您的位置:首页 > 吉日

真心错付 池总渣(真心错付)

真心错付 池总渣(真心错付)

徐小平退后一步,方爱之向前一步:中国风投第一起接班故事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钛媒体注:本文来源于微信公众号张小珺(ID:benita-story),作者 | 张小珺 ,钛媒体经授权发布。

徐小平很少走进位于国贸写字楼25层的真格基金新总部。

这位67岁的中国天使投资人,亲身参与了办公室图纸设计。真格在过去12年已迁居三次,直到这次,他们决定择一地长久定居下去。徐小平特意启用了为自己家装修的设计师。

作为曾经的音乐教师,徐乐于展现与众不同的审美。总部距他在北京银泰的居所仅一条马路之隔。这是由弧形玻璃幕墙和大胆色块组成的时尚空间。在建筑大师高迪“直线属于人类,曲线属于上帝”熏染下,整间屋子几乎找不到直线。15个椭圆会议室,每个独揽一种夸张的明亮色调——红色、玫红色或紫色。他们将all-hands meeting(全员会),设在进门左手边的大红会议室,并搭配了歌剧院的环形座椅。

2021年,基金60人搬入花大手笔装帧的办公地。只有灵魂设计师徐小平,刻意减少了到达次数。

徐小平精心策划的不只有新总部,他也筹备了进一步放权计划。这家由徐小平和王强2011年创立、迄今管理7期基金、AUM(管理规模)超120亿元人民币的天使投资机构,在运转12个年头后,悄无声息地更迭了一线决策人。

徐不仅在管理上退居幕后,也主动降低了利益分配。2021年底,真格完成第7期美元募资,为激励年轻团队,徐小平大幅减少自己在该期基金收益分成。“其实他提出想减到零,”真格创始合伙人方爱之说,“我说你不能减到零,我也需要你。在一些重要决策上,我肯定需要他给我一些指导。”她和管理合伙人戴雨森,目前是投资实际决策人;徐小平和王强将更多精力花在宏观战略、项目退出决策和团队搭建上。

这或许是中国风投史上第一起交接案。VC入华20余年,一线基金尚无接班先例,大多创始人即掌舵人,以60后-70后为主,刚刚年过半百,对投资人仍是当打之年。徐小平算年纪较长的,生于1956年,这让真格更早要面临掌门人老去、遴选二代接班人的问题。而基金接班特殊性在于,风投业尤以个人英雄主义论,继任者如何成为又一领军人、又一面旗帜是关键。

透过真格,也可以看到中国式交接有别于“business is business”(生意就是生意)的西方商业叙事,它还是有关信任、忠诚和门派传承的东方故事。

年轻团队不免承压。“这肯定是所谓的‘big shoes to fill’(有大鞋子要填)。”两位合伙人说道。

薛定谔的星期二——“他一直漫长地在退出这些角色”

从许多层面看,真格是一家有特殊气质的基金。两位创始人是老师出身,参与创立了承载一代中国青年出国留学甚至人生梦想的新东方。他们不但是英语老师,还是人生导师,有着改写年轻人命运的无穷热情;更微妙的身份是,两人皆为新东方联合创始人。千万不要小瞧其中差异——当好联合创始人前提是,“不是一把手的性格”,“不能天天想当一把手”,也就没了“一把手的问题”。

种种迹象指向,两个有梦想感应体质、缺乏权力饥渴欲的人,塑造了一家有某种“反资本”、“反中心权力”特质的基金——这种文化,最终体现在接班上。

那还是2016年夏天,王强等人筹备了一场欧洲游历之旅,为徐小平步入60岁祝寿。同年,方爱之第一次听他提及疲惫。

此时,真格成立刚满5年,正在投第4期。在“双创”政策下,创业者数量成倍翻多、各基金迈出激进脚步,使本就是体力活的天使投资更兵荒马乱了。年逾花甲的徐小平,从早上10点开始排满会议,1小时1个,除午间小憩每天出席6到10个会。加之越到夜晚越兴奋的毛病,他日日开会到凌晨两点——就在这时,徐小平对方爱之提出,希望她独立判断一点。“如果觉得还行,不用再让他见了。”

年轻投资人们没觉察异样。逐渐地,徐在每星期二举行的投资委员会上请假,理由是“昨晚没睡好”,而且频率越来越高。投委会堪称投资机构最重要业务会,能左右基金走向。这只是他保持距离的开端。

时间来到2018年,真格投第5期,徐小平参与投委会的频次降至一半——真格合伙人刘元将此称为“薛定谔的出现”——“他有一半不来,你也不知道他是今天来,还是不来。我们会跟创始人说,你有可能今天会见到徐老师,有可能见不到。”这也是铺垫。1年后,2019年徐不仅不参与投委会,找他二次确认的项目也少之又少。

事实上,一场平静的接班在内部进行着。它的过程相当漫长,超过5年,而且暗藏在含蓄隐晦的东方表达里。

真格崇尚家文化。由于创始人的老师身份,内部人称徐小平和王强为“徐老师”和“王老师”,或统称“叔叔们”。作为接班人的方爱之,从第一天就参与基金框架搭建,她和叔叔们的默契是,从不谈论金钱或升职。

“这些我就很尴尬。”她在真格的第一个职位是General Manager(总管)。而后,一旦有高级别人士加盟,叔叔会主动给她升职。拿2014年来说,基金新来CIO(首席投资官),叔叔立刻将她升为CEO(总经理)。“我甚至老跟他们说我不要这个CEO title,怪怪的,哪个基金还有什么CEO title?但他们说listen to me(听我说)……”

她也从没听叔叔们严肃探讨过,何时退休、谁来接班、为什么是你这些话题。只是突然有天,两个人就漫不经心地说:“未来这个就是你的,你必须要……”然后,它就这么发生了。

“从我加入真格起,徐老师、王老师都经常讲:再过两期,基金就是你们的,我们未来所有carry(绩效分成)都会退到最少。他们是老师心态。当然,我们都知道接班的是Anna(方爱之),”刘元见证了徐小平退后一步、方爱之向前一步的全程,他回忆道,“Anna会觉得徐老师是刻意地step back(退后)。他可能很多话本来想在群里说,忍住了,单独私信Anna。”甚至在很早的时候,几个投资人就某个项目僵持不下,一起拿去找徐小平。徐突然来了一句:“那以后我退休了怎么办?我死了怎么办?”顿时会议室鸦雀无声。

2020年初,基金即将届满10年,徐小平和王强酝酿了一件大事。他们决定“在年轻团队拔出领军人”、“树立一面新旗帜”。两人惊喜地出现在方爱之家中,通知她,并决定两天后在颇富仪式感的场合宣布。

初冬的夜晚,真格正举行新年派对。员工被通知穿喜庆红衣装,到四季酒店一旁的酒吧餐厅。真格喜欢一种没有等级观念、其乐融融的氛围,一群人吃吃喝喝、玩狼人杀。四下欢快中,徐小平宣布,晋升方爱之为“创始合伙人”。

对基金来说,创始合伙人相比管理合伙人多了一层创始人荣耀,大部分情况只有创办人自己独自享用。在内部看,方爱之的加授仪式是真格完成交接的一幕。

方爱之眼眶含着泪水,上台发表了一场感性的演说。“我很感恩。”她后来说。

台下,60双眼睛看向她,没流露太多惊讶。一位在场投资人谈到,那年,方爱之凭借投中小红书和完美日记,一时间在消费投资领域人气达到顶峰。虽然她是徐小平第一个投资学徒、也是真格CEO,但直到这两个项目才证明了她作为天使投资人的才华。徐小平借机急流勇退,把方爱之推了上去。(那年底,完美日记母公司逸仙电商登陆纽交所,市值最高超140亿美元;不过日后这家国货美妆公司市值一蹶不振,如今仅为5.33亿美元。)

派对后,一场挑动全球神经的黑天鹅降临,却意外助推了真格交接进程。徐小平春节休假,新冠爆发,他索性进一步放权。方爱之毫无间隙地成为一号位,独立掌管基金运作。上述投资人觉得,这给权力过渡留出了空间。

徐最后唯一参加的内部会,是星期一少数人列席的策略会,2020年他每周接入。不过1年后,他又开始重复“薛定谔的老把戏”——请假越来越多。在方爱之看来,“他一直漫长地在退出这些角色”。

继方爱之独立掌权1年后,2021年戴雨森擢升管理合伙人,和方爱之搭班管理基金。同年,刘元和尹乐晋升合伙人。

戴雨森曾是聚美优品联合创始人,这加重了该机构“联合创始人”的色彩——两代创始/管理合伙人,3/4曾任联创,这类人相比一把手往往个性谦和,长于辅佐,不那么迷恋权力。和徐小平、王强一样,戴雨森也挥洒青春在创业路上,对CEO有过期待也有过失望,挥手作别公司时,不禁感伤落泪。他和两位老师有惺惺相惜之感。

这种“联创”特质,也从一定程度解释了,在面对大多数组织敏感甚至暗流涌动的接班事宜上,该机构呈现出“让”的文化。

说到“接班”,戴雨森流露一丝顾虑,“就好像是有一个权杖给了你”。但他转念一想说:“不得不说,确实,真格应该是(中国)一线基金里唯一完成这样一件事情的基金。”

他用“这样一件事情”委婉回避了“接班”,一部分是出于对门派创立者的尊敬。另一部分怀疑则来自于,虽然徐小平主动让贤、淡出经营细节;但他留下的投资哲学、影响力和文化的味道依然强大,他的人生态度和充满智慧的话语,仍然为他的门徒们所回味。

哈哈哈哈哈哈和书虫——“你们不要以为在为我和徐小平工作”

真格的故事始于两个叔叔。随着2006年新东方赴纽交所上市,“三驾马车”一举成为中国大地上最富有的三位老师。然而,徐小平说:“人生就结束在上市那一刹那。”

他和王强退居二线,天天相约国贸一家咖啡厅,晚上再找个小酒馆,痛苦地思考人生的下一个方向。

这种状况持续到2011年10月,两人决心二次创业。此前,他们只是偶发地资助年轻人创业。这时中国风投正加速爆发,但聚焦第一笔钱的天使投资还局限于个体行为,通常是“大佬带助理”模式。他们决定告别单打独斗,联手机构化。比赚钱更有诱惑的是,延续新东方时代“支持年轻人人生和梦想的激情”。两个月后,由英语老师、人生咨询师创立的天使投资机构诞生了。

徐小平和王强代表着两种截然相反的人格。徐小平是一个热情张扬的感性派,他是江苏泰州人,周围人对他的第一印象是“他的哈哈哈哈哈爽朗大笑”,“每次见面都要亲切地握手”,以及这个电视机里的偶像人物竟然会说TMD。

他活力四射、敏锐幽默、爱玩还很drama(戏剧性)——曾和创业者启动“枕头大战”;他是音乐、美食和美酒爱好者,最爱吃大董烤鸭。不过,他也容易受周遭环境干扰,被同理心或恐惧感驱使。那时,江湖上充斥一种对他投资风格的总结:谁能拿投资,取决于谁能把徐小平讲哭。

王强恰好相反。他是原则的原教旨主义者——从新东方时期,他就能为了原则随时“引发身体的炸弹”,要是有人胆敢破坏共同达成的行为方式,他会带头和对方“决一死战”。当年主持纪委工作,听说有人给俞敏洪送螃蟹,他“半夜会在老俞家外边等着”;任总裁期间,他这个总裁是“总裁人”。他说,在电影《中国合伙人》里,从个性上,他更像邓超饰演的刚烈角色,徐小平更接近粘合剂佟大为。“烈马怎么会调和呢?”这个内蒙古汉子说。

和徐小平追求华丽色泽的人生观不同,王强更学究也更崇尚极简。他是爱书人士和古书收藏家,口头禅是康德。他喜欢在过年的悠长假日,陪父母看一晚春晚,其余时间钻进书房,靠饼干和番茄度日。作为“三无人员”(没司机、没保姆、没车),很早以前,他就把车连带着北京车牌送给一个摇不到号的创业者,自己改坐地铁出行。他说:“不是追求无碳,而是在地铁上能看书。”

徐小平更入世、活泼;王强更内敛、严肃。这点从写的书也能窥见一二——王强的书叫《書蟲牛津消夏記》,不仅是精装本,书名还用了繁体;而徐小平的书叫《黄金是怎样炼成的》。

基金取名过程,展现了两种个性的人如何共处。一开始,徐灵感乍现。他欣赏英文单词Integrity的内涵,直译是诚信、表里如一,遂翻译成“真格”。

徐将想法告诉老搭档,昔日的英语教师立即展开咬文嚼字的遐想和论证:他想到朱熹的“格物致知”,“格”是研究;接着,他又联想到汉语中有“人格”、“神格”,“格”是一种标准和普遍性,真格意味“真的普遍性”。“非常绝妙,”王强热烈地称颂,他反复咀嚼道,“把‘真’放在‘格’的状态下,很大气。”

王强说,围绕取名,他们追问了一系列基金必然性和哲学根基的问题,就此打下未来10年的文化基因。两人分工是,徐小平主导所有投资,王强参与文化、组织和方向建设。另两个此时他们便确立的方针是:

希望能做世界上最大的小基金(小指管理规模、专注天使轮);一个能传承下去的遗产,而不是彰显个人英雄主义的机构。

“我老说,你们不要以为在为我和徐小平工作,这个基金迟早是你们的,”王强说,“恐怕没有第二个基金会这么说。”

中国式门徒——“挑选有相似价值取向的年轻人同化”

在弥漫着私利、强人色彩,雄性激素分泌旺盛的金融行当,徐小平流露的感性一面无数次令人费解。即便他最忠诚的学徒,也经历了从犹豫、困惑到同化的一连串心路。

方爱之是徐小平的第一个徒弟,虽然两人初次见面没有擦出火花。

2011年,29岁的方爱之在北京香格里拉见到徐小平。她刚历经两段职业洗礼——摩根大通和通用电气——是个彻头彻尾的理性派。那天,方爱之身穿干练的白色套装、手拿笔记本电脑,听完徐颇具艺术家风格的演说后,面露不解地问:“你是在做公益吗?”

“当然不是!“徐小平忿忿道。

走出酒店,方的唯一想法是:“我不能跟他一起工作。”

“我当时有点不悦,”徐小平说,“她低着头打字,不听我说话,我希望有眼神交流。”但他留意到,方爱之把他说的话整理成了文档。

那时徐小平和王强亟需一个大管家,经人介绍结识了方爱之。首次会面无果,方爱之飞了趟香港,会见作为发起方和LP(出资人)的红杉中国创始及执行合伙人沈南鹏。这次在香港的香格里拉,沈南鹏轻而易举就用两点逻辑,说服了投行做派的方爱之——为什么要做天使?“因为现在市场越来越贵,要往前走。”为什么选徐小平?“因为他有流量,创业者喜欢他。”

“我当时梦想是想当Sheryl Sandberg(Meta前COO桑德伯格)。我想通过VC找到下一个Uber,然后去当个COO什么的。”她说,但没想到,“第一天就觉得太好玩了”,“后来爱上这份工作”。

刚入职,方爱之一边跟着徐小平学投资,一边埋进注册银行卡、找办公室、定餐厅和酒店的全能管家式的琐碎中。

理性派和感性派之间不乏冲突地带。方爱之习惯早起跑步的规律生活,徐小平相反。“我得调整一下。”方爱之说。她老公埋怨道:“不能让他(徐小平)调整吗?早上工作是正常的啊。”

方爱之还要全权负责回创业者邮件,每天几十封商业计划书(BP)进来,徐小平要求个性化回复。“我就不同意,太浪费时间了。”但徐坚持,既然对方花时间写信,真格最起码要给出一个建议。他要求将邮箱名改成“梦想中心”。

更大分歧在投资。方爱之认为优先判断市场格局理所应当,但徐小平从第一天就教导她,拿到BP要先“翻到团队介绍页看团队”。她对投人方法论将信将疑。直到两年后,她才从“逼着自己看一下团队”,到信服了这个方法。

方爱之是受到徐小平言传身教的第一位学徒:“当时跟着他,让他分析所有投资,为什么投这个?那个创始人什么样?我一般评价比较负面,但是听他为什么Yes。”徐小平很喜欢说的一句话是,“投其一点,不计其余”(发现一个人的长板投资,不计较其他缺点)。

头一两年,也许是对徒弟的成绩不满意,徐小平单独约她吃了一顿早餐。师傅的交流风格是“一般不说现在有一个目的,他是跟你聊,再聊出他想说出的事情”。谈话重心最终落脚到,方爱之找项目方向不明确。徐快速诊断并开出药方:S策略——缩小搜索范围,专门覆盖斯坦福大学的创业者。

10年前的中国,名校毕业生主流选择还是浮光掠影的投行,创业是小众选择。徐小平利用教师和演讲家的双重光芒,召唤年轻人创业。他给中国青年写信,例如《创业成功的七个途径》。他四处演讲,鼓动在美国的年轻人速速回国:“在美国是好山好水好郁闷,中国发展这么快,干嘛在美国待着?”

对内,他研制口诀:“不怕贵,只看倍。”

真格的早期团队只有三五人。除了方爱之,还有顾旻曼(现万物资本创始合伙人)和吴旦(现英雄游戏CEO),他们吸纳了创业精神,组建基金和公司。第四位学徒留了下来,是刘元。

这位娃娃脸、给人文艺青年印象的投资人,和徐小平的最大共性是,两人都酷爱写信。他从美国风投机构Greenspring Associates开启职业生涯,不久陷入怀才不遇的困窘中。他寄希望Greenspring派他回国组建办公室,结果期望一脚踩了个空。用他的话说,他想觅一明君,报效终生。

25岁,他给沈南鹏写长篇邮件求职,以“自谓虎头须食肉,谁知猿臂不封侯”这样文邹邹的语言诉说得不到赏识的苦闷。

沈南鹏3分钟就回复了。投资界大亨没有一句废话地写道:“Sorry, we are not having one right now, but we’ll follow up if there are any opportunities.”(抱歉,我们目前没有空缺,后续有机会再联络。)

见到徐小平是偶然。虽然Greenspring对中国市场态度冷淡,但刘元执意想从中国GP的口袋募资。他已经和拉手网的天使投资人取得密切联系。一通电话,他随口提了几句为什么母基金值得投,对方就利落地答应:“我们就投100万美金吧。”“我就震惊了,钱这么好拿?”刘元连忙追问,你身边还有这样出钱快的朋友吗?对方推荐了自己的银泰邻居徐小平。2013年,刘元到北京参加一个生日宴,徐小平是那晚主持人。

徐小平对母基金兴致勃勃,问了刘一大堆欧美、印度、以色列基金的问题,交谈甚欢。接着他话锋一转,让刘元到美国见个人。他神秘兮兮地说:“你会跟她聊得很好。”

那年圣诞节,刘元见到方爱之,后者力劝他回国加入真格。他举棋难定。

接下来,徐小平的这名爱将,对他展开连番的高密度出击。“我跟她说我还要想两周。Anna说,OK。过了两天她会说,你为什么需要两周,一周不行吗?我说行。但到了第三天她又问,你这一周要做什么呢?为什么一周后就会比今天想得更清楚?”这时,方爱之的老公给她支了一招攻心计:“你就说,你是想去Google Ventures(谷歌风险投资部门)还是a16z(一家美国知名风险投资公司)?当然要去a16z。”

没有拜倒在威逼利诱下的刘元,却拜倒在一个微小瞬间——方爱之很节约,“节约到什么程度?她说不要打我的手机,话费很高,我们用Skype”。2014年,刘元回国面试互联网企业战投部,历经7轮角逐,本想着结束即刻返美。方爱之力邀他多呆1天,参加徐小平的活动。“我给你升舱。”她说。“我当时觉得对打电话还要用Skype的人,盛情难却。”第二天,刘元就看到怀孕挺着大肚子的方爱之,一大早赶到他落脚的酒店来接他。

前一晚,他刚谈好顶尖战投的offer。但这一刻,他动容了、妥协了。这名有士大夫情节的投资人,感觉“被三顾茅庐到”。去会场途中,他做出一个冲动决定:放弃更大的平台和更高的薪水加盟真格。(他后来是Momenta、Know Yourself和新世相的投资人。)

因为一个钱包,合伙人尹乐(Emma)2014年作为实习生加入。她在斯坦福念研究生,真格一行人到学校演讲,尹乐是校方工作人员。会后,她发现有人落了钱包,开车送过去。正值暑假,她试探询问能不能到真格实习,徐小平喝着咖啡痛快地答应了。她在真格几乎没走弯路,继承了方爱之的S策略,覆盖斯坦福和硅谷创业者。(她后来是禾赛科技、AutoX、灵明光子、优艾智合、黑湖科技和兴盛优选的投资人。)

管理合伙人戴雨森2017年才加入。离开聚美时,他收到红杉和真格Venture Partner(投资合伙人)的邀请。Venture Partner相当于顾问,和基金关系松散,戴雨森觉得有些隔靴搔痒。他理性分析了一番,决定全职,同时他判断,他的产业视角和在互联网老兵中积累的人脉网能与真格互补。此外,聚美给徐小平带来过丰厚回报,他们有不错的私交——徐小平是他婚礼证婚人。(戴原是产品经理,投资重心偏重产品型企业,是观夏、派对动物的投资人。)

他们都是在徐小平耳提面命下成长的初代学徒。很多人迈入投资界是白纸一张,有年轻投资人觉得,真格一定程度也是天使投资的一个教育系统。

徐小平和王强没有金融背景,他们挑选与自己有相似价值取向的年轻人同化。“天使投资在金融里是一个另类存在,我们一起做是需要情怀的,”戴雨森说,“在金融里赚钱,做PE、二级可能能赚更多。”——徐小平称,他的投资哲学是:信则灵。

刘元转换成了坚定信徒。在2015年如火如荼的创业大会上,刘元跟在徐小平身边充当保镖。创业者良莠不齐。一位看上去有些偏执的人,拿着商业计划书嚷嚷着要见徐老师。刘元拦下了他。

等徐小平走进卫生间,这名创业者尾随,把BP从格子间门底下递进去。刘元听见动静,愤怒极了,立马冲进去把这个没礼貌的家伙拽了出来。徐小平在里面一边拉肚子,一边喊:“别吼他,别吼他。”然后,他提着裤子慌忙跑了出来,接过BP连连说:“我收到了,我收到了,这个我们随后会看。”对方心满意足,仰着脖子对刘元道:“看到没有?徐老师说他会看!”

后来因为这件事,徐小平再三批评刘元:“你从海外回来,是百里挑一的人。我们每天的工作是从千里挑一的人里找万里挑一的人。但过程中你会遇到很多十里挑一的人,甚至是不好的那个一。你要想一想,他人生可能跟真格只有一次见面机会。你不能把他的梦想在他面前撕碎。对你来说,他是马上忘记的一个人;对他来说,会是一辈子的心理创伤。”

最后徐说:“你要记住一件事,对自己没坏处,对别人有好处的事情,能多做尽量多做。”

触动门徒的细节还有很多:有人发邮件自称父亲杀人进了监狱,人生已至绝境,若徐小平不见他,他就自杀——徐小平见了;有人蹲在真格门口声称融资摆地摊,前台考虑是不是该报警?——徐小平见了;听说有真格投资人见创业者只花了15分钟就让对方离开——徐小平大为光火。

徐小平说,投资人绝大部分时候要拒绝人,怎样让一个人被拒绝还开开心心地走?要给予真诚建议。他又说,倘若一个人成功了,不管天使轮估值是多少都会想:怎么这么便宜?这是天使的悖论。他提出放弃优先清算权、尽可能不激烈砍价、最大程度简化条款(一页纸核心条款TS+两页纸增资协议SPA)的现实主张。他还说,他一辈子都想做学生和年轻人的工作。

这些最终成了真格第一代门徒心中的闪光片段。“这都是他作为一个音乐家,而不是资本家的创意,”偏感性的刘元说道,“我们的基因、我们的文化,就是被这样的故事所定义的。”耳濡目染下,他见完创业者,会起身将对方送至电梯口。他也反复告诫着更年轻的同事——那些没机会跟在徐小平身边的二代甚至三代门徒们——要有同理心,对别人有好处的事要多做。

方爱之至今记得,当徐小平遇到一名快递员,还没等对方开口,他就忍不住叮咛道:“UPS(美国联合包裹运送服务公司)的创始人就是从送快递开始的,你也可以。”

“Oh my god,”站在一旁的方爱之想,“他见到每个人都会有这种爱。”

人的理论——“他特别焦虑”

不过,徐小平的感性有多极致,他的欲望和隐藏在欲望背后的恐惧之谷就有多深。

2018年7月的一天,方爱之在跑步机上锻炼,第二天她准备到意大利休假。所有行程都安排妥当。忽然,电视出现拼多多在纳斯达克上市的画面。这家仅花了3年多就IPO,而后成长为中国第二大电商平台的公司,真格没能投资其中。突如其来的消息毁了她的全部心情。“我感觉我要被 fire(解雇)了,”方爱之说,“我知道,这种错过是徐老师很难接受的。”她临时取消了出游,焦灼地不停拿起手机,确认徐小平有没有找她。

结果没有。“他越不找我我就越慌。”

最后是王强先在群里开了口,他平静地说:“这个是不是有问题?”

天使阶段,公司最重要也最难改变的资产只有一个:人。真格是众多投资机构中,最着力研究人和判断人的机构之一。拼多多的错过给他们敲了警钟。

过去真格从留学生中网罗创业人才,这是徐小平和王强从新东方的顺延,也是在科技爆发早期和copy to China(复制到中国)时代下的选择。但随着中美模式分野、创业走向深水区,连续创业者显露本土优势。黄峥就是典型。拼多多可以说是分水岭,但到这时,这类人还没触发真格的雷达系统。对创业人群的钝感是难以原谅的。

徐小平也在独自消化情绪。不久,他们组织了紧急会议。徐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他自我批评道,他把太多时间花在白手起家的人,全然没意识应该多和成功过的创业者打交道。方爱之连忙抢过来说:“不,徐老师,是我的问题,是我们的问题。”

与会人员心情沉重。

只有近距离环绕左右的人,才能一窥徐小平的内心有多焦灼。“他特别焦虑。Anna都不敢住在银泰,你知道吗?”一位真格投资人说,“Anna觉得住在国贸的话,半夜总被徐老师叫过去。我也半夜总被叫过去,经常十二点、一点。一起喝点酒、聊一聊。聊的主题永远是焦虑。”

反复探讨的话题总是那些。“我们是不是落后了?我们现在是不是有很大问题?创始人上真格的IC(投委会)会不会感觉不舒服?我们是不是开始做太多对事情的讨论,而丧失了看人这个原点?我们是不是应该往后走一点?估值贵的项目我们不投,会不会是我们致命的问题?——他晚上总是会焦虑。”

真格的投资哲学和其他绝大多数基金不兼容。可以将他们视作“盯人战术”、“人的投资组合”。一般而言,基金秉持从赛道出发,布局行业。真格不,它以创业人群分。举个例子,小红书若在其他基金,大概率是消费组项目;但在真格,它是萌生于斯坦福的项目,而覆盖该群体的人是方爱之。这是迥然相异的两种底层逻辑:别的基金是赛道-负责该赛道的投资人-项目,自上而下贯彻基金意志;真格是投资人-覆盖某类人群-项目,更自下而上。

你可以把真格想象成一个平台,上面有十几位投资人,他们分别有自己的搜寻方向。这个方向不一定非得是AI或新能源赛道,而可以是从清华/北大出来的创业者、从互联网企业走出的创业者,甚至黑客群体。十几个人,他们好比徐小平的翻版和复制,每个人管理自己的数个到数百个项目,合计是真格的项目。事情和人是天平两端,他们的重心压在人上。所以,对人的直觉、审美和标准必须走出徐小平一个人的大脑,贯穿进每个投资人脑袋里。

为了将人的理论变得可延续,徐小平总结过不少方法论。这是真格1.0阶段,他提出3L理论:创始人要有三个力(学习力、工作力、影响力)。

他还进一步针对团队提出了3C:Chemistry(化学反应)、Complementary(互补)、Compromise(妥协)。这点说起来有些私人。新东方是三人创立,他青睐类似配置——一个人太孤独、两个人容易闹矛盾、三个人才是铁三角。Chemistry是说创始人间有渊源,新东方三驾马车来自北大;Complementary指性格和能力互补;最后是Compromise,一把手要明确,二、三把手股份激励要充分。但他逐渐意识到,3C不适用一些后来的强人领导,比如连续创业者黄峥、唐彬森都是Single Founder(单一创始人)。

随着时代演进、创业人群迁移,人的理论也需要更迭。徐小平和王强在留学生群体中的优势,变得局限甚至失灵。在他们过往的眼光判断下,真格很多项目偏海外名校背景,而遗漏了在本土摸爬滚打起来的一批创业者,如TMD(字节、美团、滴滴)、蔚小理(蔚来、小鹏、理想)。戴雨森来到真格的任务之一,就是升级人的理论。

作为从斯坦福肄业、27岁就站在纽交所敲钟的互联网一代创业者,他自带一根严苛标尺。他用社会科学的方法尽可能把创业人群囊括并将其类别化,提出四象限:小天才(年轻创业者)、老司机(连续创业者)、操盘手(大企业高管)、科学家。这标记真格2.0。

过去,真格投资相对成功的是小天才,对老司机有过最痛苦的错失和遗憾,而操盘手暗藏了最多坑。

四象限理论给了项目源一个框架,但针对单个项目要做具体论证。作为人的研究机构,他们的投资人无时无刻都在观察人、评论人、总结人。他们的决策有难以捉摸的一面。拿每星期二的投委会来说,真格的上会过程仿佛是一群人反复在“摇”那个创始人,疯狂地竭力地逼问:你到底够不够强?够不够top(顶尖)?而另一方面,他们也试图将最不可量化的人量化。以下是访谈要点。

关于小天才:当描述一个人的才能,不用年龄作为限定值,他就是天才。以莫扎特举例,他16岁在宫廷乐队担任首席乐师,不是因为他16岁,而是因为他是同时代最好的乐手。

‍相对而言,小天才创业者适合技术创新阶段,当行业进入中后期,老司机和操盘手就来卷了。

关于操盘手:把操盘手简单理解成高管是错误。在系统性找高管类创业者的早期,他们踩过不少坑,基于错误总结了“大闸蟹理论”——要警惕“阳澄湖大闸蟹”——这类人title光鲜、年薪夸张、追随者众,但没有独当一面做过业务,就好像“一个大闸蟹在阳澄湖里涮了一下,阳澄湖本身和他没关系”。后来,他们格外注重调查功绩归功于谁,是平台、老板还是这位高管。

操盘手更能准确描述他们想找的人。判断是不是操盘手的核心指标是,做过关键决策。关键决策又可以细分成:带业务从0到1、从1到100、从差到好。典型案例有沈鹏创立水滴(曾在美团做创新业务)、汪莹创立悦刻(曾是Uber中国区域总经理)。

两个对大企业高层人士的微妙观察。

1)公司真正做关键决策的人未必是title最高的。最受老板重视的人,往往是老板的最佳执行者,他所负责的也许是公司核心产品,但这是老板意志的体现。他真正擅长的是执行和协调。操盘手可能生长在大体系边缘地带,如微信之于腾讯。

2)高管也分职业经理人型和企业家型。对同一件事做解读,前者倾向描述内部资源和人力调配,常见话术是:这是谁的人、谁动了我的人、这是谁负责的事、我有什么资源、我得到了什么;后者倾向从用户、产品和竞争角度。

关于老司机:是四象限中真格有最多遗憾的群体,拼多多、蔚小理、叮咚买菜等全归属这类。他们愈发相信,创业是一种性格,创业者是一种different animal(不同性质的人)。

以前偏爱履历光鲜的人,现在他们变了。相比跳槽众多的职业经理人,连续创业者更加分,因为“在高管里找创业者,有一点缘木求鱼的味道,相当于在风险规避者里去找冒险者”。所以,亮眼履历从优势变成有待澄清的事实:为什么你之前没创业?当然要综合行业特性,如企业服务领域高管的优势更大。

怎么判断是连续创业者还是连续失败者?要看是不是有一帮优秀的人一直跟着他干?是不是不断进步,犯的错误越来越高级?(比如张一鸣从创立九九房到今日头条,经历了跨越。)

关于科学家:适用硬科技领域,判断科学家的标准是——“我们寻找的是姚明。”

一项量化研究破除了他们的一个偏见。拉出所有教授创业成功的案例,划分为:教授自己当CEO,教授只是挂名、学生任CEO的多种情形。他们意外发现,最成功的公司是教授没全职而学生全职(如大疆)。这破除了他们此前认定,一定要教授全职才能投的观点,放松了标准。

两个量化研究:他们拉出640多家独角兽创始人履历,细化到籍贯、学校、专业、多少岁开始创业、创业以前是否有过创业经历、合伙人占股等。从分布看,沿海地区创业者偏多、东北籍偏少,学理科的比学文科的多,互联网创业者开始创业的黄金年龄是26-28岁左右,但若把过去20年A股上市公司囊括进来,这个数字变成35岁左右。

人才分布在时空上是不均匀的:从Google出来的创业者多,从斯坦福出来的创业者多,从一些超级中学(成都七中、北京四中、人大附中)出来的创业者多,华清嘉园是移动互联网时代的重要据点,网易三个总编辑(唐岩、李学凌、李甬)都创业成功,而他们都干了同一个职位。因此,应该尽可能预测下一个人才聚集密度高的地方。接下来,清华也许会是越来越重要的时空交织点。

四条感性看法:

1)思辨什么是聪明?口才好、说话快不一定是聪明,自信不一定是聪明,知识不对称不一定是聪明;成长速度快是聪明,看得深、看得远是聪明(如马斯克、王兴)。

2)要投我想为他工作的人,不投他给我工作我觉得挺好的人。

3)投天使就像开盲盒。遵循贝叶斯理论,年轻有成就,往后有成就的概率更高。尖刻一点说,“有的人40岁还不牛,盲盒都晒干了”。

4)创业者西装革履是危险信号,证明活在规则中。

在VC开始投年纪更大创业者的环境下,他们做出一个反主流选择。“我们天然偏向于更一无所有、从零到一、白手起家的人。”同时,在创业方向选择上,要和国家大方向一致。

人的理论也可反观内部。在真格,王强扮演了徐小平冷静的反面。徐小平情绪充沛,但容易因为害怕错过机会被焦虑裹挟;当风格出现漂移,王强是在务虚会上把他拉回投人、投天使纪律的人。

真格从第3期开始引入除了红杉以外的外部LP,LP劝说他们扩大基金管理规模,徐小平心动了,王强却反对——他认为扩大规模有悖追逐惊人回报;当投成长期的VC往天使延伸甚至做全产业覆盖,徐小平思考要不要反向为之,王强依然反对——他认为实现全覆盖是幻觉,财大气粗的VC向前撒钱,每一笔都是小钱,容易掉以轻心自己不断接盘,最终覆水难收,而真格也会丢掉投人根基;还有段时间,投资机构涌起上市潮和众筹潮,徐小平觉得可以试试,王强还是反对。王强说,他们的合伙关系就像一个人准备跳悬崖,另一个人在他身上绑了一根绳子,勒住。

如今,真格两个创始人在接班人身上找到了映射。方爱之更感性和直觉驱动,在意建立和人之间的亲密感。在真格,“Anna曾经知道所有人的八卦”,一度热衷给创始人、同事介绍对象。内部称她Zhen Mom(真妈)。

一位真格的二代门徒说,他对方爱之跻身和创始人平起平坐不感到惊奇,一方面她是投资风格最接近徐小平的——在真格共投中的42个独角兽中,9个来自徐小平、9个来自方爱之;另一方面她从第一天就在,对不少同事有知遇之恩。“从我开始学习天使投资,我看到的就是Anna投20个点在完美日记。”而王强说,就努力程度,基金内没有第二个人能与方爱之比肩。

方爱之投资过一系列斯坦福项目(诸如小红书、Advance.ai、简单心理)。她的特点是会反复下注一个人——在回报倍数最多的10个项目里,超过一半是投资后创始人先失败了一两次,经过痛苦转型才重见曙光。小红书、美国短视频公司Firework和跨境电商公司Wholee,都是方爱之10年前投的。2022、2023年,方爱之在福布斯全球最佳创投人榜单(The Midas List)分别位列12和28。

方爱之现年41岁,在徐小平的同化下比过去柔软。她说,徐老师对她而言更像是“第二个父亲”——“这可能就是我跟徐老师的关系。投资我不再需要给他看。但我这周跟他电话,我会说刚见了三个清华年轻创业者,我挺激动的,这是中国的未来,你肯定会喜欢他们。”

戴雨森希望自己像王强多一点。他自称“二把手性格的人”,人生偶像是巴菲特的黄金搭档芒格,也欣赏王兴的搭档王慧文(在王慧文决心入局大模型创业时,戴雨森第一时间决定投他)。“我喜欢扮演军师和大将的角色。”戴雨森说。他爱好数码和军事。相比方爱之,他更内向,更爱独处,也更具原则性。他会在方爱之害怕错过的时候说:“Anna,这个事情你可以相信我,是不会错过的。”但由于过于理性,他不太容易受创业者感染。

和王强一样,戴也热爱读书。在爸爸的要求下,他幼儿园就开始读大学教材,现在每年读150本书。只是他和王强的阅读品味不太一致——王慧文调侃戴雨森说:“你是行走的中信书店。”

Big shoes to fill——“这家机构的新王牌是什么”

Big shoes to fill——有大鞋子要填,是句俚语。年轻团队用它来形容今日之状态,前人留下的遗产丰厚,后面的路任重道远。

在戴雨森眼里,2019年是真格从个人天使到机构化里程碑式的节点。基金运作不再依赖徐小平这个人——他甚至不必躬亲。戴雨森说:“你说接班,还不如叫我们毕业。”

他们搭建了一套有强烈真格味道的运行机制。

首先,这是平台制的机构,不是合伙人制。他们要求全员找项目。不论是合伙人还是投资人、分析师,每人每月提交案源猎表,确保合伙人和分析师一样在找项目、推项目、同台竞争。所以,年轻人不为合伙人服务,项目的credit(荣誉)也不计入合伙人名下。即使合伙人自己招揽年轻人,亲力亲为教导,日后这名年轻人的项目也归属自己。每个项目泾渭分明,只有唯一的主人。合伙人不能通过收取“年轻人的税”养尊处优,而是要走到更高级圈层建立人脉基地、覆盖高维度创业者。

其次,在投决上,GP和合伙人也没有绝对话语权。一般投资机构的IC只有合伙人参与,真格是所有投资人参加、所有人投票,但最终决策不以投票做结论。决策最终取决于“那些有强烈意见的同事,他们的观点是怎么被吸收的”。他们希望尽可能多的人在投委会表达观点——假如两个创始/管理合伙人觉得好,大概率会投;假如两人意见相左,会吸纳合伙人或在某方向具有专业性的投资人的意见;假如所有人觉得不好,也不代表讨论必须终结,变量还在推项目的那个人有多坚持——当然,他要赌上自己的职业信誉。一种观点是,坏IC取所有人认知公约数,好IC允许个体突破公约数。

他们的IC机制相对灵活。由于投资人不以赛道分,可能一个赛道出现3个投资人分别投3家公司,来源各不重合。如果这些公司存在竞争或敏感,投资人可以申请mini IC,不让竞品投资人参会。

真格鼓励投资人使用“银弹”(silver bullet),独立扣扳机。一般用于时间太紧要现场决策,或者投委会没表决通过的情况。根据职级,每人每年有1-3个不等的机会,单笔投资额约200万美金。

值得说明的是,前辈留下的“大鞋子”由年轻人来填。真格两个创始/管理合伙人是80后,方爱之生于1982年、戴雨森生于1986年;合伙人刘元生于1989年、尹乐生于1991年。除了三个80后,包括尹乐在内投资团队全部是90后。可以说是中国一线基金最年轻的组织之一。徐小平和王强说过,这波年轻人处于真格的黄金一代。他们很多人在真格待了5年以上,跟在徐小平身边贴身成长,“在战争中学习战争”。他们有共同的焦虑和痛苦、共同的反思和进步。但遗憾的是,真格的二代、三代门徒就没这样的机会了。

在扁平化机制下,年轻人来到真格的一项挑战是找到合适的domain(一个搜索创业者的方向)、建立人脉基地。这家机构几度探讨是否要模仿其他VC分行业组,但一来和他们的投人逻辑不匹配,二来他们想消除“井”状地盘意识,所以放弃了。这导致,组织不会直接将年轻人分配到一个具体赛道上。年轻人需要自我摸索。

尹乐的快速晋升一部分源于她的勇敢——敢于第一时间出击,发cold email(用以破冰的邮件)或当场拍支票;另一部分则得益于她在收敛人脉基地上的成功——先收敛到斯坦福创业者,而后收敛到清华、硬科技创业者。但年轻人的自由选择权也意味着风险。

2022年,方爱之到美国拜访了Benchmark(一家以对早期科技初创企业的投资而著名的基金)和Founders Fund(PayPal联合创始人Peter Thiel等创立的基金)。Benchmark元老合伙人Bill Gurley于2020年退役。美国众多风投领军人都做出这个选择,离开工作,住去夏威夷。方爱之问他为什么退休,他的回答是:“This is a young person’s game(这是年轻人的游戏)。”这句话方爱之尤其能共情。创业者最好的年纪是20多到35岁,以前她身边遍布激情勃发创业的人,这几年同龄朋友在创业的寥寥无几。她需要培养年轻团队让其更快成长。

同时,这家小规模但创造了惊人回报的基金,在治理上给予她一些灵感。Benchmark只有5位合伙人,没有分析师。他们关系亲密,每星期一聚在一起开一整天会,晚上由米其林大厨烹饪,再邀请一名外部嘉宾共进晚餐。她准备在合伙人层面效仿该做法——好胃口令彼此“enjoy being together”(享受在一起的时光)。我们聊完的当晚,她定了湘上湘餐厅,迈出第一步。

Founders Fund设置的游戏规则也值得深思。他们只设计了三级台阶——投资经理、总监和合伙人。一个人可以在任意时间申请晋升总监,一旦跨越,随即进入倒计时。你只有4年时间,要么更上一步到合伙人,要么走人。她在考虑要不要将这个残酷但自驱的机制引入真格。

在文化上,方爱之沿袭了徐小平的传统——塑造一种快乐工作、快乐生活的家庭文化。

以前方爱之还不明白徐的一些做法,例如他很看重团队纯粹在一起的时光,经常要求团建。他们一起去了美国、迪拜、泰国。一次去日本,方爱之准备了旅程中待讨论的问题和PPT,结果徐小平强制不许开会。方爱之控诉道:“哪有去旅游,公司不开会的?”徐小平说,会可以以后再开,现在就要一起玩、一起开心。不过今天她理解了:“平时讨论项目需要非常开放。如果只是工作关系,太正式了。如果咱们俩是朋友,你不会有‘我就是故意不喜欢你项目’的想法,更容易把真心的想法表达出来。”——Feedback is a gift(反馈即馈赠)。

“我们文化的味道很强大。你看真格叫基金,很多地方叫资本。我们的大群叫Zhen Family,我们有Zhen Mom,”一位合伙人说,“我加入真格的时候在全职员工里年龄最小,我当时觉得自己是Zhen Baby;现在突然意识到,我居然是今天来办公室最资深、年龄最大的。”他感慨在文化上,真格不像一个刀光剑影、勾心斗角的商业组织,而是提倡友善、平等和anti-卷(反内卷)。当徐小平第二位学徒离开真格,他们把她在真格的8年旅程做成风车。“是很像家、很温暖的地方。”

而年会上,他们不要求员工表演,而是吃吃喝喝、发各种奖。有的奖和投资相关——最佳案源奖、最佳退出奖,有的仅关乎文化——疫情年,他们设置了最开心奖,颁给了每天都在微笑的财务同事。

温情的另一方面,方爱之借鉴了王强的严厉。王强说自己是飘在基金上空的一片云,每个离开真格的人都是他最先指出不合格的。“我是不会眨眼的,”他说,“我‘杀’了很多人。”由于这是一个吸纳年轻人,让年轻人从实习生、分析师一步步晋升的体系,他们每一步尽可能数字驱动,一般会联合看DPI(现金回报率)、账面回报和倍数三个互为犄角的指标。他们很在意公平性。这家温柔的组织每年会末位淘汰、开除不达标者。

从第5期基金开始,方爱之就开始告知LP,徐小平会缩减在基金投入的时间。那时,徐小平就对方爱之表达了让她独立操盘的想法。方爱之提出,希望他再陪伴基金两期。

2021年底,方爱之准备为第7期募资,徐小平接连给她打了几通电话。“我这次真的要股份少一点了。”徐小平态度坚持,他觉得王强这两年花在办公室时间更多,“我这个股份转给王老师”。然而,话传到王强那,他也坚决不要。“我说给Anna应该。”王强说。这份carry推推搡搡。最后,方爱之也拒绝了:“就放在池里面,谁赚钱就给谁。”此外,徐小平把第5期和第6期的carry也退出来了一部分,分给同事。王强常对方爱之讲:“如果你觉得这个团队不需要我们了,可以随时停发我们的工资。”

全面接管基金后,方爱之更忙,压力也更大了。她说,第7期基金格外富有挑战性,是年轻团队全面证明自己的一期。“再错过一个拼多多就完了。”

基金有了一些狼性作风的转变。由于项目越来越贵,真格单笔投资金额从100万美元上浮至500万美元,上限可至千万美金。他们着力想在天使轮占大股比,不满足于三五个点,强调十个点。她对自己的要求是,基金回报至少5倍,理想是2位数。“我就是喜欢赢。”方爱之说。据同事称,她玩德扑很凶、喜欢推。

在私人领域,方爱之有了一些微小变化。过去她喜欢事无巨细地定行程、餐厅和菜谱。最近助理给她发了两个菜单,她回答:I don’t care(你决定)。

记录风投史的书籍《The Power Law》(风险投资史)出版后,作者Sebastian Mallaby对我说,风险投资是一项团队运动,这种团队特性能使基金延续50年甚至更长时间。而致使一家成熟机构失败的原因大概率只有一个:选择了错误的人作为下一任领导者。这令硅谷风投史上的两颗明珠红杉美国(Sequoia)和凯鹏华盈(KPCB),走向两种命运——Sequoia继续闪耀,KPCB不断下坠。

波士顿咨询(BCG)中国区主席、全球资深合伙人廖天舒称,西方社会根植于宗教观念与海洋文明,形成“捆柴”形态,内外界限分明,企业以“法治”为主导、责权清晰、强调契约精神;中国社会根植于儒家思想与农耕文明,形成“水波”形态,由内而外递减的“差序格局”使企业偏向“人治”,责权较模糊,依赖信任、情谊作为推动剂与润滑剂。中国企业理想的接班人是,既有突出能力,又能守护核心价值观和长期利益。

除了想投中下一个时代的字节或美团,在投资生涯上更进一步,方爱之也会考虑接班人选。“我和雨森不是权力欲很强的那种人。如果有一个人能比我做得更好,等这个人准备好,我想把这个平台交给那个人。”她说接下来目标之一是,要让至少3位真格投资人登上福布斯投资人榜单。“这样真格才能成功。我们真的是一群最优秀的天使投资人在一起,在一个平台上去分享利益。如果没有比我好的3个人,这个基金也失败了。”

在那个徐小平鲜少踏入的真格总部,独立办公室只有三间,分属几位叔叔辈的人。应叔叔们的要求,徐小平的办公室要时刻保持着热情和敞开大门,王强的办公室需要有摆不完书的书架。方爱之和戴雨森没设办公室。这似乎隐含了一种文化的寓意,正如他们一直以来师与徒关系。

一位LP做完深入访谈后说,他还是低估了徐小平对真格的影响力。他原本以为徐只是一个吉祥物或者符号,但随着访谈深入,他意识到徐小平的识人理念铭刻在这帮年轻人的心迹。

然而,年轻团队的艰巨挑战在于,当这位接近武林盟主地位的初代掌门人退去后,新团队的不对称优势是什么?以前,他们抢项目可以带上徐小平这张王牌,“几乎战无不胜”。“就像旧约里面有约柜一样。”有时出于对徐小平的敬重,创始人甚至主动降估值破格让真格进。而现在,在厮杀更激烈、中后期财投拼命杀向天使的格局下、在对真格品牌缺乏强烈认同的硬科技领域、甚至在更往后对新东方这个符号也感知稀薄的00后创业群体,这家机构的新王牌是什么?

去年,一位年轻同事在前线冲锋抢项目,各家基金都是年轻投资人带着老板和老板的老板在升级打怪。她也请求徐小平支援。徐小平给她打了一个长长的电话。当徐小平电话接通的一刹那,这名投资人立马哭了。

最后徐小平没同意出面,而是在电话那头传授了心得。

徐小平——“追求功名路上所承受的家庭的创伤与代价”

关于这起基金接班案例的访谈,长达1年多,期间时而遇阻、时而停滞。对于任何一个组织,交接班都是敏感话题中的敏感话题,当事人心态隐晦、复杂且相互牵扯。

一开始,徐小平没有出面,但所有谈话总会在不自觉中滑向他——他始终是站在这家基金背后一抹硕大的背影。有关他的一步步退后,每个人详尽提供了自己视角的观察与猜想,只是唯独没有徐小平的。终于,在访谈临近尾声时,徐小平同意补齐拼图的最后一块。

“本质上,我不是一个企业家。”徐小平说道,企业家要时时刻刻核算成本、提高效益,但“从做真格第一天起,我从来没有管过一分钱、没有签过一次发票”。

他自称,在经历新东方“暴风骤雨般的创业历险”后,他意识到自己最擅长的是,做“企业的二把手”和“品牌建造者”,他知道自己尤其不善于“管人”和“管钱”。这是他为什么创立真格的第一个动作是招募总经理,替他打理人事和财务。团队所有其他成员不仅均由方爱之招来,就连他和王强的工资也由方爱之来发。

“我擅长做做宣传、搞搞客服。客服在新东方就是对学生职业规划和教育规划,学生特别热爱我,我是特别享受这个过程的。但是你要让我去雇人、开人,加工资、减工资。哎呀,God!谢谢Anna让我避免了这种磨难。”徐小平认为,这是一场令他骄傲的将拥有权与管理权分离的创业实验。“想到这我就特别开心。假如让我管,我敢向你保证,我一定管得一塌糊涂。结果我自己还没有任何好处,因为我没有这个能力。”

“我对她有绝对的信任和信心,”他反思称,“我应该更早地让团队独立。”因为从客观上来讲,2019年他的突然退后有更直接也更被动的触发因素。

徐小平谈到,步入60岁之后,2017、2018、2019这3年,他身陷了一场空前的个人危机中。“我有点真正的精疲力竭。我在新东方做咨询的时候,往往是做到崩溃为止,做到要住院。我并不为之感动,因为这是我的一种快乐,那是我激情燃烧的岁月……但后来越烧越累,可能有一段时间对他们来说印象深刻,在我最后停止参加IC会之前,我一直在struggle(挣扎)。我记得(一段时间)身体超重15公斤。2019年1月到4月,我生了两场大病、做了两次手术,手术不大,但警讯不小,它迫使我思考我应该怎么活着。”

那段时间,他饱受着抑郁症煎熬。“我上台跳跳蹦蹦、欢声笑语;但我回家睡不着觉,怎么也睡不着,一定要把自己熬得死去活来,才会昏沉入睡。”

最令他心情压抑、难以回避的是家庭问题。“我突然极其紧迫地意识到许多问题,其中一个重大问题是,我错过了孩子们成长的时期。我创业在中国,太太、两个孩子在加拿大,说起来还有点浪漫的意思,但是我奋斗一生却失去了家庭的欢乐。我脑子里回忆起我跟孩子们的过往,全是作为失职父亲的懊恼与悔恨。”

他接着说:“设想,假如我没有参与新东方,没有创建真格基金,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老师。但只要我跟两个儿子亲切和谐,孩子自信、有出息,我会选择做一个普通大学老师,而不会选择成功而分裂的家庭。但是,家庭充满了……哎……充满了误解的冷战,充满了岁月的伤痕。有时候我在跟大家演讲,想起我儿子,真的是内心如焚。我中年因为奋斗亏欠他们的童年,发誓要在我的老年给他们补上。”

于是过去4年,他调整了事业与生活的配比,开始了一场自我修复以及与孩子间漫长的和解之旅。

“我去做了我自己生命里边最重要的事情。当然我有GP的责任要尽,我和Anna、王强、雨森开会讨论一些重大问题……事业重要,但家庭更重要,我要去平衡事业与家庭的关系。”

在他眼中,这是一部中国人精神的史诗,是一代人在追求功名路上所承受的家庭的创伤与代价。

“我也可以自豪地告诉你,我现在完成了这个使命,”徐小平说,“我觉得这是我人生最大的成功啊。”

“想起来都很伤感。”刘元说。这几年,每当遇到困难,他还是很想去请教那个站在大后方总有答案的人,但很多很多次,他都忍住了。

刘元翻出手机,滑动着和徐小平的聊天记录。这里已经没有了焦虑,而是充斥着各种新年与生日祝愿。徐小平祝福着他的33岁生日,说为他感到骄傲;徐小平还给他分享自己儿子的健身照,儿子有段时间心情低落,他陪伴着儿子、感受着父与子失而复得的喜悦。“徐老师有一天晚上给我打电话说:‘我现在意识到我如果还嫌自己赚的钱不够多,没有投到足够多的独角兽,这是一种黑暗心理。我在走到成功顶端以后,还在为不够成功而痛苦,它构成的是以成功作为价值观走火入魔的一种不幸——这样的自我折磨是没有意义的。我不是俞敏洪,也不是沈南鹏,我是我自己。’”他庆幸自己走出了魔咒,放下了成功以及同成功如影随形的恐惧,开启一段宁静的生活。

刘元发自心底为他感到高兴,特别是听到他说,他成了一个幸福的父亲。

方爱之说,这两年徐老师没有一起开IC会,只会在基金战略、人员配置和项目关键决策时出现,她老是会想起他挂在嘴边的一句话:Smell the future(嗅觉未来)。

年纪最轻的尹乐反而一点也不感怀,她说:“我没有徐老师离开真格的感觉,he is always there(他永远都在那)。”

王强比徐小平小6岁,去年刚刚满了60。徐小平说要给他庆生祝寿,他觉得太折腾,摆摆手拒绝了。

王强说,到65岁,“我肯定要退得干干净净的”。

他还说,他们俩不是故意为之,只是觉得,“人生就应该这样吧”。

感悟|原是将真心错付了

◎金陵木予

在此之前,我从未怀疑过丸子对我的爱。

我一直傻傻地以为,我就是他的天,我就是他的爱,我就是他的全世界!

直到有一天,他参加了军训……

讲真,一开始得知丸子要参加军训的消息,我是窃喜的:参加一下军训,培养一下独立生活的能力,磨炼一下娇嫩的意志,于丸子而言,是一份相当不错的成长礼。

但当被告知,他们晚上要住在训练基地的时候,我有些不淡定了。这孩子自出生之后,就没离开过我们身边,突然独自出门,还要在外面睡三个晚上,他可以适应吗?

那一夜,我没睡好,是因为不舍;那一夜,他也没睡好,是因为兴奋。

丸子出发了,老母亲我披头散发,坐在空荡荡的家里,双手虔诚地捧着手机,微信群、QQ群、抖音直播,三个APP来回切换,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有我娃出现的瞬间。

晚上,我捧着微微发烫的手机,脑补着这样的画面:手机突然响起,我在这头,丸子在那头,他在电话里哭哭啼啼:“妈咪,我想你了,快点想办法来接我回家吧!”我故作无情状:“儿呐,坚持就是胜利!妈咪等待你载誉归来!”语言很虚妄,身体却诚实地往外冲,拿起车钥匙,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车库……

然而,这种深情款款、感人至深的桥段并没有出现,我那24小时待命的手机,一直安静如鸡!

第二天,我有点沉不住气,跑到家长群里去打听情况:“亲们,老师那天说,想家了可以打电话,弱弱地问一句,大家有接到孩子电话的吗?”

“没有!”群里齐刷刷地回应安慰了我自作多情的心灵。

“这是第一天,孩子们虽然想家,但都努力忍着,后面就会给我们打电话了。”我安慰着自己。

好容易挨到第三天晚上,我终于鼓起勇气,拿起手机,给班主任老师发了条信息。为了隐藏老母亲羞涩的玻璃心,我没好意思直接打听丸子的情况,而是委婉地问老师,班上有没有小朋友主动打电话回家?班主任老师铿锵有力地回了我两个字——没有!

讲真,当看到别人家的孩子跟自己孩子一样“有了兄弟忘了妈”的时候,我的心敞亮了不少——同一个天下同一款娃,并不是丸子一个人不惦记家!

我发了朋友圈,吐槽“原是将真心错付了”,没想到却炸出一群“错付真心”的亲爹亲妈。孩子离开家的日子,依依不舍的不是他们,而是我们这群看似强大、实则虚弱的爹妈!

站在集体吐槽的身后,我突然发现,并非是孩子离不开我,而是我离不开他啊!我把他视为掌心里的宝,心尖上的肉,唯独忘了,他从我身体上剥离的那一刻,他就成了他,一个独立呼吸的他,一个恣意生长的他!或许,真正需要独立的不是孩子,而是我自己!

四天的军训接近尾声,班主任老师发来汇报演出直播链接,邀请大家云观礼。

一个个方阵,愣是被跑成了多边形,但那有什么关系,在老父亲老母亲眼里,这就是一支威武之师!

战术表演,一个滑溜,小战士没站稳,但那有什么关系,在老父亲老母亲眼里,这就是一支雄壮之师!

战地掩护,狼烟四起,不仅有持枪突围的,还有扮演伤员的;战地医疗队小碎步上前,飒爽英姿,巾帼不让须眉!啧啧,在老父亲老母亲眼里,这就是一支文明之师,胜利之师,一支训练有素、能打胜仗的精锐部队!

我差点就隔着屏幕高喊起来:“少年强则国强!”

在我咬牙的思念中,丸子终于回家,他放下行囊扑向我,我紧紧拥抱着他,暂时忽略他浑身上下差点熏吐我的臭汗味儿。我告诉自己,孩儿已经长大,而我,要学会慢慢放手!未来的路啊,山高水长,他得学会自己去走!

编辑/韩世容

真心善良,给错了人,只会让你寒心,对他来说一文不值

真诚善良让我输惨了……最毒不过枕边人!真的很扎心。

良心这个东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我把所有的糖都给了他,最后他扔给我一包断。

真诚 善良是杀死自己的必杀技。 真诚善良对别人是一文不值的,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懂!!!

都是经历过九死一生的人……遍体鳞伤,体无完肤了还不长记性。

手段比你多,只是舍不得用在你身上,而你却把我伤的体无完肤。

是细节不够伤人,还是敷衍不够明显,非要在玻璃碴子里找糖吃,自找的痛。

善良没用,真心和真诚也没用,给错了人都是错。

我对你一点手段,都不舍得用,用的都是破碎的心拼凑出来的真诚,再高明的手段都比不过一颗真诚的心,你的良心有没有告诉你,你的那些伎俩不应该用在我身上,我手段比你多,我何曾让你尝过半分,而你却把我试了个遍……

没有金刚手段,别有菩萨心肠。

真诚和善良要分人,不然就是自己一个人的自我感动别人当你是傻子而已。

能说服一个人的从来不是道理,而是南墙。能点醒一个人的从来不是说教,而是磨难。任何人的劝阻都不会让你大彻大悟,真正让你如梦初醒的,只有经历吃亏,受到伤害,才能成长。

五年的真心相付,没想到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阴谋

图片来源于网络

  “陆时宁,本王来送你们父女团聚了。”

  戏谑的声音在地牢中响起,一块染血的玉佩像垃圾一样被扔在地上,四分五裂。

  蓬头垢面的女人睁开被血糊住的双眼,看见地上的玉佩,慌忙爬起来拢起碎片小心的捧在手心里。

  锦鲤玉佩,是她父亲镇平将军的贴身之物,也是母亲在世时送给父亲的定情信物,父亲佩戴二十几年,连个刮痕都没有,如今就这么——碎了!?

  陆时宁如厉鬼般扑向来人,被护卫死死按在地上。

  陆时宁狠狠瞪着眼前这个金尊玉贵的男人,吼道:“楼承宇,你这个畜生,你把我父亲怎么了?”

  她拖着残缺的双腿,由于动作幅度过大,扯裂了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腐烂恶臭的伤口裸露了出来,上面爬满了蛆虫。

  楼承宇屈尊蹲下,俊朗的面容上扬起一抹笑意,“怎么了?陆启通敌叛国,当然是死了。”

  楼承宇讥讽道:“啧啧啧,陆启那老东西可真是爱女心切,本王让他拿兵符换你平安,他还真信。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等他的不是他如珍似宝的女儿,而是冷硬带毒的箭矢,唉,死的时候还瞪着城门不甘心呢!”

  陆时宁呼吸粗重,浑身颤栗,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母亲生她后不久病逝,自她有记忆起就是父兄照顾她长大,在边关她就是将军府的珍宝。

  五年前他们一家接到圣旨回京为太后祝寿,没想到寿宴之上会稀里糊涂和楼承宇睡在了一起。

  楼承宇顶着皇帝的盛怒,承担所有闲言碎语,说对她早已有爱慕之情,不过是喝醉了酒一时情难自已,才有了造成这不可挽回的后果。

  嫁入王府之后,楼承宇对她百般呵护,她逐渐交付真心。

  可谁知楼承宇狼子野心,一切全是一场为了谋夺镇平将军府兵权的骗局。

  同年兄长在剿匪时被擒,被土匪千刀万剐而死,第二年桑南国来犯,父亲披甲上阵,赶赴边关。

  战事刚刚平定,昭文帝重病,楼承宇就这么着急,为夺兵权,以她为饵,去除了父亲这个心头大患。

  陆时宁的面容被蓬乱的头发遮住,楼承宇一时看不见她的表情,她蜷缩着身子,哭着哭着竟突然大笑起来,脸上满是疯狂的仇恨和绝望。

  “哈哈哈······楼煜忌惮我父亲手握重兵功高盖主,你贪图我父兵权想取而代之,我兄长死在匪患刀下,我父亲一生忠君报国,最后却被扣上叛国穿心的下场,好啊!好的狠!我也真是蠢,当年还以为嫁给你就可保陆家平安,以为你的柔情呵护都是真的——”咬牙切齿的咒道:“你以为手握重兵就能高枕无忧的当上皇帝?做梦去吧,你和你父皇一个德行,残杀忠良,不得好死!”

  楼承宇冷厉的勾起嘴角,一把掐住陆时宁的脖子,“哼,一条丧家之犬还敢逞口舌之快,今日本王就让你尝尝什么是不得好死!”

  话落迅速出手将陆时宁的手臂生生掰断,森白的臂骨刺破皮肉,淅沥沥的淌着血。

  “啊啊啊啊——!”

  陆时宁面容扭曲,疼的浑身发抖,嘴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眼睛却像淬了剧毒一般,一眨不眨死死地瞪着楼承宇,恨不得扑上去活撕了他。

  “你骂啊!接着骂啊?本王倒要看看你这贱人有多少块骨头够本王拆!”

  陆时宁满口是血的大笑,一字一句都淬满了恨意,“楼承宇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将我囚禁折辱,以我为饵灭我将军府满门,你们楼氏皇族真是恶心!呵呵,楼煜瘫在床上连肠子都悔青了吧?没想到你这么狼心狗肺,为了皇位连亲爹都害!哈哈哈······啊啊啊——!”

  楼承宇面色冰冷,眼睛都不眨一下掰断了陆时宁的另一只手臂。又觉得不解气,将陆时宁踹翻在地,狠狠的用脚碾着她的头。

  楼承宇玩味的看着她,“本王念在你伺候本王还算尽心的份上,等你死了,本王就让你们陆家团聚,就连你兄长的骨骸,本王也会叫人挖出来磨成齑粉泡在恭桶里当花肥,你觉得本王这个做法好不好啊!?”

  陆时宁奋力挣扎,目眦欲裂,眼中渗血,“楼承宇,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杀我?陆启尚且做不到,更别说你这个无知蠢妇。”

  楼承宇抓着陆时宁的头发将人提起来,眼中胜利者的得意狠狠刺痛了陆时宁的心。

  “本王要留着你一口气,苟延残喘,看着本王风风光光荣登大宝!”

  陆时宁呕出一口血,凄厉道:“楼承宇,我祝你成为败国丧家之君,没有我陆家驻守边关,桑南的铁骑定会踏平蜀国每一片土地,将你碾碎在马蹄之下,你就是蜀国的罪人!”

  楼承宇眼中沉郁,一脚将她踢翻在地。

  陆时宁咳喘着,“我等着看······咳咳······看,看你被,百姓千夫所指······史书,咳,写尽你······千古骂名!”

  楼承宇嫌恶的啐了一口,甩袖离开。

  陆时宁瞳孔失神的望着房顶,面前这张冷漠无情的脸,曾经柔情蜜意的面具粉碎,全被权利和贪婪所取代。

  “姐姐,过的可好呀?”陆淼淼不知何时蹲在她身旁,素白的手指轻轻拨开遮挡面容的乱发,“啧啧,真是惨啊!”

  “淼淼你怎么来了?陆家怎么样?”陆时宁急切的望着她。

  陆淼淼轻笑,"陆家?陆家当然是死绝了啊!通敌叛国那可是诛九族的罪啊!”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陆世宁皱着眉头。

  陆淼淼笑颜如花,“我又不是陆家的孩子,而且我举报有功。”温柔的抚摸着肚子,“并且我已经怀了王爷的孩子,现在已经是名正言顺的湘王妃了呢~”

  陆时宁震惊的看着她,“你,你说什么······”

  陆淼淼冷哼一声,“看在多年姐妹的情分上,妹妹就告诉你个秘密吧。当年那场捉奸盛宴,本就是我和王爷合谋而定,为的就是你背后的娘家势力,他挡在你身前时,你这个傻子竟感动的对他交付了真心,当时妹妹真是要笑死了,哈哈哈······”

  陆时宁勉强抬着头,怒骂:“你们这对狗男女,不得好死!”

  陆淼淼靠着她的耳边轻声说道:“不如,妹妹让你做个明白鬼,当年你被迷奸的药是我下的,将军府通敌叛国的书信是我放的,陆时安的死是我与王爷设计的,你还不知道吧,你身边的婢女铃兰,还有陆时安身边的孙赫,都是我们的人。你这么多年无所出,是因为当年救王爷重伤时吃的药,是绝子药,因为王爷嫌你恶心,不想让你为其生儿育女,你看看你,堂堂将军府嫡女却活成个笑话~哈哈哈······”

  陆淼淼拔出匕首,毫不留情的扎入陆时宁的胸口,笑着说,“我哪样不如你,父兄却视你如珍宝,弃我如草芥,我绝对不会让你这个贱人多活一天!”

  陆时宁喷出一口血,目眦欲裂的瞪着她。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没入发中——

  若有来世,她就是嫁给一条狗,也不会嫁给楼承宇。

  她一定要所有伤害陆家之人血债血偿!

第2章 重生悲剧之前

  茫茫黑暗之中,一股淡淡的香味沁入鼻尖,陆时宁疑惑的抽了抽鼻子。

  这个味道怎么有点熟悉?她好像在哪里闻过——

  眼珠在眼皮下左右转动,身体里一股热流到处乱窜,额头渗出许多汗珠。

  陆时宁感觉有一只手在抚摸她的身体······

  豁然睁开双眸,与趴伏在她身上的人四目相对。

  对方显然没想到她会醒过来,愣怔的与她对视。

  陆时宁双眼爬上血丝,字字泣血的吼道:“楼承宇!我杀了你!”

  猛踢一脚踹在对方下三路,楼承宇“嗷”的一嗓子,夹紧双腿,死死捂住,整个人佝偻成一只大虾米,满头冷汗,半句话也吭不出来。

  陆时宁不管三七二十一,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抄起桌子上的花瓶就砸了下去。

  楼承宇勉强躲过花瓶,惊恐的看着陆时宁,他能感觉到,这丫头是真要杀他。

  身体上一波一波的热浪袭来,让陆时宁软了手脚,踉跄着扶住桌角。

  陆时宁绞紧秀眉环顾四周。

  怎么回事?这个场景她太熟悉了,五年前太后寿宴被下药失身的地方就是这里。

  感受到身体上的热度,完好无损的双脚和眼前这张年轻了些许却又恶心无比的脸,陆时宁惊骇的得出一个结论——她重生了!回到五年前,一切悲剧的开始!

  听到远处隐隐约约的脚步声,陆时宁知道她必须离开,她绝不能和楼承宇衣衫不整的共处一室。

  她现在身体虚弱等楼承宇缓过劲来,她就成案板鱼肉了,必须逃走。

  楼承宇哆哆嗦嗦的看到一身肃杀之气走到他面前的女人,声音颤抖的问:“你,你要干什么?我可是皇子——”

  陆时宁冷着脸,一手刀劈晕了楼承宇,眼底爬满了阴霾,“楼承宇,今天便宜你了,咱们的账以后慢慢算。”

  推开窗棂直接跳了出去——

  陆时宁跳出窗户就看见殿门外那片乌泱泱的身影。

  见出不去,只好就近找个房间钻进去藏好。

  刚打开门,没成想和里面准备出来的人撞个正着。

  “唔——!”

  “嘶——!”

  两人同时愣了一瞬,陆时宁来不及深想,点了对方的哑穴,拽着人掩上房门侧耳细听外面的动静。

  楼风非打量着死拽着他不放的少女,少女长得玉貌花容、明眸善睐,却不知为何面颊绯红而且衣衫凌乱,挺好看的小姑娘,怎么手劲这么大?

  挣了挣手腕,陆时宁回头瞪了他一眼,低声警告:“嘘,老实点。”

  楼风非被个小丫头片子凶了,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睁大,张了张嘴发现发不出声后,无语的跟着一起偷听。

  本来宫里出了腌臢事,皇后出面悄悄处理就行了,可传信的小宫女太会说话,慌慌张张的就怕没把‘湘王和镇平将军嫡女苟且’说清楚,这不,凡是来参加寿宴的人全都跟了过来。

  昭文帝楼煜扶着太后走在前面,沉着脸看向紧闭的房门,问领路的宫女,“就是这?”

  “回,回陛下,奴婢确实看见湘王殿下和,和陆大小姐进了弦月阁。”小宫女战战兢兢的回道。

  站在皇帝身后的陆启紧蹙着剑眉,与陆时安对视一眼,两人毫不掩饰眼中的担忧。

  刚刚在宫宴上宫女泼湿了陆时宁的衣裳他这心就一直提着,这种老戏马在宴会上屡试不爽,只来得及叮嘱了一句,没想到还是着了道。

  太后冷哼一声,喝道:“把门打开,哀家到要看看,谁给他们这么大的胆子,胆敢藐视宫规!”

  楼煜见太后生气,赶忙安慰,“母后您消消气,想来是年轻人情到浓时犯了错,一会揪出来骂他们一顿就算了,您别气坏了身子。”

  陆启面色沉了沉,袖下的拳头紧握,着急的盯着那扇木门,恨不得穿进去替陆时宁顶了身份。

  陛下这三言两语就把性质定了,他这当爹的听了都要翻白眼,陆时宁刚回京都没见过楼承宇,哪来的情?

  太后冷着脸替陆启把话说了,“刚回京的将军府小姐和一位不认识的皇子哪来的浓情?皇帝,你就别为这些不规矩的小辈开脱了。”

  楼煜被暗讽教训了一顿,严重闪过不快,却只能笑着陪不是。

  “母后教训的是。”侧眸吩咐两侧的侍卫,冷声道:“还不去开门?”

  “遵命!”

  房门缓缓打开,陆淼淼小跑过去,嘴里急切的喊道:“姐姐——”声音戛然而止。

  众人想屋内看去,哪有什么陆家大小姐,只有楼承宇一个人,穿了一件袭衣躺在地上,佝偻着身体,若不是还有呼吸起伏,还以为死了。

  楼煜看到此情此景突然僵住,陆家父子却松了口气。

  楼煜疾步上前,眼神晦涩的盯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楼承宇,怒道:“怎么回事?”

  太监总管寿喜眼神一转,尖声大喊:“有人行刺湘王殿下,来人!护驾!”

  侍卫将弦月阁团团围住,众人一片骚乱,只敢窃窃私语。

  楼煜斜睨了寿喜一眼,“陆大小姐失踪,还不去找?”

  “是。”寿喜招呼两个小太监将楼承宇扶到榻上并吩咐人传太医。

  陆时宁在隔壁听到皇帝不死心的要把她找出来,蹙紧眉头。

  她被找到是迟早的事,以她现在这个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并不能打消皇帝的算计。

  她绝对不能再被赐婚给楼承宇,心思百转之间,感觉到手心中传来的温度,陆时宁猝的回头看向被她强制拽着的男子。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心中浮现,既然逃不过赐婚,那赐给谁何不自己来选。

  楼风非津津有味的听着外面闹剧,玩味的睨了陆时宁一眼,腹诽道:原来是刚回京的镇平将军之女,怪不得湘王这么大费周章,二十万大军啊!早就馋死了吧!

  没想到陆时宁突然转过视线,注意到她眼中的算计,楼风非防备的后退一步,结果陆时宁突然发力,他被拽的一个踉跄,不等站稳,就被推到在床榻之上。

  陆时宁曲着长腿跪坐在楼风非身上,俯身看着被她抓来的男子,刚刚情况紧急没来得及细看,现在细细端详,还真是惊艳。

  男子五官精致隽秀,身型高挑纤瘦、气质淡雅,眼下的泪痣红艳妖娆。

  陆时宁暗暗点头,这位小公子可真是甩楼承宇十八条街,她上辈子怎么不知道京中还有此等美男子?难道是家道中落?

  楼风非见陆时宁压着他就开始脱衣服,好看的眸子中又惊又怒推拒挣扎,心中羞恼,将门女子都这么猛么?

  陆时宁哪能让到嘴的鸭子飞了,扯乱自己的衣裳,钳制住楼风非反抗的手腕按到耳侧,坏笑的扬起唇角,“别挣扎了,乖乖从了本姑娘,我长的也不丑,咱俩凑合凑合,以后你入了将军府,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手指捻了捻楼风非竹青色的衣服料子,没见过,但手感不错,没想到还是个富家子弟,不过将军府应该养的起。

  楼风非挣扎不过,气的眼睑泛上一层绯色,憋屈的不行,要不是身体原因,他堂堂男儿,怎能打不过一个小姑娘。

  臭丫头心到是挺大,不只馋他身子,还想让他入赘。

  陆时宁见他不死心,哼笑,刚进门的时候她就探过此人的脉,他根本就不会武功,逃不出自己的手心哒。

  听到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陆时宁手指飞快的解开楼风非的腰带,顺手扬了出去,解开穴道,没给楼风非说话的机会,低头亲上了那片柔软的薄唇。

  “唔——!”

  楼风非不敢相信的睁大眼睛,天灵盖都麻了。

  陆时宁的技术并不好,生疏的磨咬着楼风非的嘴唇。

  映入众人眼帘的就是,陆时宁压着位矜贵的小公子,两人的墨发勾勾缠缠不分彼此。

  陆启倒吸了一口冷气,默默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他女儿。

  陆时安叹气,他这妹妹果然惊人。

  惊呼声此起彼伏,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非儿?”最先回过神的是太后,声音发颤,“你,你们,还不停下!?”

  楼风非已经没了最初的震惊,平静的推开陆时宁,一点都不尴尬的捡起腰带,整理好凌乱的衣裳,行礼道:“孙儿见过皇祖母,祖母千岁!见过父皇,万福金安!”

  楼风非在皇宫有特权,无论何时何地、面见何人都不用跪地行礼。

  即使被众人看到此等不洁之事,仍面色淡然的伫立在原地,矜贵优雅,自成一副赏心悦目的景色。

  反而陆时宁像被下了定身术一般僵在原处,心中惊涛骇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刚刚听见了什么?皇祖母?父皇?楼煜那个昏君哪来这么个儿子?

  她亲手选的夫君竟然还是楼氏皇族?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陆时宁呆呆的问道:“你,是皇子?”

第3章 你不娶?我非要嫁!

  楼风非揶揄的看着愣愣的陆时宁,微扬着下颌,轻哼一声。

  陆启顾不得失礼,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敲了敲陆时宁的额头,“你什么你,没规没矩,还不拜见太子殿下。”回身赶忙赔罪,“陛下,太后恕罪,小女在边关野惯了,不懂规矩,是臣教导无方,请陛下、太后责罚。”

  陆家来参宴的几人一同跪地请罪。

  陆时宁愣愣的望着那道伟岸的身影,眼睑微湿,手指颤抖着攥住陆启的衣袖吗,喃喃道:“爹······”

  陆启不知道自家聪明伶俐的女儿今天是怎么了,傻乎乎的,着急的扯了扯她的衣袖提醒。

  陆时宁环顾一圈,看清那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心中有念亦有恨,对上昭文帝沉肃的脸,五十多岁的年纪保养得宜,仍能看出年轻时的俊朗。

  忍着恶心跪礼道:“臣女参见陛下、太后、众位娘娘。”抬眸看向那张俊美的脸,“见过太子殿下!”

  陆时宁表面平静,心中却疑云重重。

  太子?怪不得她没见过此人。

  太子从出生因为身体不好被送去浔州行宫修养,上一世太子明明在回京祝寿的路上被山匪杀了,就是因为太子被害,太后气急攻心一病不起,连寿宴都没露面,陛下盛怒,派兄长陆时安带兵剿匪。

  这一世传说中的太子完完整整的出现在寿宴上,怎么回事?哪里出了变故?是她的重生吗?

  压下心中的诸多疑问,陆时宁觉得太子没事也挺好的,兄长就不用去剿匪了,给她争取了揪出叛徒的时间。

  太后赶在皇帝发怒前,拉起楼风非的手,像个慈祥的邻家奶奶,嗔怪道:“哎呦~祖母的乖孙,回来了也不知道派人知会一声,害祖母担心。”瞥到楼风非手腕上的红痕,看向低眉顺目的陆时宁,“你们刚刚······”

  楼风非皮肤冷白,才这么一会,手腕上就浮现了清晰的指痕,不动声色的拽着衣袖挡住。

  声音清泠温柔,垂眸浅笑道:“祖母莫怪,孙儿回来的急,本想回东宫洗去一身的风尘再去拜见,没想到路过弦乐阁时正巧碰到陆姑娘神志迷蒙、慌不择路,本想带她去休息再传太医来看看,谁知······”视线在皇帝等人身上划过,笑的意味深长,“被堵在了屋里。”

  他听了这么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深宫之中算计一个女子就这么几招,得亏陆时宁内力深厚逃出陷阱,否则只能听从安排被迫赐嫁给楼承宇了。

  围观的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假装听不懂楼风非话里的意思。

  杜贵妃不想让众人怀疑到刘承宇身上,绢帕掩唇,娇柔的笑道:“想必是宴上贪杯,喝醉了呢。”

  “那这宴上的酒还真是好酒,孤也想讨一杯来尝尝,是何种佳酿饮后浑身留香,他人闻之皆醉。”楼风非轻蔑的看着她,美则美矣就是太蠢。

  皇帝深吸一口气,冷冷的瞪了杜贵妃一眼。

  杜贵妃胆怯的垂眸弓腰,闭上自己不太聪明的嘴。

  陆时宁意外的看了楼风非一眼,刚刚她都霸王硬上弓了,这人不落井下石就是人品贵重,竟然还帮她说话。

  难道是先礼后兵,迷惑她放松警惕?

  陆时宁晃了晃有些眩晕的脑袋,心想:哼,皇室之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楼风非观察到陆时宁的神色变化,低低的笑了一声,还真是个警惕的小丫头。

  太后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看,犹豫的开口,“这位就是镇平将军的大姑娘吧?还真是秀外慧中、女中豪杰,多大啦?”

  陆时宁心中焦急,刚刚情况紧急她一直用内力压着的药力开始反噬,强打起精神回道:“······回太后,臣女十七岁了。”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嗯,依哀家看,你与太子真是郎才女貌。”

  陆时宁手握成拳,指甲深深的掐进掌心来保持清醒,她觉得有些呼吸不畅,四肢发软快要坚持不住了······

  楼风非也急切的看向太后,用力握了下她的手,微微摇头。

  他可不想娶这么暴力的丫头,废命。

  太后没理他的不情愿,自顾自的说道:“今日大喜,不如就喜上加——”

  “母后!”皇帝突然出言打断太后的话,压着心中的怒火道:“太子还未束冠,还没到娶妻的时候,母后若是要喜上加喜,朕觉得不如赐婚给承宇,都是您的孙儿,您可不要厚此薄彼啊。”

  陆时宁垂眸遮住眼底的深思,上一世太子死后,太后不过三个月就殁了,她根本就不知道原来太后和皇帝如此不睦。

  太子的身世并不出众,不过是因为当年蜀国连年战乱,先帝战死沙场,昭文帝作为先帝的兄长临危受命,匆忙登基。

  楼风非是昭文帝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刚刚出生就战事平定,天下太平,太后和陛下都认为是此子祥瑞,是蜀国之福,遂封为太子。

  如今看来好像并不是如此,太后的宠爱是真的,皇帝反而对这个太子很不待见。

  既然不是一伙的,那是不是可以······

  太后沉下脸,“承宇也没束冠,为何他娶得,太子娶不得?再说,皇家娶亲又不是平民百姓之家,筹备最少也要一年,依哀家看,太子最合适。”

  “承宇年长,太子还小——”

  “皇帝,你这是什么话?承宇有伤在身还在内室躺着呢,目前修养身体才是最要紧的,这么看来太子反而更加合适了。”

  皇帝眼神微闪,众卿家面前他不能表现太过,传出不孝的名声得不偿失,沉下气,没再反驳。

  侧眸看了杜贵妃一看。

  杜贵妃不易察觉的点点头,扬起红唇,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楼风非失笑,刚刚太医看过后说过楼承宇身体无碍,哪里需要修养,他知道皇祖母为何替他争取这门婚事,可他并不想利用一个女子来达到目的。

  拉住还要理论的太后,轻笑哄道:“皇祖母,您与父皇在众位卿家面前讨论陆姑娘的婚事实在不妥,这要是传出去不是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吗?长幼有序,孙儿年纪小,还不着急娶亲,不如——”

  陆时宁咬着牙,心跳的厉害,等不了楼风非说完,忽然抬头,坚定的看向太后,“太后、陛下,臣女对太子殿下一见钟情,此生非太子殿下不嫁,请太后、陛下成全!”

  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她知道直言选择太子,会让其他人认为她野心勃勃,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比起嫁给楼承宇那个畜生还不如嫁给太子,博得一线生机。

  楼风非倒吸了一口气,心中吐槽:这臭丫头,怎么回事?狗皮膏药转世吗?

  陆时宁抬起头和楼风飞对视,两人的视线在空空交汇出噼里啪啦的火花。

  不服气的磨了磨牙:哼,你不想娶我,我非要嫁!

第4章 毒药“美人泪”

  太后眉开眼笑的连说三个“好”。

  “哀家今日就给你们做这个主,成全一对佳偶!”

  陆时宁松了口气的同时感觉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晃悠着跪不稳,慌忙中拽住身边的父亲,可还是晕了过去。

  陆启焦急的喊道:“宁儿!你怎么了?”

  太后皱起眉头,“这是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

  皇帝虚情假意的道,“既然陆姑娘身体有恙,还是回去休息吧,都散了吧。”大手一挥,吩咐寿喜送众卿出宫。

  太后一脸的不高兴,“皇帝!”

  皇帝沉声道:“母后,想必这是十九年来您最高兴的一次寿辰,累了一天了,还是让太子扶您回寿康宫歇着吧。”

  楼煜特意咬重十九年这几个字,眼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太后嗫喏着嘴唇,身体微微发抖。

  楼煜离开前看了楼风非一眼,带着嫔妃们直接离开。

  太后一直到皇帝身影消失,才幽幽叹道:“唉,一年实在太长了,不知又要闹出多少波折。”慈爱的看向楼风非,“你放心,哀家回去就下懿旨给你们赐婚。”

  “皇祖母,孙儿并不需要镇平将军的军方力量来达成目的。”楼风非收回看着陆启抱着路时宁离开的视线,保证道。

  “说什么傻话,陆家军的二十万大军本来就有一半应该是你的,拿回自己的东西有什么错?”

  楼风非见说不通,只能转移话题,哄道:“是是是,孙儿晓得了,您整天这么操劳还这么年轻,孙儿都羡慕了呢。”

  太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宠溺道:“油嘴滑舌。”端详着楼风非的样貌,眼中露出怀念和丝丝心痛,下意识伸手点了点他的泪痣,担忧道:“你一定要小心,哀家在自从十年前从浔州回来就一直留意解药的事情,可是······唉······”

  楼风非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沉默不语,什么身体不好去浔州修养,不过是中了一种叫“美人泪”的毒罢了。

  “美人泪”分两个阶段,第一次中毒脸颊会出现红色泪痣,身体羸弱不能习武,第二次用毒引致使毒发。

  他这些年也寻过名医,得到的结果是想解毒只能让下毒之人再次下手,用毒引子致使毒发形成完整的毒,才能有一线生机。

  他不喜欢命脉被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只能回来冒险一试,可这些不能告诉皇祖母,免得整日悬心。

  太后用绢帕拭了拭眼角的泪花,勉强笑道:“好了,赶了这么久的路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哀家自己回去。”

  说着扶着嬷嬷的胳膊转身离开。

  楼风非恭敬的躬身行礼,“恭送皇祖母。”

  等人都走远了,楼风非敛下笑意,怒气冲冲的喊道:“白鹤,给孤滚出来!”

  一身黑色劲装,墨发高束,面戴半幅面罩的青年男子突然出现在楼风非面前,单膝跪地,恭敬的道:“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楼风非冷笑,“吩咐?在屋顶戏看的挺爽啊!怎么不救驾?”

  白鹤摸摸鼻子,摊手,“属下以为您能应付······”声音越来越弱,嘟囔道:“属下看您也挺享受的嘛——”

  “嗯?”楼风非斜睨了他一眼,白鹤赶紧闭嘴,

  楼风非嗤笑一声,“呵,孤提一斗米都晃悠怎么应付一个天天舞刀弄枪的姑娘?再狡辩这个月的俸禄没有了。”

  涉及到银子,白鹤讨饶,“属下知错。”下次还敢。

  楼风非暗暗翻了个白眼,“起来吧,交给你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说起正事,白鹤表情严肃,靠近楼风非低声道:“殿下,六月十七酉时,汇音楼。”

  楼风非薄唇勾起一个冷冷的笑,“很好,既然他们先挑起了事端,那什么时候结束就由孤说的算!”

  第二天。

  陆时宁被窗外的莺啼声吵醒,撑着坐起身抻了个懒腰,刚重生回来的疲乏完全消失。

  视线扫到趴在床边的小丫头,眼圈被泪意熏的通红,手指颤抖的轻抚她的圆圆的小脸。

  这是她在边关捡到的遗孤,也是她最忠心丫鬟——芍药。

  上一世自从她被楼承宇废了武功关起来后,她从看守嘴里得知,芍药被楼承宇赏给了下人肆意玩弄,芍药拖着残破的身体为了能去牢里见她一面,答应看守她的守卫,以身体换一个见她的机会,只是单纯的芍药怎么也没想到,守卫得到她后,竟然说:“被玩烂的脏货,还敢提条件!”,芍药一直到死都还在惦记着她。

  陆时宁用指尖拭干净眼角的泪,即使失而复得,她也要湘王府的所有人付出代价。

  芍药被惊醒,暗恼自己睡着的同时又欣喜的笑道:“小姐,你醒啦!?玉大夫的药果然好用。”

  陆时宁沉郁的心情被感染,“我睡了多久了?”

  芍药端过洗漱用的水盆,边回道:“小姐自宫中回来睡了两天一夜呢,本来玉大夫说您服了药一个时辰就能醒,谁知小姐睡了这么久,可吓死奴婢了。”想起什么,笑嘻嘻行礼,“恭喜小姐,太后已经宣了懿旨,您已经是未来太子妃了呢!”

  陆时宁淡淡的“哦”了一声,看着铜镜中年轻的容颜,心中毫无波澜。

  陆时宁收拾妥当,两天没进食的身体在疯狂叫嚣,她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色香味俱全的午膳刚刚摆上来,没等吃上一口,铃兰推门走了进来,“大小姐,老夫人有请。”

  陆时宁看着铃兰不甚恭敬的礼数,眼神发冷,将手中的竹筷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跪下,府里教你的礼数都学到狗肚子里了?懂不懂规矩!”

  铃兰愣怔一瞬,平时温和没架子的小姐怎么突然发难了?

  不高兴的噘着嘴,埋怨道:“今天小姐好大的脾气啊,铃兰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惹小姐不开心了······”

  陆时宁冷笑,上一世就是这个吃里扒外的丫头,不仅背叛她,还害了芍药。

  “一个贱婢,进主子的房门竟然不知道敲门,还顶撞主子,毫无尊卑可言。”向门外的小厮喊道:“来人,拖出去掌嘴!”

  铃兰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哭嚎着求饶,“大小姐······奴婢错了,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陆时宁冷着脸,其他人全部寒蝉若金的低垂着头,看着铃兰被拖出去用厚厚的板子“啪啪”打脸,血沫四溅。

  钱嬷嬷赶来时看到这种场景,不免心惊,面对陆时宁出演讽刺,“将军府的嫡女对待下人竟然如此刻薄,毫无悲悯之心。”

  陆时宁讥笑道:“铃兰以下犯上,顶撞主子,钱嬷嬷如此慈悲,是否要替她?”

  钱嬷嬷眼角抽搐,尴尬的笑了笑,“既然以下犯上确实该罚!”转移话题,“老夫人见大小姐还没去前厅用膳,叫老奴来请您。”

  陆时宁淡漠的斥道:“那还不赶紧带路,哪那么多废话!?”

  路过铃兰时,淡淡的和行刑的小厮吩咐道:“留口气,扔进柴房,别打死了——”

第5章 秦姨娘想上位

  陆时宁和芍药随钱嬷嬷一同来到前厅,全家都在等她一人。

  刚进门,侧坐上一位貌美妇人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站起身行礼,“大小姐/长姐,安!”

  陆时宁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心中恨意升腾。

  秦妙珠、陆淼淼,既然老天爷让她从地狱爬出来,这一世,她定要将二人剥皮拆骨。

  陆时宁瞥了眼老夫人黑如锅底的老脸,行礼道:“孙女来晚了,给祖母请安。”

  “哼,这要当太子妃的人架子就是大,刚赐婚就敢让长辈等,以后要是嫁入东宫,老身是不是还要给你跪下啊!?”

  陆时宁无语,这不是找茬吗?

  她这个祖母啊,本就是农妇出身,三个儿子死了俩,若不是生了父亲这么个在战场上不要命的儿子,一辈子都要面朝黄土背朝天。

  自从父亲被先帝封了镇平将军,陆李氏当上了老夫人,那可真是爱摆谱,在京城也闹了不少笑话。

  陆时宁认真的道:“太子妃是从一品,您无诰命在身,依制确实应该行跪礼。”

  老夫人老脸通红,“你——!”

  陆启打断老夫人的怒火,拍拍身边的空位,“唉~说这么多干什么,开饭开饭。宁儿,快坐到爹爹身边来,刚刚醒,别站着了。”

  一家之主发话,老夫人也只能咽下这口气。

  陆时宁只有看到父亲和哥哥,脸上的冰霜才有片刻消融,“爹爹,哥!”

  陆时安冷峻的面容微缓,亲手给陆时宁盛了一碗鸡汤,“饿了吧?先喝碗汤暖暖。”

  “对对,睡了两天,多吃点补补。”陆启忙着给陆时宁夹菜,一眨眼的功夫碗里就堆成了小山。

  秦妙珠看着对面父女情深的画面,指甲掐着掌心,丝丝缕缕的钝痛提醒她保持微笑。

  瞥了眼无人问津的女儿,刚平缓的心绪又开始起伏。

  老夫人收到秦妙珠递过来的眼色,放下手里的碗筷,轻咳一声。

  陆时宁把两人的眉来眼去看的清清楚楚,心里还挺好奇她们又要闹什么妖,吐出嘴里的骨头,好整以暇的等着。

  老夫人沟壑刻薄的脸上扬起一个笑来,好言好语的说道:“阿启,你看时安作为将军府的嫡长子,今年都二十一了,婚事也该安排上了不是?”

  陆启颔首,嫡女出嫁前确实应该把时安的婚事安排上。

  陆时宁听到这话,有些微失神,她记得兄长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因为她哥常年驻守边关,耽搁了婚期,不过老夫人会这么好心?

  果然老夫人接着说道:“你看,时宁和时安都有婚事要办,这将军府没个操办的女主人可怎么行,母亲已经年老,可操劳不动这些琐事——”

  陆启皱眉,沉声道:“母亲,您想说什么?”

  “这些年你不在府,府里都是妙珠在操持,尽职尽责、毫无怨言,这将军府的主母之位也空置了这么多年了,母亲就给你做这个主,把妙珠的位份抬上来,正好淼淼以后也能找个好人家,都是你的孩子,你可不能偏心呐。”

  秦姨娘低眉顺目,“老夫人过誉了,这都是妾应该做的。”

  老夫人不赞同的看着她,“这是什么话?你嫁入府不到一年,还怀着身孕阿启就去了边关,十几年回京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你本本分分的伺候我这个老太婆,阿启看不到,老身可看的清清楚楚,给你个正妻的位份是应该的。”

  秦姨娘怯怯的瞄了陆启一眼,弱弱的道:“没事的老夫人,这些都是妾的本分。”

  老夫人嗔怒,“你啊,就是委屈惯了,唉,你的品行老身晓得,将军府也需要一个女主人,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抬举自己人。”转向陆启,“你说是不是啊?”

  陆启神色漠然,厌恶的看着秦姨娘,并未回话。

  陆时宁一把按住怒火中烧的陆时安,冷笑一声,“呵,祖母您是不是忘了?当年秦姨娘算计父亲嫁入将军府时,可是指天发誓只求妾室之位,这才几年就肖想不该想的了?”

  “放肆!长辈说话,哪有你插话的份,给老身滚去祠堂跪着!”

  陆时宁直接拍案而起,“孙女无错,为何要跪?”指向脸色煞白的姨娘,“这个心机叵测的女人当年算计重伤昏迷的父亲,在救援的并将面前恬不知耻的脱了衣服,让所有人误会父亲与她有了肌肤之亲。”

  玩味的看向脸色难看的秦妙珠和陆淼淼,“不过秦姨娘还真是厉害,父亲都昏迷的人事不省了,她还能怀上的孩子?逼着母亲同意她入将军府。”

  秦妙珠脸色微变,惊骇的瞄了陆时宁一眼。

  陆时宁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陆淼淼果然不是父亲的孩子。

  再睁开眼时,眸中全是恨意,怒道:“若不是她,母亲怎么会郁郁不得舒,生产之后不久就病逝了?如今秦妙珠想当正妻,谁给她的脸?她也配?”

  “你!陆时宁!我是你祖母,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陆时宁冷冽的注视着秦姨娘,“我今天把话放这,秦妙珠你想做将军府的主母,除非不想要你那条贱命,父亲就是再娶,也轮不到你!”

  秦姨娘咬着唇,红者双眼,趁着那张清丽的脸,更加楚楚可怜。

  老夫人感受到剑拔弩张的气氛,都这手重重拍了两下桌案。

  “陆时宁,你这个不孝的东西——”

  “不孝?祖母这话从何说起?妾不过就是个奴才,哪来的不孝之说?”

  陆时宁就知道老夫人会拿孝字压人,这也是她压着兄长,抢在父亲表态前发火的原因。父兄都是男子且身份特殊,若只是个秦妙珠还没什么,一旦有了老夫人的偏帮,他们只要反对就会被冠上不孝的名声,传出去可就不好了。

  老夫人说不过陆时宁,将矛头指向陆启,“陆启!这就是你养的好女儿!离经叛道、不敬不孝,今天她敢威胁一个入府多年的姨娘,将来还得了?老身以后做什么事,是不是还要看她的脸色啊?”

  陆启眼中是满满的失望,“母亲,您从一开始就不喜静云,嫌她是个乡间医女,身份低微,连带着不喜欢时安和时宁······”坚定的凝视着她,“但,时宁和时安是我和静云的孩子,我不允许任何人针对刁难他们,就算是母亲您,也,不,行!”

  老夫人不敢相信,惊愕的盯着他,颤抖着嘴唇,“阿,阿启······”

第6章 陆启,这是你逼我的

  陆启看向秦妙珠,“你想要正妻之位?”

  秦姨娘偷瞄了陆启一眼,立马收回视线,喃喃道:“老爷误会妾了,妾只是尽自己的本分······”

  陆时宁不屑的撇撇嘴,最看不上这种又当又立的人。

  陆淼淼见气氛沉重,赶忙帮娘亲解围,“父亲您别生气,祖母也是一片好心,太过为兄长和姐姐着想,没成想被父亲和姐姐误会了。”

  老夫人听的舒服,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陆时宁倒是觉得,她这个庶妹把她娘那套手段真是学了个十成十。

  “妹妹这话还真叫姐姐听不懂了,皇家赐婚,本就是礼部和内务府全权操办,连红绸子都有太监亲自来挂,哪里用得到将军府的主母来操心?兄长的姻亲可是当朝一品太师府,若是真让个姨娘来操办,人家还以为我们将军府羞辱人家呢,妹妹你说说,想出抬位份这个损招的人,是好心还是坏心?嗯?”

  陆淼淼面色微僵,不服气的嘟起嘴,“姐姐何必咄咄逼人,妹妹只不过是关心姐姐和兄长,姐姐不高兴府里来办兄长的婚事,祖母和姨娘不插手就是了。”

  陆时宁面色微冷,“妹妹,做人要明确自己的身份,别不知好歹。”

  陆淼淼脸色乍青乍白,默不作声。

  老夫人看不过去,训斥道:“陆时宁,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淼淼是你妹妹!”

  陆时宁不以为意,“安分守己的是妹妹,不知分寸的就只是庶女。”

  老夫人还要呵斥,陆启的突然起身,她心惊胆战的把话咽了回去。

  陆启起身走到秦妙珠面前,高大的身影将秦妙珠完全笼罩,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陆启肃声警告道:“秦氏,你别忘了当初的毒誓,更别有不该有的妄想。”

  秦姨娘将嘴唇咬出血珠,屈辱的点头,轻声应道:“妾晓得了。”

  一场午膳不欢而散。

  陆时宁望着陆启离开的身影,眼中闪过一抹深思。

  “想什么呢?陪哥哥走走。”陆时安拉住伫立不动的陆时宁,两人离开了膳厅。

  兄妹两人并肩走在府中的青石板路上。

  陆时安本就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两人走了有一盏茶了,除了时不时的瞄向陆时宁的视线,是半个字都没挤出来。

  陆时宁叹气,“哥,有话要说!?”

  “······嗯。”手指微微蜷缩,“妹妹,自从你醒来戾气重了很多,是因为······宫宴上的事么?”

  被看破心事的无措,差点让陆时宁维持不住脸上的假面。

  她一直知道哥哥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也是最了解她的人,自从重生回来,虽然她极力掩饰,只要涉及到父亲和哥哥她会立马变成刺猬。

  上一世的她虽然不似寻常女子温和贤淑,但也绝不会顶撞长辈。

  这一世回来,她只想守护想守护的人,至于名声、婚姻,她全都无所谓。

  陆时宁耸耸肩,避重就轻的道:“用女子清白算计将军府,任谁都会生气吧?”想起什么,问道:“对了,宫宴上人多事杂,杜家小姐去了么?”

  陆时安知道她是不想说,便遂了她的意,听她提到杜小姐,冷峻的面容略微柔和。

  想起心中的担忧,皱眉叹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杜家从来不带她参加宴会,也不知这些年她在太师府过的怎么样了。”

  陆时宁调侃他,“这么担心······那就赶紧把人家娶回来啊!我可是等不及要见见嫂嫂了呢!”

  “调皮!”陆时安停下脚步,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身体才刚好,在府里多养养,最近就别出去撒野了。”

  “嗯?”陆时宁捂着额头疑惑,“外面怎么了吗?”

  因为她从小就像个野小子,哥哥可从来没管过她,陆时宁很容易就从这几句话里听到了不同寻常。

  陆时安眼底微沉,“最近京城周边陆续有少女失踪,我总觉得此事不简单。”望了眼不远处的庭院,拍拍她的肩膀,“好了,回去歇着吧。”

  见陆时宁不知道在想什么,陆时安无奈摇头,刚走不远,回头看向伫立在原地的陆时宁,“还有,今天谢谢了!”

  陆时宁回过神来,扬起笑容,“一家人,无需言谢!”

  兄妹俩心照不宣。

  等看不见陆时安的人影,路时宁沉下脸,“芍药,今天是什么日子?”

  一直默默守在一边的芍药,被问的一懵,“啊?小姐你忘啦?今天是六月初八啊!”

  陆时宁皱紧秀眉,嘴里喃喃不停,“失踪······六月初八······”

  陆时宁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猛的一拍额头,“我真是个大傻子,差点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小姐,怎么了?”芍药被自家小姐手掌的用力声,吓的一激灵,赶忙追问。

  陆时宁顾不得解释,招呼芍药就往府外跑,“芍药,快快快,时间紧急,咱们去八宝街逛逛——”

  与陆时宁兄妹这边的和睦不同,秦姨娘刚回到朝露苑就摔了桌上的花瓶。

  “陆时宁那个贱人!她凭什么这么羞辱我?今天要不是她从中作梗,我们的计划就成功了,该死!贱人!”

  精美的瓷器被一件件摔在地上,屋子里一片狼藉。

  朝露苑的婢女、小厮都垂着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就怕殃及池鱼。

  陆淼淼端坐在凳子上,用唯一完好的茶具给自己倒了杯茶。

  “我就说这个办法不行,娘你偏不听,还送了祖母那么多东西,落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秦姨娘伸出手指怼上她的额头,“你有没有良心?娘这么着急还不是为了你,那个小贱人是未来的太子妃,陆时安和太师府又结了姻亲,你呢?你有什么?庶女能嫁什么好人家?难道你还想跟娘一样当个妾吗?”

  陆淼淼不高兴,“那又怎么样?嫁给大户人家当妾也没什么不好的,娘你虽是妾,这些年荣华富贵不是也一样没少?只要能进府,弄死了原配不就好了?”

  “啪——!”

  陆淼淼被气急的秦姨娘打偏了脸。

  秦姨娘阴鸷的盯着她,“你这张嘴管不好,就不用要了。”

  陆淼淼被打了一巴掌本来还想跟秦姨娘闹脾气,当侧眸看清秦姨娘脸上可怕的表情,瞬间哑声,怯怯的垂下头。

  秦姨娘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不耐烦的指着门外,“滚出去!”

  陆淼淼巴不得赶紧离开,屋子里一时间寂静了下来。

  秦姨娘踩着一地的碎片,打开暗格,盯着里面的东西,秦妙珠咬牙切齿的说道:“陆启,这是你逼我的——”

第7章 好好养伤,等我消息

  燕京城的八宝街可是条富贵街,一个牌匾砸下来,不是富商就是权贵。

  芍药手里提着各种小玩意,苦着张包子脸,哀叹道:“我的大小姐啊,咱都逛了一下午了,天都黑了。”

  陆时宁手里拿着个糖人东张西望,“再瞅瞅,再瞅瞅——”

  路时宁心里也有些着急,她也能不确定那个人的出现是否就是今天,若是寻不到,只能想其他办法了。

  “锵——!”

  路时宁一愣,偏头和芍药对视片刻,扔了手里的东西飞上房顶,寻着兵器交割的声音追了过去。

  不远处的暗巷里,一个藏青色衣袍的男子浑身伤痕累累,气息混乱,握着长剑的手不停的发抖,可那双眸子如狩猎的雄鹰般注视着围攻他的黑衣人。

  “呵,你们可真是忠心耿耿的狗,从沧州城追到京城,你们的主子是怕了么?”

  为首的黑衣人并不回答,直接对着同伴吼道:“杀!”

  男子眼眸冷沉,握紧手中的长剑,准备殊死一搏,妹妹还在等着他去救,他绝不能死在这里。

  “我说,以多欺少也太缺德了吧!”

  突然插进来的声音让巷子里所有人愣怔一瞬。

  陆时宁趁此间隙,抽出腰间的软剑,从墙头飞身而下,干净利落的杀了攻击男子的黑衣人。

  突然出现的“程咬金”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芍药慢了一步,见到自家小姐被围攻,那还得了,软软的包子脸杀气肆意,“小姐,我来助你!”

  男子被两个姑娘的凶猛,惊的一愣一愣的,强打起精神,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加入战局。

  一场单方面的追杀,因为陆时宁和芍药的加入,不消片刻,所有黑衣人都被解决个干净。

  陆时宁甩干净剑上的血,回身打量靠在墙边大口喘息的男子。

  男子大概三十左右,长相周正,一双眼眸即使略微失神,还是藏不住眼底的凌厉。

  陆时宁暗暗点头,没救错人,这就是她找了一下午的关键人物——孟琛。

  上一世孟琛可是大皇子楼烨霖手里的一把最利的刀,也是和楼承宇势不两立的男人。

  她对楼承宇和孟琛之间的仇怨并不清楚,只是偶然听楼承宇在府里咒骂楼烨霖时,说是孟琛落难时被楼烨霖所救,投靠楼烨霖就是为了救自己失踪的妹妹。

  陆时宁嘴角勾起一个冷冷的笑,凡是和楼承宇作对的人,都是她的朋友。

  孟琛扶着墙,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抱拳道:“在下孟琛,多谢两位姑娘仗义相救。”

  陆时宁背负双手端详他,“我叫陆时宁,救命之恩,你想怎么报?”

  孟琛咬了咬牙,“在下有要事在身,等在下解决后,任凭姑娘差遣。”

  陆时宁微扬下颌,“什么事?说来听听,或许我能帮你也说不定呢。”

  孟琛眼神变幻不定,试探道:“姑娘姓陆,可是镇平将军之女?”

  在这京城中,陆姓虽常见,可武功高强又贵气的小姑娘,决不可能是普通人家。

  他想赌一把,从沧州一路逃来京城,不就是想找个位高权重的靠山么?比起楼烨霖,将军府更可靠。

  陆时宁弯起樱唇,颔首,“不错!”

  孟琛“扑通”跪在地上,铿锵道:“只要小姐帮孟某救出妹妹,孟某这条命以后就是小姐的!”

  陆时宁看他脸色煞白,虚弱不已,沉声道:“有什么话治好了伤再说。”招呼身后的芍药,“芍药,来帮忙。”

  东宫,太子寝殿。

  楼风非斜靠在软榻上,撑着头闭眼假寐,修长好看的手指轻柔的抚摸怀里的白猫。

  案几上袅袅的熏香,趁得美人朦胧如画。

  白鹤脚步匆匆的进入殿内,躬身道:“殿下,我们引进京城的关键人物,被陆小姐劫胡了。”

  楼风非缓缓睁开双眼,无喜无悲,“哦?巧合?还是有意?”

  “据暗卫来报,陆小姐在八宝街闲逛了以整个午后,听到打斗声,直接把人救下带回了将军府救治。”

  楼风非挑起好看的眉梢,“呵,八宝街有什么可逛的。”

  楼风非绝得陆时宁这丫头还真有意思,寿宴那天他就觉得这姑娘奇奇怪怪的,皇帝想把她赐给楼承宇为妃时,眼中的厌恶和恨意虽然极力掩藏,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什么一见钟情,不过是想逃离楼承宇的说辞罢了。

  白鹤担心道:“殿下,孟琛没按计划投靠大皇子,会不会影响我们之后的计划?”

  楼风非垂眸捏了捏猫耳朵,“无事,孟琛只要去了汇音楼,咬住楼承宇的不论是楼烨霖还是将军府,都与我们无关。”犹豫了一瞬,“另派一队人,有需要的话帮她一把。”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镇平将军府,玉大夫院落。

  陆时宁看见浑身缠满绷带,精神还算不错的孟琛,坐到离床塌不远的凳子上,问道:“现在可以说了,你妹妹怎么了?”

  “······咳咳,我妹妹叫孟采涵,我们本是沧州城渝县人,一年前我接了个镖,货物需要送到京郊的侃溪村外,当时我们路过铜雀山时临时住在客栈歇脚······”孟琛手指死死的攥着身下的被褥,眼眸红的仿佛滴血,哽咽道:“我们当晚押镖的十七人全部被迷昏了,等醒来后,什么都没少只有妹妹失踪了······我就不该答应她跟着去······若是留在镖局,就不会······”

  陆时宁表面不动神色,可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

  铜雀山!上一世兄长就是死在了铜雀山,是那些山匪绑了人?

  陆时宁双手拢紧,指节泛着苍白,嗓音发哑的问:“然后呢?你来京城······难道孟姑娘失踪后被绑来了京城?”

  孟琛铁拳狠狠锤在床上,情绪激动道:“不错,我查到妹妹被绑后,和其他女子一同在山上被调教,性子倔的会直接杀掉,听话的会被送到汇音楼,以女奴的身份——”咬着牙,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淬了恨意,“······伺候男人!”

  孟琛着急的半撑起身体,“汇音楼背后的主人是湘王楼承宇,汇音楼只接待达官贵人,没有令牌没有人能进去,小姐身份尊贵,可否带孟某进去?”怕陆时宁不答应,焦急道:“只要救出妹妹,孟某做牛做马,以后任凭小姐差遣。”

  陆时宁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她全都明白了,原来上一世,为太子报仇是假,一箭双雕才是真。

  楼承宇利用铜雀山山匪绑架沿路的漂亮女子,统一调教后,留下的人偷偷送到京城给那些达官贵人玩弄。

  这些女子都是楼承宇笼络大臣的礼物。

  兄长被害,铜雀山一片混乱,匪患趁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继续为楼承宇办事,一次剿匪,即解决了兄长这个心头患,又将山匪从明处转到暗处。

  楼承宇,你可真是好算计啊!

  陆时宁起身,撂下话,“你好好养伤,等我消息。”

第8章 殿下入怀,四目相对

  昭文十九年,六月十七,汇音楼的姚青先生谱了新戏,开门迎客。

  陆时宁坐在汇音楼二楼的雅间,抛着手里的入门令牌。

  这可是她以将军府的名义,花了整整五百两才得来的,现在想想还心疼。

  她和孟琛来的早,离酉时开场还有些时间。

  陆时宁透过眼前的纱帘打量整个汇音楼,不得不说,楼风明还挺有格调。

  懒散的撑着下颌,指尖轻点着桌面。

  以前她还奇怪,觉得汇音楼的老板脑子不好使,平时不营业,只有出了新戏、新曲才开门做生意,七天后再关门谢客,这种经营方法怎么可能赚钱?

  视线在陆续进场的小姐身上流连,这些来听戏的官家小姐怎么都想不到,她们是楼承宇经营暗娼馆的挡箭牌吧!?

  陆时宁视线对上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蹙起眉头,心中疑惑——他怎么会来这?

  楼风非端着白玉杯靠在门边,轻佻的勾起唇角,举起酒杯示意后,一口饮下。

  “你自己行事小心,找到人立刻离开,不用管我。”撂下一句话,挑起纱帘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孟琛虽然不知道陆时宁去见谁,但他知道分寸,匆匆回了个“是”,左右观察后,隐匿在宾客之中。

  陆时宁抱臂坐在楼风非面前,调侃道:“没想到太子殿下大晚上的,还来这附庸风雅的地方。”

  楼风非故作吃惊,“多稀罕呐,陆小姐一个姑娘家都能来,孤不能来?”

  “殿下自从回京,大门不出 二门不迈,突然夜半出宫,很难不让人多思多想。”

  楼风非轻笑一声,转着手里的酒杯,“孤来听戏,你吃醋了?”

  陆时宁翻了个白眼,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她可不相信楼风非只是单纯来听戏。

  陆时宁上上下下打量楼风非,略微倾身,低声问道:“殿下,你到底来这干什么?”

  楼风非一副我说的是实话,你怎么就是不信的表情,“看戏啊!”

  陆时宁胸膛起伏——很好,油盐不进。

  咿咿呀呀的戏声响了起来。

  陆时宁还想再试探试探,不等张口,楼风非忽然偏头,幽深的黑眸注视着她,食指放在唇前,轻轻的说道:“嘘,戏——开场了!”

  陆时宁呼吸一滞,下意识的绷紧身体。楼风非明明是笑着的,可她却觉得背脊发凉,危机感扑面而来。

  发凉的指尖微微蜷缩,陆时宁侧眸瞄向认真听戏的楼风非,心想:这小子肯定有问题,他要是真来听戏,她就跟楼风非姓!

  楼风非闭眸靠在椅背上,若不是指尖’哒哒哒“的敲在桌面上,陆时宁都要以为他睡着了。

  一出戏演完,名伶下台交替之际。

  陆时宁观察到楼风非突然勾起嘴角,心中一紧,下意识的坐直了身体,向外看去。

  “轰隆——”

  “啊啊啊——!”

  高高搭起的戏台轰然倒塌,宾客们对突然发生的事故惊叫连连,一时整个汇音楼骚乱起来。

  这时,倒塌的木板被揭开,一只伤痕累累的手从废墟中伸出来,露出戏台下幽深的暗道。

  汇音楼的宾客都是精心养在后宅的菟丝花,哪见过这种场景,惊愕不已——

  “这······这是怎么回事?”

  “啊!那里怎么会有人?”

  “管事!管事呢?快救人啊,那个姑娘受了好重的伤。”

  “快看!暗道里又出来人了——”

  陆时宁突的站起身,走到门边,紧紧的盯着楼下的场景。

  爬出的姑娘衣衫单薄褴缕,浑身没有一块好肉,唯一完整的就是那张姣丽的脸,脚腕上被扣着铁锁,长长的铁链已经被斩断,这应该就是逃出来的原因。

  姑娘趴在地上,死寂的脸上看到满楼的宾客后,露出一抹希望,伸出手,嘶哑的喊道:“救救我,求求你们——救,啊——!”

  头发被追出来的男人一把拽到手里,男人二十多岁,长相普通,眼珠浑浊,眼底青黑,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的身体。

  男人拽住女子的头发狠狠的磕在地上,“臭婊子,敢跑?不过是个贱奴,爷今个就弄死你!”

  女子五指张开,手臂直直的向前伸着,瞪大这眼睛,“救我······”

  刚刚还喊着救人的公子、小姐,看清施暴的人后,通通闭上了嘴,眼神闪躲。

  有不知情的想上前救人,被同伴拦住,“你疯了?看看那是谁?”

  “我不管他是谁,天子脚下,无论他是什么身份都不能草菅人命!”

  “那可是方奕麟,大长公主的独子,宝贝的跟眼珠子似的,你敢得罪?”

  想救人的公子抿抿嘴,卸了力道,只能撇开视线,眼不见为净。

  楼风非将对话听的清清楚楚,嗤笑一声,看着方奕麟的眼神渐冷,“白鹤——”

  楼风非话还没说完,眼前一道身影晃过,抬眸看去,门边的陆时宁已经没影了。

  赶忙起身看向楼下,陆时宁握住方奕麟的手腕,直接掰个对折。

  楼风非皱起眉头,陆时宁这个时候站出来,等于和大长公主结仇,对镇平将军府有害无利。

  “这个急脾气的丫头,白鹤你亲自去,提前行动。”

  白鹤不赞同,“殿下,您身边不能没人保护。”

  楼风非睨了他一眼。

  白鹤知道殿下心意已决,只能领命离开。

  方奕麟被陆时宁掰着手腕“嗷嗷”直叫,还不忘放狠话,“你个臭娘们,敢动我一根汗毛,爷弄死你——嗷——放手!快放手——”

  陆时宁手上用力,“我就动你了又怎么样?刚才你不是打的很爽吗?姑奶奶看你这手是不想要了!”

  方奕麟大吼:“不过一个女奴,贱命一条,爷就是杀了她,官府都管不着!你算个屁!”

  “姑奶奶今天就管了!”陆时宁脚尖踢在方奕麟腿弯处,反拧手臂直接将人压跪在地,摁着脑袋“砰”的一声磕在被打的姑娘面前。

  方奕麟剧烈挣扎,恨声吼道:“啊!你他娘的,你死定了,爷不会放过你——”

  陆时宁勾起一个冷笑,还想在打,突然地面发生震动,整个汇音楼都开始摇晃。

  宾客们惊叫着互相推搡往外跑,陆时宁抬头看向楼风非的雅间,她刚刚有注意到那个叫白鹤的护卫好像出去了,她可记得这人没有功夫傍身,这么金贵的人可别出事了。

  踹飞方奕麟,扶起被打的姑娘,“还能走吗?”

  “嗯······谢,谢谢······”

  “赶紧走,这要塌了。”推了姑娘一把,回头看了眼黝黑的暗道,脚尖借力飞上二楼。

  因为陆时宁的冲动打乱了楼风非的计划,只能派白鹤去执行任务,身边没人还要避免被发现身份,楼风非沉着脸,腹诽了陆时宁一百遍。

  汇音楼摇晃得越来越厉害,脚下一个踉跄,手边没有任何支撑,楼风非闭了闭眼,他要是摔破相了,肯定饶不了那个冒失的丫头。

  疼痛没等来,手臂被一只温热的手握住。

  陆时宁手腕用力,揽住楼风非的腰身将人搂进了怀里——四目相对!

  ————————

  小剧场:

  现在:

  陆时宁:你真的是来听戏?(╰_╯)

  楼风非:要你管!( ̄^ ̄)

  以后:

  陆时宁:这丈夫不能要了,大半夜的偷跑出宫听曲看戏!٩(๑`^´๑)۶

  楼风非:娘纸,你看为夫这鸡蛋壳跪的利索吗?(๑Ő௰Ő๑)

如侵立删《嫡女重生后,太子不娶我非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