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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眼和中心句的区别(文眼)

文眼和中心句的区别(文眼)

小学课文《一个粗瓷大碗》将原文的“文眼”给改了,后果很严重

什么叫文眼?

这可以说是语文教学的一个常识。

我们随机找一本资料书,看看学者是如何阐述这一作文技巧的。

我们从《中文专业基础知识总汇》(杭州大学出版社,1990年版)摘录一节,看看“文眼”的意义与作用:

文眼的安设

诗有“诗眼”,戏有“戏眼”,散文也有“文眼”。散文的“眼”,是作品中闪光的部分,意境的焦点,动人的生活素材和作者真知灼见的浓缩物,往往体现在充满哲理、饱蘸感情的一句或两句话,或者最传神的一个字或几个字中。“文眼”的恰当安设,可以起到牵动全篇、点明题旨、深化主题的作用。朱自清《温州踪迹·绿》,篇末以“女儿绿”三字富有特征地点染出梅雨潭的绿色美,使全篇“绿”的形象增色生辉,峻青《秋色赋》,以“不行春风,难得秋雨”来点明题旨。“文眼”安设的位置,视文章具体内容而定。或在篇首,为全文定调,或在篇中,对文章主题给予暗示,或在篇末,对全文内容加以凝聚或揭全文之旨。“在篇首则后必顾之,在篇末则前必注之,在篇中则前注之后顾之”(刘熙载:《艺概·文概》)。

不仅散文有“文眼”,小说也有“文眼”。欧亨利小说的特点,就是在结尾以一个出人意料的“文眼”,逆反了前文的设定,使得整个文章拥有了一个如同围棋博弈中做出来的“眼”,具有了空灵的自具生命的“活气”。

今天,我们看看三年级上册的语文课文《一个粗瓷大碗》却偏偏将原文的“眼”给砍掉了,那么后果就会很严重。它的直接后果,就是导致教材分析,必须另起炉灶,在雾一般的迷障中,找不到立足点与落脚点。

《一个粗瓷大碗》这一篇课文,之前一直没有找到原文,所以我们无法了解到原文是如何写的,现在我们找到了原文,才知道,编入课文时,教材编写人员辣手摧花,将一篇意韵深远的文章,因为改掉了“眼”,而跌落了平庸的泥沼。

即使抛开了思想意义不谈,这种“文眼”的删除,也使得语文的一个重要的写作技巧,被踢出了教材。

因此,这种后果是双重的,一种是文章的思想立意发生了大面积的削弱,营养元素淘汰了一半,另一种是文章的技巧招数也被完全地扑灭,整个原文中蕴含的基本作文规律被抽取干净,纯从写作层面来讲,文章的资质也一落千丈,变得平铺直叙,无甚回味余地。

那么, 我们先来看看目前教材上的《一个粗瓷大碗》的课文是怎样的:

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里,陈列着一个粗瓷大碗,是赵一曼在东北抗日联军中担任政治委员时用过的。这个碗,赵一曼仅仅用过一次,但是抗联的老战士都能认出来。因为这个碗有着一段令人感动的故事。

有一回,一场袭击日寇的战斗刚刚结束,小通讯员给赵一曼送来一个鼓鼓的挂包。打开一看,是个粗瓷大碗。赵一曼吃饭用的搪瓷缸子早就送给一个新战士了。通讯员一直想给她另找一个碗,好不容易在这次战斗中找到了,就连忙给她送来。

赵一曼看着这个碗,对通讯员说: “哪里拿来的,请你还到哪里去! ”

“这……这……敌人都消灭了,往哪儿还呀!”通讯员为难地说。

开饭了。通讯员用这个大碗给赵一曼盛了满满一碗高粱米饭。他想:“这回我们政委该吃顿饱饭了。”

赵一曼一看,就知道是从病号灶盛来的。那些日子非常艰苦,抗联部队几个月来都是靠野菜、草根、橡子面充饥。有时候乡亲们冒着危险给部队送来一点儿粮食,但得留给伤病员吃。团长、政委和战士一样,嘴边有几个月没沾过粮食了。赵一曼看着这碗高粱米饭,不禁想起战士们的艰苦生活,想起同志之间的友爱,想起通讯员对她的关心……

赵一曼端着碗轻轻地走进炊事棚,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把碗里的饭倒进锅里,又从另一口锅里盛了半碗野菜粥。

炊事员老李在旁边看到了,他没有吭声,眼里却含着泪花。

第二天开饭的时候,赵一曼又没有碗了。小通讯员急得直叫:“我说政委同志啊,给你一百个碗也架不住这么‘丢’呀!”

赵一曼笑着说:“是啊,什么时候才能不丢碗呢?

据后来“侦察”,这个粗瓷大碗已经成了七班的菜盆了。

这篇课文的原文是刊登在《人民日报》1960年9月16日的副刊版上的《赵一曼的碗》,作者署名为“晓白”。

《赵一曼的碗》的全文如下:

这一只粗瓷大碗,是抗联女英雄赵一曼同志在东北抗日联军担任团政治委员时用的饭碗。其实这个碗,赵一曼同志仅仅用过一次,但是抗联的老战士都能认出这确是赵一曼同志用过的碗。因为这里边有着一段感人的故事……

在一次袭击日寇的战斗结束后,小通讯员提着个鼓鼓的挂包,给赵一曼同志送来,打开一看,原来是这只粗瓷大碗。因为赵一曼同志早就把一个有柄的洋瓷缸送给了新战士,通讯员一直想给赵一曼同志再弄一个碗,在这次战斗中才留心搞到一个。赵一曼同志看着这碗说:

“哪里拿来的,请你还送还哪里去!”

“这……这……鬼子都消灭了,这往哪送呀!”

开饭时,通讯员用这大碗给赵一曼同志盛了满满一大碗高粱米饭,他心想:

“这下子我们政委该吃顿饱饭了。”

赵一曼看到这一碗饭,真不知道是批评他呢?还是说什么好,显然,这是从病号灶上盛来的。艰苦抗日的抗联部队,多少个月来,都是吃野菜、挖草根,甚至摘橡树子压成面来充饥。他们虽然手边还有些乡亲们冒着危险从山下背上来的粮食,但这得留给伤病员吃。团长、政委和战士一样,也是嘴边几个月没沾过粮食了。她再看看这满碗饭,不禁为英雄战士的艰苦精神和阶级友爱感动了,决不能批评小通讯员,他是个坚强的小英雄。

赵一曼同志等人不防的时候,端着碗轻轻走进炊事栅,把饭又倒在锅里,自己亲手盛起半碗野菜粥……

这些,只有炊事员老李看到了,他没有吭声,可是两只老眼涌满了泪花……

第二天开饭时,赵一曼同志又没碗了,急得小通讯员直叫:

“我说我的政委同志呀!给你一百个碗也架不住你这么‘丢’呀!”

赵一曼同志笑着低声说:“可不见得,革命的饭碗一辈子也丢不了!”

据后来“侦查”,这只粗瓷大饭碗早已成了七班的菜盆了。 

两篇文章最大的不同,就是结尾处赵一曼的回应。

现行课本:

小通讯员急得直叫:“我说政委同志啊,给你一百个碗也架不住这么‘丢’呀!”

赵一曼笑着说:“是啊,什么时候才能不丢碗呢?

原文:

急得小通讯员直叫:“我说我的政委同志呀!给你一百个碗也架不住你这么‘丢’呀!”

赵一曼同志笑着低声说:“可不见得,革命的饭碗一辈子也丢不了!”

可以看到,原文里赵一曼的回应“革命的饭碗一辈子也丢不了!”暗含机杼,从物质的层面上升到精神的高度。在原文的语境里,赵一曼的思维模式,跳过了物质的“碗”,而是升化到了“复兴国家大业的职责与担任”高度,回避了低维度的物质层面的对“碗”的得失的计较,而是强调了从精神上永不丢弃、振兴中华的初心(饭碗),可以看出赵一曼这样的回答,体现了思想交流中的一种技巧性表达:

一是凸显了应答的技巧。

赵一曼没有顺着通讯员的思路,纠缠于物质的“碗”的丢失与否,而是继续抓住“碗”这个关键词,道出了她的内心里的精神追求,那就是革命的饭碗一辈子也丢不了。巧妙地堵住了通讯员的嘴,同时传达了她的精神的高度。

二是凸显了意象的技巧。

“粗瓷大碗”与“革命饭碗”之间,是一种实象与意象的关系,从语文角度来看,这是学生必须习得与了解的作文技巧。后一个“饭碗”,并不是实指具体的可见触摸的实物,而是一种意象的存在,是指“精神的营养来源”。

意象的存在,是我们鉴赏文章乃至文学的一个匙孔。莫言之所以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我们局限于语言的层面上来看,就是他运用了一系列新鲜的汉语中少见的意象技巧。而这种技巧,大部分来自于苏联作家肖洛霍夫的《静静的顿河》。最近,徐则臣天天在那里介绍他的阅读经历,就是手捧《静静的顿河》,诵读不辍。可见,意象是作家写作的一个历练的基本功。

所以,这篇课文的原文里,就包含着“意象”的技巧,而在现在的课文中,赵一曼说的“是啊,什么时候才能不丢碗呢?”,仍然使用的是“碗”的实物形式,而没有一点“意象”的效能。

本来这篇课文的原文提供了一个绝佳的让小学生了解、感知并学会使用“意象”的机缘,但在刀砍斧削原文之后,这个语文技巧的传输与习练功能也被残忍地剥夺了。

三是凸显了升华的技巧。

原文里的“一个粗瓷大碗”,在结尾处,由于赵一曼的一句妙答,而具备了精神层面的象征意义。在赵一曼的表达中,“饭碗”已不仅仅是一个物质的“碗”,实际上是指赵一曼为了中华振兴、保家卫国、抵御外侮的精神给养,这个驱动着她抛家弃子的担当与职责,绝不能丢弃。文章申说的主题是:物质层面的“饭碗”可以丢弃,但精神层面的为了报效祖国的职责担当永远不能丢。这才是赵一曼精神的伟大之处。

而现在的课文丢弃了原文的高屋建瓴的立意之后,立刻使课文的题旨跌落尘埃,在“碗”的实物上转来转去,文章的精神升华功能也就一无所有了。

我们看看现在的教参分析,是如何在低维度上运行的。

我们在网络上随便找一篇文章的解析,通常都认为这篇课文:“赞美了她关心同志胜过关心自己的高尚品质。”

这是在删改了原文的赵一曼所说的:“革命的饭碗一辈子也丢不了”的基础上,才作出的一种浅表的分析。如果按照原文中赵一曼的所述,可以说在更高的层面上,阐述了赵一曼永远不会丢弃她的信仰、她的精神、她的气节这一闪光点,应和了她的一生的价值追求。这才是对赵一曼人生的最匹配的一种映射与读解。

我们再来看一看发表在“《小学语文教学(会刊)》 2021年第12期”上的“四读四讲,将红色精神植入学生心田 ——《一个粗瓷大碗》(三上)教学设计及评析”一文,受限于现行课文对原作的不负责任的删除,得出的结论,只能是低维的、浮浅的、狭隘的,因而也是可笑的。

这篇教辅材料称:

——你认为赵一曼什么时候才能不“丢”碗呢?(她丢碗,是给一个新战士,是给我们七班当菜盆,只要有一个战士手中没有碗,她的碗就一定会“丢”。抗日成功,她就不会丢碗了;没有了战争,她就不会丢碗了;人们过上美好生活,她就不会丢碗了……)——

这样的解析,完全是一种机械论的就事论事观点,分析时,始终局限于“碗”这个实物的本身,根本没有上升到意象的层面,触及到赵一曼的精神的空间。

这篇文章还让学生表达从课文中获得的启发:

——预设:粗瓷大碗,我想对你说——读完这个故事,我认识了一个了不起的人——赵一曼。我明白了一个大人们常说的道理——今天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我一定好好学习,长大成为一个有用的人,捧好我手里的“金碗银碗”!——

从这个案例来看,学生们始终脱离不掉从“金碗银碗”、“饭碗”这些物质的层面来理解课文,没有上升到从“意象”、“精神”的层面,贴近原文的表达,去感受赵一曼的丰沛的内心世界与精神追光。

这一切,都是教材对原文的不尊重、不理解、不友好而导致的严重后果。目前的教材,无论从思想层面还是从语文教学层次,都将原文的高超的表达给削成一种平庸的陈述,也制约了学生们的认知中对新鲜思想、新鲜技巧的接受与学习。

因此,《一个粗瓷大碗》是否回归真正的原文的精髓,是一个值得我们沉思与深思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