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我独泊兮,其未兆,如婴儿之未孩
荒兮,其未央哉!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我独泊兮,其未兆,如婴儿之未孩;傫傫兮,若无所归。出自老子《道德经》第二十章,意思是,其中的道理,渺远而没有尽头。众人熙熙攘攘,兴高采烈,如同享受盛宴,如同登上高台赏春,而我却独自宁静淡泊,无动于衷。好像还不懂得嬉笑的婴儿。倦怠闲散的样子,好像浪子不知归家。
曾仕强先生解读荒兮,其未央哉。“荒”,是广、大的意思。“其未央哉”,“未央”,是没有尽的、无穷无尽的意思。一般人所畏惧的实在太多了,怕得越多,本性越受到压抑,越不敢表现出自己原来那种诚朴的样子。比如,你讲几句纯朴直白的话,人家就笑话你像没有读书一样,甚至还教育你讲话应该要艺术,声调要这样,手势要练习等等,现在都是这一套。
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众人往来奔波,但是他们觉得很快乐,好像天天都在享受三牲礼。三牲礼,就是猪、羊、牛,这是祭祀的盛宴。现在的人是不是这样呢?今天吃山珍海味,明天吃高档的餐饮,后天又吃稀奇古怪的东西……。
“如春登台”,天天都好像春天在台上看美丽的景色。这就是今天唱卡拉OK,打高尔夫球,旅游度假,一般人都喜欢过这样的日子。
我独泊兮,其未兆,如婴儿之未孩。独泊兮。“泊”,是淡泊恬静的意思。今天很多人喜欢讲淡定,但是这些讲淡定的人,自己好像也不淡定。这就是形式化,实质的东西是学不来的。
真正发自内心的淡泊是这样的:我没有这些欲念,你要玩,我不禁止,但是我也不羡慕;你天天吃鱼翅、燕窝,我也不会说你们不应该;当然我也不会说你们太好了,我自己没有这个福气。一个人若能做到这样,修道就比较有成果了。
“其未兆”,我连一点兆头都没有。行道的人,修道的人,没有这些恐惧。吃多了会胆固醇高,他没有这个想法;不吃会怎么样,他也没有这个想法。大家很热衷的东西,对他来讲都很淡泊。淡泊到像什么呢?
“如婴儿之未孩”。好像刚刚出生的小孩,还没有成长为孩童,那么天真无邪,但你本身已是成年人了。所以老子一直都在说,什么时候能够回复到婴儿时的状态,我们的修道就真的有成就了。
婴儿,老子的常用词,是要我们柔弱无欲。婴儿很柔弱,可是就算他滚来滚去,也不会受伤。婴儿,不会讲话,只是饿了想吃的时候才会哭。
老子是说,这些东西好坏跟我们无关。因为各人过各人的生活,你走你的道,我走我的道。道是很大的,为什么大家一定要走那个很偏窄的独木桥呢?挤成一团,完全没有必要。我们彼此尊重,各人过各人的生活,我既不厌恶你,也不羡慕你,我不骂你,你也不要骂我。反正一切都是自作自受。
傫傫兮,若无所归。婴儿没有欲念,没有自我,没有目标,所以他是漫不经心、懒懒散散的,这其实是自由自在。但是,一个人如果一辈子漫不经心、懒懒散散,还像人吗?这就是老子特别告诉我们的:你要长大,要学习,要做事,但是时时刻刻都要记住,“婴儿”的状态才是你的本性。
傅佩荣先生解读荒兮,其未央哉!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我独泊兮,其未兆,如婴儿之未孩;傫傫兮,若无所归。遥远啊,差距像是没有尽头!众人兴高采烈,有如参加丰盛筵席,有如春天登台远眺。唯独我淡泊啊,无动于衷,好像还不懂得嬉笑的婴儿,孤孤单单啊,好像无处可去。
荒兮,其未央哉!“未央”,“夜未央”出现于《诗经》里面,说的是长夜漫漫无穷尽。这边所谓的遥远说明什么?我与众人的距离很遥远。众人怎么做呢?到春天的时候,兴高采烈参加宴席,登台远眺,而我跟别人好像格格不入,对这种季节的变化、人群的热闹没有什么反应,可以把自己比喻为还没开窍、还不懂得嬉笑的婴儿,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好像没有地方可以去。
“如享太牢”,太牢是古代祭祀的时候,有牛、有羊、有猪的,称为太牢,代表丰盛的宴席。另外,“如春登台”,春天的时候能够登台远眺,代表天气好,心思开阔,志得意满的样子。而在这个时候“我”这个行道者与别人大不相同。
婴儿是人的最初的、原始的状态,就好像“素”和“朴”还没有经过人工的染色与雕琢,保持原来纯全的状态,也就是还没有经过人间偏差观念的污染。
别人活在世界上,好像是一个“归人”,世界就是他的家乡了;而我是过客,因为只有“道”这个根源才是我真正的家乡。换句话说,老子笔下的“圣人”在这一章是“我”,是悟道的,跟一般人比起来,简直就像是愚笨的人。
南怀瑾先生解读荒兮其未央哉,“荒”是形容词,像荒原大沙漠一样,面积广大无边,永远没有尽头。这句话怎么解呢?——《易经》最后一卦“未济”。我们看看历史,看看人生,一切事物都是无穷无尽,相生相克,没有了结之时。
众人熙熙,“熙熙”二字,并不见得是好事,单就文字解释,是很太平、自然、舒适、自在,看起来很好的样子。所以许多人的名字都取个“熙”字,如清朝皇帝“康熙”。
司马迁在《史记》提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们看这个世上,每个人外表看来好像没怎样,平平安安活着,其实内心却有诸多痛苦。一生忙忙碌碌,为了生活争名夺利,一天混过一天,莫名其妙地活下去,这真的很快乐、很满足吗?
老子指出一般人这样生活,自认“如享太牢,如登春台。”好像人活着,天天都上舞厅,天天都坐在观光饭店顶楼的旋转厅里,高高兴兴地吃牛排大餐;又好像春天到了,到郊外登高,到处游山玩水,颇为惬意。牢是牛,古代祭礼以牛作大祭的牺牲。
老子不认为人生全是苦的;人生也有快乐的一面,但是这快乐的一面,却暗藏隐忧,并不那么单纯。因此,老子提醒修道者,别于众人,应该“我独泊兮其未兆”,要如一潭清水,微波不兴,澄澈到底。应该“如婴儿之未孩”,平常心境,保持得像初生婴儿般的纯洁天真。
老子一再提到,我们人修到相当程度后,不但是返老还童,甚至整个人的筋骨、肌肉、观念、态度等等,都恢复到“奶娃儿”的状态。一个人若能时时拥有这种心境,那就对了。这和前面讲过“专气致柔,能婴儿乎”的道理是一样的。
儽儽兮若无所归。“儽儽”,如同孔子在《易经》上说的“确然而不可拔”,自己站在那里,顶天立地,如一座高山,不可动摇。“无所归”,也就是孔子所言,“君子不器”,不自归于任何典型。你说他是个道人,却又什么都不像,无法将他归于某一种范围,加以界定。
《道德经》第二十章
绝学无忧。唯之与阿,相去几何?美之与恶,相去若何?人之所畏,不可不畏。荒兮,其未央哉!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我独泊兮,其未兆,如婴儿之未孩;傫傫兮,若无所归。众人皆有余,而我独若遗。沌沌兮,我愚人之心也哉!俗人昭昭,我独昏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澹兮其若海;飘兮若无止。众人皆有以,而我独顽且鄙。我独异于人,而贵食母。
王安石《泊船瓜洲》赏析
这是宋代诗人王安石的一首怀乡诗。
对于这首诗的创作背景,一直没有定论。笔者比较倾向于宋神宗熙宁八年(1075),晚年的王安石第二次拜相,自江宁赴汴京途经瓜洲时所作。
诗人之所以离开钟山,离开京口,离开瓜州,是为了有一天“春风又绿江南岸”,是为了功成名就之后,明月皎皎,照着诗人荣归故里。诗人不仅爱家乡,爱江南,更爱国家。他试图通过变法,使国家变得富强,从而使得江南更美,京口瓜洲更美,钟山家乡更美。有国才有家,离家赴京主持变法不是不爱家,相反是为了更好的爱家。
京口和瓜洲,一水之间,能迅捷抵达彼岸;回望钟山家的方向,只是隔了数重山。这是写“思乡之情”。钟山、京口、瓜洲,这些熟悉的地名,将叙述的空间拉长,将叙述的视角延展,便于从“小我”的境界上升到“大我”的境界中去。景祐四年(1037),王安石随父王益,定居江宁。“一水间”,言离家之迅捷,离家之不舍。“只隔”,言距离之近,而归家不得。纳兰容若“山一程,水一程”漂泊异乡、梦回家园的叙述方式想必正是脱胎于此。泊船瓜州之际,回首钟山之时,对于家乡的深情,油然而生。
和煦的春风,又吹绿了江南的一草一木;皎洁的明月,何时才能照我返还家乡呢。这是写“变法之无畏”。整首诗最绝妙之处在于一个“绿”字,这个“绿”,不仅仅吹绿了我们看得见的江南草木,更吹开了我们看不见的变法宏图。“春风”代表着生命力,也代表着变法改革。“明月”,代表着美好,也代表着人格的高洁。一个“还”字,点题,又回到了思乡的主旨上。
整首诗,充满生机,充满活力,充满希望,充满无畏,是深情与梦想兼具的绝妙好诗。春天到了,希望大家早立志,早圆梦,不负春光,砥砺前行。
文:严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