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首页 > 运势

师尊他五行缺德小说免费阅读(师尊他五行缺德)

师尊他五行缺德小说免费阅读(师尊他五行缺德)

我发现那个清冷臭屁的师尊,竟然是我省吃俭用养了两年的猫(完)

这是我在修真界修炼的第三年。

某天,我发现那个清冷臭屁的师尊,竟然是我省吃俭用养了两年的猫。

1

这是我穿越后在玄霄宗当外门弟子的第三年。

原因无他,包吃包住包月钱,还能养猫撸猫,简直是黑户中的战斗机,打工人的 vip。

但我最近有点苦恼。

因为我喂的猫的碗旁边,最近被人竖了一块牌子。

上面笔走龙蛇地潇洒三个大字:

有点淡。

我受不了这种奇耻大辱,决定蹲点把这个偷猫饭的狗贼当场擒获,游街示众!

我蹲了三天。

别说人,连条狗的影子都没看见。

只把我自己气得够呛。

我带着怨念撸了一把手底下油光水滑的皮毛,幽幽道:「蛋蛋啊,妈蹲了几天了,也蹲不到偷你饭吃的狗贼。到底是谁这么缺德,抢猫饭吃?」

手底下的猫一僵,脖子一哽,咕咚咽了一口口水。

我唉声叹气了一会儿,一低头,发现蛋蛋稀里呼噜吃得正香,毛茸茸的耳朵一动一动。

好吧。

作为猫奴,看见自家崽子吃得这么香,我觉得我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毕竟蛋蛋是只秀色可餐的猫。

更何况,它还拥有着一对见之震撼的大蛋。

其雄伟程度,让我第一次给它洗澡摸到的时候,就敲定了大蛋这个名字。

猫如其蛋,生动形象。

「喵。」

一声娇软的猫叫声唤回了我的思绪。

蛋蛋慢吞吞地舔了舔嘴巴,丝毫看不出刚刚风卷残云的模样,撒娇似的在我腿上蹭了蹭脑袋。

这是吃饱喝足,要摸摸。

我幸福地摸了摸软乎乎的小脑袋,开始做梦,「什么时候能有个人傻钱多的大老板收了我换个地方打工啊,让我们娘俩吃饱喝足,天天红烧肉,顿顿女儿红。」

蛋蛋停下了摇头晃脑。

它小猪一样地拱了拱我干瘪扁平的肚子,从我身上一骨碌跳下去,跑远了。

孩子去晒太阳了。

我挥挥手,转身回到外门的外勤部,准备看看有没有日常之外的简单悬赏工作,能让我补贴一下家用。

2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连顶着六月末毒辣的日光,替玄霄宗的某位仙君拔一下午药园子里的杂草这种任务,都被抢了个精光。

不愧是修真界大门派的外门。

卷生卷死一整天,我什么钱也没挣着,只好回到宿舍,灌了一肚子凉水,模模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一个晚上,我睡得格外艰难。

到了后半夜,我好不容易睡熟了,又被人晃醒了。

我怒目圆睁,正要看看是哪个狗东西扰人清梦,就看见一妙龄女子,朱红衫草绿裙,发间插了根金灿灿的土豪大步摇,一脸傻笑地站在我面前。

我晒干了沉默。

我迟疑道:「你,有事吗?」

号称外门第一卷王的苏浅绿还在傻笑,「告诉你个好消息,今天下午我替逍遥仙君拔杂草的时候听见,从来不收徒弟的清珩仙君要收徒了!就在外门弟子里选,只要一个!」

原来是你抢了这个任务?

看着她晒得皴黑的两颊,我「呃」了一声。

我:「谢谢你啊。」

避免了我像你一样被晒成个黑蛋。

苏浅绿抓住倒头要继续睡的我,「醒醒!你怎么睡得着的!那可是清珩仙君!」

我:「哦。」

我没有理会苏浅绿恨其不争的咆哮,继续咸鱼摊平。

毕竟,那个只在传说当中的仙君要是收我当闭门弟子,只有一个可能:

不是仙君瓜了,就是我瓜了。

3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一阵香味唤醒的。

我从床上一溜烟爬起来,鼻子耸动两下,嗅了又嗅,再次确定这股香味是从宿舍门口传来的。

我打了个哈欠,洗漱过后眯着眼睛推开门,刺眼的晨光迎面而来。

照亮了宿舍门口一张琉璃大桌子,和扎堆的人。

我揉揉眼睛,目瞪口呆地看着琉璃桌上的菜盘子。

口蘑肥鸡、三鲜鸭子、红烧鸡翅;莲叶汤、豆腐汤、藕粉汤;荷花饼、兰花酥、芝麻饼。

这不是我梦寐以求、天天挂在嘴边和蛋蛋念叨的菜吗?!

我再次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苏浅绿哼哼着对我说:「吃什么你都赶不上热乎的。清珩仙君今天来收徒,外门照着他老人家的吩咐喜好做了早餐,也破例给我们吃顿好的了!」

「瞧瞧这琉璃桌,还是清珩仙君听说外门没有像样的桌子,从储物灵袋里掏出来的呢!」

没想到清珩仙君还和我的口味差不多。

我对仙君的好感度蹭蹭上飙。

吃饱喝足,我没出息地打了个油水嗝。

就在这时,苏浅绿给了我一巴掌,咳了几声,朝我挤眉弄眼。

我回过神,顺着她的目光往那边一瞧——

外门宿舍院子里那棵最显眼的歪脖子柳树下,多了一个雪色衣裳的人。

我呆呆地叼着个鸡翅,看傻了眼。

晨光喧嚣中,美人微微颔首,动作优雅地拂开随风而垂到眼前的柳枝条,广袖如流云。

他肤色冷白,高挺的鼻梁与惊艳的眉眼浓淡得宜,尤其唇色朱红,一抹浓艳给清冷的长相点上了颜色,朗如明月,璀如璨星。

我这贫瘠的词汇,只能想到四个字。

见之忘俗。

但美人很快就离开了这与他气质格格不入的院子。

我只能俗里俗气地继续我的柴米油盐。

我刚准备打包几个鸡翅,苏浅绿就火急火燎地拉着我走,「快走吧,看不见都没人了吗?一会儿清珩仙君都到了,你别害我迟到!」

她话音刚落,我就飞起来了。

我的鸡翅啊!

直到和苏浅绿并排站在选徒的殿内,我都没从痛失一个亿的心情中缓过来。

所以当我缓缓抬头对上一双好看的、熟悉的桃花眼时,我的大脑宕机了。

这金镶玉的椅子,琉璃玉髓的脚踏,才配得上这样一张惊艳绝伦的脸。

「哎,朝酒……」苏浅绿拧着帕子,「你没发现这就是刚刚柳树下那人吗?」

「我没瞎。」

「你都不安慰我一下吗?」苏浅绿的脸上写满了痛苦,「我是不是不能当仙君的弟子了!」

她哀号道:「我……」

我赶紧截断她接下来可能的脑子缺弦的话,「想开点,没什么可伤心的,人家是仙君,我们是外门弟子,你看我们配吗?」

我成功地让苏浅绿闭嘴了。

效果卓著,只是她嘴巴还呈现一个欲说还休的「O」字形。

她指了指我身后。

我缓慢而疑惑地转过身去。

对上了一双清凌凌的桃花眼。

4

我僵硬地哈哈两声,脑子一轴,「仙君,您…… 走路都没声的啊?」

清珩仙君静静地看着我,瞳孔一动不动,琥珀色的光流转清浅,盯得我头皮发麻。

要不是我家靓仔蛋蛋也经常这样盯着我,我真能腿一软跪下认罪。

外门的掌事鬼鬼祟祟地靠近,抚了一把花白的胡子,「仙君,这小弟子素日就不爱练功,惯爱偷懒,老朽如何管教也不见成效,却不想到了仙君面前,她还如此出言不逊。」

「不若仙君替老朽好好惩治她一番,让她好好长个记性,省得这一颗老鼠屎,坏了我们外门一锅汤。」

老东西,心肠大大地坏!

我攒了满肚子脏话,还没等一句出口,就听见清珩仙君开口了。

「不是本尊的人,本尊如何管教?」

尾音带着点慵懒和上挑,倒是将这清冷的美人一刹那间变得更加生动。

人在我旁边,如同我耳边低语一样,声音有点像我没穿越之前的舍友追的低音炮。

我后颈皮酥酥麻麻的。

「是,是老朽唐突了,那老朽这就……」

「不必了。」

清珩仙君垂着眸,纤纤睫毛扑闪如蝶翼,眼里有着一种「你很懂事」的赞赏。

「本尊乏了,既然你想本尊管教她,本尊将人带走,收作徒弟就是了。」

一时之间,大殿中的人,都安静如鸡。

掌事风干橘子皮一样的脸上明晃晃写着四个大字:你在逗我?

清珩仙君决定的事自然是说一不二的,我猜掌事这辈子都没想到,推诿一下不是自己管教不力,把我推成了清珩仙君的徒弟。

这剧情发展谁能想到?

不仅掌事想不到,我也想不到啊。

在一众外门弟子震撼又羡慕的眼光中,我战战兢兢跟紧新鲜出炉的师尊步伐,离开了这里。

看着清珩仙君仙气飘飘的背影,我还不敢相信自己是哪只瞎猫碰上死耗子,就因为掌事几句推诿,我就被这位清冷师尊看上了。

前几天刚和蛋蛋抱头痛哭,什么时候能有人傻钱多的老板,这不就来了吗?

瞧瞧,这简直就是救人于苦难的金主爸爸啊!

金主爸爸的脚步一顿。

我差点没撞上去。

清珩仙君嫌弃道:「会御剑吗?」

「不会。」

我略带紧张。

我土狗,我承认。

他揉了揉眉心。

我眼珠子跟着他的指尖一起动。

整手纤长,骨节分明。

手控的 DNA 动了。

察觉到我在盯着他的手看,清珩仙君撂下手,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本尊乏了,」他半掩着嘴打了个哈欠,看起来确实比刚刚困倦了很多,「坐稳了。」

我乖巧道:「好的师……」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5

我发出了杀猪一般的惨叫。

我真的做梦也想不到,清珩仙君一手捞在我腰上,随后整个人就咻的一声腾空了。

我恐高啊!

落在蘅越山的地界后,清珩仙君终于把我放了下来。

我:「呕……」

等终于缓过一口气,我看着一脸寂静的师尊,尴尬一笑。

清珩仙君略带嫌弃地掸了掸袖子,理了一下飞在半空时被我慌不择路揪乱的衣领。

我:……

我直接一步入土算了。

好在清珩仙君还算是有大家风范的仙君,他没有点破,我厚着脸皮跟着走,没敢吱声。

殿门口守着个少年,看见清珩仙君时眼前一亮,抄着一个盒子就过来了。

「小师叔,」我被少年眼里亮的惊人的光震慑到了,「我前些时候得了宝锦楼大师傅的真传,这道西湖醋鱼最是他的拿手菜,您尝尝?」

「不吃。」美人冷着脸拂开了少年,连个目光都没赏给他,反而转头关切地问我:「你可舒服些了?」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感动了半晌。

我狂点头。

他理所当然道:「那你去做些饭食来吧,沈泓会带你去厨房的。本尊要小憩一会儿,等醒了再吃。」

我:……

我和我的自我感动,像个小丑。

沈泓应当就是眼前这位被拒绝的伤心少年。

清珩仙君是去睡了,剩下我和一个心碎少年无言相对。

沈泓恶狠狠地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你是哪里被小师叔看上了?」

他狐疑地打量我一番,「没什么特别的啊。」

好样的,十分没礼貌的毛头小子。

你刚刚在你师叔面前也不这样啊?

我磨了磨后槽牙,皮笑肉不笑指着他的食盒胡诌,「无他,师尊可能看上我做的饭了,小师弟。」

「喂,我可是掌门仙君的闭门弟子,论辈分论地位论资质都比你好,你该叫我师兄!」

「哦,弟弟。」

他炸了毛,呼哧呼哧拉开厨房门,「我看你能做出什么花来?」

话音刚落,随着小厨房大门拉开,仿佛是金色传说的光芒溢出来。

一股浓烈的海腥就扑面而来。

我当场呕出了马赛克。

沈泓也单手捏着鼻子,和我一并吐了出来,但他还在嘴硬,「你吐什么,害得我一起吐!」

我:……

行,我不和小屁孩计较。

我定睛一看。

海参鲍鱼大闸蟹,鱼翅扇贝大对虾。

逐渐适应了海鲜海腥味的我,想象着做熟后的味道,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

但是……

我只会吃不会做啊!

我推搡了两下沈泓,「你去做吧,我看你挺喜欢给师尊做饭的。这样,到时候我就说是我做的,我们两全其美。」

沈泓诡异地沉默了。

你后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

我扭头一看。

灶台上一片狼藉,所有调料混在一起。

我悟了。

怪不得师尊想也不想就嫌弃地拒绝。

这什么人呐,又菜又爱做。

我赶走了碍手碍脚,耳朵根通红,活像被人扒穿了底裤的沈泓。

6

我蹲在地上,进入了放空的状态,一时之间很想念现代的黑科技。

我硬着头皮挑挑拣拣,从海鲜豪华盛宴里拎出来两样食材。

鸡蛋,牛乳。

如果把牛乳换成羊奶,那我可太熟了。

牛奶溶豆加上鸡蛋布丁,溶豆奶香浓郁,布丁软嫩弹牙。

蛋蛋看了都要直呼内行。

不过如果对象是师尊的话……

我脚底发软,深觉自己可能是第一个被秒收秒丢的徒弟。

泪目了。

我端着两个小碟子去了正殿,本想贼手贼脚放在桌子上,直接开溜。

我却没想到,师尊已经起来了,殿里还多了两个人。

掐指一算,可能才半个时辰不到。

沈泓乖巧地站在一旁。

师尊偎在铺满了绒毯的贵妃椅中,身体柔软到不可思议,像是没有骨头。

他半眯着眼睛,瞧着像是没睡醒。

本以为是个清冷端正的美人,没想到这幅慵懒的模样丝毫不违和。

甚至我有一种错觉,如果在这椅子上的是蛋蛋,下一秒它就会软软地冲我喵一声,伸出两只粉嫩的小爪子,要摸摸头了。

「咳。」

殿里多出来的另外一人咳了两下。

师尊掀开眼皮子看了一眼。

看到我愣在原地,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坐正,又打了个哈欠,淡色的琉璃眼像是浸上了一层蒙眬水雾。

「你端的是什么?」

还没等师尊开口,反倒是方才咳嗽的人好奇发问。

我抬起头和他对视。

那人瞧着也是青年模样,穿着玄色的衣裳。

一双和师尊如出一辙的琉璃眼却眸光灼灼,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好玩的事物。

我嘴角抽了抽,觉得他可能要失望了。

「师妹,这位是我师尊,正是玄霄宗的第九代掌门。」

沈泓见我欲言又止,见缝插针地补了一句,熊孩子还偷偷占了句口头便宜。

我恍然大悟。

我将碟子呈上,「师尊,师伯,这是弟子做的…… 小食。」

「你心思倒巧,」师伯很给面子,捏了一粒溶豆起来,仔细观察,「这等吃食本尊不曾见过。」

师尊已经坐正,闻言臭着个脸道:「不吃拿来。」

师伯连忙噤了声,塞进嘴里。

美人静静地看着这俩碟子,淡色的琉璃眼瞳孔微微放大。

完了,完了。

我都能读懂他满脸的「让你做饭,你做的这是什么鬼玩意」的疑问。

「师尊,这是牛乳溶豆和鸡蛋布丁,最适合当睡醒后的小食,有助于消化,还能开胃……」

我硬着头皮忽悠。

活着行,死了算,不行咱就早点散吧。

我生无可恋地看着师尊捏起一粒溶豆。

冷白的指节上依稀有淡紫色的青筋,指甲尖却是健康的肉粉色,修剪得圆润整齐,相映成衬,煞是好看。

就是不知道拎着我脖子把我丢出蘅越山的时候,会不会也这么好看。

他鼻子几不可见地动了动,清冷的美人少有地困惑。

溶豆在他指尖转了又转,最后还是略带迟疑地进了口中。

我眼观鼻鼻观心,过了好一会没听见动静,才敢抬起头偷觑一眼。

师尊竟然没有要把我丢出去,也没有发难,反而一粒接着一粒地吃着溶豆,动作虽然快,但不失优雅。

清冷的美人一颗接一颗地吃着小婴儿的食物,真是怎么看怎么……

师尊瞥了我一眼。

我礼貌地收起来了我的变质姨母笑。

师伯还要再拿几粒,却见师尊毫不留情地将碟子一抽,啪的一声打在了师伯的手背上。

他慢吞吞道:「要吃让你自己徒弟做。」

你好毒,你这是要害他。

师伯急了,「他做的那东西能吃吗?我上次吃了上吐下泻两个时辰!」

沈泓:…….

你们这样当着当事人的面讲好吗?

我突然觉得这熊孩子受伤的样子有点可怜巴巴的。

但我不是故意要笑出声的。

沈泓哀怨地看了我一眼。

我不厚道地想,这算我糊弄过去了吗?

师尊像是看穿了我的内心,中肯地吃完最后一颗溶豆,「尚且不错。」

我嘿嘿一笑,深藏功与名。

师尊,简直比蛋蛋还好糊弄。

7

自从发现师尊的口味十分独特,我在蘅越山的日子变得格外舒服。

开着五星大厨的工资,做着有手就行的食物,过上了朝九晚五的幸福生活。

俗话说饱暖思猫咪,是夜,月黑风高,我美滋滋带着一小碟蛋蛋最爱的自制鸡胸肉干,一路跑到了外门。

别说,大晚上走夜路,黑灯瞎火,真的很容易摔跟头。

我龇牙咧嘴地摸摸自己的尾椎骨,拍拍身上的土,起身继续前往外门。

这回我顺利地摸到了外门的后山。

我喵喵呜呜学着蛋蛋叫了两声。

很快,身后传来了一声熟悉的猫叫。

蛋蛋坐在阴影里,一双松石绿的猫眼静静地盯着我。

我眼前一亮,抱起蛋蛋,将脸埋在毛茸茸的肚皮上。

暖乎乎,软糯糯,有股阳光和青草的味道。

它用脑袋拱了拱我。

我抬起头,蛋蛋趁着这个空隙钻出来,小爪子搭在我手臂上,轻轻舔了舔我的小臂。

「好痒…… 嘶,好疼。」

我不自觉倒吸一口凉气,低头一看,才发现手臂上有块破皮,正在缓慢地渗着血。

应该是刚刚摔的。

我放下蛋蛋,「蛋蛋,妈好想你!」

蛋蛋凝视着我的伤口。

我笑眯眯地摸摸猫头,完全不觉得这点小伤口需要在意。

我献宝似的把盘子往蛋蛋面前一放,「崽啊,以后我们不住后山了,妈领你去住蘅越山的豪华大别墅。」

蛋蛋喵了一声,轻巧一跃,落在了我手臂上,用鼻尖再次拱了拱我的伤口。

我笑道:「不要紧啦,小伤口。」

「喵!」(这么大一个口子还笑得出来!你是想让本尊怜惜你吗?)

蛋蛋愤怒地转过身去,拿屁屁冲着我。

我挠挠头,不明白哪里惹到了猫主子,只好先抱起蛋蛋,准备将猫偷渡回蘅越山。

蛋蛋撅着屁股,一溜烟跑了。

我哎哎两声,也没拦住。黑灯瞎火的,我只好孤身一人打道回府。

刚踏上山顶,就感觉背后一道凉飕飕的视线。

我扭头看了一眼。

师尊无声无息地矗立在我身后,月色映衬下,他神情越发冷凝。

我头皮一麻,像半夜不睡觉被宿管抓到的学生。

师尊盯得我发毛。

就在我要绷不住要打个招呼,问问师尊怎么这么晚还不睡的时候,他开口了。

美人微微颔首,语气不容置喙,衣袂随着动作如流云飞散,飘然若仙。

他不由分说丢给我一个灵袋,「入门之日忘记给你的。」

紧接着,打了个哈欠,也不等我回答,自顾自走了。

我傻眼地捧着东西。

大半夜不睡觉,就是突然想起来有东西忘记给我了?

有够臭屁的。

我回了屋,心里还在嘀咕,拆开储物袋打开一看——

灵石流光溢彩,稀奇法器琳琅满目,还有几瓶上品生肌膏。

我随手拿了些普通金创药擦擦手臂上的擦伤,将灵袋贴在里衣,生怕长腿跑了。

我也是个狗大户了!

8

我的日子过得十分舒坦,就是也不知道和我一起受苦受难的苏浅绿,现在过得如何。

这日我哼着歌提着菜篮子去外门集市采购,先找上了苏浅绿。

虽然她没被选上,但没有丝毫气馁。

卷王还是那个卷王,听说我要找小摊贩买些新鲜羊奶后,她二话不说提溜着我就飞奔而去。

「去了好地方还回来干什么?你以为我会想你?我才不会想你呢,你过好日子去!」

这熟悉的力度,熟悉的小嘴巴子,熟悉的傲娇之感。

我抽空从袖子里掏出来师尊给的生肌膏,声音都在风声中扭曲:

「你脸还没白回来吗?」

苏浅绿:「哪壶不开提哪壶,买完快滚!」

我憋不住笑,「给你带的,一涂就好,包治晒伤,保证你还和之前一样,白白嫩嫩。」

苏浅绿停下了脚步。

她带着鼻音,抬头看我,「朝酒,我们还是姐妹吧?虽然你又懒又馋,但我还挺喜欢你的。」

「谁说不是呢?」

我将生肌膏塞到她手里,「凌越山好像缺个厨娘,你等我问问。」

苏浅绿眼前一亮,「厨娘?好啊!我还是俗家凡人时,和我阿娘学了凡间最有名的三大菜系!朝酒……」

我见不得她这局促不安的样子,「赶紧的,别叫我,买了菜做些吃的让我带回去。」

没等我话音落下,我又被她扯得双脚离地。

挺好的,还是那个苏浅绿,真他娘有活力。

外门的集市很热闹,我不仅买到了新鲜的羊乳,还买了不少鲜活的食材。

我回来时,手里的食盒还装满了苏浅绿一个激动不小心做多了的菜。

从水晶虾饺到三鲜蒸鱼,整整齐齐摞着,闻着就食指大动。

真不愧是全能型修真界人才。

回到蘅越山,我一眼就看见在山门口守着的沈泓。

他幽幽地盯着我,「小师叔说你去外门了,你还知道回来?」

我:?

怎么好像我是个负心汉?

我看着他手中熟悉的食盒,悟了。

又菜又爱做,次次被拒绝。

沈泓嗅了嗅,「外门什么时候开了酒楼?你这食盒闻着好香。」

我:「就不能是我自己做的?」

沈泓鄙夷地看了我一眼。

兔崽子。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做的吃的狗都不吃。

「我姐妹做的,她很会做饭,你可以和她学学。」

我难得没在意沈泓的白眼,只是挤眉弄眼地对着沈泓道:「她是外门的,叫苏浅绿,人很好。」

除了嘴有点毒。

沈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不是想做出好吃的菜,给师尊吃吗?她很会教人,要是能从外门调出来,她肯定十分感激你,到时候你想学什么菜,还不是手到擒来?」

沈泓眼前一亮。

得,这事妥了。

真好忽悠。

山峦叠翠,云雾缭绕的尽头,宫殿门口,隐约一个颀长挺括的身影。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师尊。

今天竟然没睡懒觉?

我晃了晃食盒,再拍拍腰间挂着的师尊给的储物灵袋,示意今天的采购十分圆满。

储物灵袋里可是装着满满两大桶羊乳。

出人意料的是,师尊的面色并不好看。

他脸色极臭地盯着这边看。

等我和沈泓走近了,冷脸对着沈泓道:「你下山干什么?」

沈泓莫名其妙地摸摸后脑勺,「我去看看师妹回来了没,怕她拎一堆东西回来,提不动。」

师尊意味不明地冷哼了一声,凉凉道:「本尊会让她累着?看完了,你可以带着你师尊一起滚了。」

「隔着这么远我都闻到香味了,」师伯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小弦儿,你好狠的心,我来找你叙旧,你却连顿饭都不给我吃。」

师尊:「再这样叫本尊,本尊亲自送你下山。」

美人垂着眸,威胁意味极大地活动了一下关节骨。

我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无辜道:「来都来了,要不吃点?」

9

一张琉璃桌,活像硝烟弥漫的叙利亚战场。

师尊面色不善,师伯笑眯眯的,沈泓则是偷偷咽口水。

我生无可恋地试探性问道:「咱们,要不,开吃?」

师尊瞥了我一眼,率先动了筷子。

第一筷子,就夹了火候最好的蟹肉饼。

师伯紧跟其后,正要夹一只我新研究的简单版盐酥虾,就被师尊不着痕迹地挡了筷子。

师伯磨了磨后槽牙,继续去夹蟹肉饼。

又被师尊推走了盘子。

师伯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想夹一块天妇罗虾。

师尊直接把整个盘子拉走了。

我:……

您搁这过家家呢?

师伯看着面色不善的师尊,最后退而求其次,夹了一个苏浅绿做的水晶虾饺。

这回师尊倒是没拦着他了。

吃到了第一口饭的师伯感动得泪流满面,「小酒儿,你这虾饺哪里来的,是哪家…… 咳咳!」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师尊精准地一筷头塞了一口三鲜鱼,「谁准你这样叫她的?为老不尊。」

师尊冷冷道:「好吃你就多吃点。」

我不懂,但我大为震撼。

你们这样的师兄弟感情真的没问题吗?

还有,身为掌门,师伯你一身玄衣的稳重人设呢?

我尴尬地笑笑,「呃,是弟子一个好朋友做的。本是想今日拿些她做的吃食给师尊尝尝,因为弟子实在不会做些复杂的吃食,正好她擅长,想着是不是能……」

师尊打断我,琉璃色的瞳孔清浅,「蘅越山有你一个就够了。」

我:……

好在我一开始对蘅越山多收一个弟子就没报期望。

沈泓没辜负我一路喂给他的洗脑包,「师尊,我们凌越山缺个厨娘。」

师伯只思考了不到两秒,「成,不如调来凌越山吧。既然是小酒儿的朋友,想来也是个不错的,也别是厨娘了,本尊明日去外门收了她为弟子,给泓儿当师妹好了。」

小酒儿这三个字出来的时候,师尊手里的筷子嘎吧一声,断成了两节。

师伯一抖,脸色讪讪道:「师侄的朋友嘛,定然不错,也好让泓儿学着些。」

看样子,师伯对沈泓的手艺真是怨念颇深。

我愣愣地放下筷子,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多谢师伯。」

师伯摆摆手,趁着师尊抿唇看我的工夫,眼疾手快夹了个蟹肉饼,抬着下巴乜了一眼师尊,得意扬扬。

师尊见我开心,哼了一声,终究没再说什么,拿了双桌子上的干净筷子,自顾自开始吃起来了虾饼。

吃饱喝足,到了饭后甜点的时间。

我献宝似的端出来我的改进版羊奶蛋糕和羊奶溶豆。

师尊一直臭着的脸色有所缓和,慢吞吞拿着勺子舀了一口。

我还给师伯和沈泓都备了一盘,三个人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一时之间埋头苦吃。

沈泓唔唔两句,「师妹,你做的这些小食很好吃。」

师伯已经吃完,十分自然地从徒弟的盘子里挖了一勺蛋糕走,肯定道:「简单美味,泓儿,学着点。」

师尊难得没有计较两人分了他的吃食,只是将最后一块蛋糕送进嘴里,唇角不自觉勾起。

美人一笑,海棠怒春。

他眼里带了星星点点的笑意,语带眷念:

「口味适中,倒是不淡。」

我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了什么,却没抓住,只沉浸在了美人的笑里。

要命。

这个笑犯规了。

「重弦,重弦,」师伯啧啧两声,又理所应当从沈泓碗里叉了一块蛋糕,这回被警觉地护住了,「能口味不重吗?」

我:……

师尊的名讳是谢重弦,二声的重。

被师伯这么一说,重弦也不是没有道理。

重咸嘛。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

师尊面无表情给了师伯后脑勺一巴掌。

他说:「别带坏了本尊的徒弟。」

声音低哑,带着慵懒,似是微醺。

宛若华宝琉璃的眼珠望着我,清浅而澄澈,不含任何杂质。

我心脏怦怦地跳,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可惜还没跳两下,就被师尊问住了:「怎的想起用羊乳了?」

「自然是因为羊乳易消化,营养价值高,口感更好。」

自然是因为我要给蛋蛋做羊奶蛋糕。

我信口开河:「都是由外门集市的摊贩新鲜挤制,不用隔夜奶,绿色又健康,比冷藏牛奶让人更加安心。」

猫又不能喝牛奶!

师尊清浅的琉璃瞳盯着我。

一瞬间,我有种被看穿了的错觉。

「可。」师尊慢吞吞地吃完最后一块,看着眼巴巴盯着他碗的二人,冷笑道,「你们俩这么喜欢蹭饭,日后羊乳的灵石,由你们出。」

我已经做好了自掏腰包回馈社会的觉悟,结果社会给了我一巴掌,让我赶紧别破费。

师伯挑着眉毛,收回了去偷师尊碗里蛋糕未遂的手,「你干脆把小酒儿送给我,我们凌越山天天吃羊乳都吃得起。」

接下来的画面太过于血腥残暴,我就不赘述了。

师尊单方面暴打了一顿师伯,师伯在还手的同时还笑嘻嘻的,一脸「你来打我啊」的样。

我看向一脸习惯了的沈泓,弱弱地问:「他们师兄弟感情一直这么好吗?」

沈泓见怪不怪,甚至还能有心思加油鼓劲,煽风点火,「小师叔,攻下盘!」

我:「……」

快歇着吧。

没看见师尊杀气凛然地看了这边一眼,马上就要连你一起打了吗?

倒霉孩子。

每次师伯来蘅越山,都这么热闹。

师尊被惹毛了之后追着暴打的模样,也鲜活不已。

清冷的美人,跌进红尘,眉眼生动。

我托腮拄在桌子上,忽然觉得这样在蘅越山过一辈子也不错。

虽然我上辈子是个孤儿,也一直因为奔波工作努力赚钱而疏于交友,最后猝死的时候也没什么挂念的亲朋好友,但现代的黑科技还是让人想念的。

来蘅越山之前,外门冬冷夏热。尤其是夏天,我连做梦都在抱着西瓜吹空调。

我在修真界待了三年,这是第一次萌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如果非要形容,那就是归属感。

在我马上就要被沈泓传染,一起加入点火大军的时候,师尊忽然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报之以对金主爸爸最真诚的笑容。

师尊某些时候也是很可爱的。

就像玩着玩着忽然要停下来找找我,生怕我不见的蛋蛋。

这样想着,我没忍住嘴角咧得更大了。

蘅越山,从今天开始,我就大言不惭把这当成自己家了。

10

我在蘅越山不知不觉就待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经历可谓是极其丰富。

先是偷渡蛋蛋,再是苏浅绿被掌门玄渡仙君收为了座下弟子。

外门飞出去两个金凤凰,最近一直被人津津乐道。

然而树大招风,我看着美其名曰来拜访的一个外门弟子。

他贼眉鼠眼,深得外门掌事真传,「师妹啊,外门素日待你不薄,你看如今外门需要修缮,掌事让我……」

「修缮?」我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就抄起来了笤帚。

「你家掌事三个月前还说我是老鼠屎呢?!」

我抡着笤帚就要揍人。

以前的我唯唯诺诺,现在的我重拳出击。

不仅是因为我人在蘅越山,更因为我看见了刚要进宫门的沈泓和苏浅绿。

沈泓左脚刚迈过门槛,就听见了这么一句话。

他夸张道:「怪不得小师叔前几个月没由来罚了外门的掌事。」

「愣着干吗,还不来帮忙?」

我追得来人满地乱窜,眼见人就要窜出去了,得空才反应过来沈泓说的话:「…… 你说师尊罚过外门掌事?」

「是啊,合着是给你出气去了吧。」

沈泓随意揣测了一句。

苏浅绿顺手一揪,就将人逮了回来。短短数秒之间,苏浅绿已经将人五花大绑。

我忽然觉得手里的笤帚有点烫手。

师尊人这么好的吗?

他可没和我说过。

虽然师尊素日不怎么关心我的样子,但是……

「嗷!」被苏浅绿逮住并且一顿胖揍的外门弟子惨叫一声。

「哎,你力气这么大?」沈泓好奇地打量着新鲜出炉的师妹,「瞧着不像个女的啊。」

我:……

就你天天长个嘴叭叭地在雷区蹦迪是吧?

苏浅绿停下了动作。

苏浅绿捏了捏关节骨。

苏浅绿过来了。

我:「节哀吧,下辈子注意点。」

沈泓:?

在沈泓还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默默行了个不标准的默哀礼,退出了战场。

不顾沈泓挽留的哀号,我准备去小厨房做点吃的送给蛋蛋。

蛋蛋被我养在了小厨房旁边的后山,比外门的后山环境更好。

我刚进小厨房拿出食材,一只漂亮的雪白小猫咪就翘着尾巴喵喵叫着,优雅地踱步进来了。

我怎么看怎么喜欢,没忍住放下手中的羊乳,过去贴贴。

蛋蛋眯着眼睛,小爪子抵住我,打了个哈欠,松石绿的猫眼沾上水雾,小鼻头耸动两下。

我嘿嘿两声,「再让妈妈亲热亲热。」

蛋蛋喵了一声,却没有挣扎,反而顺势将肚皮袒露出来,供我梳理。

我一边贴贴,一边习惯性和蛋蛋絮叨了起来:「蛋蛋,妈跟你说哦,刚才我听沈泓说,师尊好像三个月前惩治过外门掌事。」

「你说师尊怎么就这么好呢?」

手底下的小猫咪受用地喵了一声,用脑袋瓜子蹭蹭我的手,大方地把肥肥的大腿露出来给我摸。

这里有很多软乎乎的肉,加上蓬松的棉花毛,只有主子心情好时才会赏我几分钟揉捏。

我幸福地摸了几把,继续絮叨着:「就是平时有点臭屁,脾气也不大好,做了事别扭地不说,还真是……」个傲娇的人,像猫一样。

没等我说完,手底下的小猫咪脚一蹬,一骨碌爬了起来,把头一扭不理我了。

「喵。」(你说谁臭屁?本尊就不该理你!)

好吧。

孩子不耐烦了。

真是猫脾气,阴晴不定。

不过谁让蛋蛋生闷气的时候都这么可爱呢?

我蹲在地上,祈求一样地碰着蛋蛋的尾巴,任凭那根松软的大尾巴扫来扫去,「蛋蛋?蛋仔?蛋总?妈妈错了,不摸你腿子了,摸摸头好不好?」

蛋蛋的尾巴依旧拍得啪啪作响。

「喵咪呜。」(蠢女人,你以为卖乖本尊就会心软吗?)

它的小耳朵抿着,过了好一会才一动一动,用一种「赏你的」眼神,将头凑了过来。

我接受了猫主子的馈赠,「这样的生活真好呀,像做梦一样。」

蛋蛋:「喵呜喵喵咪。」

我被这一阵抑扬顿挫的喵叫声逗乐了。

「蛋蛋,你是在说你也很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蛋蛋抬着下巴,一只小猫咪愣是做出了睥睨天下的姿态。

它居高临下地赏了我一爪子。

我一愣,软乎乎的小肉垫带着略微的温度,真实的触感让人幸福不已。

蛋蛋舔了舔嘴,示意自己饿了。

我嘿嘿笑了几声,这才舍得放下蛋蛋,转身去给孩子做些吃的。

背后,一道视线紧紧跟着我。

这只粘人的小猫咪。

11

自从苏浅绿被师伯收为弟子,我倒是很少看见沈泓了。

也不知道他是在跟着苏浅绿刻苦学习菜品,还是和这个新入门的师妹大战三百回合。

从苏浅绿的纸鹤传书中看,二者皆有。

苏浅绿在信中表示了一百二十个不情愿:「虽是他牵头将我带来的,可这人嘴巴也忒欠,又总在我面前晃,不是给我送衣裳就是寻个珠钗。我本是感激,可他却说见不得我品味差丢了凌越山的脸,总要给我找些不痛快。」

我想了想,提笔回道:「你俩彼此彼此。」

一句不够,我又友善地补了一句:「别把他打死了。」

苏浅绿:……

她给我回信,省略号下跟着几个大字:我没打他!

苏浅绿终止了对话。

我挑挑眉,失去了话痨姐妹的陪伴,只能看会儿话本子打发时间了。

在蘅越山,我彻底躺平了。

比如此刻,我正躺在蘅越山宫门口的摇椅上晒太阳。

我美滋滋地往嘴里扔了一颗糖豆,翻出了我昨天晚上没看完的话本子。

这罐糖豆也是师尊前几天赏我的,据说来自凡间有名的糖水铺子。

里面五颜六色什么味道都有,吃的时候很惊喜,多数是水果味,一点也没有寻常糖果的甜腻。

荔枝味后接着草莓味,一颗接着一颗,根本停不下来。

我嗑着糖豆,正看到兴起处,忽然余光瞟到一抹飞扑而来的白影。

「蛋蛋?」我放下手里的糖豆和话本子,站起身准备接住崽,「是肚子……」饿了吗?

我话还没说完,只觉得一阵猝不及防地天旋地转,头重脚轻,眼前重影。

就,挺突然的。

一只蛋蛋变成了两只、三只、四只……

我往前一栽,失去意识前,我好像看见了一道乍然出现的雪色身影,和失了素日冷漠脸色的师尊。

有股好闻的青草松香味。

我迷迷糊糊地想,这熟悉的眼前一黑,心脏狂跳,我该不会……

又要突然猝死了吧?

我再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重影,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察觉到身上被一股暖流包围,我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正在蘅越山宫殿里的浴池中。

阵阵刺鼻的草药味差点没把我送走。

我艰难地扒开胸前一片药草,发现我没想错。

我浑身赤裸地泡在浴池里,周围也没有……

不,还是有的。

我一眼就看见了趴在池子边睡觉的蛋蛋。

它怎么会在这儿?

我仔细回想,却发现一片茫然,头疼欲裂。

就在我满头问号的时候,蛋蛋醒了。

它被我撩水花的动作惊醒,一双猫眼里满是担心,小耳朵背在后面,紧紧抿着。

我哗啦一声从水中站起来,准备先给自己穿个衣服。

「蛋蛋,你怎么在这?」

「喵呜!」(不…… 不知廉耻!)

我的声音和蛋蛋惊悚的叫声同时响起。

蛋蛋惊叫一声,飞速转过身去,小爪子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啪啪打滑,像是卡住的四轮驱车,打滑了好一会儿,才慌不择路地跑了。

头也不回。

我闻了闻自己身上的草药味。

好吧。

猫鼻子这么敏感,估计是我刚刚站起来朝它那儿走,刺激到它了。

找了一圈,我发现这里根本没有我的里衣。

没有内衣真的很没有安全感啊!

纠结了好久,我迈上了岸,准备溜回我的屋子。

脚步刚跨出去,就听见外面的脚步声。

轻盈如猫,略带迟疑。

我一个哆嗦,毫不犹豫地转身滑进浴池,咚的一声还磕青了胳膊肘。

师尊清冷的声音响起:「醒了?」

我只觉得脸生理性地发烫。

我:「醒…… 醒了。」

师尊道:「醒了还不出来?」

我闻言脸更红,从齿间挤出来几个字:「出,出不来。」

师尊蹙眉,「为何?」

我:不雅观。」

师尊冷声,「快一些,衣裳不是在岸边?你身子还需要调理,醒了就不宜继续泡着了。」

我崩溃,「没衣服啊!」

我直接自暴自弃。

还有,你为什么知道我衣服在哪里?

身后寂静了好一会儿,静到我以为师尊已经走了。

直到他一声轻咳,十分不自然地往前走了两步。

我:你别过来啊. jpg

我环着胸,浑身发烫,只觉得浴池的温泉水越来越热,活活要把我煮熟。

一只煞是好看的手伸了过来。

白皙肤色在水雾的映衬下如同上好的羊脂玉,冷凝着光泽。手背的青筋和用力过度的指尖昭示着主人此刻并不平静的心情,被拎在指端的里衣卷成一团,欲盖弥彰。

「你日前昏倒,本尊匆忙之间,将你的衣服收在囊间,一时忘记了。」

他有些难以启齿,清冷低沉的声音都被水雾浸透,沾了许多浓稠。

我近乎飞速地一把夺过,脸色爆红。

「哗——」

「唔。」

随着一声闷哼和水花迸溅的巨响,偌大的浴池里多了一个人。

这么大的地方,师尊偏偏落在我面前。

我刚刚用力过猛地夺过衣服时,不小心勾住了他的袖子。

连带着把毫无防备的师尊一起拉了下来。

他错愕放大的瞳孔和削薄水泽的唇,咫尺之遥。

呼吸都递着一股实质可见的暧昧。

12

我面无表情地抹了把脸上的水。

谁能告诉我,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师尊入水时情不自禁地闷哼落入耳中,像是细小的绒毛,一下又一下挠着我的心脏,在我脑海中反复循环播放。

我颤颤巍巍地后退两步,水被我带的漾开一圈圈波纹。

「我,不是故意的……」

我看都不敢看一眼师尊。

好吧。

还是看到一眼了的。

怪我视力 5.0。

师尊不自然地别着头,精致的耳垂泛着指尖同样的粉色,半垂着眸子。

我从侧面只能看见他纤长的睫毛落下一片阴影,轻轻颤着。

他像落入凡尘的江河明珠,也像惹上人间情欲的一点清霜。

我咽了口口水。

没等我咽第二口,捂住跳动过快的心脏,汩汩暖流就顺着我鼻子淌了下来。

我抹了一把,晕乎乎地看见满手猩红。

师尊察觉到不对,他诡异地注视着我的鼻血,慢吞吞地递过来一块帕子,尽量不去带动水,省着将勉强遮着我身子的药草一起带走。

我接过帕子,指尖相触的那一刻,师尊触电一样弹了回去,耳垂彻底红透,面上也染了薄红。

他背对着我,略带慌张地逃上岸,故作镇定,「穿好衣裳,成何体统。」

只可惜,带着颤的尾音出卖了他。

我捂住鼻子,没敢说,好像不是你不小心将我衣服带走了一样。

我不自觉在脑海中浅浅勾勒了一下师尊扒我衣服的场面。

这么好看的手,解着衣裳……

刚止住的鼻血又汹汹而来。

师尊的手无意识地抠挠着岸边的鹅卵石,耳朵以极小的幅度动着,「你虚不受补,还不快出来?」

我思考了一下,觉得如果解释一下这不是补大发了才流的鼻血,师尊可能会直接把我丢出蘅越山。

于是我尴尬不失礼貌地笑笑,转过身去,仰起头,里衣在手心里攥着,又平复了好一会儿,才麻利地穿好了衣服。

我哗啦一声从浴池中站起来走上岸,心虚开口:「师尊。」

师尊道:「穿好了?」

我脸红红地低头,「穿好了。」

师尊又道:「你可知为何如此?」

如此流鼻血吗?

我大脑宕机,「弟子不知。」

师尊无奈地撑着额头,转过身来与我对视,刚消去绯红的脸再次不自然地攀爬上颜色。

他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不去看我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的里衣,声音粗重了许多,「本尊给你那罐洗髓丹时,是如何说的?」

什么洗髓丹?

不是糖豆吗?

我听说过洗髓丹,这可是好东西,外门的弟子做梦都想求来一颗,只要一颗便可洗经伐髓,只是可惜炼制的过程复杂不说,所需要的材料更是有市无价。

我就给当成糖豆嗑了?嗑了大半罐?

我一脸蒙,还不敢接受自己变成了两脚吞金兽的事实,「师尊不是说那是糖水铺子的糖豆?」

师尊哽住半晌,良久才缓缓嗯了一声,似是恼怒,「那本尊后面那句呢?」

他羞恼的眼神像极了一只傲娇的猫。

我忍不住被他那生动的表情吸引,眼神在他脸上身上流连。

一绺乌发贴在他鬓角,唇色因为情绪的波动鲜红起来。

鲛纱的质量真好啊,遇水不湿。

然而正因如此,一尘不染的衣裳和浸湿的头发、顺着脸颊弧线淌下来的水,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水滴滚落至喉结时,一直沿着修长的脖颈没入衣襟,平白无故添了几分诱人。

师尊更加恼怒的声音响起:「看什么?」

我连忙收回我这大胆的目光和不听话的眼珠子。

我胡言乱语:「师尊说,那是凡间有名糖水铺子的糖果,叫我,叫我……」

叫我什么来着?

我忍不住回想那天的画面。

师尊刚从炼丹房出来,也不知是没睡醒还是一直没睡,打着哈欠,眼里惯常有着困倦的蒙眬,向来穿着整齐的衣裳也松松垮垮,束着的乌发散落,见我守在门口等着他,下意识地唤了我一声。

是轻轻咕哝的一声,分辨不出来到底是什么。

我如今日一般一直走神,直到他丢给我一罐糖豆,说了些什么。

记不清了。

只记得他看见我时,琉璃眸微微发亮,伴着些许依赖的咕哝音节,像是撒娇,像是信任。

无论哪种,都十分可爱,和平时的模样大相径庭。

我那时满脑子想着的都是,我的师尊不可能这么可爱。

哪还记得他叮嘱了什么?

师尊见我久久不说话,又是一副走神的模样,黑着脸替我补充完了这一句话:「本尊叫你少吃些,一日最多三粒,你却转眼一天就吃了半罐?」

我无辜地眨眨眼,「可弟子以为是普通糖豆…… 师尊为什么要将洗髓丹说成糖豆?」

我隐约猜到了什么。

果不其然,师尊彻底怒道:「本尊给你什么,还要跟你交代个明白?上次的生肌膏,你用了?」

我摸了摸胳膊上早就结痂长好的小口子。

我忍不住低声道:「师尊关心弟子,为何不直说呢?」

猝不及防的直球把对方打得一愣。

「本尊何时关心你了!」

他气急败坏地丢下几个瓶瓶罐罐,袖手就要走,到了门口又生生顿住。

我听见他僵硬地说:「本尊方才替你排了经脉里暴走的真气,你日后就住在本尊宫里,每日都要来此浸泡药泉。」

我忍不住笑,「是,师尊。」

他说:「别再吃多了,那些灵药都是每日三粒。」

我想了想,道:「多谢师尊,但弟子搬来宫里的话,可以养猫吗?」

颀长挺括的背影又是生生一顿。

他猛地回头,没由来失态道:「花朝酒,你什么时候才能多关心一下你自己?」

言罢,他似是觉得失态,猛地抿住嘴,把头扭回去,大步离开。

我看见师尊情绪波动时,桃花眼淡粉色的眼尾都跟着变红。

衬在冷白中,勾人心尖上。

我没有收拾地上的瓶瓶罐罐,反而慢慢蹲下身来,望着师尊远去的背影。

傲娇。

我将脸埋在膝盖里,再抬头时,脸上还是发烫发热,心脏怦怦跳。

在浴池岸边蹲了好久,我都没有理清乱如麻的思绪。

等我站起身来时,腿先麻了。

我一个踉跄,差点栽到。

「喵!」(蠢死了!本尊当真要把你拴起来,才能让你一刻不受伤!)

我抬头,发现蛋蛋不知道什么时候轻巧地钻了回来,它在我面前,用爪子虚虚地扒拉住我。

我闷闷地点了点它的小脑袋瓜,「蛋蛋,你刚去哪了?」

蛋蛋晃了晃脑袋,我眼尖地看见它的小耳朵没有毛的地方泛着粉色。

「这里很热吧?你今天吃没吃东西?」

蛋蛋甩开了我的手,松石绿的猫眼盯着我,莫名其妙地像是在生闷气。

「怎么啦,蛋蛋?你偷偷跑进来,应该没关系吧?好在师尊应该是不讨厌猫的,我刚还和师尊说了……」

我絮絮叨叨,也不知自己都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仿佛只有这样不停下嘴,才能缓解一下自己现在的心情。

「喵呜!」

蛋蛋的尾巴愤怒地抽打着地。

我不知道蛋蛋这猫脾气到底是随了谁,我一下又一下地安抚着它,摸着它的小脑袋,「蛋蛋,一个人如果之前从来没谈过恋爱,突然有一个人对她特别特别好,然后她对那个人有了莫名其妙的感觉,你说着感觉是感激呢,还是喜欢呢?」

蛋蛋眯起了眼睛。

「喵?」(这蠢女人待在蘅越山,还能勾搭到别人?是谁?!)

我越说声音越小:「如果是喜欢,那我要是喜欢上自己的师尊,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蛋蛋张大的瞳孔缓缓收缩。

它来回拍打地砖的尾巴慢慢停了下来,耳朵往后抿紧,可疑地泛起了红色,比刚刚的粉色更浓郁。

我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没察觉到这一变化,只以为小猫咪是被我摸得舒服了,自顾自继续念叨:「唉,没可能的。但是我一想到师尊,心就跳得厉害,蛋蛋,如果妈妈控制不了自己可怎么办啊?如果我真说了,师尊怕是要直接将我扔出蘅越山的。」

「喵呜。」(蠢女人。谁扔你?扔了还得找个做甜品的。)

蛋蛋一跃而上,一股脑爬到我手臂上,双爪抱着我,像一只小树懒。

这是要抱抱了。

我抱起小猫咪,和它贴贴,「算了,不想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蛋蛋受用地眯起眼睛,任由我对它上下其手,脾气极好地乖乖搂在我怀里。

果然,小猫咪就是最治愈的。

只纠结了一会儿,我就精神满满地起身,顺便放下蛋蛋,整理好师尊刚给的几瓶药。

我豪气凌云地指着池子,「蛋蛋,看见了吗,妈妈为你打下的江山,从今天起,我们从小别墅换到大别墅了!」

蛋蛋喵了一声,算是猫大爷对我难得的回应。

它一双猫眼,清清浅浅,松石绿色在雾中蒙眬模糊。

13

自从糖豆乌龙之后,我和师尊的关系亲近了许多。

我也终于确定了,看起来清冷的师尊,实际上和苏浅绿差不多,都是不怎么会表达自己的臭傲娇。

师尊还比苏浅绿更甚一些,苏浅绿只是嘴巴毒,偶尔还会说几句人话;师尊则是彻底的臭屁,活像个猫脾气,阴晴不定,心情好才会赏你几个好脸色。

但我却越来越忍不住觉得他可爱。

清冷浓艳的美人,实际上是嘴硬心软的傲娇,让人很难不心动。

尤其是这几日,我做梦都是那日浴池中,师尊跌落水池的模样。

搬进师尊的宫殿,住在小偏殿之后,悸动之感越发难以忽略。

我总是控制不住去偷偷看师尊,哪怕是师尊在睡觉,我也会借着送小食的由头,给自己找个合理的借口偷溜进去看。

一看就是半个时辰。

我都觉得自己变态。

在偏殿住了几日后,变态行为愈甚。

属于那种闻到师尊身上的青草松香都会忍不住心跳加速那种。

这样下去不行。

深思熟虑之后,我决定出门散散心。

修真界没什么熟人,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去找苏浅绿了。

正好也看看她在凌越山过得怎么样。

听说我把洗髓丹当成糖豆嗑,把自己嗑得真气灵力暴涨晕过去之后,苏浅绿没少过来数落我,这两天却又忙了起来,我还怪想她的。

前些日子她来看我,只顾着骂我懒馋了,我们还没仔细唠过她去凌越山过得怎么样。

这日,我正要出门去凌越山串门,还没等我蒸好带给师伯和沈泓的牛肉干,苏浅绿先一步杀上了门。

她趾高气扬地走在前面,后面跟着拎包小弟一样的沈泓,十分阔气。

沈泓:「师妹,你今日这簪子好看。」

苏浅绿:「别套近乎,搬好了。」

沈泓:「我说真的。」

苏浅绿:「哼,你别以为说两句好听话,我就会教你做水晶虾饺。」

苏浅绿和沈泓一前一后进了殿门,两人嘴就没闲下来过,你来我往。

我:「你俩棋逢对手了?」

沈泓哎了一声,放下搬着的东西,刚要说什么,就被苏浅绿一巴掌糊在了后背上。

我看着这两人之间的氛围,诡异地陷入了沉默。

苏浅绿见我满脸放空,忍不住挥了挥手,「朝酒?」

我的目光游走在她身上。

苏浅绿已经白回来了。

少女刚才御剑而来,又走了一段路,和身边的人叽叽喳喳也未停下,此刻看着活力十足;一身清脆浅绿的织云锦纱裙灵动,发间也只有一支白玉兰的簪子,尽显满面人比花娇俏。

我忽然觉得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你终于学会穿衣服了。」

苏浅绿:?

沈泓在后边插嘴道:「那簪子是我买的,衣服是我挑的,还得是我的眼光。」

苏浅绿又给了他一下,面上却不自觉红了一瞬。

我高深莫测地扫视两人,随后指着桌上的竹篾,轻而易举打发走了沈泓,「师弟乖,看看那是什么。」

沈泓嚷嚷:「我是你师兄。」

我:「只有我师弟才能吃。而且今日师尊还未醒,师伯不在,你可以一人尊贵独享。」

沈泓揭开竹篾,眼前一亮,咽了口口水。

沈泓:「好的,师姐。」

他美滋滋地端着两碟子羊奶蛋糕和牛肉干走了。

还真好打发。

沈泓贴心地带好了殿门。

人前脚刚走,我后脚就忍不住冲着苏浅绿挤眉弄眼,「有情况啊?」

苏浅绿绞着手指,「哪有什么情况!」

见我还要调笑她,苏浅绿忙不迭打断了我,「你身子好些了?」

「自然是好了的,」我拉出凳子坐下,斟了两杯茶水,怅然地呷了一口,「本来今日是我打算去寻你的,没想到你先来了。」

苏浅绿跟着坐下,「怎么,好了还这副戚戚样子,好日子过多了?」

我翻了个白眼,不计较她那张有毒的嘴。

「你真不是和沈泓有点情况啊?」

「有什么情况!」苏浅绿像是被踩到了尾巴,「有屁快放,你寻我什么事?!」

「好吧。」

我又喝了一口茶水,怅然道:「你有情况你不承认,但是我要承认,我可能有情况了。」

苏浅绿:「什么?你不是说你这辈子要和你的猫相伴到老吗?」

我:……

你可闭嘴吧你。

我再不敢说一句停一下,生怕她再说出什么让我高血压的话,一股脑将话倒了出来:「我可能,喜欢上我师尊了。」

「他对我太好了,我实在把持不住胡思乱想,」我摊手,「但是你知道的,我没谈过感情,和师尊才相处了几个月,我分辨不出来自己现在到底是感激还是喜欢多一点。我们差距太大了。」

说到这里,我忍不住心酸地叹了一口气,「所以我现在想弄清楚。」

苏浅绿:「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把自己想得太清高了,你就是见色起意?」

我:……

苏浅绿一脸严肃道:「朝酒,你弄清楚了又有什么用呢?我了解你,你不过是想勉强说服自己不是喜欢,所以名正言顺不用去追求吧?就因为差距太大了,就因为你觉得是师尊就高不可攀?」

一针见血,不愧是卷王。

她继续道:「你也不比谁差呀。」

我看向她。

这是苏浅绿今年对我说过最好听的话。

没等我感动完,她道:「就算你又懒又馋,还是个颜控,甚至能做出来将洗髓丹当成糖豆吃的蠢事,但你想想,小师叔那种人,那是天上的月亮,你好歹现在已经在他身边,不是比别人近天露台点?」

我:「近水楼台,谢谢。」

苏浅绿难得没有回嘴我揪她的文盲,只是摆摆手问我:「你在意小师叔吗?」

我想了想自己的变态行为,深沉地点了点头。

她又问:「你有想过和小师叔的以后吗?」

我连以后在一起两人一猫,蛋蛋如果以后有小猫崽叫什么名字都想好了。

我沉重地点点头,再次深刻检讨自己的变态。

苏浅绿一拍手,不屑道:「在意不就是考虑未来,考虑未来不就是一心一意,一心一意不就是喜欢,喜欢不就是爱,爱不就是爱到死去活来,爱到死去活来,不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

我:……

真有你的。

不过该说不说,在她这魔性不讲道理的逻辑下,我竟然有种醍醐灌顶、大彻大悟之感。

我喃喃道:「是啊。」

近水楼台先得月。

不试试,怎么知道癞蛤蟆吃不到天鹅肉。

苏浅绿道:「人生就这么短短一辈子,喜欢谁就要去追求,你要是觉得不行,我现在就把那个什么,民政局给你搬来。」

我曾经和苏浅绿说过不少现代的词汇,亏得她还记得。

我面无表情道:「我把民政局先搬来给你和沈泓吧。」

滔滔不绝的苏浅绿卡壳了。

她磕磕绊绊道:「谁,谁在意他?我才没想过什么和他的以后,更没想过什么一心一意。」

我原本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原来你这一套逻辑链自己早套过了?

苏浅绿还待解释些什么,脸憋得通红,她起身准备打开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没等走近门口,只听见门口一阵嘈杂无章的脚步声。

苏浅绿猛地拉开门。

「沈,泓,」她咬牙切齿看着来人的背影,「你偷听?」

随着一声惨叫,沈泓忙不迭举手求饶:「我没有!我来给师妹还碟子啊!我才刚来就听见你们说什么姨姨啊!」

苏浅绿:……

我:……

倒霉孩子。

苏浅绿深吸了一口气,给了他一脚,恶狠狠关上门,转头坐回椅子上,凶狠地喝了一口茶水。

我:「欲盖弥彰?」

苏浅绿:「花朝酒,你想试试我沙包大的拳头吗?」

我:「暴力地欲盖弥彰?」

苏浅绿:「…… 我今天是来给你送东西的,话不投机半句多,赶紧清点完,我走了。」

我:「惹不起躲得起?」

苏浅绿:「我滚,我马上滚。」

她认命地拆开包裹,不和我斗嘴,转而心累地交代起来事情:「师尊让我将这些药材拿来,嘱咐你每日煎一服给小师叔。」

我本来很久没有逗苏浅绿玩,正起兴,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句,心一下跳漏了一拍。

我严肃问:「这是什么药?师尊身子…… 有碍吗?」

苏浅绿想了想,现场给我学了一下师伯的表情。

十分诡异,欲言又止,一言难尽。

她道:「我也问了,但师尊就是这个表情,说,只是一些正常的补品,每年这时候都要喝的,对他们有助益。」

我想了想这时候。

不就是普通的早春吗?

我不理解,但我听见有助益这三个字,还是利索地跟着苏浅绿一起清点了一遍。

苏浅绿说到做到,清点之后就连人带沈泓一起滚了。

临走之前,她不仅消气了,还神神秘秘同我招手,「朝酒,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沈泓:「什么好消息?」

苏浅绿:「走你的。」

沈泓一脸问号,缠着苏浅绿要问个明白:「你们有什么秘密瞒着我?姨姨是谁?」

少男少女叽叽喳喳地来,叽叽喳喳地走,煞是热闹。

我站在蘅越山门口送他们走,忽然有些感慨。

若是我和师尊有一日也这样好了。

只是师尊无须这么吵闹。

师尊也不会这么吵闹。

我浅浅勾起一个笑容,用力朝苏浅绿也挥了挥手。

15

自从和苏浅绿谈过之后,我豁然开朗,再也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变态了。

相反,我有事没事就往师尊旁边凑。

但是这样也造成了一个可怕的后果。

师尊看着我,若有所思道:「看来你的精神倒是好了不少。既如此,今日开始便着手修炼吧。」

他满眼嫌弃,「本尊的徒弟,总不能是个筑基都困难的废物。」

师尊口中的废物本人:……

好的,师尊。

不就是修个真?

为了搏美人一笑,名正言顺继续在师尊面前晃悠,我开始了筑基之路。

但想着简单,做起来真难。

纵使洗髓丹跟不要钱一样地当糖豆嗑,我在外门更加荒废的根骨也需要日夜打磨。

说人话,就是从早到晚,别想睡觉。

我再次被人从迷迷糊糊中叫醒,师尊铁青着脸看着我,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又睡着了?」

我感受了一下筋脉里乱窜的真气,和杂质丛生的丹田,一时之间委屈极了。

我蹲在地上,一把心酸,泪眼汪汪地觑他一眼。

还没筑基的我,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

马上就要灵魂出窍的那种。

师尊明显有些慌乱,露出了罕见的无措,「你哭什么,根骨差些,筑基时便要多磨,本尊不过急了些,错……」

「这没有一盘红烧鸡大腿,我是好不了了。」

我们俩的声音同时响起。

师尊:「行,明天本尊让小厨房给你备十盘。」

他甩袖而去,背影气急败坏。

我眨眨眼。

啊?

刚刚师尊是想和我道歉吗?

其实只要看着他那张脸,我就气不起来了。

更何况他是为了我好。

我这棵烂苗,他是尽力在拔了。

经历这个小插曲之后,我渐渐发现,一向嗜睡的师尊,竟然出奇地勤快,无时无刻不在盯着我。

哪怕不在,只要我一睡着,他马上就会出现。

嘴上说着嫌弃,身体却还是很诚实。

就在生生熬了七天七夜之后,我终于筑基了。

哪吒出世都没我这么困难。

不过效果卓著,筑基之后,我自觉身体十分轻盈,且再感受丹田时,真如洗经伐髓,资质不知好了多少。

苏浅绿前来祝贺时,吐槽道:「小师叔炼的都是上品洗髓丹,给你当成糖豆一样嗑,再不好,你干脆人生重来算了。」

我心虚地接受了自己是一个两脚吞金兽的事实。

基于此,我斥巨资买了些个大肥美的海鲜,准备筹备些修真人士吃不到的美味,鼓捣些吃食来答谢师尊。

师尊看着一桌子海鲜,明显愣住了,「都是你做的?」

我藏起被螃蟹扎的手指,被小龙虾夹的指尖,被油烫到的手背,「当然!这些都是徒儿特地做给师尊的。」

我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师尊,期待他下筷子尝一尝。

师尊神色复杂,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师尊并没有我想象中那样高兴,直到动了筷子尝了一口,眼中才有了些星星点点的笑意。

他说:「日后不必这么麻烦。」

见他开心,我也跟着开心。

我几乎迷失在他眼中的笑意里。

等一桌菜见了底,师尊也缓缓放下筷子,神色微动,「本尊明日起,要闭关。」

我夹菜的动作一顿,愣愣道:「闭关?」

他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师尊,要闭关多久呀?」

我嗓音滞涩,一整天的好心情都跌落下来。

一想到看不见师尊,我的心就像空了一块。

苏浅绿说的没错。

在意就是喜欢,喜欢就是爱,爱就是爱到死去活来。

我就是喜欢他,不顾身份,不知深浅,无可救药。

所以我失落得很,「要很久吗?」

「三个月。」

许是见我这失落的模样,师尊端起牛乳茶喝了一口,顿了顿,「三个月罢了。」

我幽幽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师尊看了我一眼。

其实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我怎么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去了?

于是我连忙补救道:「弟子等着师尊出关。」

师尊不置可否地颔首,沉默良久后,难得对我和颜悦色。

「你若有事,可来寻我。」

月色清晖洒落满地。

月遇从云,花遇和风,却好像只有他惊鸿一笑,每次不偏不倚,直勾勾都撞进了我心里。

师尊在闭关这种事情上雷厉风行,昨日说闭关,今日就已经进了静室,我连人影都没看见。

看起来毫不留情。

可静室门口,悄悄放着一瓶生肌膏。

我来拿的时候,忍不住捧着看了一眼,又一眼,手背上被油溅到的地方一阵阵发烫。

「喵。」(蠢女人,就知道你笨手笨脚,真当本尊没看见你又伤着自己了吗?)

随着一声猫叫,一只胆大包天的肥猫,从静室小门钻了出来。

我连忙揣好小瓷瓶,接住了奔我而来的小猫咪。

「蛋蛋,你怎么敢溜进去的呀,被师尊丢出来了吧?」

蛋蛋:「喵。」(哼。本尊才不是在不宜见人的时候也舍不得丢下你,才不是见不得你失魂落魄的样子,绝不是。)

16

我搂着蛋蛋怅然若失。

我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在乎师尊。

见不到师尊,我跟丢了魂一样。

蛋蛋最近很嗜睡,脾气也大得很,听了我的絮叨,直接用小爪子遮住了脸。

我心酸道:「蛋蛋,你怎么来了蘅越山之后,和蘅越山的主人性格越来越像,我才是你的亲妈啊。」

被我揉乱了发型的小猫咪在睡梦中不耐烦地咕哝一声。

孩子长大了,知道叛逆了。

我心酸地准备去凌越山溜达。

结果没等出门,苏浅绿就传来了信笺,说是今日要教沈泓做菜。

我:……

我还是不去当这个电灯泡了。

我呼噜了两把蛋蛋的头,皱着眉头盯着手上的几把毛。

蛋蛋最近怎么掉毛这么厉害。

我端详了一下小猫咪雪白的身子,又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气。

算来已经接近四个月没给蛋蛋洗澡了。

今天晴天,天气不错,微风徐徐,甚是清爽,不如今天给蛋蛋洗个澡吧。

我小心翼翼抱起在我腿上睡的香甜的蛋蛋,将它放在小软垫上,蹑手蹑脚地去打了一盆水。

我试了试水温。

刚刚好。

蛋蛋依旧睡得香甜,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被抱出了正殿,挪了个窝。

等我把蛋蛋放进水里,它才堪堪醒来。

蛋蛋是一只很奇怪的小猫咪,它并没有前世我网上冲浪看见的猫那么抗拒洗澡,反而算得上是享受。

蛋蛋入水,终于施舍似的睁开了眼睛,它咕哝了一声,看了我一眼,十分自然地将头靠在我手上,头一歪,继续眯着眼睛睡了。

我慢吞吞地清洗着乖巧的蛋蛋。

从头到脚,再到屁股蛋。

然而一向乖巧的蛋蛋,在我洗到屁股的时候,总是十分不淡定。

今天的反应尤其大。

在我开始仔细清洗它的屁股时,眯着眼睛睡觉的小猫咪猛地睁开眼睛,愤怒地发出了嗷嗷的声音。

我按住躁动的蛋蛋,「听话,蛋仔,妈马上给你洗完,这里要好好洗洗,藏污纳垢懂不懂?」

我手上没闲着,又搓又洗,蛋蛋挣扎得越来越厉害,张着嘴就要来咬我。

它的确也咬了,两颗尖尖的犬牙在我手背上留下两个小红点。

我吃痛地嘶了一声,拿出了作为老母亲的威严,「你咬我?你咬我你这不是活该吗?」

这般说着,我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它的小屁股。

这下可好,蛋蛋喵喵嗷嗷一顿乱叫,再次张着嘴给了我一口。

不过这次它倒像是愧疚一样,只用了前面一排小米粒牙,痒痒的,咬完还不忘记舔了舔我,生怕将我咬出个好歹。

我又气又好笑,忍不住捏住它两腮的软肉,报复性地搓揉两下。

手感真好。

好不容易洗完了蛋蛋的敏感区域,我把蛋蛋翻了过来,准备洗一下毛肚皮。

然而一翻过来,我就愣住了。

我呆若木鸡地看着蛋蛋的下腹部。

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到了春天了,万物复苏躁动的季节。

蛋蛋从不乱尿,也不会在发情期攻击人,饭量没有显著变化,更不会找小母猫,使得我几乎忘记了,猫也是有发情期的。

尤其是蛋蛋这只天赋异禀的小公猫。

「喵嗷!」(蠢女人,你还敢盯着看!都是发情期的影响罢了,本尊才不可能因为你……

你再看,我就…… 我就……)

雪白的猫咪,被水打湿后,皮肉都泛着淡淡的粉色,两只小耳朵更是紧抿着,不知道是怕耳朵里进水,还是在掩饰羞愤到几近滴血颜色的软肉。

松石绿色如上好翡翠的猫眼,露着凶光,眼底最深处,藏着羞愤的情动。

当然,我看不懂这么复杂的情绪。

我也不知怎么想的,脑子一抽,碰了碰蛋蛋的下腹部。

自从开始暗中观察师尊,我怎么就这么变态了呢?

还是说所有养猫的人都会忍不住这样变态?

「喵嗷!」(不知廉耻的女人,你…… 你……)

蛋蛋一跃而起,带起一阵水花,好在我眼疾手快,一把将猫逮了回来。

钳制住一只猫不算难,我抹了把脸上的水渍,报复性地拍了拍它的小屁股。

被拍了蛋的小猫咪僵硬着四爪,藏起自己的腹部蜷着,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这才是听话的小猫咪。」我用鹿绒巾将蛋蛋裹了起来,一点点仔细擦拭着,「虽然你今天咬了妈妈,但是鉴于你整体表现不错,可以加个餐。」

蛋蛋有气无力地看了我一眼,任人摆布。

发情期的小猫咪,连吃的都索然无味了吗?

我手上动作继续,心里却忍不住想着,是不是该给蛋蛋找只小母猫?

但是年年生一窝,我养得起吗?

我边给蛋蛋擦毛,边思考:

要不还是阉了吧?

17

蛋蛋这两天不对劲。

在我若有若无地比画着剪刀的动作看向它时,蛋蛋总是会心有灵犀地炸毛,整只猫都写满了抗拒。

以至于都不让我摸了。

师尊闭关,蛋蛋跑路。

我左思右想,这日子是没有盼头了。

好在苏浅绿经常来蘅越山找我玩。

如果每次屁股后面不缀着个沈泓就更好了。

我心酸地想,真好哇。

不像我,喜欢的人八字没一撇,富养的猫最近闹着脾气。

我只配当 24k 闪耀纯净电灯泡。

苏浅绿在我面前晃了晃手,「傻了?」

我:「确实。」

苏浅绿震撼地看着我。

她疑惑,「你还是花朝酒吗?」

我:「是的,如假包换。如果你想让我恢复正常,可以给我灌几粒褪黑素。」

一觉睡到师尊出关那种。

苏浅绿翻了大白眼,「没出息。」

我:「是啊,你多好,打着情骂着俏,饱汉子怎么知道饿汉子饥呢?」

苏浅绿:「…… 我今儿来也是有事的。」

我幽幽道:「那当然了,我还是你的好姐妹吗?无事不登三宝殿,也就只有有事的时候,你才能短暂地想起来我这个姐妹。」

苏浅绿:「你别瞎说!」

我:「嘻嘻,逗你玩的。」

苏浅绿毛都要气炸了。

果然,逗苏浅绿就是我的解压方式之一。

赶在她炸毛之前,我转移话题:「好了,不气你了,什么事啊?」

苏浅绿噎了半晌,才道:「师尊让我带你去凌越山一趟,要当面跟你说。」

我闻言正襟危坐,「我摸鱼太过分了?」

苏浅绿:「你别告诉我你连九霄幻境要开了的事都不知道。」

我:「?」

什么是九霄幻境?

我一脸蒙。

苏浅绿喝了一口茶水,一副「我就知道如此」的表情。

她解释了半天,我才勉强弄明白了九霄幻境是个什么东西。

不就是试炼心魔的新手副本,外带高性价比的掉落奖励吗?

我抱着金主的大腿,属实没有必要。

苏浅绿一眼看穿了我想要摸鱼的本质,「不能不去。听沈泓说,每位仙尊的弟子都会去,倒不是为了寻灵器和资源,只是想锻炼锻炼。」

我:……

听着就好麻烦。

筑基过程已经让我两眼一黑了,现在还要历练?

苏浅绿道:「反正最近小师叔闭关,你为什么不去?」

我:「我有猫要照顾。」

苏浅绿:「不是你想不去就能不去的。」

我深沉道:「装病行得通吗?」

「行不通。」沈泓撩开门帘,朝我努努嘴,「师尊找你。凌越山现在一群弟子听训呢,就差我们了。」

苏浅绿和沈泓一左一右架起我,我挣扎着要留下,「放开我!还有没有人权了!蛋蛋!蛋蛋!」

就在我要被拖出门的时候,蛋蛋正好睡醒,睁着惺忪的睡眼,从软垫上爬了起来。

然而小猫咪又不会说话,救不了我。

我无情地被苏浅绿镇压,一路架到了凌越山。

凌越山比蘅越山更热闹。

许是师尊喜欢清冷的原因,蘅越山布景大多云水相衬,宛若仙境;而凌越山则是烟火气更浓,处处可见参差花树。

还养了不少动物。

我被拖进正殿的时候,里面安静如鸡。

我保持了最后一点体面,跟着苏浅绿后面独立走了进去。

十数道眼光齐刷刷落在我身上。

要命。

不就是迟到了吗?

我心虚地抬头准备看一眼师伯的脸色。

这一抬头,我就愣住了。

师尊?

不是在闭关吗?

而且我刚从蘅越山出来啊?

似是看透我心中所想,师伯叹了一声:「就是个历练,你急急忙忙破关出来干什么?」

师尊冷着脸,「她才筑基。」

师伯:「那你也不能跟着去。」

师尊撂下茶盏,发出砰的一声,脸色臭到极致。

底下的弟子们,连带着我,大气不敢出。

我低着头,不敢和师尊对视,心脏又是熟悉得要跳出嗓子眼。

是我自作多情了吗?

难道是苏浅绿来寻我,惊动了师尊?

难道师尊是为了这事才破关的吗?

且不说别的仙尊的弟子入门比我早,天赋比我好,就是苏浅绿,也在资源跟上的情况下以极快的速度之下筑基,不日就可结丹了。

只有我这条咸鱼,什么也不会。

「散了吧。」师伯挥挥手,示意剩下的弟子可以走了。

殿内冷凝的气压早就让人喘不过气,大殿内很快就只剩下了我和苏浅绿,还有沈泓。

人一走,师伯一直端着的架子就放了下来。

师尊的声音冷淡平和,「本尊要跟着她去。」

师伯脸色讪讪,一直在偷瞄师尊,一听到这话,也垮下脸,「且不说规矩是师尊不能陪同前往,近来这段时间你本就不能离开蘅越山!」

我偷偷看了一眼师尊的神色。

很好。

脸垮得能挂几个油瓶。

师伯劝道:「这不是还有泓儿和绿儿吗?他们总能护得住,再说九霄幻境更多的是心境,不会有危险的。只是个小历练,你总不能一直护着她,总要让她自己成长。」

我:你好像个传销头子,端出来了包装精美的苏浅绿和沈泓。

不过师伯这话说得……

我抬头,近乎贪婪地看着师尊。

师尊真如师伯所说,这样关心我吗?

我一遍遍贪婪地描绘师尊的轮廓,心中满漾悸动。

赶在师尊再开口前,我下了个决定,「师尊,弟子虽学艺不精,但也不想丢师尊的人。」

师尊曾说,他的弟子总不能是个不能筑基的废物。

事实上,从旁的仙君和他们的弟子对待师尊的态度能看出来,师尊这话说得不对。

应当是,他谢重弦的弟子,就不能是个废物,总得是个天之骄子什么的。

好吧。

虽然我做不到天之骄子,但我只是想,离他近一点。

看不见他时,我想咸鱼。

看见他时,我只想离他近点。

近点,再近一点。

哪种层面都是。

师伯诧异地看了我一眼,「你竟主动求去?」

我:倒也不必如此惊讶。

看来我确实是咸鱼声名远扬。

师尊盯着我,良久才吐了一口气。

他冷冷道:「本尊闭关了。」

清冷的美人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我,眼神里写满了「你不识好歹」。

路过我时,他满身松香逸散,清冷得像是月中一点霜。

我眨眨眼睛,不明白师尊的态度为何突然又如此差。

可他这般漂亮的人,就是冷着脸的时候,也让我不住心动。

我笑弯了眼睛,「弟子只是不想让师尊为难。」

师尊淡淡地看着我,「随你,别勉强自己。」

这是傲娇的师尊能说出来的话吗?

我愣在了原地。

回过神来时,师尊已经走远了,只留给我一个背影。

18

师尊走得毫不留情,我却留下来,认认真真询问了师伯,师尊为何要闭关,苏浅绿之前带给我的又是什么药。

师伯松了一口气,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以后你就知道了,自去吧。」

沈泓拉拉我的袖子,「师尊也要闭关了,我们走吧。」

苏浅绿也点点头。

我:?你们在这儿当谜语人呢?

出了正殿后,我捅咕两下苏浅绿,「你知道师伯为什么也要闭关吗?」

苏浅绿:「不知道,但闭关总不至于会有害处吧?」

沈泓难得没有插嘴,保持着安静。

我被苏浅绿的逻辑说服了。

行吧。

我看师尊和师伯也不像有毛病。

自从定下了九霄幻境之行,我要准备的事情还是比较多的。

重中之重,当然就是安排好蛋蛋。

我左思右想,最后决定把蛋蛋托付到凌越山。

师伯看着我手里捧着的猫,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不过师伯大概也是喜爱猫的,他甚至给蛋蛋安排了一间独立的屋子。

我看着这华丽的装修,同样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其实你是隐藏猫奴对吧?!

九霄幻境开启的时间就在七日之后。

这七天我就没闲下来过,忙着给蛋蛋准备好这七天的口粮。

等到了出发前一晚,看着蛋蛋睡在床榻中间,翻着肚皮软绵绵的模样,我忽然诸多不舍。

幻境一行,少说也要一周。

一周看不见蛋蛋呢。

我扑过去,将脸埋在猫肚皮里,任凭蛋蛋带着奶香味的小爪子扒在我脸上,要将我推开。

我蹭来蹭去,「蛋蛋,好蛋蛋,妈妈要出远门了,你还不让妈妈亲热一会?」

蛋蛋这才睁开眼睛。

我戚戚然道:「这几天你要乖乖听话,千万别像上次后山那样,找不见了,知道吗?」

蛋蛋看了我一眼,懒得鸟我。

我悲愤地在它的小肚皮上 rua 了两把,躺上床,将猫抱在臂弯里,「好好享受和我睡的最后一晚吧。」

蛋蛋顺势将头靠在我胳膊上,也不挣扎,看着没心没肺的样,在我的絮叨声中,偶尔不耐了才会喵一声回应我。

一眨眼,就到了出发去幻境的日子。

我不负众望地差点睡过头,还是苏浅绿一把薅起了我。

我模模糊糊抓过行囊,只觉得特别重。

奇了怪了,我收拾了这么多东西吗?

我脑子昏昏沉沉的,也没刻意去想,享受着苏浅绿倒提咸鱼的服务,我一路飘到了飞船上。

说是飞船,不过是个会飞的普通船舶,算是修真界的通勤灵器。

亏得我第一次听说的时候兴奋了好久,还以为是宇宙飞船。

我打了个哈欠,迷糊了一个上午,终于睡醒了。

我慢吞吞拿过苏浅绿递来的饼子,用脚勾过行囊,准备清点一下盘缠。

我拉开行囊,嘴里叼着的勺子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行囊里不仅有盘缠。

还有一只毛茸茸的小猫咪。

刚一拉开链子,蛋蛋就探出头来,活像是被闷坏了。

「喵!」(蠢女人,竟敢闷了本尊一个上午!)

蛋蛋郁闷地盯着我,那眼神好像在说,我为什么才发现。

我僵硬地抱出蛋蛋,只觉得这不是昔日软乎乎的小猫咪,而是一个烫手山芋。

沈泓本来吃得香甜,听见猫叫声后明显噎了一下,他凑过来,瞳孔骤然放大。

我和沈泓相对无言。

苏浅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收好了行囊才过来,一眼就看见了我手里的蛋蛋。

苏浅绿诧异,「你把它带来干什么?」

我缓缓地裂开了,「我说不是我带的,你信吗?」

沈泓僵硬地开口:「带都带了,没事的,九霄幻境而已。」

我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这种紧张感从何而来。

蛋蛋紧紧盯着沈泓,眼底流露出赞赏。

我察觉到沈泓也在盯着蛋蛋,想了想,把蛋蛋往前一送,「我养的猫,你没见过吧。来都来了,不如你们认识一下?」

沈泓往后一跳,哈哈笑了两声,「真可爱。」

我:?

蛋蛋这么可爱,你往后跳什么?

苏浅绿就不像沈泓一样,她看见蛋蛋这乖软的模样,眼前一亮,作势伸手过来,「之前我去喂它的时候,它怎么也不肯让我碰到,更不吃我带的东西呢……」

沈泓出手如电,一把钳住了苏浅绿蠢蠢欲动的手,面色不自然道:「摸他干什么,摸我吧。」

我:?

苏浅绿:?

苏浅绿在某些方面神经大条,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她羞红着脸甩开沈泓的手,倒是忘了继续伸手摸蛋蛋。

苏浅绿脸越来越红,回头就给了沈泓一巴掌,「登徒子!」

我默默抱回了蛋蛋,离他们两个人远点。

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你们俩已经这么虎狼之词了吗?!

飞船晃晃悠悠地驶向幻境,多了一只蛋蛋,倒是没有我想的那般麻烦。

蛋蛋大多数时候都在酣睡。

我对于飞在天上还是不太习惯。

虽然不会再哇哇大吐,但胃里还是一阵阵反酸。

我抵着腹部,蜷起来睡,试图用睡觉熬过飞天时光。

等我再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云层都变得十分浓稠,染着晚霞的颜色,晕开一幅落日画卷。

我伸了个懒腰。

好在我身上带着的还是师尊给的储物灵袋,里面还有些剩下的羊乳,勉强能配着苏浅绿带的鸡蛋,给蛋蛋做些吃食。

我抻抻胳膊抻抻腿,准备去找苏浅绿拿些鸡蛋。

我找了一圈,发现这二人在飞船下层休息,那就应该是飞船中央位置了。

果不其然,苏浅绿坐在飞船中间的软垫上,正在拨弄一小簇火篝。

旁边的软垫上,是正在优雅舔毛的蛋蛋。

再旁边,沈泓委屈巴巴地蹲在地上,敢怒不敢言地看着被猫占了的垫子。

我:……

飞船上还能生篝火?

万一着了怎么办!

还有蛋蛋!

我飞速走过去,一把捞起蛋蛋,给了它一个脑瓜崩,「你偷偷跟着我来就算了,怎么还抢上人的位置了?」

「喵嗷嗷!」(放开本尊!还当着师侄的面呢!还不放开,成何体统!)

蛋蛋被我弹了小脑袋,胡乱地蹬着四只小爪子,想摆脱我的魔爪。

沈泓弱小可怜又无助地蹲在一旁,老实地跟个鹌鹑一样。

我上次见他这样老实,还是被师尊训斥一顿。

沈泓弱弱地开口:「那个…… 师妹,让…… 蛋蛋坐吧,我没事的,这里风景好。」

他这一句话磕磕绊绊几次,终于艰难地说完了。

我问:「你很怕猫?」

沈泓:「没有。」

我:「那你怎么看着蛋蛋跟丢了魂一样?」

沈泓欲言又止地看着我,再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蛋蛋,最后吭吭哧哧憋出来一句:「他太好看了,我激动。」

我:?

我警惕地后退一步,深觉沈泓这副模样像个隐藏极深的变态。

「喵。」(本尊饿了!)

蛋蛋叫了一声,舔了舔嘴巴。

我暂且放下了对沈泓的戒备,转身去找苏浅绿拿鸡蛋了。

19

据说九霄幻境是多年前飞升的大拿留下来的秘境,不限制修为。

因为没有什么猛兽魔物,更偏向于炼心,无论什么境界的人都能通过这里和深层的自我对话。

所以九霄幻境一直被誉为修真界试金石的 top1。

人在这里会看见数之不尽的幻境,或是被放大无数倍的欲望,或是最害怕的心魔,稍有不慎就会心境大跌。

当然也有不少人通过这些幻境认清了自己的真实所想。

总而言之,没什么特别大的危险,但是靠别人也出不去。

怀里抱着的小猫咪蹬着腿,似乎在催促着我进去。

「喵喵喵!」(蠢女人,愣着干什么,有本尊在你还能出事不成?早去早回!)

我给蛋蛋顺了顺毛,并不知道它喵喵咪咪地是什么意思,只是回头对沈泓问道:「你以前来过吗?」

沈泓正不顾苏浅绿的挣扎,把苏浅绿往另一个入口拉,「来过啊,随随便便进出的。」

苏浅绿怒道:「干什么?你想放朝酒一个人走那边吗?」

沈泓一脸有苦说不出的模样,「姑奶奶,我们就走这边吧,啊?你想想师妹,她会有什么欲望吗,顶多就是一个摸鱼的幻境!不会有危险啊!」

苏浅绿挣扎的动作一顿。

她认同地停止了挣扎。

我:……

兔崽子。

你清高,你了不起。

不想让我当电灯泡就直说!

我抱紧蛋蛋,幽幽道:「如果不是追不到师尊,谁愿意当电灯泡呢?」

「喵!」(蠢,蠢女人…… 再说甜言蜜语,本尊也不会化成人形帮你的!)

蛋蛋歪头看着我,眼神闪烁。

「得了,你也是电灯泡。」我一把辛酸泪地抱着蛋蛋踏入了另外一边的入口。

20

我一直以为幻境就是洞天福地,结果一进去我就傻眼了。

怀里一空,我手忙脚乱地四处摸索,没有蛋蛋的身影。

静。

只有静。

如墨一样的黑色吞噬了一切,没有一点声音。

像是一个密闭的小盒子。

也像是我猝死前,黑暗包裹住五感的深深恐惧。

看不见人,听不见声音,闻不到味道,摸不到东西。

脚下没有实地的触感,放眼望去只有黑色。

我整个人都在不自觉地发抖,心脏狂跳至超过负荷。

想做些什么,想大喊出声,却发现自己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或许发出来,也只会被无边无际的黑暗潮水吞没。

我猝死前就是这样。

我以为我能撑着打给救护车,我以为我能发出惊恐的声音,让周围的人注意到我。

事实上,没有。

我只是在外人看来,悄无声息地倒地,头一栽就再也不醒人事。

啊。好后悔啊。

我昨天忍着肉痛买的惠灵顿牛排包还没有吃完。

我的存款还没到六位数。

我还没来得及养猫。

会有人替我的死难过吗?

会有人替我举办葬礼吗?

会有人…… 记得我吗?

我可能连保险公司赔付的人身保险,都没一个受益者的名字填。

彻底陷入黑暗前,我也有走马灯。

没有别人的那样绚丽多彩。

从有记忆起,我就在孤儿院,无父无母。孤儿院的院长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秃头,最常对我们说的话就是,你们都是没人要的孩子,再不努力,不就是社会的垃圾吗?

所以我拼了命地学,在孤儿院就开始卷,成功被一对教师夫妇收养,他们还给我起了花朝酒这个名字,不再是孤儿院里孤零零的「小九」。

然而好景不长,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收养我,是因为相信别人「收养一个孩子冲冲喜」的说法。

鬼知道这个说法是真是假,我只知道他们真的很快有了自己的孩子,而我则被以「没时间照顾」为由,丢回了孤儿院。

那年我六岁,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或许如院长所说,我不够努力吧。

所以回到孤儿院后,从小学到大学,我拼了命地学,拼了命地卷,我逐渐成了那个秃头院长教育后辈的炫耀典范:「你瞧瞧人家小九,从不好吃懒做,嘿,人家考上了 985,还在大厂上班呢!」

……

其实我不想卷啊。

我不想的。

我想好吃懒做。

可我不卷,我就没法活下去了。

直到猝死那一刻,我才知道。

原来我只是活着,就用尽了全力。

原来我有那么多遗憾,只是习惯性地咽下去了。

我没有时间交朋友,没有时间谈恋爱。

枯燥的三点一线,加不完的班。

回到家里只有冰冷的陈设,速冻食品装满了冰箱。

没有人会在意我。

我这种人,死了也不过是石子入海,除了一圈波纹,没人能证明我来过。

好黑。

好累。

我好想睡觉啊。

下辈子一定不这么卷了。

我的意识陷入黑暗,早已不知这是幻境,还是现实。

……

「喵?」

一身雪色毛的小猫咪,歪头看了我一眼。

它在琉璃瓦上站着,优雅地舔着爪子,日光洒落,像是一只小精灵。

……

「花朝酒,你什么时候才能多关心一下你自己?」

「你若有事,可来寻我。」

「随你吧,不要勉强自己。」

眼尾泛红的师尊,略带笑意的师尊,清冷淡漠的师尊。

每一个都是师尊,每一句话都是他傲娇之下最婉转的表达。

美人立在柳树之下,高挺的鼻梁与惊艳的眉眼浓淡得宜,唇色朱红,一抹秾艳给清冷的长相点上了颜色,朗如明月,璀如璨星。

他颔首轻笑之时,连风月都要一同失色。

我沉在黑暗中的意识,缓缓地复苏着。

不对啊。

我不能死。

我还有蛋蛋,还有师尊,还有苏浅绿。

我怎么能睡过去?

「花朝酒!」急切到变了平日声调的声音反复在我耳边催促着。

我努力睁开眼睛,光线投入瞳孔,不再是一片黑暗。

我偏头,映入眼帘的是满脸焦急的师尊。

师尊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困顿的脑子想不清楚。

对了,我刚进了幻境。

沈泓说,这幻境不是心魔,就是欲望。

也是幻境吗?

刚刚是心魔,现在是…… 欲望吗?

我还以为会是满屋子的蛋蛋。

是师尊也挺好的。

毕竟现实里,我可不敢这样胆大包天。

我撑着起身,望着他满身光风霁月,不假思索地将唇瓣印了上去。

嘿。你别说这幻境还挺真实。

冰凉柔软的触感,带着一点不知所措的僵硬。

很像是师尊会有的反应。

一触即分,我不想在幻境里过多迷恋。

我怕我出不去。

更怕这臆想是玷污了师尊。

我垂下头,喃喃道:「师尊……」

我闭上眼。

「好想你。」

幻境动了。

不,不对。

是我动了。

猝不及防之间天旋地转,我的头咚的一声磕在草地上。

一个雪色的身影不容置喙地压了上来,满袖青草松香,带着隐忍已久的沙哑:「蠢女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

我傻乎乎地冲他笑。

我抗拒不了。

我的脑子告诉我这里是幻境,而身体里却像有千只蚂蚁在爬,心脏发痒。

既然是幻境,就让我贪恋一会吧,就一小会儿。

我贪婪地看着师尊,眼睁睁地看着他清浅的琉璃琥珀瞳,变得幽深,蒙上一层荫翳,蔓延成松石绿色。

我已经变态到把师尊和蛋蛋糅合在一起了吗?

还没等我想明白,他的唇就落了下来。

不像我胆小的一触即离,而是勾着我的唇舌不肯放开,像咬到了猎物,也像极尽研磨的吞之入腹。

他身体是不正常的热度。

松石绿的眼睛也染上了猩红。

就在我几近软了腰之时,他猛地起身,低低咒骂了一声。

我迷糊地想,不太符合师尊的人设。

「师尊」垂下眸子,深吸了一口气,似在按捺什么。

下一刻,我被人提着后颈皮,扔出了幻境。

21

是真的扔出了幻境。

晕乎乎摔了个屁股墩的时候,我简直一脸蒙。

更让我蒙的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苏浅绿,「朝酒,朝酒!」

「你没事吧?都两天了,我差点以为你出事了。」

我挠了挠头,觉得最多不超过一个小时。

但是我的确沉在黑暗里很久,一度想要睡过去,什么也不管了。

苏浅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紧紧地抱着我,眼睛红红的,「朝酒,你要是出事了,我也不活了。」

我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她。

少女哭到不能自已,是真的害怕了。

我没由来觉得羞愧。

我一直觉得,自己不重要。

没有人会在意我。

我不配用什么好东西,凑合着活着就好。

可师尊第一次冲我失态,告诉我,我什么时候能更在意自己一些?

苏浅绿哭着说,我要是出点什么事,她也不活了。

我还有蛋蛋。

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多我惦记的和惦记我的人。

我不自觉也红了眼眶,回抱住苏浅绿,「让你担心了,没事,我就是进去睡了一觉。」

苏浅绿抽抽搭搭的,「我就知道,你又懒又馋,又没有什么坏心思,怎么会被幻境困住呢?」

我:……

我现在收回我的感动还来得及吗?

我咳了两声,抹了一把脸,「蛋蛋呢?」

沈泓僵硬地转向我。

刚刚他一直没出声,我才注意到他。

只见他双手捧着一只猫。

蛋蛋窝在沈泓的怀里,睡得十分安静。

沈泓一脸心虚解释道:「猫是进不去幻境的,相当于守了你两天,所以他可能累了吧。」

我疑惑:「哦。」

原来我还短暂地抛弃了蛋蛋。

我起身准备接过蛋蛋。

沈泓一个百八十度大转弯,慌乱道:「我,我抱着就行,师妹。我喜欢猫,你知道吧?难得他愿意在我这待一会儿。」

我狐疑地看着沈泓,再次生起戒备之心。

沈泓看见我的眼神,嘴角抽了抽,「真的。」

苏浅绿:「甭管他,从上了飞船之后就一身毛病。」

苏浅绿拉过我,再次仔仔细细打量我一遍,确认我没事。

沈泓抱着猫,一脸放空地望向天空。

他道:「咱们,可以回去了吧?」

沈泓含泪看向我,一脸有苦说不出。

我看着沈泓抱着蛋蛋,感动哭了的模样,没忍住问:「你…… 是不是有点变态在里面的?」

沈泓:…… 我真的谢谢你了。

22

九霄幻境一行,实在比我想得短暂太多。

舟车劳顿都比我在幻境里面的时间长。

奇怪的是,这一路沈泓都不让我碰蛋蛋。

我:「这是我的猫?」

沈泓:「师妹,你不知道,打小我就喜欢猫,奈何没有一只……」

我:「打住,再给你抱一会儿,不要打感情牌,死变态。」

沈泓:……

他虚弱地冲我笑笑,「师妹,你在幻境里还是经历了不少的,不如趁着这时候好好回想一下,不要在意这些小细节。」

沈泓不提幻境还好。

当前一个幻境带来的感觉褪去后,我满脑子就只剩下第二个幻境了。

我努力将脑中的画面挤出去,转而问苏浅绿:「绿绿,你在幻境里经历了什么?」

苏浅绿正在清点行囊,闻言头也不抬,只是声音里掺了些不好意思,「在我的幻境里,我没进玄霄宗,留在凡间,和我阿娘一样,开了间小酒楼。」

好的。

朴实无华。

我继续问沈泓:「你呢?」

沈泓呃了一声,声音越来越小,「只有一个人。」

我了然,「苏浅绿?」

沈泓不吱声了。

莫名被 cue 的苏浅绿抬头看了我一眼。

她和沈泓的脸,都慢慢飞上一层薄红。

行吧。

我这是属于自己给自己找狗粮吃。

我靠在飞船栏杆上,眺望着远处。

他们的幻境都好单一。

不像我,心魔欲望一起上。

我唾弃了一下自己的道心,然后倚着栏杆,闭上眼睛。

唾弃是没有用的。

我的大脑就像将那张染满情欲的脸刻下来了一样,只要我一停下来就反复循环播放。

还有那个炙热滚烫的吻。

我捂住脸。

没救了。

我才是变态。

回到蘅越山后,师尊还没有出关。

正好,我现在也没有脸面面对师尊。

一想到幻境里,我这样那样的行径,我就觉得这是深深的玷污。

从九霄幻境回来之后,苏浅绿和沈泓的感情却是火速升温,暧昧肉眼可见。

我羡慕地流下了泪水。

年轻真好。

休息了几天,我准备去凌越山一趟。

一是看看苏浅绿,二是跟师伯解释一下偷跑出来的蛋蛋。

沈泓回来的时候,借口将蛋蛋抱去了凌越山几天,看着熊孩子可怜巴巴的模样,我勉强同意了。

谁让他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又喜欢猫又没有猫愿意靠近他。

嘁。

他抢我猫,我抢他老婆。

我到凌越山找到苏浅绿的时候,她正在研究新菜。

我酸溜溜道:「哟,连体婴儿分开了?」

苏浅绿切菜的手一顿,两颊飞速红透,「瞎说什么呢!」

嗐。

谈了恋爱的人,说两句就要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经不住我逗。

大概是恋爱中的女人脾气好,我怎么说,苏浅绿今天也只会傻呵呵地笑,然后举起锅碗瓢盆给我看,「你说,做点莲子粥,他会喜欢喝吗?」

我:……

恋爱脑,我滚就是了。

我闷闷地踢着小石子,一边为苏浅绿高兴,一边为自己的前途惆怅。

不自觉我就到了凌越山宫殿的门口。

沈泓的声音依稀传来,「小师叔浑身发烫,情况不乐观。」

师伯的声音半晌才响起,「他活该,熬着吧。」

沈泓闻言不乐意了,「师尊,小师叔从来没出过事,就这一次,也是为了……」

师伯吹胡子瞪眼道:「你这孩子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沈泓的声音若隐若现,只有师伯的声音格外清晰。

我手上的食盒咣当一声砸在地上。

殿内寂静了一瞬。

沈泓猛地拉开门,「师妹,你怎么……」

我没听他说完,心乱如麻地转头就跑。

师伯的声音遥遥地从后面传来,「行了,小屁孩跟着掺和什么?让小酒儿回去吧。」

我慌不择路地往回冲,脑海里只有沈泓的两句话。

「小师叔浑身发烫,情况不乐观。」

「小师叔从来没出过事,就这一次。」

我还不知道我有百米冲刺的天赋。

两个山头隔得远,我心一横,随手抄起别在腰间当挂件的灵剑,念叨着:

「争点气啊,摔死了咱俩一起断吧。」

我的第一次御剑飞行,就这样诞生了。

说实话,下来的时候人都是麻的。

我真恐高。

克服了胃里的翻江倒海,我一刻不敢停地往静室冲去。

推开门前,我深吸了好几口气,做足了准备,生怕师尊出了个好歹。

我才离开短短几天,师尊就病了。

是我这个当徒弟的一点不细心。

回想起师伯让我及时煎了给师尊喝的药,我心如刀绞。

我颤颤巍巍,推开了门。

23

静室和我想的并不一样。

我以为这里清冷肃静,结果一推开门,我差点被门口的丝绦绊了个狗啃屎。

我放眼一看。

静室里全是帷幔,层层叠叠的帷幔,里面悬挂着丝绦,边角都起了毛,像是被猫爪子挠过一样。

地上散落着的小铃铛、小花球,让我大跌眼镜。

「唔……」

数层帷帐之中,传来一声闷哼。

我顾不得疑惑为何静室如此布置,匆忙揭开层层帷幔。

在帷幔最里处,师尊的身形影影绰绰,背对着我。

从倒数第二层开始,我已经控制不住颤抖的手了。

帷帐不过一层层薄纱,几层也就遮个朦胧。

我拉开了最后一层帷帐,檐角挂着的小铃铛,轻轻跟着响。

丝绦被带进来的风吹动。

美人背对着我,雪发如瀑,沿着形状优美的脖颈、蝴蝶骨,一直散落到尾椎骨处。

他头顶两只猫耳耷拉着,埋在雪发里的尾巴不安地扫动,昭示着主人此刻的不舒服。

尾巴每扫动一下,耳朵也跟着颤动一下。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师尊?」

美人骤然转身。

他睁开眼睛,额角有汗水滚落,沿着凸出的喉结,滑入锁骨。

松石绿色的瞳孔深处,藏着溺毙人的情欲,失去了素日的理智。

他几乎是咕哝着,从喉咙里发出一个音节:「喵?」

和我的蛋蛋,如出一辙。

连音调,都是一毫不差。

「喵。」(蠢女人。)

我连眼珠子都不敢转一下。

向来清冷的师尊,像是寻到了自己的窝,喉咙里咕哝着舒服的声音,向我伸出手。

这是蛋蛋,求抱抱时候的模样。

师尊的指尖粉润,和蛋蛋的小肉垫,一个颜色。

我近乎是出于本能地伸出手,去接住那只手。

就像接住我的蛋蛋一样。

他指尖滚烫,像是从内部烧着了一样。

我刚触碰到一下,就像触了电一样要缩回来。

我缩到一半的手被生生拉住。

那只拉住我指尖的手不安分地往前一滑,抓住了我的手腕,顺势一拉,我整个人就失重着往前扑去。

毛茸茸的尾巴圈住了我,我栽在师尊怀里,勉强抬头,刚要说些什么,就被堵住了。

细细密密的吻落下来,像是猫舔舐清洗猎物一样。

尾巴越收越紧,我觉得自己腰都要断了。

我艰难地趁着间隙喘了口气,「师尊,师尊,你冷静一下…… 蛋蛋,蛋蛋你冷静一下啊!」

在我身上上下其手的人无动于衷。

在听见蛋蛋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动作明显更重。

他慢吞吞地在我后颈皮上用牙碾,尖锐的犬牙刺得我发疼,「不许叫本尊这个蠢名字。」

这一瞬间,我彻底将师尊与蛋蛋重叠起来。

每每听见我叫蛋蛋就要发脾气的小猫咪,迫于无奈接受了的小猫咪,被我按着习惯了洗澡的小猫咪,被我碰到隐秘部位时反应异常的小猫咪……

收徒那一日满桌都是我和蛋蛋念叨过的菜,十分了解我喜好的师尊,对我好到几乎莫名其妙程度的师尊……

我一直不敢确定,师尊对我的态度,究竟是我自己自作多情,还是他太过自然到我无法察觉。

如果,如果师尊就是蛋蛋,蛋蛋就是师尊的话……

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嘶——」

我倒吸一口凉气。

尖锐的犬牙毫不留情地刺进我的后颈皮。

似乎是尝到了血腥味,也有可能是发情期短暂地退却,咬着我的力道逐渐松开。

我攀着师尊的肩膀,叫苦不迭。

师尊张了张嘴,松石绿的眸子只清醒了一瞬,随即被吞噬人的情欲湮灭。

他声音低沉沙哑:「幻境,每个人只会经历一个。」

我猛地抬头。

所以,我经历的第二个,难道不是幻境?

师尊勾起唇角,清冷的美人刹那堕成艳鬼,要拉着我一起沉沦:

「你猜,我在幻境里看见了什么?」

2.

你猜我猜我猜不猜?

第二天早上,我望着帷幔帐顶,静静思考人生。

谢谢,不用猜了,你身体力行告诉我了。

我欲哭无泪地看着床上睡熟的美人。

我认命地揉了揉要断掉的腰肢,连滚带爬准备跑路。

还没走出床铺,一道目光直直粘在我后背上。

我:……

放过我。

我接受良好,但不是很想在这种事后清晨大眼对小眼。

「干什么去?」

不同于昨天沙哑的声音,今日师尊恢复了正常,嗓音都沁着冰。

「啊,」我尴尬不失礼貌地回头冲他一笑,「做点吃的来。」

师尊皱着好看的眉头。

如果不是耳垂泛着滴血的红色,我还真以为这位是个没事人。

我俩相对无言。

就在我硬着头皮准备先挪开目光时,师尊动了。

鲜红欲滴的耳垂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毛茸茸的、长在头顶的猫耳。

昨天后半夜就收回去的尾巴,再次出现,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扫着。

他轻咳,似乎对自己这样的形态不是很习惯,却硬生生逼着自己展露出来留人的一面,「不许走。」

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就像抖在我心尖上。

这个是可以控制的吗?

他绝对是故意的吧?

我不错眼地注视着他。

他雪白泛粉的猫耳耷拉着,满脸羞赧,继续道:「就算本尊非你族类,你也不准逃。」

松石绿的猫瞳深处,藏着极不易察觉的紧张和不安。

「更不准,害怕我。」

他几乎忘记了自称本尊。

不只有不安,有紧张,还有懊恼。

和昨天发情的时候判若两猫。

我颤颤巍巍朝他走了两步,伸出手,「那,我以后可以这样摸摸吗?」

我的手碰上了他触感极好的猫耳。

师尊抬头看我。

他眼中有诧异,随后是可以消融冰雪的笑意,「好。」

我本来是有气的。

就算是泥人做的,突然发现这样一个真相,也会有一种被耍了的愤怒之感。

可他不讲道理地变出了毛耳朵和毛尾巴耍赖。

可他对着我笑啊。

我被他拉进怀里,毛茸茸的尾巴再一次圈紧我,是猫科动物的宣示主权。

师尊垂着眼睛,喟叹一声,满脸餍足地低声道:「真好。」

25

说实话,在来到蘅越山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修真文中的炮灰,连两笔都不配的那种。

来到蘅越山后,我以为我自己是个支棱起来一点的炮灰,好歹配被写那么两笔。

现在,我觉得我是修真文中的隐藏大 BOSS。

我知道了修真界最大的秘密。

师尊懒懒地倚着贵妃榻,满脸困倦,「这就是你想问的?」

我:……

请不要用这种「你今天吃了没」的语气来诉说一件「宇宙今天爆炸了」的事情。

师尊伸手搂过我,喉咙里有轻微的咕噜声,「睡吧。」

他给我留出来了一点位置。

猫能分给别人地方,可以说是真爱了。

盯着他毫无戒备熟睡的脸,我呆呆地望向穹顶,消化着生米煮成熟饭的事实。

别说追人了。

我直接就把人睡了. jpg

距离师尊的发情期已经过了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我背负了太多。

先是狂喜,自己最喜欢的猫和喜欢的人竟然是同一个东西;再是惆怅,这过程是否太如狼似虎;最后扒着师尊的耳朵尾巴央求他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玄霄宗不只有人修,还有妖修。

妖修在修真界是禁忌,毕竟妖兽化形,就意味着人修失去对其掌控。妖修又得天独厚,人修怕其取而代之,所以一直打压着妖修。

妖修本就存世不多,能活下来的大多数都是能搅得修真界翻天覆地的狠角色,所以千年之前,人修与妖修一直纷争不断。

数年的流血斗争让人修和妖修都疲惫不已,最后玄霄宗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局面。

虽然千年之后,人们早就忘记了这世上还有妖修这种东西,但玄霄宗确确实实是庇护妖修,也广纳人修的宗门。

传承千年,家大业大。

我还记得我当时一骨碌爬起来问师尊:「那玄霄宗还有别的妖修?」

师尊懒洋洋地回答:「这一代,只有本尊,掌门师兄,和师侄。」

沈泓?

我张大嘴巴。

我悟了。

难怪沈泓当时在飞船上一副有屎拉不出来的样。

师尊又道:「沈泓是只红毛狐狸,你离他远点。」

我:……

感情人家和苏浅绿在一起了,你还在这记恨当初他缠着我的仇呢?

我继续追问师伯是什么。

师尊揽过我,在我鬓角处舔了两下,随即意识到自己现在不是猫的形态。

美人面露一刹那的犹豫,还是继续若无其事地舔了两口。

我看着好笑,却没有点破,等着师尊回答问题。

师尊慢吞吞道:「他嘴欠爪欠,也离他远点。」

我没由来联想到一双和师尊人形相似的琉璃眸,缓缓地裂开,「不会也是只猫吧?」

师尊略带嫌弃道:「嗯。」

我眼前一亮。

原来也是猫猫!

怪不得我一直觉得师伯不正常。

资深猫奴从不看走眼。

师尊眯起了眼睛。

他语气危险地在我耳畔道:「你要是不想睡,就别睡了。」

我闻到了空气中一股千年老醋坛子打翻的味道。

意识到自己展露出对别的猫猫的兴趣时,我后脖颈子一凉,被叼住后颈皮的感觉翻涌而来。

我觉得还能再抢救一下,「不,我觉得良好的睡眠对猫猫的幸福人生非常重要。」

师尊定定地看着我,微微眯起眼睛,「本尊觉得,另外一件事更重要。」

我:……

一阵熟悉的天旋地转后,我的午睡泡汤了。

到了傍晚,苏浅绿来蘅越山找我时,我还窝在被子里面不肯起身。

我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心酸不已,含着一捧热泪对苏浅绿道:

「听说狐狸是犬星人,只有三秒。」

苏浅绿:?

26

我升职的速度如同坐了火箭。

虽然师尊嘴上不说,但我能明显感觉到,提起那晚的事,他其实是很愧疚的。

反倒是我,还要宽慰自家傲娇别扭的猫猫:「没办法,不是你能控制得了的。」

如此重复三四遍,这只傲娇的猫咪才放下了心结,恢复了懒散的样子。

还没消停几天,他忽然甩给我一叠红纸,「生辰八字。」

我:?

他哼了一声,「都这么久了,你不负责?当年你拐了本尊走时,可不是这般。」

我捡起红纸,眼角抽了抽,「这该不是庚帖吧。」

师尊嗯了一声,也不管我看没看见他泛红的耳垂,眨眼之间就变成了一只猫,从衣服堆里钻出头。

仗着自己一身毛皮糙肉厚,强横地窝进了我怀里。

我:……

还得是你。

死傲娇。

我认命地拿起墨笔,展平红纸。

看着红纸上另一道遒劲有力的字,我低头看了看小猫咪。

我幽幽道:「蛋蛋啊,原来我当初蹲了几天的狗贼,就是你?」

这熟悉的字体,这熟悉的潇洒,简直和那块「有点淡」如出一人。

我报复地搓了搓猫头。

蛋蛋假装没有听见,将头埋进我怀里,不理我。

我捏了捏他肚子上的软肉,继续怨念道:「胖了,难怪当时吃那么多。」

小猫咪嘎了一声。

蛋蛋给了我一爪子。

我戚戚两声,挥笔就墨写下了自己的生辰八字。

殷红的请帖上,我郑重地在谢重弦三个字旁边,落下了花朝酒三个字。

没办法了。

我亲了亲小猫咪睡得热乎乎的额头。

师尊说的没错。

当时是我先对蛋蛋说,要不要当我的猫?

它对我喵了一声,就是答应了。

现在人家来找我了。

还是在我先喜欢上他人形的前提下。

我又忍不住亲了一口小猫咪的额头,和他贴贴,「蛋蛋,最喜欢你了。」

一直在装睡的小猫咪僵硬了一下。

下一刻,白光一闪,炙热的身躯就压了上来。

师尊眯着眼睛,琉璃眸早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松石绿色。

我正准备卖惨腰酸,就听见门口传来噼里啪啦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

我和师尊动作俱是一顿。

然后就看到矫健的黑猫目瞪口呆地看着屋内的景象,随即嗷一声窜了出去。

只留下门口不小心打碎了花瓶的红毛小狐狸,呆若木鸡。

师尊慢慢直起身来,手骨捏得咔吧作响。

他面无表情地朝着忘记跑的小狐狸走去,随后化成一道流光,再回来时手里逮了只四爪乱踢的黑猫。

我咽了口口水,默默后退两步。

「嗷!」

惊飞林鸟的两声惨叫,在蘅越山久久回荡不绝。

我艰涩地想,日后该不会都这样过吧?

揍过两个偷听墙角的人之后,师尊优雅地掸了掸袖子,将人丢下了蘅越山。

我长吁短叹。

唉,何必惹一只猫呢?

师尊关好门,缓缓朝着我走来。

我后颈皮一阵阵发凉。

师尊潋滟的桃花眼盯着我,松石绿色的瞳孔跳动着暗火。

他说:「准备好了?」

我说没有,但是没用。

就像我说我想拒绝任性的猫,但是没用。

我想,说什么都没用。

偌大一个修仙界,我的归宿,只在这里。

我攀住谢重弦的脖子,终究还是将方才那句话说了个正经。

「师尊,最喜欢你了。」

漂泊不定中,有低沉微哑的声音附在我耳畔,依旧傲娇得不肯承认,却带着溶尽月色的温柔。

他说:「蠢女人。」

「喵。」

我也喜欢你。

番外:谢重弦

第一次遇见小酒儿的时候,她正蹲在地上啃玉米。

而我高高睥睨在上,站在外门后山采光最好的琉璃瓦尖尖上晒太阳。

后山经常会有外门的小弟子蹲着偷吃东西,我早已见怪不怪。

但能将一根寡淡无味的玉米啃得如此香甜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她豪爽的吃法引得我肚子也跟着咕咕叫。

我不自觉就想从琉璃瓦上一跃而下。

还没等我下来,只露了一个头,她就眼尖地发现了我。

现在回想起来,虽然很不情愿,但实话实说,这是个生得极好的女孩。

眼睛钝圆,一对视就能浸在一汪蜜糖里。

天生带笑的唇角,轻快地流淌出一串银铃笑,「小猫咪,来!」

她神采飞扬那一笑,让我忍不住假装舔起了爪子,生怕被她发现我已经偷偷看了许久。

我本不该和人类产生太深的交集。

自我入玄霄宗起就知道,我和师兄这种妖兽化形的修士,被人修知道,会将我们当成怪物。

所以我本打算嗅一嗅那是哪里出产的玉米。

我想不到的是,这纵身一跃来到她身前,我这辈子就再也放不开她了。

她趁着我歪头看的时候,一把捞住我,唬了我一跳。

这没礼貌的女人。

我恶狠狠地要抓她一把,想了想又怕鲜血四溅一身毛,于是我收起最锋锐的爪钩,狠狠地拍了拍她。

还没等我拍第二下,她的手就落在我头上了。

很舒服。

温暖的、人类的手。

像是我幼时还不能化形,和师兄拱在一起睡时,师尊挨个摸摸我们的脑袋,替我们顺毛。

师尊飞升后,我也早成了清珩仙君,生人勿近,深居简出。

日子虽然逍遥自在,但这难得的温暖还是让人眷恋不已。

也不知她如何无师自通,叨咕着什么「马杀鸡」,实在让人难以割舍。

我不知不觉打起了呼噜,和她待了一个下午。

第二天再来后山的时候,我其实,也是有期待的。

没想到,她不仅来了,还提了一个小食盒,里面装着奶香味十足的东西。

我好奇地再次奔她而去,真的只是想看看是什么吃的而已。

不是因看到一个大逆不道摸我头、还在我身上梳理的小弟子而高兴。

一开始我是这样想的,吃完这顿,再也不来了。

但是慢慢,我发觉我越来越离不开她了。

无论是总想给我端黑暗料理的师侄,还是不省心的师兄,都让我和她的悠闲时光变成了难能可贵。

她总能拿出些新鲜的东西。

将铃铛拴在一根细羽毛棒上,特意打磨出来的小梳子,怕我无趣自制的纸盒子。

总之,都比我宫中内殿垂着的、干巴巴的丝绦好玩。

我经常去找她,一度让她以为我是一只流浪猫。

于是她顺理成章地收养了我。

只是还没等几天,她就想出来花花肠子了。

至今我回想起大蛋这个名字,都能撕烂一本书简。

往事不堪回首,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将我按在木桶里沐浴。

从头到尾巴尖,哪里都没放过。

还摸了一把我的……

我叼了她一口,她却傻笑着问我:「小猫咪,你真是天赋异禀。我看你骨骼惊奇,不如就叫你大蛋吧?蛋蛋,怎么样?」

我:……

「妈给你起得很贴切吧?」

她追着我问。

我没抓花她的脸,真的是看在她对我不错的份上。

真的。

说来好笑,在一开始,我还不知道她总是自称的「妈」是什么意思。

后来知道了,连带着摸本尊的账,我一起算,气地几天没有理她。

简直大逆不道。

但每次看着人类露出那样可怜兮兮又脆弱的表情,我又觉得自己太残酷了些。

「蛋蛋,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她一把抱住我,用脸在我肚皮上蹭,边蹭边吸。

我:……

我可怜她干什么?

她需要我可怜?

我们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关系,最开始我倒是没有化成人形去寻她的意愿。

一是因为我这两年的行为按照人类的标准来说,实在有些过于亲密,放浪形骸;二是因为我不愿意重新去认识她。

我始终记得师尊说过,不要暴露自己是异族的事情。

我害怕她会不认识我,会对我恭敬而疏离,会在知道之后对我失望,认为我欺她瞒她。

所以时间就这样一直过着,我们的关系微妙而亲昵。

偶尔她过界的行为会被我制止,但是化成原形的时候,有些本能的习惯实在是抵挡不住,所以每每我都是事后后悔。

我生了几次闷气,但对这个天生的乐观家,没有一点威慑力。

她只会拍着大腿、毫无形象地笑,还要噘着嘴过来,「蛋蛋,你是什么猫脾气,舒服完了就跑?哪有这样的道理,快来让妈妈香一个。」

她话总是很多,讲起来就没完没了。

有时候不着调,有时候又很冗长。

对着一只猫,也能聊得津津有味。

我理解她,所以每次勉强听着这胆大包天的人类絮叨。

毕竟如她所言,她没什么朋友。

后来我们相处得越来越久,她来投喂我,替我梳毛的时候,经常会讲一些琐碎的过往。

大概也是在抒发压力吧。

我不知道她口中的穿越是什么意思,但大体能明白「前世」「上辈子」这种字眼。

依她所言,她不是修真界的人,是莫名其妙来到这里的。

我那时候掀起眼皮子看看她,不相信她说的是真话。

后来,我却相信了。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我终于从为数不多的和人类交往的经验里得出了,她算是个有故事的人,才能将事情轻描淡写,一概而过。

她说,她上辈子是 996 加班猝死的,这辈子立志要当一条咸鱼,绝不动摇。

她说,反正自己孤儿一个,死了也没有父母朋友可以惦记。

她说,唉,蛋蛋,你知道吗?我其实我好想要朋友,可我没有朋友啊。我从孤儿院出来,我不能不卷啊。我从小学卷到大学,边学边打工,还要还贷款,哪有时间交朋友?

她说,我天天五点起凌晨睡,我卷不死他们。结果啊,我没等卷死别人,刚毕业进了个大厂,上了半年班就先把自己卷死了,你说我图什么啊?

她眼睛亮亮的,脸上还带着习惯性的笑容说,狗都不卷了。

我彼时听见她说这些的时候,总觉得她是在笑,可下一秒好像要哭了,又好像是错觉。

她说,我这样的人是不是很差劲?到哪里都是这么平凡,这么倒霉,到了修真界,一身废根骨,只能打打杂。

她说,蛋蛋啊,今天苏浅绿骂我不争气。其实不是我不想变好,要是我生来也无忧无虑,谁不想变好呢?

我舔舔她的手背,陷入了沉默。

她像个永远充满活力的小太阳,上一秒还在哀叹,下一秒就跳脱地元气满满。

她对我笑着说:我最喜欢猫了,我们蛋蛋就是最好看的小猫咪。

她说,蛋蛋,妈妈喜欢你。

她说,蛋蛋,我好幸运,在修真界还有你啊。

后来我才明白,这种奇妙的乐观感从何而来。

有些人,天生就会用幽默掩饰自己的不幸。

越多的幽默,越多的不幸。

我能明白,但我还是觉得心疼。

越明白,越心疼。

我无法想象她是抱着什么样心态,笑着跟一只猫说:

「我上辈子就是累死的,再也不给资本家打工了,黑心的资本家都要吊路灯。」

「我来修真界,对原先那个世界也没什么挂念,亲朋无靠的。蛋蛋,你现在就是妈妈的全部了。」

「喵。」

我只能一次次用喵来回应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就在这一刻,在她这样乐观又低落,宽慰地说我是她的全部的时候——

我想拍拍她的头,轻轻地告诉她,你已经很努力了。

我想把她圈进怀里,像她抱我一样,抚平这没心没肺的皮囊下受过伤却仍温柔的灵魂。

她好像对一切都不在乎。

却是因为她从来没有拥有过。

一旦拥有了,她其实比谁都在乎,比谁都珍惜,比谁都热爱这个世界。

越是知道得来不易的人,才会对这个世界越发的温柔。

她还有我。

接下来的故事,就很简单了。

我颇有些何不食肉糜,不知为何羊奶蛋糕变得稀薄,一度以为她外面有别的猫了。

后来从沈泓那里得知物价和外门弟子的月俸时,我恨不得直接飞去外门把她提到蘅越山来。

我寻了个由头,去外门收了她为徒,变着法给她送东西。

我一直以为,我是念在她供我吃喝零食两年的份上,认下了这个朋友。

我真是,不太会和人类相处。

后来,在秘境里,海棠幻境那一晚,我才知道,原来世上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

我该在还是猫的原形时便该意识到了,我早就本能地将她的一切都蛮横不讲理地圈进自己的领地了。

她是我的。

我不会和人类相处。

但如果是她,我愿意去学着放下本性里的傲慢,学着和人类相处,学着人间话本子里的浪漫,至死不渝。

我愿意接近她,不顾一切。

或许可能在多年前傍晚,日落昏黄溶烬归鸦翅膀的平凡一晚,她提着食盒踏着碎金离开时对我说,「小猫咪,明天我还会来的,你愿意跟我走,当我的猫猫吗?」的时候——

我就已经沉沦其中,愿意和她就这样,将所有清冷燃烧点亮,化成爱意缱绻。

如果用她的话来讲,我猜我一定会当时就对她说:

「猫猫不知道,猫猫不懂,但猫猫喜欢你。」

猫猫一直喜欢你。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猫猫现在知道了。

猫猫一直装作望着月亮,其实只看见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