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首页 > 吉日

未再的小说洁身自爱(未再的小说)

未再的小说洁身自爱(未再的小说)

微小说:我七出无子,自愿下堂,从今往后,生死嫁娶,各不相干!

第1章

成婚第一年,他日日流连烟花柳巷,让她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成婚第二年,他成了摄政王,大肆打压相府,高门一朝零落;

成婚第三年,他将心上人接回京城她为奴为婢;

成婚第四年,他逼得她满门尽丧,逼得她自请下堂。

青梅竹马十几载,她终于对他死了心:“王爷,你放过我吧。”

她是摄政王明媒正娶的王妃。

可成亲四年,他从不动她,整日陪着那个从扬州带回来的姑娘。

四年后,她举着一张和离书,跪在他面前,

“妾犯七出无子,自愿下堂,从今往后,生死嫁娶,各不相干!"

男人居高临下:

“先帝赐下的婚约,岂容你说毁就毁?”

她笑得凄苦:“相府满门丧尽,只剩我一人。

是否我死了,王爷就能放过我呢?"

她是相府最后的生人,也是因为无子被王爷休弃的下堂王妃!

成亲四年,她被他逼得满门尽丧。

她有时候也会想,自己嫁给他这四年究竟得到了什么。

一封天官来赐福,二封地府永安宁,三封生人永长寿,四封白煞潜伏藏,五封子孙后代昌。

这是钉棺材时,封棺人世代相传的口诀。

谢虞柠死那天,封棺人却只念了三句。

——一封天官来赐福,二封地府永安宁,三封白煞潜伏藏!

因为她是谢家最后的生人,也是因为无子被萧从屿休弃的下堂王妃!

……

摄政王府,王妃院。

桌上饭菜已不再冒热气。

谢虞柠看向丫鬟春桃:“你说,今晚王爷会来吗?”

春桃欲言又止:“王妃,再等等吧……王爷会来的。”

谢虞柠便没再说话。

今日是十五,按照规矩,萧从屿必须要与她这个正妻一同用膳。

可自从半年前,他将那扬州瘦马林雪舞找回来后,便已近两月未来过她的院子了。

想着,谢虞柠又咳嗽起来。

屋外传来脚步声。

谢虞柠一抬眼,就见萧从屿身着一身龙纹蟒袍大步走进。

谢虞柠恍然起身行礼:“王爷。”

萧从屿负手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微微皱眉。

“病了?”

他在关心自己?

谢虞柠心里一颤,但下一刻,萧从屿嗓音凌然。

“雪舞身体孱弱,你病着,别去她跟前,若是连累了她犯病,本王定不轻饶!”

翻江倒海的苦涩涌上谢虞柠心口。

她闭了闭眼,却是又拱手一礼,缓缓道:“王爷,前两日大夫过府,诊出我已有不治之症,时日

无多。”

闻言,萧从屿眉峰一挑。

谢虞柠垂着头,声音已然沙哑:“我祖父已致仕,但求王爷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莫在打压我的

姐夫何侍郎。”

她尽可能有尊严的说着自己的死,想要求眼前人高抬贵手。

耳畔却突然传入一声冷笑。

“你编造一个将死的理由,以为本王就会放过你们谢家?”

谢虞柠浑身一颤。

她抬眼,看清了萧从屿脸上的凉薄:“你别忘了,当年若不是你祖父以势压人,逼迫雪舞离开京

城,本王根本不会娶你,现在这般,是谢家人应得的报应!”

谢虞柠再也忍不住,眼眶骤然滚烫。

她和萧从屿从小指腹为婚,四年前,萧从屿却为了林雪舞当众对先帝提出解除婚约!

堂堂丞相府二小姐竟抵不上一个青楼女子!谢虞柠一时沦为京城笑柄。

她祖父谢老丞相震怒之下,亲自出面让林雪舞离开京城,并上奏逼萧从屿履行婚约。

谁也没想到,他们成婚第二年,先帝便驾崩,萧从屿摄政后便开始大肆打压谢家……

萧从屿看着谢虞柠强忍眼泪的模样,心里的厌烦更甚。

“你莫忘了,你现在是萧谢氏,别再让本王看见你为了谢家忙前忙后的恶心模样!”

话落,他径直转身就走。

谢虞柠如同被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整个人都好似没了温度。

满室死寂。

一阵穿堂风过,谢虞柠猛地咳嗽起来。

“夫人……”春桃急忙上前,却是悚然一惊。

只见那捂嘴的锦帕上,竟是血迹斑斑……

半月后,端午。

谢虞柠回到谢家,往昔门生无数的府邸早已门前冷落。

谢虞柠看着破败的门匾,鼻尖发酸,这时,她身后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

“虞柠,怎么在门口不进去?”

“姐姐。”

谢虞柠转身,匆忙掩去眸间悲意。

爹娘早逝,是大姐谢清央将她一手带大,两人感情深厚。

谢清央牵过她往里走,温声道:“怎么瘦了这么多?”

谢虞柠喉间一哽,随即扯开笑颜:“许是天气太热,没什么胃口。”

谢清央攥着她的手紧了紧,到底没说什么。

谢老爷子见两人回来自然欢喜,三人坐在一起吃了团圆饭。

但席间,谢虞柠却瞥见谢清央手腕上有几处淤痕。

她心里一沉。

等谢老爷子去休息了,她才拉着谢清央问:“姐姐,姐夫是不是又对你动手了?”

谢清央沉默片刻,才道:“你放心,如今我怀孕了,不会有事的。”

谢虞柠心里一震,猛然看向谢清央的小腹。

谢清央反握住她的手,声音轻柔而坚韧:“虞柠,我如今只求祖父安度晚年,摄政王那里……你

若受不住,就回家,姐姐拼了命也会护住你的。”

“姐……”谢虞柠听着她温柔的话语,眼眶止不住的发烫。

她如儿时一般靠上谢清央的肩头,依恋的蹭了蹭。

傍晚时分,谢虞柠才回了摄政王府。

途径花园,却见花丛中,萧从屿正为林雪舞的发髻簪茉莉。

谢虞柠怔愣一瞬,终是迈步朝萧从屿走了过去。

见她过来,萧从屿笑意顿无,冷声道:“有事?”

谢虞柠胸腔仿佛破开一个洞,寒风过境,疼痛难当。

可她退后半步,迎着萧从屿冰冷的眼神跪下去,额头重重磕在地面。

“求摄政王网开一面,放过我姐夫,谢虞柠愿付出任何代价!”

半晌,萧从屿淡漠嗓音落入她耳中:“是吗?哪怕本王要你自贬为妾?”

第2章

谢虞柠猛地抬头,怔怔的看着萧从屿。

萧从屿冷冷笑开。

“一个本就不属于你的位置,值得你思考这么久?”

谢虞柠心里一阵刺痛。

明明他们才是指腹为婚,可在萧从屿心里,她却始终是那个鸠占鹊巢之人。

嘴角扯出一抹苦涩,她哑声开口:“我愿意。”

可就在她说出这话时,萧从屿却已没了耐心,带着林雪舞从她面前离开。

那三个字,就这么轻飘飘的随风飘散。

谢虞柠看着萧从屿的背影,手脚冰凉。

半响,她撑着站起身,踉跄着脚步走回王妃院。

刚进门,谢虞柠再也忍不住咳嗽起来,嘴里的鲜血溅落在石板上,触目惊心。

接着她眼前一黑,意识顿时陷入黑暗。

等她再清醒时,眼前除了双眼红肿的春桃,还有上次来给她诊脉的顾泽。

谢虞柠强撑起身,轻声道:“劳烦顾大夫。”

顾泽看了她一眼,声音低沉:“王妃的病,已入肺腑,便是我,也只能再续命半年。”

谢虞柠一怔。

回过神来,却是问:“顾大夫,若是不用药,是不是能死的快一点?”

话落音,满室寂静。

顾泽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划过一丝诧异。

谢虞柠看着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谢家之祸皆是因她而起,若她死了,萧从屿是不是就会放过

谢家?

这时,“嘭”的一声!

顾泽将药箱重重合上,惊醒了谢虞柠。

“王妃若是求死,日后不必来问我。”说完,他背起药箱,快步离开。

看着那背影,谢虞柠唇角苦涩翻涌。

转眼又是三天。

这日,谢虞柠正给姐姐腹中孩儿的绣着小鞋,春桃则在院中煎着药。

就在这时,院门‘砰’一声被推开!

萧从屿修长的身形出现在门口,谢虞柠下意识起身要上前行礼。

可萧从屿却看也没看她,径直开口:“把炉子灭了。”

他身后的侍卫提着水上前,一把推开春桃,毫不犹豫的浇灭了药炉的火。

谢虞柠瞳孔一缩,愣愣看向萧从屿:“王爷,这是为什么?”

萧从屿不耐道:“你院里飘出的药味,碍到雪舞散步了,从今天开始,这院里不许再煎药!”

为了林雪舞舒服,她甚至不能在自己的院子里煎药!

如同一柄重锤重重砸在心上,谢虞柠霎时脸色发白。

萧从屿说完,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春桃红了眼眶:“王妃,王爷怎能如此欺负人?”

谢虞柠沉默半响,才哑声开口。

“他本就不在乎我,那药我吃不吃,他又怎会在意。”

她每说出一个字,都好像有一根针狠狠扎进心脏。

除了痛,还是痛。

翌日。

谢虞柠拿着绣好的虎头鞋登门侍郎府看望姐姐。

刚走到主院外,就听到姐夫何侍郎的怒骂声:“谢清央,我何家要被你害惨了!”

谢虞柠心里一惊,快步冲进门,刚好看到何侍郎扬起了巴掌!

“住手!”

她快步冲上前,将谢清央护在身后,惊惶地看着何侍郎:“你要做什么!姐姐她还怀着你的孩子

!”

何侍郎没料到她会来,双眼森森的看着她。

半晌,他冷哼一声。

“王妃在王府也这般威风吗?想必没有,不然,我又怎会被你连累接二连三被贬!”

谢虞柠浑身一僵,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

这时,她被身后的力量轻轻一拉。

谢清央又站到她身前护住她:“够了,你有什么不满就冲我来,别牵扯我妹妹。”

何侍郎看了谢清央几秒,旋即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谢清央转身拍拍谢虞柠,柔声道:“别听他胡说。”

谢虞柠却看得见姐姐眼里的疲惫和无奈,心脏处瞬间吊起千斤重坠。

离开何府,谢虞柠回了王府。

她在书房里呆了许久,最终迈步朝王府大门走去。

大门口,谢虞柠看着远处渐行渐近的马车,手心不自觉渗出汗意。

等到马车停下,谢虞柠走上前,直直跪了下去!

街道上的行人尽皆停下脚步。

萧从屿从马车上走下,冷冷的看着她。

谢虞柠将手中的请休书举过头顶,一字一顿掷地有声:“今日,我萧谢氏愿自贬为妾,还望王爷

,信守承诺!”

第3章

王府大门处落针可闻。

萧从屿面色依旧冷淡,可眼里的怒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走到谢虞柠面前,凉薄开口:“又想逼本王?”

轻飘飘的五个字落下,谢虞柠身体猛地一颤。

下一刻,她下巴上措不及防传来骨裂般的剧痛。

萧从屿扣住她下巴,冷冷与她对视:“今时今日,你以为本王还会再被你谢家人胁迫?”

他眼里的厌憎如同尖刺,狠狠扎进谢虞柠心底。

在王府门口下跪,她确有逼萧从屿的意思,可为了姐姐,她只能如此!

萧从屿甩开她的脸,转而扣住她手腕,生生将她从地上扯了起来。

谢虞柠如同提线木偶一般,毫无反抗之力。

萧从屿眉心微皱,谢虞柠何时这般轻了?

这念头不过一瞬,萧从屿满身怒意,毫不顾忌扯着谢虞柠进了府。

谢虞柠只能跌跌撞撞的跟着他,一直到王妃院,萧从屿将谢虞柠狠狠推进院子。

“从今日起,你老实呆在这里,少给本王在外面丢人现眼!”

谢虞柠浑身一颤,眼见萧从屿要走,还未站稳便扑上前拉住了萧从屿的衣袖。

萧从屿用力甩开她的手,神色是不加掩饰的憎恶。

谢虞柠心尖生疼,却仍不肯松手。

“王爷,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逼你娶我,恨我谢家逼走了林雪舞。”

“我求你你恨我一人便好,我姐姐已有身孕,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姐夫!只要您愿意,我什么

都可以做,给林雪舞赔礼道歉,甚至为奴为婢,我都可以!”

谢虞柠喉间陡然涌上腥甜,可她死死忍了下去,哀求的看着萧从屿。

萧从屿微顿,眼神讥诮。

“谢家女的骨气,不过如此。”

他冷眼看着谢虞柠,讽声道:“若是谢家人都像你,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谢虞柠指甲骤然掐进掌心,疼痛直刺心脏。

萧从屿看着她这幅样子,径直转身,冷冷的丢下两个字:“跟上。”

沉香阁。

谢虞柠看着眼前斗拱交错的院子,不由失神。

成婚四年,她从未踏进过萧从屿的住处,也从未想过,原来他院里,是这般模样。

原本冷肃的院墙下花团锦簇,不和谐却生机勃勃,侧方放置着一架秋千,秋千上,林雪舞衣袂飘

飘。

看见萧从屿,她立时笑着迎上前:“阿屿,你回来了?”

萧从屿快步走过去,牵住林雪舞的手:“大夫不是说了让你卧床静养?”

谢虞柠心里一抽。

这样寻常亲昵的模样,是她从未见过的萧从屿。

林雪舞柔柔一笑,看向谢虞柠:“姐姐这是?”

萧从屿淡道:“她说有愧于你,从今天起,甘愿给你为奴为婢。”

他淡薄的语气,林雪舞诧异的目光,交织化作利刃,将谢虞柠扎的千疮百孔。

萧从屿见谢虞柠不动,斥道:“还不过来,给夫人请安!”

谢虞柠浑身冰凉,犹如行尸走肉般上前,从喉间挤出声音。

“奴婢,给林夫人请安。”

寥寥几字,却仿佛抽空了她全身力气。

林雪舞笑意不减,声音放轻:“素闻姐姐琴技了得,不知可否愿意为我和王爷弹一曲‘相思曲’

?”

谢虞柠猛然抬眸,脸色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了。

林雪舞这是要让她,亲自歌颂他们的爱情?

萧从屿见她不动,眉心一皱。

“来人,去取古琴,让王妃献技!”

喉间的腥甜再度涌上,谢虞柠忍到身体发颤,才没有失态。

很快,古琴便放置在院中。

谢虞柠缓缓坐下,琴弦被拨动,悦耳琴音从她指间流出。

林雪舞扭头对萧从屿道:“王爷,姐姐弹得真好,若是能枕着这琴音入睡,该多幸福。”

萧从屿笑了笑:“你喜欢,便让她彻夜为你奏曲。”

说罢,他带着林雪舞去了里屋。

夜幕降下,屋内灯火通明。

萧从屿与林雪舞相拥的身影倒映在纸窗上。

谢虞柠慌忙收回视线,眼眶滚烫,指尖的剧痛更让她浑身颤抖。

可她不能停,更不敢停!

很快,她十指指腹都被割出了伤,鲜血几乎要染红整片琴面!

她的血与泪,混着滴滴落在古琴之上,无人能见,更无人能救!

翌日清晨。

萧从屿起身时,仍能听见断断续续的琴声。

他慢条斯理的穿好衣服,缓步走了出去。

走入院中,他猛然顿住。

只见谢虞柠脸色苍白如纸,脊背却挺直如青松。

而她面前那把古琴血迹斑驳,几乎看不出本来颜色!

谢虞柠鲜血淋漓的手仍在抚琴,十指连心,她却好像感觉不到疼一般了。

铮!

琴弦骤断,发出最后的绝唱。

谢虞柠望着那断了的弦怔然片刻,抬眸看向萧从屿:“王爷,这一夜抚琴,您可还满意?”

她眼底的死寂,让萧从屿陡然心里一颤。

下一刻,谢虞柠弯了腰,爆发出剧烈的咳嗽。

她朝前倾倒,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第4章

萧从屿顿住脚步,眼神沉了沉。

谢虞柠浑身一僵,紧接着,萧从屿冰冷的嗓音如惊雷响彻耳畔。

“少在本王面前装模作样!”

谢虞柠心脏像是被拧成一团,止不住的往下滴血。

许久,她眨了眨眼,声音轻的几乎听不清。

“王爷教训的是。”

萧从屿抬脚从她面前走过,临出门时,吩咐了一句:“赶紧打扫干净,别让雪舞见了恶心。”

谢虞柠强撑着从地上爬起,走到院内的水井旁。

入冬的水冰寒刺骨,和着手上的伤,疼的谢虞柠止不住的发颤。

她拧了抹布,跪在地上,将自己的血一点点擦净。

就在她擦完的那一刻,一双绣花鞋停在她面前。

谢虞柠动作一顿,抬起头来,便看见林雪舞带着打量的眼。

她笑了笑,声音轻柔:“王妃辛苦了,打扫的很干净,起来给我奉茶吧。”

谢虞柠神情微僵,起身去端了茶来,低声道:“夫人,请喝茶。”

林雪舞看着杯盏上的血迹,用手帕捻着接过,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

谢虞柠怔怔看着林雪舞半响,终是忍不住开口问:“当年你为什么要主动离开?”

林雪舞抿茶的动作一顿,旋即轻声开口:“我当然要离开,这样一来,阿屿会永远都记得,是你

逼走了我。”

谢虞柠瞳孔一缩,明明眼前的林雪舞是个人,可她却像是看到了蛇蝎一般身上发冷。

林雪舞眼中嫉恨与得意相融,显得诡异至极。

“我除了出身青楼,哪点不比你强?”

“可你是先帝赐下的王妃,哪怕在王府所有人都叫我夫人,可在皇家玉牒上,我算什么?”

“谢虞柠,是你占了我的位置!”

谢虞柠浑身一颤,竟无力说出一句反驳的话。

入夜,谢虞柠才回到王妃院。

春桃看着她伤痕累累的手,骤然红了眼:“王妃,我去请大夫。”

谢虞柠疲惫的坐下,目光落在桌上那副半成的护膝上。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唇边溢出一抹苦笑。

谢老爷子七十寿诞在即,她本想给祖父做一对护膝当寿礼,可如今却办不到了。

很快,春桃带着顾泽进了院子。

顾泽踏进房门,脚步便是一顿。

桌前的谢虞柠,身形孱弱,面色苍白,一双素手更是惨不忍睹。

顾泽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认识的谢虞柠,是丞相府惊才绝艳的二小姐。

而不是眼前这个,在王府日渐失去光芒的女子。

他诊脉后,看着谢虞柠,语气微沉:“王妃不曾按时用药?”

谢虞柠淡淡答:“昨日事忙,忘记了。”

顾泽心里蓦的腾起怒意。

“什么事能比命还重要?堂堂王妃活成这幅样子,说出去简直坠了谢家名声!”

“你过得这样惨,还要同那青楼女子相争,不肯和离么?”

谢虞柠愣了愣,随即心里猛地发酸。

顾泽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外头人都怎么传的。

她忍了忍,却终究没忍住。

“顾大夫知道的不少,但你忘了,我只是一介女流。”

“若我是男儿身,若我真能想和离就和离,拼上性命我也不会让谢家落到如此地步!如果可以,

我甚至不会选择嫁给萧从屿!”

她压下喉间刺痛,字字句句如同泣血。

若不是萧从屿当年毁约闹的人尽皆知,她祖父又怎会求先帝赐婚?

谢虞柠剧烈咳嗽起来,鲜血顷刻染湿手帕。

她抬头,苍白脸上血色染唇:“若是自甘堕落能护住谢家,我甘之如饴。”

顾泽彻底怔住。

“你走吧。”谢虞柠站起身来,指向门口。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她下意识看去,呼吸骤然一顿。

萧从屿站在门口,脸色阴沉至极。

下一刻,他走上前,抬手便给了谢虞柠一耳光!

第5章

谢虞柠的脸偏向一边,瞬间浮起红印。

她耳朵嗡嗡作响,可萧从屿的话却再清晰不过:“要不是雪舞心细,本王还想不到你胆子竟大到

在王府私会奸夫!”

他眸色冰冷,字字如刀,划在谢虞柠心上,刹那间鲜血淋漓!

顾泽脸色大变:“王爷慎言!王妃与草民再清白不过,此番前来,只因王妃病重。”

“什么病非得晚上看不可?”萧从屿扫他一眼,眼底凉薄尽显。

顾泽还要再说,却被谢虞柠拦住。

“顾大夫,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与你无关,还请你离开。”

顾泽抿紧唇,只得背上药箱离开。

萧从屿冷冷一笑:“你倒是想护着他走,但他跑得掉吗?”

话刚落音,门外便传来侍卫的声音:“拿下!”

下一刻,顾泽被人压着重重跪倒在地,不得动弹!

谢虞柠浑身一震,她看着萧从屿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声音发颤:“你放了他!我以性命起誓,

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萧从屿上前一步,声音森寒:“你这条命,也配拿来起誓?”

心脏像是被捅开一个大洞,浑身血液都透过它往外涌,手脚瞬间冰冷。

谢虞柠脸色惨白,就在此刻,春桃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哀求出声。

“王爷,王妃真的是清白的,她的守宫砂还在啊!”

灵魂仿佛被再度拉回躯壳,谢虞柠听见春桃的话,却只觉得一股耻辱遍布全身。

她眼眶骤然酸胀,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哪怕一个字。

萧从屿看她不说话,心底的怒意更甚,他攥住谢虞柠的手腕,声音森森。

“本王只信自己看到的!”

他动作发狠,扯着谢虞柠就往里屋走。

感受到他身上的戾气,谢虞柠心底生寒,下意识开口:“你要做什么?”

萧从屿扫了门边的顾泽一眼,嗓音冰冷:“本王倒要看看,你是否真的清白!”

谢虞柠恍然意识到他想做什么,瞬间挣扎起来。

可她病弱之躯,又怎抵得过萧从屿?

谢虞柠被重重摔在床上,她甚至没来得及反抗,身上便是一凉。

手臂上那颗嫣红似血的守宫砂瞬间暴露。

萧从屿看着,眼底似有火焰升腾,他猛地覆了上去。

一阵剧痛袭来,谢虞柠不受控的喊叫出声,下一刻便死死咬住唇瓣。

肌肤相触青丝纠缠,谢虞柠如同巨浪下的孤舟,在浪头下一点点破碎……

这日过后,接连几日,谢虞柠都昏昏沉沉的反复发烧,连床都下不了。

自然也没能赶到为祖父庆贺寿辰。

谢家。

主厅内圆桌一张,人影一双。

谢老爷子看了看天色,声音低低:“都这么晚了,我们先吃饭吧。”

谢清央见他情绪低落,忙道:“祖父别担心,如今摄政王府诸事繁杂,虞柠或许是抽不开身……

谢老爷子无奈的扯扯唇:“莫要诓我这个老头子了,我怎会不知你姐妹二人艰难,只恨祖父人老

无用,护不住你们……”

“都是祖父的错,若是你们父母泉下有知,只怕都会恨我。”

他语气悲凉,谢清央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强撑的笑意再也维持不住,偏开了头。

谢老爷子没再说下去,只是望向摄政王府的方向,眼中隐有泪光闪动。

翌日,谢虞柠终于清醒。

春桃见她醒来,忙擦去眼角的泪,将她扶坐起来。

“王妃,是奴婢不好,奴婢该死!”

谢虞柠张了张嘴,嗓音沙哑:“不关你的事,我睡了多久?”

“五日有余了。”

谢虞柠瞳孔骤缩,她掀开被子下床。

“祖父的寿辰我没回去,他老人家定然担心,春桃,给我上妆,我要回家。”

这时,门口传来声音。

“王妃确实该回去,否则,怕是都见不到谢老爷子最后一面。”

“你说什么?!”谢虞柠呼吸一窒,她惶然看向出现在门口林雪舞,惊的声音都变了调。

林雪舞施施然走进屋内,语调带笑:“我说,谢老爷子为了向王爷求你的和离书,如今还在府门

口跪着呢!”

第6章

轰!

谢虞柠脑海中一片空白,她踉跄两步,下一刻疯了一般朝门口冲去。

凉凉细雪纷纷扬扬,落在她的乌黑的发和苍白的脸上。

王府的院落层层叠叠,好似永远没有尽头。

谢虞柠终于冲到门口,脚步却瞬间停滞!

雪铺满地,王府外,却人头攒动。

台阶下,谢老爷子跪于台阶下,满头雪白,直教人分不清他头上究竟是白发,还是落雪!

疼!胸腔中的那颗心仿佛疼的要炸开!

而人群中的声音也字字传入谢虞柠耳中。

“摄政王府还没出来人啊?谢老丞相可跪了整整一天了。”

“是啊,摄政王倒也罢了,没想到谢老丞相的孙女都不出来。”

“真是个白眼狼,从婚事到和离都要老人家操心!”

谢虞柠终于体会到,什么叫撕心裂肺!

若不是看出她对萧从屿情窦丛生,祖父绝不可能去求先帝赐婚。

若不是因为她嫁了萧从屿,祖父壮志未酬,又怎会被逼致仕?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谢虞柠冲上前去,重重跪倒在谢老爷子面前,喉间哽咽几乎字不成句:“祖父,您不要跪了,您

起来,我们回家……”

这一刻,她后悔了!

心脏剧烈跳动,溢出无尽的悲哀与怨悔!

谢老爷子看见她,眼里的担忧骤然一松,他艰难抬手,想要抹去她满脸的泪。

可下一刻,年过古稀的老人,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满地洁白!

“祖父!”

谢家府邸。

谢虞柠站在谢老爷子床前,紧张的看向顾泽。

“顾大夫,我祖父怎么了?”

顾泽神情凝重:“我只能吊着老爷子的命,若想活,必须有雪莲为药引。”

谢虞柠浑身一颤,但随即她便记起,萧从屿的私库里,便有一株雪莲!

她看着唇色惨白的祖父,转身就往外走:“还请你照顾我祖父,我一定会拿回雪莲。”

萧从屿脸色阴沉的坐在正厅。

林雪舞柔声道:“王爷,莫生气了,王妃只是太看重谢家人罢了……”

这时,下人来报:“王爷,王妃回来了!”

萧从屿猛然抬眸,眼中染尽冷意。

然后,谢虞柠的身影便映入眼帘。

她连气都没喘匀,便对着萧从屿直直跪下:“王爷,我祖父危在旦夕,求王爷赐下雪莲,救他性

命!”

她红着眼,浑身都发烫,可萧从屿的话,却仿佛一盆凉水兜头淋下。

“你祖父这一跪,让本王沦为整个京都的笑柄,即便是死,也是他咎由自取。”

谢虞柠只能重重磕下头去,声音嘶哑到了极致:“王爷,所有罪责我愿一力承担,求求您将雪莲

给我!”

她一下又一下的磕着头,整个房间都回荡着沉闷的声响。

很快,她额前便见了血。

萧从屿神色一厉。

“够了!你这么喜欢磕,那就滚去外面,磕足五百个!”

谢虞柠动作一顿,随即眼中燃起希冀:“只要我磕足了头,王爷就将雪莲给我?”

“等你做到再说!”

谢虞柠毫不犹豫朝屋外走去,又朝门跪下。

一下,两下,三下……

萧从屿冷眼看着,不知何时,放在桌上的手掌攥的死紧。

他豁然起身,朝林雪舞道:“我还有事,先去书房了。”

说罢,他径直离开。

直到日暮西沉,谢虞柠终于停下了动作。

她额前血肉模糊,鲜血顺着鼻梁滴落在地。

她强撑着站起,踉跄朝屋内走去,希冀的看向林雪舞:“我完成了王爷说的要求,还请林夫人将

雪莲给我。”

林雪舞笑了笑:“那是自然。”

谢虞柠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晕眩感传来,几乎要栽倒在地。

盛放雪莲的盒子被下人拿了过来。

谢虞柠眼睛一亮,正要接过,林雪舞却拿起雪莲在指间把玩:“王妃可知,王爷临走前,交代了

我什么事?”

谢虞柠的心再度提了起来。

下一刻,那朵雪莲轻飘飘落在地上。

林雪舞抬脚重重碾去,声音轻柔。

“他说,就算是毁了,也不要给你。”

第7章

雪莲洁白的花瓣被碾成泥泞。

“不要!”

谢虞柠目眦欲裂,那一刻她什么都没想,扑了上去猛地抓住了林雪舞的脚腕!

林雪舞受惊的收回脚,但随即又毫不犹豫的踩上了谢虞柠的手背。

谢虞柠眉心痛苦的拧成一团,却还是死死护着混着泥的雪莲……

林雪舞看着狼狈无比的谢虞柠,轻笑一声后抬脚离开。

谢虞柠疼的眼前都出现了重影,可她顾不上那么多,一点点将那堆泥土拢在手帕里,深一脚浅一

脚的冲回了谢府。

刚进正房院门,谢虞柠便看到站在门口的顾泽。

她立即快步走上前,声音满怀希望:“顾大夫,我把雪莲拿回来了,可以给祖父配药了。”

顾泽的视线从她额上狰狞的伤口移到她手中那脏污不堪的雪莲上。

心里狠狠一颤,他别开了眼,从喉间挤出一句话。

“……太迟了。”

谢虞柠瞳孔骤缩!

她推开顾泽,冲进正房。

跪在床边的谢清央扭过头来,待看清谢虞柠的伤时,眼圈骤然红透。

谢虞柠看着床上满脸死气的谢老爷子,大脑一片空白。

她一步步挪近床边,重重跪倒在地,攥住谢老爷子的手:“祖父,您醒醒……我把药带回来了,

您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声音,一直毫无动静的谢老爷子眼皮颤了颤,下一刻,竟真的睁开了眼。

“祖父……!”谢虞柠惊喜出声,眼泪唰得落了下来,砸在谢老爷子干枯的手上。

“莫哭……”

谢老爷子看了看一身伤痕的谢虞柠,又看看苍白消瘦的谢清央,浑浊的眼里一片悲凉。

“虞柠……清央……”

他艰难抬手,将两人的手攥在手心,交叠在一起。

“是祖父……没能好好护住你们,……祖父这辈子,最后悔的事,便是将你二人所托非人。”

“我走后……只能你们姐妹相依为命。”

清正了一辈子的丞相,临终前,竟是忍不住老泪纵横。

谢虞柠早已泣不成声,胸腔内剧痛乍起,她死死抵住牙忍住喉间涌上的腥甜。

谢老爷子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打转,瞳孔渐渐放大。

“是……祖父,对不起……你们……”

尾音消散在空气中,谢虞柠手心也随之一空!

她看着谢老爷子闭上的眼,浑身都在颤抖。

“祖父,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过新年吗?您还说过,要给曾外孙启蒙……”

“祖父,您不能说话不算话……”她攥着谢老爷子的手哀求着,声音哑得像在泣血。

“虞柠……”谢清央流着泪将她拉进怀里,“以后,谢家就只剩你我二人了……”

谢虞柠只觉心脏仿佛被什么生生撕裂。

下一刻,她猛地咳嗽起来,嘴里控制不住地溢出鲜血。

“虞柠!”

失去意识前,她最后看到的,是谢清央满是惊恐的脸。

再醒来,屋外哀乐隐约。

谢虞柠猛地起身来,便朝外走去。

一路上,入目皆白。

她走到前厅时,突的停下了脚步。

屋檐下,写着“奠”字的白灯笼随风而动。

灵堂中,黑漆漆的灵枢前谢清央孤零零的身影跪在那里。

许久,谢虞柠才抬起僵直的腿,走到谢清央身边跪下。

谢清央看她一眼,突然问:“我问顾大夫你的病,他没告诉我,虞柠,你告诉姐姐,你到底怎么

了?”

谢虞柠心尖重重一颤,半晌才出声。

“咳疾。”

“你撒谎!”

谢清央声音从未有过的严厉:“要多严重的咳疾才会咳血?虞柠,你说实话,到底怎么了!”

谢虞柠鼻尖蓦的一酸。

她扭身抱住谢清央,闷闷哽咽:“姐姐,我没骗你。”

谢清央根本不信,正要再问,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

谢虞柠转头看去,却蓦然变了脸色。

来的竟是林雪舞!

第8章

萧从屿的身影也出现在林雪舞的身后。

想起刚刚听到的话,他嘴角闪过一丝讥嘲。

不久前,谢虞柠才对他说过自己命不久矣,却原来,只是咳疾!

他走到灵枢前,淡淡道:“本王听闻老丞相病故,特来吊唁。”

就在他抽出香准备点燃时,谢虞柠突然起身,抓住了他的手。

萧从屿眸色一森*晚*整*理沉,冷眼看她:“你又发什么疯?”

谢虞柠黑沉沉的眼就这么看着他:“不用了,王爷身份尊贵,我祖父怎能受您的礼?”

萧从屿心里蓦的腾起一股怒意。

可当他看清谢虞柠那惨白到无一丝血色的的脸时,那股怒意却莫名被一种烦躁取代。

他冷哼一声便甩开了谢虞柠的手:“你倒有自知之明。”

萧从屿将香掷回原处,带着林雪舞转身便走。

临出门时,他冷声开口:“人死灯灭,谢丞相既去了,那前事本王便既往不咎。”

他的话,让谢虞柠瞬间便红了眼。

喉间骤然一阵刺痛,谢虞柠死死抿着唇,终是将那股腥甜之气咽了下去。

她转身,正对上谢清央担忧的眼。

谢虞柠心一颤,轻声道:“姐姐,你怀着孩子,还是先去休息吧,祖父这儿我来守。”

谢清央看着妹妹嘴角僵硬的笑,一瞬心痛如绞,终是忍不住上前紧紧抱住她,泪如泉涌。

出殡这日,谢老爷子曾经的门生只来了寥寥几人。

从其中一人口中,谢虞柠得知,萧从屿前日竟真让何侍郎官复原职了。

一片黑暗的世界忽的亮起一盏孤灯,谢虞柠看向姐姐,露出了自祖父去后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谢清央也笑了,只是那笑却含着无法言说的苦涩。6

送葬之人第次离去,只余姐妹俩久久站在碑前。

等到天色昏沉,才互相搀扶着回城。

谢虞柠握着谢清央温暖的手,欲言又止:“姐姐,姐夫起复,应当很快就会来接你回去了。”

谢清央一怔,却是沉默了。

回到谢府。

何府的马车竟真停在了门口!

站在马车边的何侍郎看见谢清央,立即冷冷道:“你倒学会拿乔了,我不来你就不会回家了是不

是?”

谢虞柠忍住怒意开口:“姐夫,你有话好好说……”

可谢清央却按住她手臂,朝前走了一步。

向来温柔的人,眼中却有着冷意:“何晟,我说过,我不会回去了。”

谢虞柠愣住了。

这时,马车里却传来一个妩媚的声音:“夫人,出嫁从夫,您既然嫁了夫君,自然要以他为天才

是。”

一个女子从马车上走下,眉眼间风尘尽染。

谢清央脸色一变。

谢虞柠心一沉,冷声质问:“你是谁?”

那女人笑了起来:“传言王妃与姐姐情谊深厚,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若不然,她怎么从没跟你提过,夫君娶我为平妻之事?”

谢虞柠一震。

她看向谢清央,却从她眼中看到了熟悉的无奈与痛苦。

她霎时手脚冰凉。

谢虞柠从未想过,姐姐竟跟自己受着同样的折磨。

这一刻,心底的愤怒与悲哀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噬殆尽!

可那女人偏偏还要上前,挑衅的开口:“夫人快跟我们回家吧,夫君说了,您腹中的孩子,可还

要记在我名下呢。”

谢虞柠瞳孔一缩,还未反应过来,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谢清央看也没看捂住脸仿佛不可置信的女人,声音清冷:“何晟,带着你的‘夫人’,离开我家

!”

那女人眼睛一转,立即捂住肚子大叫起来:“夫君,我们的孩子……”

何晟脸色难一变,冲上来一把推开谢清央,怒声道:“她还怀着孕,你疯了是不是!”

谢清央脚下一个踉跄,重重跌倒在地。

何晟却看也没看谢清央,抱起那女人便上了马车。

“姐姐,你有没有事?”

谢虞柠连忙俯身想要扶起谢清央,可下一瞬,她瞳孔一缩。

只见谢清央身下……缓缓溢出了一片鲜红。

“虞柠,我肚子好痛……”

谢清央脸色惨白一片。

谢虞柠心重重往下坠,她仓皇地将谢清央背了起来:“别怕,我马上带你去找大夫。”

天色渐黑,路上一个行人也无。

谢虞柠背着谢清央艰难走在覆满白雪的长街上。

“姐姐……马上就到了……你别怕……”谢虞柠喘着粗气,寒风吸进去,如同刀片一般在肺腑间

肆虐。

她从没觉得通向医馆的路竟有这么长,她想走得快一些,再快一些,可她孱弱的身体却怎么也快

不了!

背后的呼吸声似乎越来越弱,许久,她才听到谢清央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听着谢清央的声音,谢虞柠心里的惊惧按捺住了一点。

可她看不到的是,在她背上,谢清央脸色苍白如纸,下唇早已被咬得血肉模糊!

第9章

天,又下起了雪。

落在谢清央漆黑的长发上。

她能感觉到,肚里的孩子在一点点离她而去,也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也在一点点消散……

谢清央听着谢虞柠粗粝的喘气声,蓦然想起谢虞柠小时候跟在她身后打转的样子,想起两人曾在

一个被窝里谈以后,想起谢虞柠出嫁时抱着她哭的不能自已……

眼泪,从她眼中滑落。

虞柠,对不起,姐姐……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有马蹄声从身后响起。

谢虞柠眼中骤然燃起光亮。

她转身,就见一匹骏马由远及近,而马上之人竟是萧从屿!

谢虞柠眼中爆发出巨大的希冀:“王爷,求您……”

可她话都没说完,萧从屿便已策马径直掠过她身边。

谢虞柠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她望着萧从屿消失的背影,心头漫起一股窒息的绝望。

死死咬紧唇,她再度迈开脚,走了下去。

“姐姐,别怕,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到了……”

听着谢虞柠重复着这句话,谢清央想像儿时那般,摸摸谢虞柠的头,可仅仅一个抬手的动作,就

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谢虞柠感觉到谢清央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那温柔的声音,含着说不出的不舍与留念:“虞柠……若有来世,我们还做姐妹……”

漫天雪花好像突然停滞了。

谢清央的手,从她肩膀上,一点点滑落下去。

谢虞柠猛地顿住了脚步。

她抖着声音喊:“姐姐?”7

良久,耳畔除了凛冽寒风,再无其他声音。

院中白幡还未撤,又一具棺木抬进谢家。

谢虞柠送走棺材铺老板,缓缓往回走。

走过庭院时,她目光突然顿住。

院落一侧,幼年时谢老爷子带着她和姐姐亲手栽种的那颗梅树,花苞掉落一地,只剩下光秃秃的

枝丫。

谢虞柠心口似被一道闪电劈中,她径直走过去,伸出手颤抖的抚上树干。

她想起祖父在种下树后说的那句话:“群木山中叶叶空,只有梅花吹不尽。”

祖父说过,曾希望姐妹俩如这株梅树一般凌寒而放。

可现在周围所有梅花都开着,只有她手下这株梅树枯败而死。

谢虞柠手指紧紧抓着树干,胸口一阵撕裂般的疼,喉间腥甜再也抑制不住!

血液染红地面,她笑的凄然。

“祖父,姐姐,路上慢些走,再等等我就好……”

干枯梅树轰然倒地,谢虞柠奋力将树干劈开,拿着两块木头回了书房。

她在一个上写下:“谢氏女清央之灵位”

另一个则写:“谢氏女虞柠之灵位”

将两个牌位放在一旁,她展开信纸,写下“休书”两字!

萧从屿脸上冷意凝结。

今日,朝堂之上有人因谢家之事弹劾他,他自然不认为自己有错,只是这些人背后想来是小皇帝

在试探……

正深思着,侍卫来报:“王爷,王妃来了。”

他漫不经心的抬了抬眼皮,却见一袭丧服的谢虞柠走了进来。

萧从屿眉心一皱:“既然回来了,在王府就把这晦气的衣服换了!”

如刀一般的话插入谢虞柠心口,只她胸腔内那颗死寂的心脏再也不会为他跳动。

她哑声开口:“此来,只为最后求王爷一件事。”

萧从屿眼神发冷:“所求为何?”

谢虞柠从怀里掏出休书。

“谢氏女虞柠,犯七出无子,自愿下堂,从今往后,生死嫁娶,各不相干!

她重重跪在雪地里,将信高高举过头顶:“求王爷准允!”

萧从屿猛地攥紧手,将那封休书从谢虞柠手中抽出,声音转厉:“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先帝赐下

的婚约,岂容你说毁就毁?”

说着,萧从屿甚至没拆开那封信,就当着谢虞柠的面,将其撕成了碎片!

谢虞柠看着掉落在地的碎片,声音极轻:“萧从屿。”

她从未这样直呼他的名字,萧从屿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我姐姐死了。”

“一尸两命。”

萧从屿手指一颤,昨日?那真是她?

谢虞柠苍白如纸的脸上一双眼死寂无比。

“你不肯答应,是觉得还不够吗?”

萧从屿心突然一扯,旋即怒气上升,他冷笑一声:“谢家不是还有一个人吗?”

第10章

谢虞柠心口最后一丝温度被这绝情的话绞得粉碎,心口痛得像要炸开。

她定定的看着他,突然笑了。

那笑容无声,却无比刺眼。

“您说得对。”

她慢慢起身,没再看萧从屿一眼,走出了院落。

萧从屿紧紧盯着她几乎要和雪花融为一体的背影,没有来心生慌乱,忍不住迈步想追上去。

这时,林雪舞的声音从一旁传来:“王爷。”

萧从屿顿住脚步转头看去。

林雪舞眼中泪光闪动:“您还是亲自去谢府接谢小姐回府吧,她毕竟是您的王妃。”

萧从屿倏的皱眉,他看向谢虞柠离去的方向。

那道消瘦的背影早已消失在漫天风雪中。

他按下心中思绪,沉声道:“本王承诺过你的东西,不会变。”

萧从屿说完,转身离去。

当年林雪舞拼死救下他之后,他便说过会娶她为妻。

大丈夫一诺千金,他却被逼着娶了谢虞柠,这几乎是他此生最为屈辱之事。

寒风吹过,他走着走着却有些恍然——为何这几年,他从未想过休了谢虞柠?

谢虞柠回到谢府,走到谢清央的灵枢旁跪坐下来。

她将纸钱点燃,丢进火盆里。

熊熊火光映入她的眼睛,却仿佛没有任何温度。

抬起手腕,看着上面几近褪色的红绳,谢虞柠露出一抹苦笑。3

幼时玩伴之间扮家家酒,她和萧从屿因着婚约的缘故,总是扮演夫妻。

萧从屿说着不知从哪里看来的话:“虞柠,这是月老的红线,带上这个,今生来世我都要你做我

的妻。”

这红绳被他扣在她手腕上,一恍竟已这么多年。

谢虞柠解下红绳,看着它在火中蜷缩成灰:“萧从屿,今生来世,只愿陌路殊途,和你再不相见

。”

等到手边纸钱再也不剩一张,谢虞柠才站起身来。

她看向棺木中,谢清央那张苍白的脸,竟直接翻身躺了进去!

谢虞柠从怀里摸出一颗药,毫不犹豫吞了下去。

很快,她腹中便如同刀绞般剧烈疼痛,苍白的唇瓣溢出黑色的血。

谢虞柠却笑了起来,一点点扣紧了谢清央的手:“姐姐,下一世,让我做你的姐姐,我会护你,

疼你,绝不会再让你受伤害。”

另一边,正在书房的萧从屿猛地捂住胸口。

一瞬而过的剧痛让他心悸不已,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离他而去。

萧从屿再也看不进手中的公务,他站起身朝外走去。

刚走出院落,却见几个侍卫正和一个丫鬟拉扯。

“拿下她!交给林夫人!”

萧从屿眉心一皱,走了过去。

见着萧从屿,护卫一惊,忙上前禀报:“王爷,这丫鬟偷窃王妃院中之物,想要私逃出府。”

“不是的!奴婢是要去给王妃送药!”

春桃怀中包裹‘啪’的掉落在地,竟是一堆药包!

她不敢看萧从屿,浑身发颤的跪倒在地,六神无主的辩解:“王妃……王妃很久没吃药了,她的

身体会坚持不住的……”

萧从屿一怔,视线落在那堆药包上,脑中倏然划过谢虞柠苍白脸色。

抿紧唇,他压下莫名的不安,冷冷甩袖:“让她去。”

春桃慌张拢起那堆药草:“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翌日,萧从屿换好朝服准备出门上朝。

侍卫惊诧地问:“王爷,今日乃是宫宴,您这是?”

萧从屿一顿,他竟忘了这事。

思绪一转,他不知是向谁解释:“按规矩,本王应带王妃一同出席。”

“备马,去谢府!”

来到谢府,萧从屿不由拧眉。

只见白色灯笼在风中飘摇,府门竟是大开的。

快步走进,凄凉哭声和钉锤声交织传入萧从屿耳中!

“日吉时良天地开,盖棺大吉大发财!”

萧从屿眉心猛然跳了起来。

就见院中,那昨日见过的丫鬟正背对他跪在一口棺材前,哭的不能自已。

而棺材旁,一个老者拿着锤头,拿着长长的钉子念念有词!

“一封天官来赐福,二封地府永安宁,三封白煞潜伏藏!”

“嘭!”

钉子砸入棺材的声音回响在院中。

萧从屿猛然回神,抬脚走向那丫鬟,厉声问:“谢虞柠呢?她姐姐封棺她去哪了!”

春桃吓得哭声一顿,慌忙转过身。

下一刻,萧从屿瞳孔一缩,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目光直直钉在春桃捧着的牌位上。

——谢氏女虞柠之灵位!

第11章

萧从屿的心脏重重一颤!

直到雪花飘扬,落在他脸上,冰冷才刺激他回过神来。

他看向春桃,嗓音森寒,带着迫人至极的杀意。

“谢虞柠让你陪她演戏?你可知欺瞒本王,会有什么下场?”

春桃脸色惨白不已,却仍抱紧怀中灵位,重重磕下头去。

她带着哭腔道:“奴婢怎敢欺瞒王爷,王妃她……真的去了!”

萧从屿咬紧牙关,大步冲到棺木旁。

那拿着锤子的下人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敲下去。

可萧从屿却狠声道:“来人,开棺!”

院中众人皆是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那个身穿玄色蟒袍的男人,一时死寂无声。

萧从屿带来的侍卫对视一眼,终究是狠下心来,走上前去。

萧从屿站在那里,看着被敲下去的钉子一点点被拔出来,只觉得心脏直直下沉。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不可能的,明明昨日谢虞柠还在跟自己说话,怎会今日就天人永隔?这太荒

谬了!

可他又不受控制的想起昨日,谢虞柠那副苍白羸弱的模样,一时间眼里唯余复杂。

终于,八颗铁钉齐齐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0

萧从屿看着那死气沉沉的棺木,走上前去。

他的手搭在棺盖上,却罕见的迟疑一瞬,但最后,他还是将之推开,视线朝里看去。

下一刻,谢虞柠那张熟悉的脸,骤然映入眼帘!

她眉眼安宁,嘴角却残留一点黑色的血迹!

萧从屿只觉得呼吸在这一刻都困难起来。

他心中有惊颤,有怒火,更有一瞬浓郁到化不开的哀痛!

谢虞柠,竟是服毒自尽?

萧从屿下意识扫视一圈,却根本看不到能给他答案的半个人。

是啊,谢家一脉,尽皆死绝!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春桃身上,死死从喉间挤出一句话。

“回王府,将你知道的一切,都老老实实说给本王听!”

春桃抖如筛糠,她伏在那里,上下牙关都在打颤:“还请王爷,准奴婢办完这场丧事。”

“不必!”

萧从屿眼中狠厉陡生,他想起春桃怀里抱着的那块灵位,声音冰冷。

“谢虞柠上了皇家玉牒便是萧家人,本王自会为她刻碑下葬。”

他手指紧紧扣住棺木,心里涌起一股狠意。

谢虞柠,你想做回谢氏女,跟本王撇清关系?绝无可能!

他大手一挥:“抬棺,回府。”

侍卫齐齐上前将棺材抬起。

萧从屿率先朝外走去,这时,春桃猛地扑上去拦住了他的脚步!

“王爷,王妃临走前说过,想要跟大小姐合葬,还请王爷成全她的遗愿!”

萧从屿脸色沉寂,他薄唇开合:“她还说了什么?”

春桃身子一颤,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却是说不出口。

萧从屿停下脚步等了她许久,看着春桃垂眸不语的样子,竟是没有发火。

他看向身后的棺木,发出一声让人觉得心寒的笑。

“本王可以允许她与谢清央一同合葬,但她若想以谢家人的身份入土为安……”

“痴心妄想!”

第12章

长街两侧,人头攒动。

萧从屿骑在马上,缓步前行,在他身后,六个侍卫抬着一口棺木,再无其他。

这样的场景,在旁人看来,简直怪异至极。

可萧从屿积威已久,一时间除了马蹄声踢踏,竟再无其他声音。

一行人缓缓朝王府走去。

这时,人群中有人眼中闪动异色,悄无声息的离开,将此事回报给背后的人去了。

林雪舞看着眼前逐渐冷却的饭菜,看向屋外,她喊来侍女:“去前门看看,王爷怎的还没回来。

那侍女应声转身,却听到门外有下人的声音:“林夫人,王爷回来了。”

林雪舞连忙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刚到门口,却是一愣。

她看着那口黑漆漆的棺材,心里惊惧不已,下意识后退一步。

好半天,她才朝萧从屿出声:“王爷,这是……”

萧从屿眉心一皱:“你出来做什么?”

林雪舞几乎是一瞬间就察觉到了萧从屿不同往常的冷淡,她心脏猛地一沉。2

她努力扯开一抹带着温柔的笑:“王爷别生气,我见你迟迟未归,心里担忧,我这就回去。”

说完,她便转身,往自己的院子里走。

萧从屿扫了一眼她离去的背影,眼神冷淡,他对赶来的管家开口:“准备灵堂,迎接王妃。”

管家被他这句话砸的一懵,灵堂?王妃?他看向那口棺材,险些一口气没吸上来晕厥过去。

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准备依照萧从屿的话去做。

棺木被放进萧从屿放进他的院子里后,他便让侍卫都退了出去。

萧从屿坐在院内的石桌旁,看着那口棺木,恍惚间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就像一场梦。

他不懂,一个人的离开怎会那么快,更让他害怕的是,谢虞柠似乎瞒了他很多事情。

这时,他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影,他朝下人吩咐道:“去将春桃带过来。”

不过一刻钟,春桃就跪在了他面前。

萧从屿看着她,声音凌然:“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春桃几乎要将头埋进胸口,她声如蚊蝇:“王爷,奴婢……奴婢不知道您想知道什么。”

更重要的是,她完全不知道从何说起。

萧从屿手臂搁在冰冷的石桌上,寒意慢慢渗入他的身体。

他慢慢开口:“从她的病开始说。”

春桃一愣,她仔细回忆了一下,才开口。

“王妃的咳疾是从去年入夏有征兆的,请了大夫,却看不出什么,只开了药,那时……奴婢只以

为是因为林夫人进府,王妃忧思成疾。”

“可不想,这咳疾越发严重,王妃不愿让您担心,便一直没请大夫。”

“直到有一日咳血,王妃才让奴婢去外面请了顾大夫来。”

“却不想,被诊断出是不治之症,仅剩半年不到。”

春桃声音哽咽:“王妃第一时间就吩咐了奴婢,千万不要让您知道这件事。”

“王爷,王妃从未骗过你,她是真的命不久矣,也是真的从未背叛你!”

春桃鼓足勇气说完,带着必死的信念磕下头去,却久久没有听到萧从屿降罪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春桃听到脚步声。

她偷偷抬眼,却被眼前那一幕惊的不知如何是好。

只见萧从屿走到棺木旁,竟从里面抱起了谢虞柠的尸身!

第13章

萧从屿将谢虞柠放在床上,小心翼翼执起她的手。

他问:“怎会这么轻?”

萧从屿记起,大婚之日,按规矩他需要将谢虞柠从谢家背出来。

他以为自己会很抗拒,可事实上,自从谢虞柠趴在他背上的那一刻,他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只有:

不能摔着她。

萧从屿突然眼睛有些酸胀,明明那时他对谢虞柠还有关心和爱护的啊,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

对她的苍白与痛苦就视而不见了?

他将谢虞柠的手按在脸上,那股冰冷之气带着锋利,直直刺进他心脏。

他淡淡出声:“谢虞柠,新婚夜,合卺酒,你明明说过此生不离,你骗我。”

这是第一次,他没有在谢虞柠面前自称本王。

萧从屿就这么坐在床边看着谢虞柠,直到夜幕彻底包裹住天地,他才站起身来。

他走出去,对还在跪在那里的春桃开口:“以后,你就负责守着王妃的院子,本王不会亏待你。

春桃走后,萧从屿又走出去,对守在门口的下人开口:“将棺木重新订好,让人抬去灵堂。”

说罢,他径直出了王府,朝皇宫赶去。

一个时辰后,萧从屿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一群大内侍卫。3

萧从屿一指屋内:“把东西放过去,你们可以走了。”

巨大的木箱轰的一下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那些人将木板拆开,这才退出了院子。

房间里多了一张寒玉床,本就低的温度一瞬间下降到了不可思议的温度。

萧从屿没管,绕过屏风从里面将谢虞柠抱起来放上去。

他去宫中求了皇帝,将这张外邦进贡的寒玉床拿到了手,据说这张床能有效的保证尸身不腐。

他看着谢虞柠瞬间结冰的发丝,轻声开口,眼睛里难得溢出温柔之色。

“谢虞柠,你永远都会是摄政王府的王妃。”

说罢,他竟直接翻身上床,躺在谢虞柠身边。

萧从屿整个人都冷的打颤,却还是将谢虞柠的身躯紧紧拥入怀中。

他们的怀抱如此契合,他却从未发现过。

萧从屿将头埋进谢虞柠的发间,轻声道:“谢虞柠,该睡觉了。”

与此同时,林雪舞也得到了消息,她惊的整个人站起身来,颤声道:“你说什么?”

那下人又重复了一遍:“听说王爷让管家准备灵堂,迎接王妃。”

林雪舞想到先前在萧从屿身后见到的那口棺材,那里面装的竟是谢虞柠的尸体?

谢虞柠死了?!

这个认知让她整个人瞬间被欣喜填满。

死的好!从今天开始,她便不再是这个劳什子林夫人,而是会成为名正言顺的摄政王妃了!

她很快意识到这里还有旁人,连忙掩盖下脸色喜不自胜的神采,道:“突闻噩耗,我要去看看王

爷,你再去外面守着,有什么动静第一时间告知我。”

“是。”

林雪舞脚步匆匆的冲去了萧从屿的院子。

可刚踏进房门,她猛地顿住脚步。

眼前,一张泛着寒意的床上,萧从屿跟谢虞柠并排睡着。

听到声音,萧从屿不满的睁开了眼。

当看清林雪舞的瞬间,他的脸色比身下的寒玉床更冷。

“你来干什么?滚出去!”

第14章

林雪舞脚步仿佛被房间里渗出来的冷意凝结,她死死的盯着眼前可怕的景象,简直牙关都在打颤

“王爷……你……到底在干什么?”

长期以来,她一直以萧从屿的救命恩人自居,而萧从屿也从来没有对她冷言冷语,也就是这样,

她才敢顶着萧从屿饱含杀意的目光说出话来。

萧从屿从寒玉床上下来,走到林雪舞面前,冷眼看着她:“听不懂吗?本王要你滚出去!”

林雪舞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萧从屿的不对劲,她不由后退了一步。

下一刻,萧从屿当着她的面,重重关上门,凌冽嗓音如同冷气溢出门缝。

“自今日起,没本王的同意,你不得再踏进卧房半步。”

林雪舞被这句话直直刺在原地,她紧紧盯着紧闭的门,心里的惧意消散过后,嫉妒顿时铺天盖地

的啃噬心脏。

萧从屿明明爱的是她,他只能爱她!

谢虞柠这个贱 人,就连死了也要占个位置不成?

林雪舞眼里透露出前所未有的恶毒,站了许久,她才转身离开。

房间里,萧从屿重新坐在床边,他用手背轻轻碰了碰谢虞柠的脸,低声道:“你别生气,我把她

赶走了。”

“谢虞柠,我从未想过跟你和离,更没有想过要休了你,你既然成了我的王妃,这辈子都是。”

6

他的手撑在寒玉床上,被冰的隐隐作痛,可他却好似感觉不到,侧身躺下,勾着谢虞柠的手指,

慢慢闭上了眼。

萧从屿睁开了眼,眼中凌厉之色一闪而过,随即起床。

一夜过去,他浑身血液都好似凝结起来,动作也微微有些迟缓。

他换好朝服,看向床上的谢虞柠,轻声道:“我去上朝了,很快就回来。”

他走出房门,对看守门口的侍卫开口:“看好这间院子,不许任何人进去。”

“是,王爷!”

萧从屿这才快步朝外走去。

上马时,他只觉得小腿处传来一阵刺痛,他眉心微皱,随即神色恢复正常。

他早年上战场,身上带有暗伤,或许是昨日在寒玉床上睡了一觉的缘故,身体里的旧疾发作。

萧从屿如往常一样等在宣武门,他身侧一圈都没人。

萧从屿也不在意,只是静静转动着手上扳指,等待宫门开。

只是,还是有不怕死的人敢上前。

何侍郎行了大礼,语气微微慌乱:“王爷,拙荆前日替老丞相送葬之后,便毫无音讯,臣去谢府

却空无一人,臣斗胆,请问王妃是否带着拙荆回了王府?”

萧从屿停下了动作,他冷眼看着何侍郎,久久无言。

就在何侍郎几乎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他淡淡开口:“不曾。”

何侍郎还想开口,却感觉到一股威势从萧从屿身上弥漫而出,让他下意识一怔。

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萧从屿这是不愿意跟他再说下去了。

何侍郎很识时务的告退离开。

等到宫门大开,萧从屿率先领着众臣走了进去。

朝堂肃穆,年轻的帝王坐在上首,虽然还带着稚嫩却也威严初现。

萧从屿垂着眸听着皇帝处理政务,眼里闪过一丝欣慰。

就在众臣汇报完毕时,萧从屿缓步出列,出声道:“臣,有事奏。”

皇帝眉峰一挑:“摄政王请讲。”

萧从屿直直跪下,垂着眸道:“臣,请求交还摄政之权。”

第15章

一言出,满堂皆惊,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跪在那里的萧从屿。

皇帝怔愣片刻,随即皱眉:“摄政王辅佐朕是先帝旨意,如今请辞,可是朕做的有何不对?”

萧从屿定声道:“陛下如今已能独当一面,朝堂之事臣不便插手过多,还请陛下应允。”

这是铁了心要交权了。

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下方的萧从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半晌,他清朗的声音响起:“好,朕应允,念摄政王劳苦功高,恢复其南阳王称号,世袭罔替。

大秦朝从未有过世袭罔替的爵位,可萧从屿脸色无波无澜,他叩首下去:“多谢陛下。”

散朝后,萧从屿依旧走在最前方,朝臣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人开口。

“南阳王今日之举,倒让我看清自己的狭隘,他对权利从不贪恋。”

众人也连连附和起来,只是这些话,萧从屿都没听到,就算听到了,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他脚步匆匆的回了王府,却遇到等在门边的林雪舞。

林雪舞见到他,眼里闪过一丝光亮,急忙迎上前来:“王爷,您回来了。”

萧从屿脚步微顿,只应了一声便又朝前走去。

这时,林雪舞开口:“王爷,灵堂已经布置好,不知王爷准备何时送王妃入皇陵?”

萧从屿眉心猛地一皱,他停下了脚步,转头冷冷的看着林雪舞。

“本王的事,无需你多管,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林雪舞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感受着下人投来的诧异目光,手指紧紧攥着手帕。

萧从屿没管她,直接回了卧房。

他走进去的瞬间,脸色瞬间柔和下来。

“谢虞柠,我回来了。”

四周一片寂静,他也不在意,将外袍脱下,走到床边,话语轻缓。

“我今天遇到你姐夫了,他找我问你姐姐的下落,我没有告诉他,你不想让你姐姐回何家,本王

会将她送回谢家的。”

“我像陛下请辞,他准允了,我以后有很多时间可以陪你。”

他抬起谢虞柠发僵的手放在脸庞,轻声道:“明日是个好日子,我会送你姐姐出殡,等这件事办

完,我就回来陪你。”

“你喜欢簪花,咱们就簪花,你喜欢画画,我就陪你画画。”

“谢虞柠,我们还有一辈子时间。”

萧从屿在屋内坐了许久,才起身出门,去了灵堂。

灵堂内檀香袅袅,那台棺木早已被钉牢,谁也看不清里面的场景。

萧从屿喊来管家:“你去找一支送葬队,明日出殡,前往谢家祖坟。”

管家点头应是,随即下意识问道:“那王妃……”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一股冰冷的杀意从萧从屿身上腾起,猛然扼住了他的喉咙。

“本王的王妃,还用不着别人来操心,还有,王妃的事,府中不得走漏半点风声。”

管家连连点头,萧从屿这才挪开了目光。

他有些不耐:“还不快去安排人将这里归置好!”

管家匆匆而去。

萧从屿在灵堂内坐下,若不是谢清央是谢虞柠的姐姐,他才不会管那么多。

可如今,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生与死的界限,没有任何人能跨越。

半个时辰后,萧从屿突然听到内院传来一阵喧哗。

“快来人!走水了!”

第16章

他猛然抬眸,看着一股黑烟飘起的方向,瞳孔骤缩!

是他的卧房。

萧从屿整颗心都在颤,他猛地抬脚冲了过去。

等到卧房前,萧从屿死死的盯着前方,目眦欲裂!

入目所及,皆是熊熊烈火,冬日干燥,几乎能听到房梁断裂的声音。

他看着房门轰然倒地,露出那寒玉床冰蓝的一角,想都没想就往里冲去!

林雪舞惊的死死的拉住他:“王爷,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萧从屿狠狠甩开她:“谢虞柠在里面!”

林雪舞被他眼中的深情震的心神崩溃,她声音猛然提高:

“王爷,王妃已经死了!你清醒一点!”

萧从屿身体猛地一震,片刻后,他在林雪舞惊骇的目光中,直直往里冲去!

火舌席卷,热浪滔天。

萧宁森*晚*整*理屿循着记忆中的方向,猛地扑到了寒玉床前。

谢虞柠依旧静静躺在那里,因为寒玉床的特质,暂且没有火焰肆虐。

他看着谢虞柠安宁的样子,鼻尖骤然发酸。

多日来积累的悲哀与痛苦在这一刻尽数倾泻出来。

他红了眼眶,一字一句皆是哽咽:“谢虞柠,是我对不起你。”

随着时间的推移,火势越来越大。

萧从屿坐上了床。

他将谢虞柠搂在怀里,声音在火海里飘散,被火焰融化。

“若有来世,换我来爱你。”

房梁轰然断裂,巨大的松木带着火焰,呼啸着砸向寒玉床上几乎融为一体的二人。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萧从屿仿佛又看见当年那个灵动活泼的谢虞柠。

“你好,我是谢虞柠,你以后的妻子。”

“王爷,再闹下去要吉时都要过了,您还是去接亲吧。”

萧从屿躺在床上,昏昏沉沉中听到这句话,他猛然睁开了眼!

入目所见,皆是一片喜气洋洋,红绸挂满了房间的每一个地方,桌上还摆着红枣、桂圆等干果。

萧从屿眼睫微颤,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会梦到他大婚当日的事?

不对!他明明已经葬身火海,怎么还会做梦?

这时,屋外那个声音再度响起:“王爷,老奴求求您了,您今日若不接谢家二小姐回来,陛下的

怒火无人承担得起啊。”

萧从屿快步走到门前,猛然拉开了门。

管家那张年轻了不少的脸猛然出现在眼前,见萧从屿愿意开门,他几乎要老泪纵横了。

“王爷,您终于肯出来了。”

萧从屿看着他抓住自己的手,脑中飞快转动,他这是回到了过去?还是临死前的臆想?

无论何种,他又有了见到谢虞柠的机会!

萧从屿胸腔中那颗心剧烈跳动起来。

“不是要去接亲?还不让人来给本王换上喜服!”

他沉声喝道,管家一怔,随即让后面的下人赶紧上前。

只是他心里却有些犯嘀咕:怎么王爷今日威势更甚往日?

萧从屿换好喜服之后,看了下天色,快步往外走去。

迎亲的队伍早就在王府门口等候多日,萧从屿翻身上马,大手一挥:“走!”

他表面冷着一张脸,实则是心里对眼下的境况稀奇不已,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可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若真的重来,他绝不再辜负谢虞柠!

第17章

围观的百姓迅速散开一条道。

萧从屿坐在马上缓缓前行,路边百姓的议论声却猛地传入耳中。

“我听说啊,这门婚事是老丞相豁出老脸向陛下求来的。”

“南阳王根本不爱那谢府二小姐,娶回家也是摆设!”

“不过也没人想到,南阳王竟会对一个青楼女子情深义重……”

萧从屿环顾四周,慢慢皱起了眉,随后勒住了马。

跟在队伍中的管家忙擦了下额上的汗水,他苦着脸上前:“王爷,怎么了?”

萧从屿坐在马上,思忖片刻,开口道:“去兑换一千两银子的铜板,从这里给本王一直洒到谢府

去!”

管家再度怔住,随即一张脸简直笑开了花,连忙往王府跑去。

萧从屿没等多久,管家便带着穿着喜庆的丫鬟出来了,每个人手中都捏着慢慢一袋铜板。

队伍缓缓前行,沿街的百姓也没空嚼舌根子了,统统蹲下身去捡钱,捡到了还顺带欢呼一句。

“祝南阳王喜缔良缘!”

“祝南阳王早生贵子!”

“祝南阳王与王妃举案齐眉白首偕老!”

坐在马上的萧从屿听着这些人的话,终是不易察觉的勾了勾唇角。

很快,迎亲的队伍便到了谢府门口。

看着眼前牌匾崭新,门庭若市的谢家大门,萧从屿心里猛地一抽。

他按下心底思绪,翻身下马,谢府管家急忙上前。

萧从屿看着他战战兢兢的样子,还是开口说了句:“有劳。”

谢府管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着萧从屿温和的眉眼,心里一个咯噔。

这南阳王,前几日还是那副宁死都不娶二小姐的样子,如今……不会又闹什么幺蛾子吧!

谢府管家这么一想,简直是惊的两股战战了。

但今日已是大婚之日,他只能硬着头皮带南阳王往里走。

萧从屿踏入门槛,看着谢家的亭楼阁榭,心里腾起一股陌生之感。

从前他几乎不登谢家的门,是以从来没好好打量过这里。

而眼前的一切,跟后来的谢家不同,散发着一种生机勃勃之感。

他心里再度一刺。

造成谢府没落的罪魁祸首,是他自己。

萧从屿眉眼陡然沉寂下去,直到前方带路的谢府管家开口:“王爷,到了。”

萧从屿猛然回过神来。

他刚上前一步,便听到里面传来一股绝望哀伤到极致的哭声,以及谢老爷子无奈的安慰声。

“好了好了,祖父的小孙女,你那么喜欢萧从屿那小子,怎么真到如愿时,哭成这般样子。”

“清央,快给虞柠重新补妆,看样子萧从屿是不会来内院迎亲了,这王八 犊子!老夫定要找机会参他一本!”

萧从屿听到谢老爷子中气十足的骂声,心里不但没有丝毫怒意,反而松了松。

是了,当年的谢老丞相急起来连太子都能骂两句,他这样忘恩负义让谢家丢了大脸的人,怎么可能在他这得到任何优待。

萧从屿抬脚往里走,心脏仿佛悬在半空。

他手脚冰凉,一股陌生的情绪骤然盘旋在心头。

是害怕,是惶恐,是怕这场如同梦境一般的美好,在最美好的时候轰然破碎。

但他还是走到了门口。

屋内铜镜前,一个身穿大红色喜服的窈窕身影背对着他坐在那里,只有肩膀微微抽泣。

萧从屿这一瞬,心脏像是被人攥紧,几欲不能呼吸。

好半天,他才喊出那三个字。

“谢虞柠?”

那道人影倏然转过头来,那双红肿的眼带着让人看不清的情绪,直直的望了过来!

第18章

萧从屿那颗被捏的死紧的心脏猛然一松,血液瞬间冲上大脑。

他紧紧盯着谢虞柠那张熟悉的脸,眼眶骤然滚烫。

是谢虞柠!真的是谢虞柠!他不是做梦,也不是发癔症,他真真切切回到了曾经!

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还没来得及探寻谢虞柠眼里那抹复杂,谢清央便眼疾手快的盖上了盖头。

她福了福身子:“王爷,您且在门外稍等片刻,虞柠舍不得家,刚刚哭花了妆,还望王爷勿怪。”

萧从屿连忙往后退了一步,他站在门口,道:“无妨,吉时未到,还有时间,我可以等。”

谢清央一怔,连带谢老丞相都愣了一下。

这南阳王,怎么突然转了性,从前对着谢家人不是一口一个‘本王’自称?

萧从屿并未察觉到这股怪异的气氛,他转过身去。

今日天气好,湛蓝如海的天上,万里无云。

萧从屿唇角不自觉的染上笑意。

老天竟然真的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这一次,他定不会让谢虞柠受任何委屈!

就在他在等待时,身后传来谢老丞相雄浑的嗓音:“王爷怎会来此?”

萧从屿连忙转过身来,他看着年轻几岁的谢老丞相,心中感慨万千。

片刻后,他躬身行了一礼。

“丞相,当日是我不顾后果,造成了一些不必要的误会,还望丞相见谅。”

谢老丞相手指微微一颤,看着难得谦逊的萧从屿,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他声音淡淡,但又带上了一丝恳求。

“南阳王,老夫知道你素来桀骜不驯,如今被逼娶妻,心有不忿也是应当,只是这婚事也是老夫一手促成,你要恨就恨我,虞柠既然是你的妻子,还望你好好待他。”

萧从屿手指猛然攥紧。

前世迎亲时,他连谢府的门都没有踏入,自然也没有机会听到谢老爷子这番话。

感受着眼前老人对后辈的拳拳爱护之心,萧从屿心里不免酸涩。

他站直身子,一字一顿:“丞相放心,我定不负她。”

只是这样的保证,在他之前做出那种荒唐之事下,显得有些无力。

谢老丞相怀疑的看了他一眼,终究是没再说什么。

这时,院门处走进来一个年轻人,朝谢老丞相喊道:“丞相,我来背二小姐出门。”

萧从屿看着他,眉心猛然一皱。

这个人他记得,是何家旁支中一个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谢老丞相也皱了眉:“怎么是你?何宇呢?”

本来说好是何晟的弟弟何宇来送谢虞柠出门,为何会是这个上不台面的旁系?

谢老丞相此刻,心里对自家大孙女在何家的处境隐隐担忧起来。

他还在呢,就这么糊弄他孙女?

而这时,谢清央也扶着盖好盖头的谢虞柠出现在门口,看到来人,眉眼间顿时浮现怒意。

“何博文,怎么是你?”

“嫂嫂莫怪,何宇哥临时有事,只能喊我来顶上。”

一旁的萧从屿看着他有恃无恐的样子,心里瞬间对何家厌恶起来。

这是欺负谢家无人?

他走到谢清央身前,放缓了声音:“姐姐,不如我来。”

院中顿时一片寂静,就连微风拂过的声音也清晰可闻。

萧从屿也不管那么多,背对着谢虞柠躬下身子。

“她将是我的妻子,我背她回家才是理所应当,不必假手于人。”

他没看见,在他身后,谢虞柠的身形猛地一颤。

时间慢慢流逝,萧从屿就这么等在那里,半分不耐烦的意思都无。

最终,一双柔若无骨的手搭在了他肩膀上。

他终于听见了谢虞柠的声音。

“多谢王爷。”

第19章

当萧从屿背着谢虞柠出来的时候,众人皆是一愣。

不是说南阳王对二小姐恨之入骨?不是说这桩婚事哪怕成了也只是促成了一对怨侣?

莫说皇室众人,就连寻常人家,新郎官亲自去背新娘的场景也极为少见。

萧从屿才不管别人怎么想,此刻他跟前世的想法是一样的。

别摔着她。

想到谢虞柠前世那副羸弱的模样,萧从屿心里微微刺痛,手上力道又加了两分。

终于,迎亲队伍缓缓朝王府回。

萧从屿看着身后的花轿,心里腾起一股巨大的满足。

他问管家:“铜钱撒完了吗?”

见管家点头,他大手一挥:“再去弄一千两铜钱,咱们撒回去!”

世间人言可畏,他一定要扭转外人心中,谢虞柠所托非人的想法!

管家脸色顿时变得复杂,他又喜又苦,但还是转身去了。

这一天,注定是让百姓疯狂的一天。

街道上人山人海,几乎没有多余站脚的地方。

王府门口。

萧从屿下了马,从喜娘手中接过红绸,看着谢虞柠慢慢从花轿中走出。

这一刻,他眼里再无其他。

感谢苍天,让他有机会重新来过。

他紧紧攥住手中红绸,带着谢虞柠一同走进王府。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入洞房!”

萧从屿没动,只是看着谢虞柠被一群喜娘拥簇着朝里屋走去。

而他身边,用涌上了不少好友,齐齐恭贺。

直到月上中天,萧从屿才送走了宾客,回到了内院。

他踏过门槛,对伺候在一旁的喜娘开口:“你们都出去。”

等那些人鱼贯而出,他才拿起用来挑盖头的玉如意,却迟迟未动。

他看着坐在床边的盖着红盖头的身影,整个人微微发颤,掌心也不自觉的伸出汗渍。

他突然有些害怕起来。

他怕看到谢虞柠那双黑沉沉的眼,怕看到谢虞柠眼中深切的厌恶。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从屿才挪动脚步,走到了谢虞柠跟前。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挑起了盖头。

谢虞柠那双如夜空寒星的眼,骤然映入眼帘。

两人对视间,萧从屿心脏猛地一震。

前世,她是这样看自己的吗?是这样复杂冷淡的眼神吗?

萧从屿一时间竟有些记不清。

前世的新婚夜,他喝的酩酊大醉,回来走过场似的喝了合卺酒便离开了,留谢虞柠一人独守空房。

他手僵在半空,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谢虞柠清清淡淡的嗓音:“王爷,看够了吗?”

萧从屿猛地回过神来,心里对自己的失神有些暗恼。

他却没看见,谢虞柠眼中一闪而过的悲哀。

萧从屿放下手来,尽量放缓声音:“抱歉,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

谢虞柠收回目光,说出的话却惊人:“我知道,王爷是在遗憾,为何看到的不是心中所念之人。”

萧从屿猛地一噎。

他这才意识到,这一世,他们的开始不是那么好。

毕竟,他为林雪舞做过的事人尽皆知,而谢虞柠也被他狠狠伤过一次了。

萧从屿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谢虞柠却站起身来,走到桌边,倒了两杯酒。

“王爷,我有一事相求。”

第20章

萧从屿下意识回道:“你说。”

谢虞柠似乎做了很多心理建设,才轻声开口:“我祖父逼婚,原是逼不得已,若不如此做,我只能青灯古佛了此残生,求王爷不要怪罪,今夜之后,你我可各不相干。”

萧从屿猛然抬头看向她,却从她那双清冷的眼里看不见任何爱意。

他心里一痛,是他做错了,如今这般,是他最有应得。

好半天,他才艰涩开口:“我答应你,绝不会对谢老丞相怀有怨恨。”

谢虞柠似是松了口气,她坐下,朝他举杯:“那便喝合卺酒吧,喝了之后,王爷自可离开。”

萧从屿慢慢走过去,与她手臂缠绕,喝下了酒。

放下酒杯,他才不紧不慢的开口。

“我为何要走?”

这下,愣神的人成了谢虞柠。

萧从屿脸上罕见的笑意,让她觉得有些不自然。

看见她这幅样子,萧从屿心里微刺,他的温和,从未给过眼前之人。

想到此处,萧从屿也没了逗她的心思,道:“今夜是新婚夜,我若不在此处过夜,若是被你祖父和我父皇知晓,又该有一场风波。”

谢虞柠这才恍然,看着他清明的眼眸,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半晌,她才开口:“既如此,那便早些洗漱了安歇吧。”

话一出口,萧从屿便见着她眼里闪过一丝懊恼,似乎觉得这话有歧义一般。

他心尖仿佛被一支最柔软的羊毛笔轻轻扫过,一股电流瞬间窜进四肢百骸。

萧从屿握拳捂唇,轻咳一声:“好,那我去偏房。”

说着,他便站起身朝外走去。

在他身后,谢虞柠看着他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莫名。

出了门,萧从屿便看到守在台阶下的下人,他想了想,吩咐道:“让厨房做一些好克化的糕点来。”

他是在前厅被宾客灌了不少酒,也吃了点东西,但想必谢虞柠是什么都没吃的。

萧从屿想到不过几年,一个好端端的人便成了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顿时产生了一种紧迫感。

他得让谢虞柠好好活着。

萧从屿洗漱后,便回了房。

他身穿雪白中衣,推开门,正好看见谢虞柠对着桌上的糕点在发呆,听到声音,顿时抬头看了过来。

屋内被红烛照的亮堂,萧从屿看着她鲜活的模样,鼻尖竟有一瞬的涩然。

自己是多愚蠢,才觉得不爱谢虞柠,从他懂事起,就知道她会是自己的妻,他总觉得林雪舞才是那个对的人,可成亲四年,他从未有过一刻,想要放开谢虞柠。

这不是爱,什么才是?

萧从屿想通这些的时候,整个人只觉得心里彻底松下来。

如今他眼前这个人不是前世的谢虞柠,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

他大步走过去坐下,温声道:“怎么不吃?这些东西不合你口味?”

谢虞柠看他一眼,随即迅速的垂下眼眸:“没有。”

萧从屿心里一动,他试探的问道:“那你是在等我一起吃?”

没想到就这一句话,谢虞柠却变了脸色。

她抬起眼眸,目光如同利剑一般射向萧从屿,冷声道:“王爷莫要误会,我是自己没有胃口罢了。”

萧从屿胸中陡然腾起怒意,但只是一瞬,他便压了下去。

谢虞柠那句‘心有所属’终究是让他没理由。

他径直走到床边,淡淡道:“那便安歇吧。”

在他灼热的目光下,谢虞柠陡然变了脸色。

第21章

半晌,谢虞柠才僵硬的挪动了脚步,走到了床前,却迟迟没有坐下去。

萧从屿看着她这幅十分不情愿的模样,心中顿时憋闷起来。

他语气低沉:“怎么了?”

与此同时,他也有种怪异之感,好似再经历一世,有太多事情跟他想象中不同,还是说,这是因为这一世他做了没有做过的事情,导致事情的走向不同?

可谢虞柠那溢于言表的疏远,却是他上辈子没有体会过的。

一时间,房间里寂静无声,两人相对站在床前,都没有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从屿才听到谢虞柠的声音。

“烦请王爷灭了灯火,夜晚有光,我睡不着。”

萧从屿一怔,他倒是从来不知道谢虞柠还有这个习惯。

不过他还是走过去,将近前的红烛全都吹灭,只留下门口用来照亮的那一小只。

这下,除了隐约的月光,屋内几乎黑透。

萧从屿听到谢虞柠上床的声音,黑暗中,他脸上尽显愉悦。

紧接着,他也上了床,躺在外侧,只是伸手一摸,却摸了个空。

萧从屿眨了眨眼,将手再往里伸了伸,果不其然触到一句温软的身子。

他能感觉到身下的人身体瞬间僵住,可有什么却如同火焰从心底燃起,瞬间冲上大脑。

谢虞柠的声音都在发颤:“你……你要干什么?”

这句话如同一盆凉水,直直泼在了萧从屿身上,将他那颗燥热不安的心扑灭。

他陡然想起,前世,他和谢虞柠的第一次来。

胸腔中的火焰瞬间化为对谢虞柠的心疼,他收回了手,声音被黑暗包裹,带着一丝暗哑和说不清的温柔。

“没事,睡吧,明日还要入宫觐见。”

萧从屿这样说了之后,便闭上了眼,今夜饮酒过多,他很快变睡了过去。

可他不知道,离他不过一臂之遥的谢虞柠却睁着眼,静静的看了他很久……

第二日清晨,萧从屿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他卯时睁开了眼。

晨光熹微之中,他看见谢虞柠安安静静的睡在他身边,怀中还捏着一截被子。

萧从屿只觉得心脏处有股暖流散开,让他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

他盯着看了片刻,丝毫没察觉到自己脸上的笑意有多温柔。

约莫小半个时辰,他才动了动身子,小心翼翼的坐起来,朝着谢虞柠伸手,将她的被子往上掖了掖。

萧从屿拿着衣服走出门,昨夜他将屋内伺候的人全都遣了出去。

一方面是不想被人伺候,另一方面,他昨夜没碰谢虞柠这事,他不想让旁人知道。

因着先前毁约的事,谢虞柠连同谢家都成了旁人眼中的笑柄,若是再传出什么流言……

萧从屿走到外间,将衣服穿好,这才踏出门去。

他对守在台阶下的下人开口:“王妃还在睡,莫要吵她,还有,让小厨房准备膳食,等王妃醒了,再去练功房通知本王。”

前世身为摄政王的气势不经意流露而出,下人皆是惊惧的应声。

萧从屿在练功房呆了半个时辰,便听到外面传来下人的通报声。

他将长剑入鞘,快步走了出去。

他走进门,直接朝谢虞柠问道:“昨夜可睡的安好?”

话音刚落,他便感觉到一旁伺候的人,眼神意味深长起来……

第22章

谢虞柠脸色一红,抿了抿唇,低低应了一声。

萧从屿放下心来,温声道:“今日我们要入宫,父皇母后皆是心胸宽广之人,你无需担忧。”

谢虞柠握着筷子的手一顿,轻声道:“我知道了。”

接下来,桌上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两人相对无言。

萧从屿心中叹息,曾经他只要去谢虞柠的房里用膳,便能听到她说起各种各样的话题,如今这般,倒让他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他只是沉浸在思绪中一瞬便回了神。

往事如烟,他该做的,是顾好眼前人。

用过早膳后,萧从屿便带着谢虞柠入宫了。

当今圣上年逾五十,却也只得了三个儿子,萧从屿便是那最小的儿子。

此番成婚,若不是害怕动静太大,皇帝和皇后恨不得出宫替他主持婚宴。

马车晃晃悠悠,萧从屿的眼神时不时瞟向谢虞柠,却见她一副淡然模样坐在那里,连个眼风都没给自己。

萧从屿薄唇轻抿,却又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

他自从成人礼后便跟谢虞柠来往不多,也没有刻意打听她喜欢什么。

就在这种尴尬又疏远的氛围下,马车停了。

萧从屿撩开帘子,却见宣武门外停着一座软轿,他想起,这是皇后特意为谢虞柠准备的。

他率先下了马车,然后很自然的朝后伸出了手。

却是半天都没等到回应。

他疑惑的扭头,只看到谢虞柠站在车辕处,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萧从屿言简意赅:“下来。”

谢虞柠犹豫着将手放入他掌心,下一刻,萧从屿便握紧了她的手,将她往前一带。

谢虞柠没防备,整个人跌入他怀里,被他稳稳接住。

萧从屿朝她眨了眨眼:“你这么不信任我吗?”

谢虞柠脸色微变,但很快便恢复正常。

她声音清冷:“大庭广众之下,还请王爷不要太过无礼。”

萧从屿看着她,下意识松开了自己的手。

从前不在意,如今在意起来,却发现谢虞柠对他,似乎有种别样的……抗拒?

萧从屿心里颤了颤,看着谢虞柠的背影,连忙跟上。

软轿只预备了一顶,谢虞柠坐了上去,萧从屿便看不到了。

他有些遗憾,却也知道,他跟谢虞柠要去的是两个地方。

萧从屿跟着太监到了养心殿,站在门口稳了稳心神才往里走。

殿内龙涎香的味道略重,萧从屿有些不习惯,但还是跪下去:“儿臣,参见父皇。”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抬头看了过去。

上方,盛帝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骤然映入眼帘。

萧从屿心里酸胀不已,他再度见到了死去的父皇,这是何等有幸。

盛帝也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幼子,嘴里溢出一声叹息。

“阿屿,从今日起,你便不再是孩子了,往日的荒唐,朕希望你不要再犯。”

“丞相一生鞠躬尽瘁,只为我大秦江山,可你此番,将他视若珍宝的孙女弃如敝履。”

“若不是朕逼着你成婚,你可想过这朝堂之上,有多少人会心寒?”

第23章

前世,萧从屿也受了盛帝这番训斥,可当时,他被逼的逆反心理深重,竟跟盛帝顶罪,说自己总有一天,会让谢虞柠腾出王妃之位。

真是可笑。

萧从屿静静跪在那里,声音定定:“儿臣知罪。”

盛帝张了张嘴,打好的腹稿突的一下,断了。

他轻咳一声:“你知道便好,我们去你母后宫中。”

萧从屿顺从的起身,跟在了盛帝身后。

养心殿离皇后的住所不远,不过一刻钟的距离。

萧从屿跟在盛帝身后,还未走到门口,就听见皇后的笑声。

“虞柠,本宫可真喜欢你这个小姑娘,不如今晚在宫中陪我如何?”

萧从屿微微睁大了眼,快步走到门前:“母后,儿臣不同意!”

殿内的两人双双望过来。

皇后面带不渝:“阿屿,你这是做什么?”

萧从屿是皇后亲生,自然没什么顾忌。

“儿臣新婚燕尔,母后怎能提出这样的无理要求?”

他垂着眼,并未看到谢虞柠眼里的沉思之色。

而下一刻,他听到了谢虞柠的声音。

“母后,若您想,自然是可以的,我跟王爷不急这一时半会。”

萧从屿整个人都僵住了。

半晌,他才听到皇后带着揶揄的笑意:“虞柠,你有心了,不过你们二人正是培养感情的好时候,本宫不会打扰,日后有时间,你就进宫来玩。”

萧从屿抬眸,刚好看到皇后将一块可以随意出入皇宫的令牌放在了谢虞柠手里。

他心里一震,前世,并没有这个场景。

谢虞柠也并未拿到这块象征身份的令牌。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萧从屿一时间脑子里乱糟糟的。

这时,盛帝走到他身后,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声如洪钟:“愣着干什么,还不带你的王妃去御花园转转?”

盛帝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让萧从屿有些默然。

皇后此时也开口:“虞柠,你跟着阿屿去吧。”

谢虞柠听话的走到萧从屿身边,却没再开口了。

萧从屿看着身侧的人,心里的波澜顿时平息,他下意识拉起她的手,走了出去。

待两人走后,皇后叹息一声:“陛下可看出什么了?”

盛帝疑惑的抬眸。

皇后倒了杯茶递给他,柔声道:“虞柠怕是被阿屿这孩子伤透了心,如今我看他们之间,已是不如从前亲密了。”

盛帝声音里带了点无奈:“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子要犯浑,我们也拦不住,若不是丞相来求了

我,他这孙女颜面扫地,只能去庙里过一生了。”

皇后沉默了。

片刻后,她才又开口:“如今,只能多弥补弥补虞柠了,臣妾怕就怕,她对阿屿寒了心,不愿再敞开心扉了,臣妾刚瞧着阿屿牵她的时候,虞柠身体上隐有抗拒。”

盛帝倒是没注意到这么多,只是听皇后这么一说,也发起愁来。

算了,后宅之事他也管不着,不如就在朝堂上多给丞相一些补偿。

说起来,谢家一门,竟只剩下三人,也是令人唏嘘。

嗯……谢家的大孙女,似乎是放在何家?

盛帝和皇后各有心思,只是这些,都没有影响到正往御花园走的两人。

萧从屿牵着谢虞柠的手,只觉得一股满足感。

可没多久,谢虞柠便从他手中将手抽了出去,萧从屿不解的回眸,只听她说:“热。”

萧从屿微微皱眉,从昨日到今日,他从谢虞柠身上感受到的只有疏远。

或许,是时候将林雪舞的事情说清了。

萧从屿的念头在心里打着转,等他想好如何开口时,却听身后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

“三皇兄,你怎么在这?”

第24章

萧从屿和谢虞柠同时回头看去,在他们身后不知道何时站了位窈窕少女,穿着淡蓝色长裙,看上去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谢虞柠眼里闪过一丝明悟,不动神色的往旁边挪了一步。

萧从屿却察觉到了,他心里骤然涌起一股极为不舒服的感觉。

他伸过手,不由分说的将谢虞柠拉到自己身边,将她的手紧紧攥在手掌。

而后,萧从屿才看向那女子,淡声道:“长安郡主,有事?”

长安郡主看着萧从屿的动作脸色微变,但很快她就调整好表情,好奇的看着谢虞柠。

“这位,就是三皇嫂吗?长安还未曾见过呢。”

萧从屿冷着脸:“你二人从无交集,没见过也是正常。”

长安轻笑一声,含情脉脉的看着萧从屿,道:“三皇兄,你这般紧张作甚,我又不会对三皇嫂做什么,对了,听说御花园的牡丹开了,长安带你们一起去看看吧。”

她话语轻松又活泼,任谁都无法拒绝她。

只是萧从屿偏偏不吃这一套,他当即开口:“不用了,本王认得路。”

说罢,他牵着谢虞柠径直转身离开。

长安郡主看着他二人的背影,眼底的嫉妒几乎要溢出来了。

萧从屿很快便带着谢虞柠到了牡丹园。

他看着谢虞柠平淡的神情,突然开口:“太后本来准备下旨,将她赐给我当侧妃。”

谢虞柠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露出思索之色,然后说道:“听闻长安郡主身世坎坷,但人品高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若是王爷喜欢,我没有意见。”

萧从屿忍了多时的情绪终是被她这句话引爆,他紧紧盯着谢虞柠:“新婚第二日你便准许我纳妾?谢虞柠,你到底在闹什么?有什么你说出来,别跟我胡闹!”

“胡闹?”谢虞柠重复了一下这个词,话语里的悲凉让萧从屿心脏猛然一刺。

她慢慢抬起头来,那双向来平静的黑眸中终于有了情绪。

“王爷觉得这就是胡闹了?那你先前做的一切是什么?王爷还是真是严于待人宽于待己!臣妾说过,你我虽处同一屋檐下,但也不必惺惺作态。”

“这不正是王爷想要的么?”

谢虞柠胸膛剧烈起伏,脸上也浮起一抹红晕。

萧从屿气恼的极,却因为她前世今生从未在自己眼前露出的情绪而觉得欣喜不已。

他五指我成拳,猛然上前一步。

谢虞柠眼中一慌,下意识就要后退,下一刻,萧从屿长臂一捞,将她整个人扯了过去,直至双唇相融。

近在咫尺,萧从屿几乎能看清谢虞柠有几根睫毛,和眼中的惊颤。

他本来只是想惩罚一下谢虞柠的口不择言,可紧接着,他闭上了眼,全部身心都用在感受那柔软

的唇瓣上。

盛放的牡丹花丛中,玄衣与素色紧紧相贴。

辗转轻噬,霸道猛烈的唇舌纠缠。

像是世上最甜美的糕点让人欲罢不能。

萧从屿想起前世他们之间唯一有过的那次,握着她腰肢的手越收越紧,呼吸也越来越重……

第25章

啪!

一声脆响,打断了这场旖旎。

萧从屿偏着头站在那里,谢虞柠在他对面,唇上还沾染他的气息,却一脸苍白。

萧从屿生的白,脸上红印缓缓浮现,刺眼至极。

他慢慢转过头,触及到谢虞柠苍白脸色时,眼前人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濒死的状态。

就这么一瞬,萧从屿所有的怒意和旖旎心思全都没有了。

他甚至有些手足无措,半晌才憋出一句:“抱歉。”

说完这两个字,他转身便往外走,很快便没了人影。

谢虞柠看着他的背影,指甲掐进掌心。

只是她却好像又想起什么,要上前的动作猛然一顿。

在宫中用过膳后,萧从屿跟谢虞柠一前一后的走出了宫中。

王府的马车停在宣武门外,萧从屿顿住脚步,他没有回头,声音淡淡。

“森*晚*整*理你先自己回去吧,我还有事。”

谢虞柠在他身后站着,沉默片刻,才轻声开口:“好。”

萧从屿站在那里,看着谢虞柠毫不犹豫踏上马车离去,拳头死死攥着。

他无法相信,有朝一日,谢虞柠竟会放手的如此彻底!

可他心里除了怒,还有一丝畏惧。

他是从未来回到了现在,可好像谢虞柠却不再爱他了。

那他重来一次的这漫长余生,到底意义何在?

夜风吹过,萧从屿只觉得心底一片冰凉。

另一边,谢虞柠回了王府。

她坐在屋内,看着跳动的烛火,眼中的情绪复杂到了极点。

半晌,她幽幽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一直是这样过的,如今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她以为今日的萧从屿不会再回来,可临近子时,门口却传来声音。

萧从屿带着一身酒气走了进来。

萧从屿喝了酒,但也还算清醒,他走到谢虞柠面前,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

“这是我在外面看到的,今日之事,是我不对。”

他像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这句话,将那支青凰银钗放在桌上,语速飞快的说道:“我先去沐浴了。”

谢虞柠的视线从他离去的背影上,落在桌上那支银钗上。

一瞬间,她眼里闪过诸多情绪,惊讶,不解,最后转为无尽的悲凉。

她拿着那支银钗,将其锁进了镜箱的最后一层。

一连几日,风平浪静。

萧从屿坐在书房内,手里拿着政务,却半个字都看不进去。

那日跟谢虞柠吵架之后,他便许久没有踏进过内院。

不是不想,而是不知道谢虞柠的态度,他不想再看到她那双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眸。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从屿将手里的政务重重拍在桌上,扬声道:“来人!”

很快便有侍卫上前,萧从屿沉声道:“王妃现在在干什么?”

侍卫一怔,随即说道:“据门房说,今日侍郎府主母来了,王妃应是在自己院子里招待。”

萧从屿站起身来,吩咐道:“让厨房做几道甜食送过去。”

说完,他便直接出了院子。

另一边,谢虞柠靠在谢清央身上,抱着她不松手。

谢清央不由失笑,温柔道:“虞柠,你都嫁人了,怎么还这么粘人?”

谢虞柠声音有些闷:“难道嫁人了就不是你的妹妹了吗?我恨不得这么粘着你一辈子。”

谢清央无奈的摇摇头,想起什么,说道:“你跟王爷,可好?”

谢虞柠身子一僵,神色立马淡了下去:“还好。”

谢清央自然看得出她的言不由衷,开口劝道:“虞柠,你已经与王爷成亲,后半生可都要跟他生活的,你前段时间还说不想嫁给他,如今又是这般冷淡的样子,你当真不喜欢他了?”

谢虞柠沉默半晌,才慢慢开口。

“姐姐,如果他后半生带给我的是为了一个林雪舞恨不得让我去死,是让我满门灭绝,是任由我病入膏肓也不闻不问,我还要喜欢他吗?”

门外,萧从屿正准备推门的手,骤然僵在那里。

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惊骇!

第26章

这一刻,萧从屿几乎确定,谢虞柠也跟他一样,也是重生之人!

怪不得这么多天,无论他如何软化态度谢虞柠也无动于衷。

试问,哪个人经历了她那样的痛苦,还能在重来一次的时候交心?

那些冷漠疏远,都有了答案。

萧从屿猛地朝后退了一步,却不设防的撞到了身后端着甜食的下人,瓷器碎裂的声音骤然响起,也惊动了院内的二人。

谢虞柠猛然站起身来:“谁在那里?”

萧从屿狠狠咬了下舌尖,才勉强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脑海中飞速转动,若是谢虞柠知道他也是重生而来,那他们之间就走到了死胡同,只有让她认定今生的他与前世不同,才有回旋的余地!

萧从屿冷冷扫了身后的下人一眼,才踏进门:“是我。”

谢清央连忙起身行礼,萧从屿朝她点了点头,才看向谢虞柠。

“是下人不小心打翻了送来的甜食,我再让厨房去做几道来。”

谢虞柠微微冷脸:“王爷不必麻烦了,我姐姐并不爱用甜。”

萧从屿一顿。

这时,谢清央看着两人之间冷凝的气氛,脸上闪过一道急色,生怕这位脾气不好的南阳王对自家妹妹发火。

她上前一步,隐隐将谢虞柠拦在身后,轻声道:“王爷,虞柠年轻气盛,还望您勿怪。”

谢虞柠看着挡在自己眼前的谢清央,鼻尖突的一酸。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的姐姐永远会向着自己。

想到这里,她看向萧从屿的目光更冷,前世若不是他见死不救,她姐姐或许还有救!

萧从屿敏锐的察觉到谢虞柠眼神的变化,他背上汗毛微竖,立刻就知道她想到了从前。

他连忙虚扶了一下谢清央,努力维持表面的平稳:“姐姐不必这样,从前是我太过荒唐,日后我一定会好好对虞柠的。”

他这般温和有礼,倒是让谢清央一愣。

谢虞柠看着他,眼里的冷意也是消散了些许。

萧从屿心里默默松了口气,见自己呆在这里也是无用,便开口道:“我不知道姐姐不喜欢吃甜食,倒是多此一举,那你们聊,我先走了。”

他走后,谢清央若有所思的说道:“虞柠,我看王爷如今 是

成亲之后,便知道收敛,如今木已成舟,你该往前看,别困在过去了。”

她轻轻拍了拍谢虞柠的手:“若真有你说的那一天,你就回家,我拼了命也会护住你的。”

可她没想到,她这一句话,会让谢虞柠骤然红了眼眶。

谢虞柠猛地抱住她,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惧:“姐姐,不会的,这一世我来护着你,不必你拼命,你好好活着就好。”

谢清央不知道她这般浓烈的情绪从何而来,只能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

两人都未曾察觉,门外的萧从屿,直到此刻才抬脚离开。

萧从屿回到书房,坐在那里,眼里一片茫然。

到底为何,他跟谢虞柠会双双重生?他回来是想弥补自己的错误,谢虞柠呢?她得知自己重生后是什么心情?

想到现在的谢虞柠还是上辈子那个受尽苦楚的人,萧从屿的心脏就像被揪成一团,痛不欲生。

他以为一切都可以重来,可没想到,原来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

转载自公众号:海水看书

主角:谢虞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