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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神像是哪个国家的(自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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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神(短篇小说 续2)

三.

这是一个月色朦胧的夜晚,我们一起共六人。除他以外,其余四个都是身强体壮的男生,他们簇拥着一辆板车。走的很快,我小跑也很难跟上。

“上车吧,小脚女人。"前面的板车司机见我这么吃力,慷慨地停下车,让我坐上去。这一板车司机是我们的班长,又是我的同乡,同学三年也未说上几句话,只是最近常在我左右转着。他门门功课都不错,解剖学尤为突出。当然我明白他的野心,绝不满足当一个普通的解剖老师。为了不拖延大家的时间,我像小媳妇一样,坐在前呼后拥的板车上。夏夜的风扑面而来,月色,山色都如此的美,我陶醉于这无边的夜色中,这是我终生难忘的夜晚。

很快我们就来到学校背后的小山岗杂乱荒凉,一座座散开的坟墓。给我一种莫名的惆怅。大约白天他们早已打好探子,一下就找到这个新立起的土丘。早上那个被枪决的犯人,这被草草的埋葬在这里。

“注意不能乱挖,要完整的。″他开始指挥了,我完全相信他这几个得意门生,是用不着他太操心的。土还是松的,其中两个男同学力气很大,没扒几下,由于没有棺木,不一会就见到死者的双脚啊。身材高大,这是草蓆不能裹住的部位,他们想把他拖出。一个男同学因为用力过猛,往后跌坐下来,另一个男生只拖出一只新袜子。我真恶心,头也发晕了,但我不吱声,只是蹲在一旁。他看我这副样子。让另一位男同学陪我到山脚下板车边等去,我执意不肯,不和他在一起。我就更怕了。這时,那位“板车司机”已拿过一把锄头,横放在地下,让我坐在上面歇息。我有些于心不安。“真糟糕,我什么忙也帮不上。″

"让你来,并不想你帮什么忙,就是想锻炼锻炼你的胆子。”他回头看看我。

别看他平时文绉绉的,搞这个还挺在行,他先把几个人都分站好位置。自己在中间把土扒开,各自抓住几个大关节,一起用力,尸体一下就给拖了出来。

我吓晕了过去,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我一人,我慌忙坐了起来,我明白这是他的寝室,有生以来第一次来到单身男人的房间,第一次在一个充满男子汉味的床上躺了一晚。心,不禁怦怦乱跳起来。一种对单身男人的好奇感,使我一跃而起,似乎想找到什么。我想找什么?四周的一切井然有序,像他人一样简单明了,只有偌大一个书橱,整整齐齐的装满了书和笔记本。仿佛藏了很多秘密,我不敢伸手去动一下,生怕自己这小偷般的心理被人窺视。当我转过头来,发现桌上留着一张纸条,侭管没头没尾。我知道这是写给我的:

“对不起,只有暂时把你安置在这里,我们又上山去了,去葬屍。或许回来的很晚。饼干桶里有吃的,请自便嘛。"

我不敢再待下去了,迅速的回到自己的寝室,黄瑛見我回来。以为我又在教室里用功了一夜,迫不及待的向我发布一条头号新闻:“昨天晚上,老霍带了几个男生去偷尸体。被校长知道了,狠狠的训了一通,现在又拖回去埋了。”

我真不明白校长是怎么想的,学校里缺成人标本。买又买不到,花好大劲才拖回来一个犯人的尸体,还……

我真有些为他打抱不平,为了学校他什么都干,全校就这么一个解剖老师。要上课,要带实习,还要愁标本。得不到表扬,还要批评。我实在有些心疼他。

吃晚饭时,在饭厅里遇见他。难得他比我早到。平时见到我总是默默地望我一眼,连个笑脸也没有,弓着个背走了。今天见到我好像有意放慢脚步,等我走近,他悄悄地对我说:“晚上到解剖室来一下。”

他弓着个背在做一个脾脏标本。见我进去劈头就问:"学校要留一位女同学当解剖老师,向我征求意见,你怎么样?留下吧?!”

"我……"我对着突如其来的问话问懵了。"我受不了福尔马林的气味……”我为自己急中生智的回答感到满意,这对留与去都有足够的回旋余地。

“这倒无所谓,慢慢就会习惯的……"果真他开始陈述他的观点。

"那么你呢?不走吗?"我想起许多临床医生为给自己打下扎实的基础,都愿干一段时间解剖,但又不愿终身干这行。

“我走哪去?当然还在这里,让我们一起工作,一起生活。”他终于坦白地说了出来,這盼望许久的话,竟让他在这种场合這么简单明了说明了,多么惋惜。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恋爱的,反正小说,电影里是没有谁对着这许多瓶瓶罐罐,装着失去生命力的无脑儿,畸胎儿,肝,脾,肾,脑的解剖室里表态的,这是首创。

“你永远搞基础课?"。我没有时间跟他计较别的,只好直奔主题。

"现在学医的都要待在医院,不愿从教,当了老师也不想搞基础,愿搞临床。這实际是一种畸形的发展。基础教学是基础,没有扎实的基础就什么也谈不上,搞空中楼阁是不行的。"想不到他也有慷慨激昂的时候。

“话是这么说,到底是搞临床实惠,也容易出成果。”

"一个人活在世界上能为社会创造利益,这才叫实惠,我不会也不想唱高调,不同的人对生活有不同的见解。

"可是总不能两人都搞解剖呀。"

"两个人搞解剖有什么不好?可以相互学习,共同提高嘛。”

"我想过了,我留下搞解剖可以,等半年后我熟悉了,你改行搞外科吧,你的解剖基础那么好,這用的上。"

他沉默了,我有些不耐烦。但又在央求似的问:"好吗?你说呀。"

"想不到你是第二个向我说这种话的女人。"他叹了一口气,迳直走出了解剖室。

四.

毕业考试已全部完毕,这次是我把他叫到校园的墙外。

夏夜的脚步在悄悄地行进,浮动的白云在轻轻的游荡,高山肃立,树木无声,只有蛤蟆的蟈蝈声伴着流水的潺潺声……我,在想着多少事情?

"喂,还要走吗?"他先开口了。

“這取决于你。”

"我希望你留下。”

"我希望你改变专业。"

我们寸土不让的相持着。

静寂,无声的静寂。就像校园墙脚下这块被人遗忘的角落一样,令人百思不解。

"说真的,我爱你很大原因是因为你对解剖学的兴趣。"這倒是他真话。

"说真的,我爱解剖学,最大原因是因为对你有兴趣。"這也是真的。

毕业分配前的论战还在持续,摆在我面前的两条去向已泾渭分明了。

這样的男人连一个弯不会转,伤心的泪珠也盈满我的眼眶,他像看透了我的心思。

"我不是一个铁石心腸的清教徒,我爱你。在我的心中有谁能和你相比?30年了,你是第一个叩动我心弦的女性,我的心为你而敞开,今天,明天直到永远。"

我被感动了,我真想扑进他的怀里畅敍衷言,面对这迷茫的月色,我怀疑这种视事业为生命的男人,真的会把全部的爱赐给我?这种整天摆弄死人的活人,对他身边的女人会有多大的热情?我疑惑地望着他。

“真的,相信我吧。假如你怀疑这感情披着一层迷人的伪装,难道你自己的眼睛和心灵也裹着一层烏纱?"

"那么,你改变专业吗?"

我轻轻地问,他苦笑地摇摇头。

“我们都不是小孩了,对世界都有自己的思索,也有自己的选择,我不能像别人勉强我的爱那样来勉强你,乞求你的爱,我希望你能理解我这珍贵的感情。”

生活总是要人做出抉择的,尽管這瞬间的决策会关系到了人整个的一生,但必须要决策。我握着那命运之锁的手颤抖了,许久之后,终于,终于把手从衣袋里伸出来,送到他的面前。我手上拿着一把“友谊牌"的铁锁,他愣了一下,马上又有会意地苦笑一下。"还我的?”

"不,送你的,我不是偷锁人。”接着我又轻轻地吟诵起他昨天,也是第一次寄给我的诗:“今夜我丢了一把钥匙,这里没有别人,只有月亮,星星,我和你……我重门深锁的心有响声,哦!今夜,我丢了一把钥匙。″

"你把我当成偷锁贼了!"

"到底没让你偷走。"他感慨道。

“好了,这个案子不查了,说吧,你送我什么?"我忍住自己的激动,平静地问。

“你喜欢什么?"

是啊,我喜欢什么?我要的,他不给。我还能再要什么呢?

许久,我才轻轻的说:"我喜欢别人为我梳头,真的,這既美又舒适。你,好吗?”

"你呀,总是别出心裁。"

我知道这很难为他,假如今天我不是送她"友谊牌"铁锁,而是另一种结局,那么他一定会以30岁男子汉的全部热情和温柔来满足我的任何任性。

他不敢很认真的看我。看这个比他小六七岁的小妹妹。他到底还是伸出了手,我闭上眼睛等待着他的爱抚。只要他真的按我要求做了,我就会把脸埋在他的怀里,任那粗糙的大手抚摸我细软的头发,或者用自己额前的留发,摩挲他那宽大的光展展的前额。那么或许今天的生活画面又会以另一种形式出现。

不过他没有这样做。只是用手指轻轻地撩起我额前的刘海,连指尖也不敢碰碰我的额头。

我忍不住淌下从心泉流出的淚花。

"你送给我友谊,那么我也同样,送给你泰戈尔的两句诗吧:人生的两个伟大祝福是赏诗的甘露和交好的朋友。我知道你爱诗,也很会写诗,那么让我们交一个好朋友吧!”

我到底还是走了,和那位“板车司机"回故乡去了。黄瑛留了下来。但是,她只是把解剖室作为跳板,不到半年就飞了,通过路子她进修内科去了。

时间过去了20年,生命的三分之一,这是人生中最宝贵的1/3,人们各自都用自己的生活轨迹,在历史的画卷上填上该填的一笔。世界就是这样组成。有苦涩,也有甘甜,有失落,也有获得,有平庸,也有伟大,他们相隔的既遥远又逼近。

就要走近解剖室了,我倒有些怕进去,我知道他一定在里面。一定扑在实验台上做标本,或者在解剖台上做尸检。

整整一层楼都让解剖室给佔了,气派多了。我立在第一解剖室的门前,這是我第一次“受刺激"的地方,站在门口,我真的看到他了。我没有进去,也没有叫。他专心地干着什么。是老了,白工作帽沿下的鬓发已見花白,但宽大的前额仍很光坦,精神很好。背也不是我想象中驼的那么厉害,他那么专注,那么超脱。刹间,我感到这是一尊绝妙的雕塑,“自由神"雕塑。

生物电是会感应的,他抬起了头,凝视着我,终于认出我来了。看得出,他很激动,但没有久别重逢后的惊呼,我熟悉他的风度,他平静的走过来。拉下橡皮手套,伸出右手来握住我的右手,这只二十年前曾把住我的手勾画过颅骨的手,更硕大有力,也特别富有神经未梢,深深浅浅的交织着多少条粗粗细细的沟沟回回。我明白这种沟回就像大脑的沟回一样,是智慧的象征。我感到他的手在颤抖,不,分明是我的手在颤抖。我本想为他祝福。以学生的身份?以朋友的名义?……突然,一种更复杂的感情笼罩着我。生活本身就是复杂的,我什么也说不出了。只愿像他一样。用执着去追赶燃烧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