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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见两只老鼠是什么预兆 女性(梦见两只老鼠)

梦见两只老鼠是什么预兆 女性(梦见两只老鼠)

做梦梦见老鼠意味着什么?好不好,该怎么办?

做梦梦见老鼠意味着什么?好不好,该怎么办?

很多人在梦中都会梦见老鼠。那么梦见老鼠有什么寓意?俗话说,日有所思,夜必有所梦。梦见老鼠肯定跟我们的白天生活有一定的关系。

老鼠在大多人眼中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在梦境中老鼠意味着跟性有关,尤其是跟男性有关。梦见老鼠意味着自己内心深处有一些不可言语的性暗示。而这些性暗示又让你感到内疚,下流。在白天根本没办法跟人家倾诉,只能够深埋在自己心底。

另外梦见老鼠还意味着贪婪,跟别人有利益之争尤其是跟自己的亲朋好友。如果不及时处理好,很可能会引起一定纠纷。

如果做梦的人在梦中把老鼠赶跑或者打死了。意味着自己战胜了自己内心不堪的想法,或者在现实中可以战胜自己面临的困境。

但是如果是梦中本来已经抓住的老鼠,但是却让老鼠跑了,这就意味着自己目前奋斗或者努力的方向出了问题。如果蒙头苦干的,很可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尤其是在自己面临抉择的时候,做这样的梦,一定要好好思考,不要急着下决心。

如果是梦见很多老鼠,并且这些老鼠怎么都赶不走意味着自己现在面临的很大困惑,而且这些困惑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甚至是在做某一件事上会面临接二连三的失败。如果是单身男女青年的话,可能则会表示在相亲方面。可能好几个相亲对象都成不了。

如果梦见老鼠在自己房间里面挖洞或者是咬坏了自己最喜欢的物品则意味着很可能在日常生活中跟自己的亲朋好友有纠纷。最大可能是自己的亲朋好友找你借钱,但是你不想借。然后亲朋好友对你有意见,在背后说你坏话。从而引起纠纷。

但是如果是梦见自己杀死老鼠或者是很多死老鼠意味着自己现在困境即将要结束了,将会引来好运气。尤其是表现在钱财方面,可以改变现在缺钱的现状。

​田定方 | 外 爷

外 爷

文/田定方

涧头村仇虎山开的油坊里,热气腾腾,油工们赤裸着上身,娴熟地干着各自的活。随着一阵阵粗犷的打榨号子声和一声声沉闷的撞击声,菜籽油从出口处溢出。顷刻间,油香四溢,沁人心脾。

一个女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大,吃饭了!”

一个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子的男子应声到:“唉!”

男子穿好上衣,推开门,带着一股油香走了出来。他接着女孩递过来的碗和筷子,靠墙圪蹴着,开始狼吞虎咽起来。不几口,一大碗饭就下肚了。他将空碗和筷子递给女孩,用手抹了抹嘴,站起身子,打了个饱嗝。女孩将空碗和筷子放在篮子里,上面用手帕盖好。然后,她仰起脸,问:“大,你吃饱了么?”

男子冲女孩笑了笑,说:“吃饱了,你快回去,小心路上有狗。”

女孩应了声,提起篮子,挎在了胳膊上,转身离开了。望着女孩远去的背影,男子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五年前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

五年前的冬天,雪下得特别的大,到了晚上,雪下得更大了。像往常一样,男子来到父母屋里,给火盆里添了块煤,轻轻地掩上门。北风夹着雪花打到脸上,生疼生疼的。他缩了缩脖子,裹紧棉袄,快步进到自己屋子,拍了拍身上落的雪,从口袋里掏出火柴盒,划亮一根火柴,点着煤油灯,就合衣靠在坑头的被子上。风呼呼地拍打着窗户,从窗户缝隙处挤进来的,吹得煤油灯的火苗忽明忽暗。男子毫无睡意,想起了因病已过世三年的妻子,不由得心酸不已。想起了年幼的儿子,此时在自己父母的房子睡得正香。想起了以往种种生活的艰难和困苦,不由得唉声叹气起来。

一阵急促、猛烈的敲门声打破了宁静,也引得柴房里的狗狂吠不止。“这么晚了,风大雪大,谁还来敲门?”男子嘴里嘀咕着,从坑上坐起来,鞋没来得及穿好,就出门了。雪下得还大,风吹得更猛。男子打开前门,只见门外的屋檐下,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身上落满了雪花。

“大哥,行行好!能不能让我娘俩住一晚?”高个的人说。

还没等男子反应过来,男子的母亲和父亲听到敲门声,也出来了。男子回头看了看母亲,母亲连忙说:“快进来吧!冰天雪地的,真是可怜的。”

高个的人说:“好人,好人,你们真是好人啊!”

屋内火盆里的火烧得正旺,架在上面的八字水壶“噗——噗——噗”地冒着热气。男子的儿子也醒了,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奇地看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着煤油灯的光亮,男子才看清了两个陌生人,说话的那个约莫二十一二岁上下,大眼睛,个子不高,微胖。旁边的是个小女孩,扎着两个小辫,大概三四岁的样子,圆圆的脸蛋冻得乌青,全身发抖着。

“快烤烤火,看把娃冻成啥了啊!”男子的父亲说。男子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把那娘俩让到了靠近火盆边的地方。男子的父亲接着说:“老婆子,看看有啥吃的么,他们应该都饿了。”

男子的母亲一边应声着,一边推门向屋外走去。不一会儿,她就进来了,手里端着两个碗,碗里放着两个玉米面馍和几块红薯,面露难色地说:“穷人家,么啥好吃的,你和娃将就点吧!”

那个女的赶忙起身,说:“好我的姨啊!谢谢你,有吃的就行,有吃的就行。”

男子接过母亲手里的碗,放在桌子上,拿出馍和红薯,放在了火盆的架子上。然后,他提起水壶,给两个碗里倒了些热水,递到了那娘俩手里。不一会儿,馍和红薯热了,屋子里瞬间弥漫着馍和红薯的香味。男子从架子上拿起馍和红薯,塞到了那娘俩手里。女孩和母亲顾不上客气,大口大口地吃着。男子的母亲看着这娘俩可怜的样子,心疼地说:“别着急!慢点吃,别噎着了。”男子见状,连忙给两个碗里再添满了热水。

女孩和她母亲脸上慢慢地红润了。吃完馍和红薯,女子拉起女孩,“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连连说着:“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男子的母亲着急慌忙地把那娘俩扶起来,忙不迭地说:“谢啥哩谢!都是穷苦人家。”

这时,男子的父亲开口问道:“你娘俩是从哪儿来的?”

“我们是甘肃天水的,那儿遭了旱灾,颗粒无收。娃他爸出去找活,好几年没有了音讯。我和娃实在活不下去了,就一路乞讨过来了。幸亏遇到了叔和姨你们一家子好人,要不然我娘俩不是冻死了,就是饿死了。”那个女的说着说着,眼泪就不自觉地掉下来了。

男子的母亲见不得人家恓惶,用衣襟不断地擦拭着眼泪。男子的儿子趴在被窝里,一动不动,静静地听着。男子的父亲沉思了一会儿,说:“我家就四口人,老婆子、儿子、孙子和我。前几年,儿媳得病去世了,儿子也没再娶。如果你不嫌弃,就和娃先住下吧!有我们吃的,就有你和娃吃的。”

男子的母亲也附和着说:“住下,住下吧!咱俩还能做个伴哩。”

那个女的说:“叔、姨、大哥,我哪敢嫌弃啊!你们就是我娘俩的大恩人。快!清梅,快谢谢爷、婆和叔。”

那个叫清梅的女孩起身准备磕头,被男子的母亲拦住了。

男子的父亲说:“老婆子,我和荣昌睡他屋子,你和这娘俩,还有旺儿就睡这屋。这屋里有火盆,暖和!天也不早了,其他事情,等明天再说。”说罢,他就起身,叫上男子,推门出去了。

没过多长时间,女子和男子结婚了。十八年后,那个叫清梅的女孩嫁给了我的父亲,成了我的母亲。那个女子成了我的外婆,男子自然就是我的外爷了,小男孩成了我的舅舅。

“荣昌、荣昌,掌柜的喊你哩!”外爷的思绪被油工二狗的喊声打断了,他应声到:“狗娃子,你叫唤啥叫唤呢,我马上过去!”

油坊掌柜的仇虎山正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抽水烟,见外爷进来,抬了抬身子,说:“荣昌,给你说个事。”

“掌柜的,你说!”外爷说。

“雷村富盛源掌柜的托人捎话来,说从朋友那听说你人很能行,摇耧下枝擩麦秸,赶车打的回头鞭,农活里你样样在行。想让你给他当伙计,工钱是三担六斗粮,另外二百斤煤。”

仇掌柜的接着说:“我们方圆可没有给伙计这么高的工钱啊!你在我油坊也好几年了,为人、技术没得说。可咱油坊小,生意一般,我可给不了你这么高的工钱,你看咋办?”

“掌柜的,你人好!这些年也待我不薄,就是我一大家人得养活,我想去试试?”

“那好吧!我给账房说了,给你多结一个月工钱,现在你就可以去把钱领了。”

“谢谢掌柜的!那我出去了。”

仇掌柜看着外爷出了门,心里很是不舍。

第二天,外爷就到雷村富盛源当伙计了。不出一月,深得掌柜的信任。每每年关不到,掌柜的就派人把粮和煤用骡子驮着送到了外爷家。

富盛源有一头马,形体高大,浑身铁青,颈上的鬃毛有一尺多长。听老人们讲,那叫青鬃马。

青鬃马的性子很烈,被牵回富盛源牲口棚的第一天,就咬伤了那头企图骚扰它的黑骡子。心疼黑骡子的伙计上前拉“偏架”,被它一蹄子尥出老远。其他伙计不服气,上前跃跃欲试,也都败下阵来。只要对它一动鞭子,它就狂跳不已,没人能够驾驭得了。

外爷听说了此事,就对掌柜的说让自己试试。他进到牲口棚,眼睛直视青鬃马,用手轻轻抚摸着马头,上前将马头搂在怀里,嘴贴着青鬃马的耳朵私语了一番。只见那青鬃马后蹄刨了刨地,就安静了。掌柜的和其他伙计看得目瞪口呆。外爷解下缰绳,拉着马,来到门前的空地上。他一翻身跨上马背,稍一抖缰绳,青鬃马猛地蹿了出去,扬起鬃毛,收腰扎背,四蹄翻飞,激起阵阵尘土。

好大功夫,外爷才骑着青鬃马回到了空地上。他从马背上跃下,把缰绳往地上一扔:“掌柜的,这是匹好马啊!我再杀杀它的野性儿,绝对是匹好牲口!”

“好!那这匹马就交给你了。”

其他伙计都向外爷竖起来大拇指,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一周过后,只要是外爷拿起鞭子,解下缰绳,青鬃马就像能听懂话,乖乖地走到车辕那等着驾马车。

外爷降服青鬃马,很快传遍了方圆。那年,外爷二十四岁。

村里三多堂掌柜的丧偶多年,有媒婆上门给说了陵前堡一户女子。这女子丧夫,守寡已有三年。旧时,寡妇改嫁,不能走正门,也不能走大门,必须走偏门、后门或从墙壁上凿洞钻出。嫁时还要在夜晚,不能用鼓乐。只能用马车接,而不能坐轿。新夫家只能派一个人去接,娘家人和亲戚不能送亲。村里的人会百般阻拦,要钱要物。

陵前堡有几个厉害角色,再加上这样的风俗习惯,这可难住了三多堂掌柜的。自己的伙计没有一个敢应这事的,即使他把酬金从一块银元升到了三块。

正当三多堂掌柜的苦于无法,茶不思,饭不想时,富盛源掌柜的有事登门拜访。言及此事,富盛源掌柜的哈哈大笑:“老兄,不要熬煎,我那有个伙计,保管能让你高枕无忧,把事给你办成。”

“你快别站着说话腰不疼了,你得是在看我笑话哩?”

“不敢!不敢!我马上叫人把那伙计叫来。”

他转身对跟来的管家说:“你快回去,把荣昌叫来。”

一袋烟的功夫,外爷跟着管家进来了。三多堂掌柜的让座后,把事情的原委再说了一遍。然后,试探性地问我外爷:“你敢去吗?”

那时,外爷也是年轻气盛,直接就说:“敢!”

“好!如果事成,三块银元作为酬金,另外好酒好肉招待。”

三多堂掌柜的找人看了黄历,迎娶的日子定在了十月初九。

这天一大早,三多堂掌柜的派人来找外爷,交代了几件事。一是陵前堡守门的已经打点好,到了后,只需要报上“我是雷村的”就行。二是这女子的娘家地址,入城门后,直走,临街道第三家,门口有一对大石狮子。三是大门旁边有一偏门,可直接进去,到正厅说明来意即可。

吃过晌午饭,外爷就开始收拾。他先给青鬃马喂饱了饲料,再刷洗了一遍,然后把马车打扫干净。太阳快落西山时,外爷套好马车,坐上车头。“驾”——外爷吼了一声,紧接着就是鞭哨抽打出来的一声脆响,马撒了欢儿的了跑起来。

凉爽的秋风迎面吹来,树叶纷飞,犹如仙女散花。落在地面上的叶子,犹如淘气的孩子在奔跑、打滚、翻跟头。沿路的柿子树上挂满了火红的“灯笼”,它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亲密无间。到陵前堡城门口时,天色已黑,城门口的两盏气死风灯笼随风四处摇摆。

外爷“吁”了一声,马停了下来。他跳下马车,右手握着马鞭,左手叩响门栓。“吱扭”一声,城门开了一个小缝,一个带毡皮帽的男人伸出头来,问道:“干啥的?”

“雷村来的!”

“哦!”

两扇城门打开,外爷转身跳上马车,低吼一声“驾”,青鬃马昂首碎蹄过了城门洞。城内一大片空院内,人来人往,中间青砖铺的两米多宽路向前延伸,两边立着两排石柱灯,远处的房屋高高矮矮,错落有致。外爷扬起马鞭,朝空中一甩,鞭稍发出“啪”的声响震耳欲聋,青鬃马扬蹄疾驰,引得行人驻足观望。女子娘家大门前的石狮子格外醒目,外爷把马车停在门前,顺势调转了车头,然后跳下马车,快步从大门旁边的偏门进入院子。院内亮亮堂堂,几名伙计来回走动,还不算冷清。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将外爷引进正厅,堂桌两旁坐着一男一女,应该是女子的父母。外爷右手握拳,左手包于其上高拱,身子略弯行作揖礼。男子抬身还礼,让座,吩咐管家上茶。外爷说明来意后,男子吩咐丫鬟领着上二楼。外爷和丫鬟上到二楼女子的房间,外爷说道:“小姐,三多堂掌柜的派我来接您,咱们回吧!”

“嗯!”小姐应了一声。

外爷走上前,背对女子,下蹲,两手掌朝上,交叉放于背后。女子屈膝,跪于手掌之上,两手扶着外爷肩膀。外爷背起小姐径直下楼,从偏门而出,将小姐放于马车上坐好。纵身一跃,上了马车,左手持缰,大吼“驾”一声,右手握鞭,在空中连甩三下“啪!——啪!——啪!”如震天雷。青鬃马长嘶一声,威风十足,蹄下生云,快如闪电,泼剌剌向城门奔去。城门内院子里虽聚集了好多人,可无人阻拦,特别是那几个所谓的厉害角色也未敢上前,悄然隐于人群之中。

外爷驾着马车,接回小姐到三多堂掌柜的家门口时,巷道里传来“咚!——咚!”,“咚!——咚!”,“咚!——咚!”的更声,夹杂着更夫的喊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这是更夫打落更了。三多堂掌柜的见外爷接亲回来,一切安然无恙,分外高兴,赶紧命管家奉上银元三块,外带上好西凤酒一坛和牛肉两斤。

外爷孤身夜闯陵前堡接亲,一时间传为佳话。

1952年正月十八这天早晨,东方才现鱼肚白。富盛源的伙夫老刘挑着水桶刚出门,只听“啪”地一声枪响,一颗子弹从老刘身边飞过。老刘吓得丢掉水桶,连滚带爬往门内跑,边跑边喊:“土匪来啦!土匪围了院子啦!”正在屋里睡觉的外爷也被枪声惊醒,他当即翻身下床,抓起枕边的大砍刀,奔向屋外。可到院子一看,十几号人手里端着枪,齐刷刷地站在院子当中,领头的满脸麻子,一副凶相。其他伙计和掌柜的也闻讯奔了出来,一见这仗势,都吓得身子抖如筛糠似的。

麻子脸土匪喊道:“哪个是掌柜的?”

掌柜的硬着头皮,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是掌柜的。”

“弟兄们没钱花了,想借你500现大洋。”

“我哪……哪有这么多钱啊!”

一听此话,麻子脸土匪直接手枪就抵到了福盛源掌柜的脑门子上了,吓得掌柜的腿一软,跪倒在地,浑身打着哆嗦。外爷见情况不妙,立即把砍刀别在腰带上,挺直身子,右手握拳,左手其上,面不改色地说:“兄弟,有话好说!”

麻子脸土匪斜着眼睛问道:“你是哪路好汉?”

“涧头仇荣昌!”

“你可是孤身夜闯陵前堡接亲的那位?”

“正是在下!”

麻子脸土匪立刻收回手枪,抱拳行礼,满脸堆笑地说:“久闻仇兄弟大名,百闻不如一见,佩服!佩服!”

“过奖了!过奖了!敢问兄弟大名?”

“我姓赵,单字飞,因一脸麻子,江湖人称赵麻子。”

“赵兄,借我薄面,放过掌柜的?”

“好说!好说!仇兄弟这个朋友我赵麻子交定了。”

“仇兄弟,今后如有麻烦,可到金粟山找我。”

外爷拱手行礼:“那先谢过赵兄了,改日一定登门拜访。”

赵麻子回礼:“好!弟兄们,撤!”

外爷看着赵麻子领着土匪出门而去,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也落下了地。

一年后,外爷回到村里当了支书,带领群众整地修渠种棉花,犁地种麦建学校,栽烟种豆炼钢铁,养牛浇地种玉米。直到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外爷作为村支书,村里最大的官,自然就被定为村一级最大的“走资派”了。那时大字报铺天盖地,所用的词语都是“打倒”、“砸烂”、“炮轰”、“火烧”之类,凡是词汇里杀伤力最强的都用上了,全国上上下下都在口诛笔伐。

“文化大革命”采取的是刚刚过去不久的社教运动经验,社教工作队每到一个村先从“怀疑一切”开始,把每一个村干部都当成“假想敌”,用当时的说法就是“有枣无枣打三杆子”,打下“枣”来了是他们的胜利,打不下“枣”也没有什么关系,按群众运动的逻辑就是对这些人进行一次考验,经得住考验就说他们是真金不怕火炼,“炼”本身就是上级对他们的关心和爱护。

外爷当村支书时,深得人心,因此每有红卫兵造反,都有多数村民出面,这才幸免了被拉上台子批斗和被绳子牵着游行。可时不时有红卫兵冲进家里,举着红本本,对外爷进行“狂轰乱炸”式的思想教育。

以上这些关于外爷的事,是我听父亲和母亲说的。

文化大革命结束前的第四年,我呱呱落地,降临于世。自打记事起,外爷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高大威严,不苟言笑。但对我却很是钟爱,也许是男孩子和外孙的缘故吧!

小时候,正月初二去外爷家拜年,算是我最高兴事了。一大早,不吃早饭,就闹着母亲快走。那时交通工具很少,一大村子里也没有几辆自行车,出门基本是步行。一路上,我蹿上跳下,免不了被母亲责怪几句,可停当不了很长时间,就又开始了。外爷早早就派表哥和大黄在村口等我们,见面后,我肯定和表哥打闹一番,才肯罢手。大黄也是摇着尾巴,跑前跑后地撒娇。吃饭时,为一个带靠背精致的小凳子总要和小表哥你争我抢,可胜利最终属于我,因为有外爷。饭后最期待的是发压岁钱,外爷坐在饭桌旁的椅子上,小心翼翼地从棉袄的口袋里掏出一沓崭新的钞票,给每个小孩发两毛钱。背过他们,会再偷偷地塞给我五毛钱。回去的路上,我就会拿出来那五毛钱,故意向大姐和二姐炫耀,惹得她们“生气”。她们给母亲告状说外爷“偏心眼”。

外爷家地多,父母亲在农忙时节都会去帮忙割麦扳玉米,去时,肯定要带上我。外爷做活不惜力气,其他人是陪不住的,一片地的庄稼不收拾到家里是不会歇的,常挂在他嘴边的话是:“现在干活轻松自由多了,哪有以前给人家地主拉长工下得苦啊!”母亲接上外爷的话说:“大,现在啥社会了,以前啥社会?”外爷也就不再作声了。每每看到我和表哥们吃饭挑剔,外爷就会说:“天生把你们放到旧社会,让吃苦受罪,没啥吃,见了啥都是香的。”

外爷吃饭从不讲究,可最爱吃的有三样饭:一是能用筷子挑起来的玉米珍珍;二是软柿子扳熟黄豆粉;三是红枣馑糕。

“看场”是我最喜欢的。整个夏收,外爷把自己做的交椅床放在碾麦场里,除非下雨才搬回家里。太阳快落山时,我就上了交椅床占位置,生怕被表哥抢了去。

入夜,喧嚣的麦场沉寂下来,一弦弯月挂在空中,繁星在空中闪烁。夜风吹来,凉爽宜人,已少了中午的燥热,泥土和麦草的淡香,沁人心脾。场边树上的知了叫一声停一下,没有了骄阳下的热情。不远处的池塘里,青蛙的叫声特别欢快。地里的蛐蛐也不甘寂寞,和青蛙一唱一和。树上的麻雀才懒得理会它们,叽叽喳喳商量着趁夜色偷外爷的麦粒。蚂蚁却早已经行动,组成大军,合力把麦粒往洞穴里拖运。

外爷坐在床边,悠闲地抽着旱烟,烟锅里的火星时明时暗。随着火星暗淡,一股浓烈的烟草味直入我的鼻子和眼睛,接着就是外爷短促而剧烈的咳嗽声。麦垛里几只耗子“吱吱、吱吱”地叫着,外爷起身,拿起麦叉使劲地拍打着麦垛。大黄也从床底蹿了出来,跟在外爷后面“汪、汪”直叫。安静了一会,耗子又“吱、吱”地叫了起来,外爷也懒得去理它们,嘴里只是说着:“明天放上老鼠夹,看你们往哪钻?”

我调皮的说:“外爷,外爷!把老鼠捉住了,拿绳拴住让我玩。”

“行么,给你拴两个。”

“快睡!明天还得早起割麦子哩。”

我不再言语了。那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两只老鼠,一大一小,立在床边,伸出前爪作揖,那小眼睛里不是狡诈,分明透出哀求的眼神。

第二日醒来时,太阳已经老高了。我翻身下床,跑到麦垛旁,用木棍挑起外爷放的老鼠夹,扔得老远。

平日不忙时,外爷也会来我家坐坐,可基本不过夜,吃过下午饭,就回家了。可1982年的秋季是唯一一次例外。

秋播时,我牵着老黄牛在前,外爷扛着犁在后,大黄一会儿前,一会儿后。在涧头到雷村的公路上,那是一幅悠闲自得的画面。以至于我成人后,这画面时常出现在我的梦中。老黄牛跺着方步,摇动的铃铛发出宛若天籁般的声音,悠扬悦耳。它时不时“哞——哞”两声快意地欢叫,暖人心怀。

到我家的第二日,天竟然下起了雨。这一下就是四十多天,外爷也就在我家住了四十多天,这是我陪伴他身边最长的时间了。白天,外爷想着法儿给老黄牛找吃的,我记得家里一亩多地的玉米杆上半截都让父亲割了,给老黄牛做饲料。偶尔他会去村里找当年一块给福盛源当伙计的老人,喝喝酒,打打麻将。晚上,外爷抽着旱烟,给我讲着故事。

记忆最深的莫过于“涧头村”的来历了。以前,涧头村那还没有人住,是一大片荒地。有一个晚上,黑漆漆地,一队马客从荒地中的小路通过,正走着,忽然听见后面传来声响:“出来啦!出来啦!”领头的马客以为是其他马客在说话,就喊道:“出来就出来了么,你喊叫啥呢?”过了几日返回,白天再经过小路时,领头的马客看见路面上竟然露出一尊石佛头,身子还深埋在土里。他忙问其他马客那晚是不是说“出来啦!出来啦!”其他马客都回答没有说。领头的马客这才恍然大悟,方知自己那一声喊叫打扰了神像现身。他对着石佛头作揖磕头,随后就把此地称为“见头”。传来传去,到最后变成了“涧头”。

那时,我闹过一个笑话。外爷让我去牛棚看看老黄牛“跳没跳?”我到牛棚一看,老黄牛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只是嘴来回咀嚼着。就跑去告诉外爷:“老黄牛没跳,就在那站着。”外爷先是一愣,然后是哈哈大笑,我婆、父亲和母亲也跟着哈哈大笑。经父亲解释,我才知道外爷是让我看老黄牛是不是在反刍,而不是让我看老黄牛的的蹄子是不是在动。

秋雨变成了“灾雨”,我家后院的土墙倒了。听父亲说,村里好多户有墙倒的,也有屋漏的,更有甚的房塌了。我婆把一个棒槌倒立在院子里,上面放了些草木灰,跪在房子前的台阶上,嘴里一边边地念着“天爷天爷你别下,你娃给你磕头了。”也许是我婆的虔诚感动了老天爷,雨终于停了。

老黄牛犁不动地了,被外爷含着眼泪忍痛卖给了杀坊。大黄也在某一日追逐公路上飞速疾驰的汽车时,被车轱辘压死了。

我读高二时,有一天,父亲来学校告诉我外爷快不行了。当我和父亲急匆匆地赶到外爷家时,他已经走了。外爷走得很安详,像睡着了一样。

作者简介:田定方,富平县宫里镇雷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