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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的嫡幼子小说在线(陛下的嫡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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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大梁和亲公主(完)

文源自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会积极配合的,都是完结文,小可爱们放心关注

我是大梁和亲公主,设计杀掉了北燕老皇帝,却被北燕太子发觉。

无所谓,我杀不死北燕太子就色诱他,色诱成功我又慢慢气死他,气不死他我就继续忽悠他,反正时间长着呢,看谁先挺不住。

我的父皇是先帝最透明的皇子,要不是他前面八个兄弟为争皇位同室操戈,致使大梁国祚衰微,我父皇也不会被拥立为帝,我也不会在十三岁那一年和亲北燕,被迫嫁给一个年近五十的老皇帝为昭仪。

母后虽然舍不得我,却也亲手给我戴上了出嫁的花簪,拉着我的手,满含泪花,“永宁,你是嫡长公主,只有送嫁你,北燕才答应撤军。只要北燕撤军,西秦便不敢轻举妄动,你父皇才有机会重振大梁朝纲。是父皇母后对不起你,你若恨我们,我们也认了。”

我对父皇母后深深拜倒,“父皇,母后,儿不恨你们。若大梁亡国,儿又算哪门子的嫡长公主,怕连下等的军妓都不如。儿愿为国献身,为父皇分忧!”

父皇母后摸着我的脸,哭得纵横交错,“可怜我儿,豆蔻年华——”

我拜别了父母,头也不回地踏上了和亲的大路,我并非没听到母后趴在父皇怀中的一声声呼喊,可我决不能回头,我怕自己也会挺不住。

北燕是慕容鲜卑建立的外族政权,立国多年,在北方汉臣的辅助下,逐渐兵强马壮,国力昌盛,可在南朝大梁人眼中,它依旧是个北夷蛮国。

见到北燕老皇帝的第一晚,他捏着我的脸得意大笑,“南梁公主,果然年轻貌美。”

他头发花白,眼球浑浊,看起来比我过世的皇爷爷还老,我忍着恶心,适时娇羞一笑,“陛下也比妾想象的俊朗很多。”

他果然对我话很受用,迫不及待地扯掉了我的婚服,饿狼一般扑倒了我。

可他终究还是老了,弄了我一身的唾沫,也破不了我的身,这让他十分恼火,竟龌龊地使用各种听都没听过的东西折磨我的身体,直到我的嘶吼声响彻云端,方才心满意足。

似乎只有这样,这才证明他宝刀未老,老当益壮。

初次侍寝,我便一身伤痕被抬回蒹葭宫,侍女灵儿为我清洗、上药,最后直接哭倒在地,“公主,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啊!”

我强咽打滚在眼眶的泪花,也拭去灵儿的眼泪,“我是来和亲的,他们本就看不起我们,在他们眼里,我只是战利品。所以,不能在他们眼前哭,得要笑,听到了吗?”

收拾妥当,我带着灵儿去拜见了北燕皇后,不出意外我被皇后罚了跪,理由是“不敬皇后,以下犯上”。

当然,这到底是不是不敬,皇后说是就是,旁人也不关心。

我平静应对,自小宫中长大,什么没见过,不过一群年岁衰老却无法留住夫君的宠爱,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在眼前晃来晃去,内心不平衡罢了。

说到底,这其实也是种变态心理:自己不好过,也不想别人好过。

不过,现在的北燕太子慕容澜并非皇后所出,她所出的五皇子一直被太子死死压制。

为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这位北燕皇后很早就联合母族苦心谋划,拉拢朝臣,为巩固实力党同伐异,手段不可不畏狠辣。

因此,在她嘲弄我不过一个贡品而已时,我只深深一笑,“妾这个贡品,却能帮皇后殿下达成所愿。所以,还请殿下莫要再罚跪了。”

她微微挑眉,“哦,本宫有何心愿要你一个和亲的达成?”

我淡然一笑,“殿下便静候佳音吧,一个月之内,妾定能让殿下满意。”

扶着灵儿离开了凤藻宫,我漫无目的地在宫中闲走,不知不觉,便到了一处破败荒凉的宫殿,看着断壁残垣,杂草丛生的院落如孤坟一般矗立在这座金碧辉煌的宫中,我断定这就是太子慕容澜生母生前住过的地方。

太子慕容澜的生母出身段氏鲜卑,是北燕除了慕容家族外最大的鲜卑部族。

段氏原为现任北燕皇帝的结发妻子,在这位皇帝还是雍王的时候便嫁给了他,生下嫡长子慕容澜,陪着雍王在边关苦守了十多年,感情深厚。

雍王夫妻班师回邺城后,得到了他们父皇的赏识,却遭到了当时的太子嫉恨。

那位太子即位后,便使计陷害雍王妃,对她严刑逼供,欲借此置雍王于死地。

可雍王妃竟扛过重重酷刑,抵死不从,新帝一气之下竟将她活活打死。

雍王得到噩耗,一口鲜血喷出,而后造反。

可是,等雍王终于铲除陷害自己的兄长,坐稳了北燕帝位时,这才发现自己的王妃没有死,她只是被丢到了最下等的青楼,每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雍王救回了发妻,一切却都回不去了:她被酷刑折磨的浑身没有一处好皮,沦落青楼还染上脏病,身上时不时散发难闻的臭味。

做了皇帝的雍王没法立这样一个发妻为后,夫妻感情在相互愧疚与挣扎中逐渐消耗,连他们的儿子慕容澜也因有这样的生母而被人指指点点。

为了稳固儿子的太子之位,雍王妃一把大火自焚在此,太子慕容澜得到消息不管不顾地要冲进去救火,无奈母亲一心求死,终是无力回天。

此后,为了太子声誉,皇帝没有让人打理过这座宫殿,而是封闭起来作为禁地。史书也只记载雍王妃薨于前朝冤案,连追封都没有,似是刻意在掩盖一切。

可越是掩盖,越是代表事有猫腻:原本,大梁埋在太子慕容澜身边的钉子有意将雍王妃的死扣在现在的北燕皇后身上,挑起皇后与储君之间的纷争。

而这慕容澜也是个人才,查着查着,竟查到当年雍王妃身陷冤狱时,派去大牢灭口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好父亲——当时的雍王,现在的北燕皇帝。

所以,雍王妃后来不愿再见自己的丈夫,除了无颜面对,更多的是恐怕是心寒。而这个所谓丈夫既然可以用妻子之死换得造反的借口,自然不会容她继续活下来。

因此,如今的太子慕容澜对自己这个生父的感情,可想而知的复杂纠结。

我打听到慕容澜今日入宫,故意走向了他生母的宫殿,感怀这残败的景象与大梁刚刚过去的八王之乱有过之而无不及。

灵儿假意劝我,“公主,这个地方阴森森的,公主还是尽早回宫吧。”

注意到慕容澜靠近的视线,我捡起一段残木,摸摸上面铁锈纵横的钉子,微微欣然。

“什么人,胆敢闯入皇家禁地!”

眼见慕容澜怒目冲来,我惊得一棍子闷过去,他躲之不及,生生受了这一棍,等看清来人,我已经佯装吓得瘫在地上,“太子殿下?怎会是殿下?”

慕容澜甩了甩受伤的胳膊,横眉倒竖,“大胆!”

灵儿连忙跪地求饶,“殿下恕罪,我们公主是无心之失!”

我瑟瑟发抖,慕容澜似信非信,却不得不顾忌我和亲公主的身份,“昭仪既然入了大燕,便要守大燕的规矩。此乃宫中禁地,还望昭仪莫要自寻死路。”

“禁地?”我更是魂不附体,“太子殿下,我,初来乍到,不识规矩,也无人告知于我——”

“行了,昭仪还是尽快离开吧。”

“谢殿下,”灵儿忙拉着面如土色的我,跌跌撞撞地出了门,一路像见了鬼一般逃回了蒹葭宫。

关上门,灵儿这才边揉我的手边问,“公主,这样,有效吗?”

“看运气吧,”我望了望大梁方向的那扇窗,“让太子身边的人想办法让他接触更多的外伤,能不能染上破伤风,就看老天帮不帮忙了。”

好在,老天也帮忙,没几天慕容澜就出现了破伤风的症状,御医束手无策。

我趁机送了皇后一瓶香粉,意味深长地问,“殿下,妾这个礼物,殿下可还满意?”

皇后果然中计,牵起我的手满意地在御花园散着步,“识时务者为俊杰,本宫就知道,南梁送你来,绝对不是简单地送死的。你这个妹妹,本宫认了,你放心,以后在后宫无人再敢看轻你。”

我乖巧一笑,“谢殿下庇护!”

可是,就在皇后翘首以盼太子一命呜呼之时,我派去的游医巧妙救下了他,我盘着手中的珠子淡淡一笑,“慕容澜现在应该已经听说了皇后视我为妹的事了,这笔账,他会算在我头上,也绝对不会让皇后独善其身的。他要是就这么死了,多可惜。”

慕容澜痊愈后,皇后恨我办事不利,逼我继续想办法。

我便在西秦与大梁使臣入宫献宝的那一天,安排人将太子引到御花园,然后一脸生无可恋地站在金池边,一步一步靠近,想跳下去,又不敢。

“要不要孤帮昭仪一把!”慕容澜看着我在生死边缘苦苦挣扎,却无动于衷,“想死就跳下去,孤绝对不会救你。不想死就乖乖回你蒹葭宫,孤可没空在这儿看你磨蹭。”

我委屈的目光逐渐散落,忽然坚韧一笑,身子随后跌入金池,连噗通都不曾有,便沉入水底,不见踪迹。

“啊,公主——”灵儿惊慌失措跑过来,“来人啊,昭仪掉进金池里了,快来人啊,救救我们公主!”

慕容澜并不想搭理我们,抬脚要走,却被灵儿一把抱住大腿,“太子殿下,为何要推我们公主?你不能走!”

“你胡说什么!”慕容澜一怔,回头看了眼远处即将赶来的皇帝以及各国使臣,面色冷凝,“你可知攀诬储君是何罪名?”

灵儿不慌不忙,“求殿下救救公主!我们公主若是死在这儿,陛下绝对不可能是逼死大梁公主的凶手!”言下之意,就算是攀诬,太子也必须背下这个罪名。

慕容澜自然也不傻,两害相权,他还是跳了下来,将我捞了上去。

他抱着我刚刚爬上岸,皇后就带着老皇帝及众使臣出现了,看着我们浑身湿透,衣襟缠绕,老皇帝当即涨红了脸,众目睽睽又不好发作,只能愤然拂袖而去。

慕容澜知道解释也是徒劳,只恨恨地瞪了皇后一眼,将我推给了灵儿后拂袖而去。

我发了高烧,老皇帝却不许太医看诊,灵儿急得把头都磕破了也无济于事。

我浑身难受,却并不在意,“无妨,我不会死的。”

就算没有御医的救治,我的陪嫁中也有不少防身药材,完全够救命。但为了让这个在使臣面前被迫戴绿帽的老皇帝消气,我刻意让自己多烧了几天才慢慢好起来。

大病之后,气色不佳,我连衣服都快撑不起来了,却刻意给自己化了个楚楚可怜的淡妆,带着亲手做的糕点去求见老皇帝。

日头高照,我却被迫跪在殿外,被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指指点点,直到撑不住再次晕了过去,才被抬进老皇帝的寝殿,迷迷糊糊中,我看到了太子慕容澜那张疑惑而又鄙视的双眼。

老皇帝看着如此虚弱而又如此无助的我,露出满意的狞笑,“都说朕老了不中用了,你们年轻又能怎么样,朕想让你生,你即便生不如死也得生,想让你死,你便只能死!”

随后,他不顾我刚刚痊愈的病体,再次疯狂折辱于我,直到我的嗓子都嚎哑了,才被送回蒹葭宫。

不久,老皇帝五十大寿,合宫家宴上我再次见到了慕容澜。

趁着众多美人将老皇帝灌得稀醉,我便歪歪扭扭地溜出去吹风,最后靠在亭子前赏花。

我知道慕容澜定然不甘心被算计,一定会找机会报复我,却没想到他竟亲自前来质问我,“昭仪的目的是什么?”

我猛然回首,“什么?”

“你攀附皇后,陷害孤!孤不管你的目的何在,”慕容澜愤然逼近,“孤也不怕被人算计,因为孤会杀了所有算计孤的人!”

我瑟瑟一抖,“殿下是在威胁妾,还是想灭妾的口?妾没有对陛下说过半个字,殿下何以如此步步紧逼!”我微微后退两步,“妾都被殿下逼成那个样子了,还有的选吗?”

他一怔,猛然回头,迎面就接到老皇帝一记响亮的嘴巴,“逆子,朕还没死呢!你们竟敢在此私会!”

我连忙跪地匍身,缩成一团:老皇帝来得真快,看来皇后没少在他面前阴阳怪气地暗示,也难怪我们刚见面就引来了老皇帝的侧目。

北燕立国以来,虽然一直在积极汉化,推行儒学周礼,但不少鲜卑贵族依然保留着儿子继承老爹妾室的习俗。

所以,很多鲜卑嫡系继承人看待老爹的妾室从来不会当她们是自己的庶母,只当她们是自己未来的小老婆罢了。

如今,老皇帝人还好好地活着,他的太子却已经与妾室三番两次地单独会面纠缠,直让他感到头顶一片青青草原,免不了大动肝火。

慕容澜自然也不傻,“父皇息怒,儿臣只是出来吹吹风。”

我也连连称是,“是,是,是,妾也只是想出来吹吹风,不知太子殿下为何突然出现,妾冤枉!”

“你,”慕容澜当即面色跳脱,不自觉冲我扬手。

我连忙缩到皇帝脚下,“陛下救我!”

老皇帝一把将我抗在肩上,对太子劈头盖脸就一个“滚!”字。

进入寝殿,不等我反应,老皇帝变态的报复再次欺身而来,咬我,掐我,打我,边折磨边审问,“你跟太子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说!你也嫌朕老了,看他年轻是不是!”

我痛哭委屈,一面泪落连珠,一面喊冤叫屈,“妾只见过太子两次,且都在众目睽睽之下,如何能与他怎样?妾冤枉。”

他掐住我的脖子,“那你刚刚说的什么意思,他如何逼你了!”

我费力摇摇头,“殿下不曾逼我,陛下误会了。”

“啪”他一巴掌下来直接将我打晕,“你当朕是聋子,还是傻子!”

他尤不解恨,又拿来蜡烛,一滴一滴地浇在我身上。

我又被迫疼醒,不断求饶,“陛下饶命,妾不敢,妾真的不敢。妾来自南梁,不过一战败国公主,得陛下怜惜,方才在宫中有一席之地。那天妾站在金池旁赏鱼,太子忽然出现,妾只是受了惊吓才不慎跌落进去。其他的妾真的不知道啊。”

“惊吓?”他眉头一拧,扔掉蜡烛,“太子如何吓你了?”

“太子,太子,”我跪在他脚下,战战兢兢道,“太子只是误以为妾,狐媚惑主,对大燕不利。所以,对妾起了杀心。”

“胡说,他既然想杀你,为何又跳下去救你!”

我委屈的泪如天河决堤,“这也是妾想不通的地方,明明是他一步一步把妾逼近金池的,不知后来为何又救下妾。或许,也是顾忌妾是南梁嫡长公主的身份吧。”

我说完这些再次磕头,“妾不敢撒谎,妾因想不通这些,所以也不敢对陛下说半个字。生怕陛下也疑心妾心怀不轨,有所图谋。妾真的冤枉。”

我点到为止,接下来老皇帝会怎么想,看他领悟能力,但皇后一定会有办法让他继续猜忌慕容澜已经迫不及待地觊觎他的江山和美人了。

没多久,在皇后一党的努力下,慕容澜顺利被老皇帝赶去了边关。

慕容澜一离开邺城,皇后立即派了好几拨人去围追堵截,可他就是命大,竟然安全到达了大梁与北燕的边境。

我便借着写家书的由头,暗中送信给父皇,让他无论如何想办法让慕容澜死在边境:我的计划要开始实施了,这个太子太碍眼了。

父皇不负所望,不但成功借着流沙让太子等人尸骨无存,还把害死他的由头引向了北燕皇后,以及她背后的母族。

所以,就在皇后一党庆祝北燕慕容澜身死,五皇子即将入主东宫之时,老皇帝提着长剑杀入了凤藻宫,剑指皇后,“是你害死了朕的太子!毒妇,朕杀了你!”

我匆匆赶到,眼看老皇帝提着天子龙泉剑见人就砍,吓得皇后东躲西藏,心中只想笑。

皇后被逼到墙角,忽然也不躲了,一把推开老皇帝的长剑大笑,“我害死了你的太子,陛下,你可真会给自己开脱,当初猜忌他,赶他去边境的人是谁,是妾吗?是你,是陛下你自己啊!你明知道他离开邺城会遇到什么,可你还是赶他离开,你不就是想借妾的手除掉这个比你年轻,比你有能力的儿子吗?怎么,妾帮陛下达成了心愿,陛下不感激妾,反而过河拆桥,兴师问罪,这天底下有你这么厚颜无耻的皇帝吗!你个老不死的!”

“你,”

“我怎么了!”皇后毫无畏惧,反而越说越起劲,似乎要将多年的怨气一朝撒尽,“当初的雍王妃怎么死的,你心知肚明。你知道你的太子一直在调查报仇,你担心他有一天发现真相,担心他会为了生母杀了你,一天到晚疑神疑鬼,怕自己老了,怕压不住他,怕他肖想你的江山和女人。哈哈哈,怕了这么多,你赶他走了。可这哪里够啊,只要他还没死,你担心的一切还是可能会发生啊。所以,妾替你斩草除根,不留后患,你该奖赏妾才对,怎么还父爱发作要杀妾!你不就是想要个替死鬼帮你背罪,让自己心里好过点嘛,老混蛋!你对发妻尚且如此狠毒,妾怎么可能不先下手为强!”

“你——”皇帝不及发作,忽然喷出一口黑血,长剑坠地。

“陛下!”我连忙上前扶住他,与皇后对视一眼,便叫来软轿将他抬了回去。

我知道,自从慕容澜身死,皇后一党担心东窗事发,早就对老皇帝下了慢毒。

而我不但不提醒他,还陪着他一起食用有毒的膳食:一来让皇后放心,不至于立即对我动手;二来也为这个时候,让他彻底信任我的无辜。

他虽然猜忌慕容澜,可无论皇后一党如何陷害,都坚持不废太子,对这个儿子自是有一定感情的,对从前的雍王妃也是满腹愧疚的。

那么,慕容澜死后,我当初的那些小动作也定会被他秋后算账。

为了彻底打消他的疑心,陪他一起中毒,是唯一的办法。

灵儿担心我的身体,求我立即服下父皇母后给我最珍贵一样陪嫁——万灵丹,可解百毒。

但我不能,我必须等,等到皇后彻底控制了皇宫,下令软禁了我和老皇帝。

皇后不但不给我们请御医,还一天三次地跑来逼宫,看着我们被这种慢毒折磨得生不如死,她满面痛快,“你这个老不死的,明明已经不行了,还天天折辱女人的身体,现在被妾折辱的感觉如何啊?”

皇后如此行事,底下的奴婢自然跑得要多远有多远,偶尔几个忠奴也很快被处置。

老皇帝身边无人,我便忍着病痛,废寝忘食地伺候他,照顾他,并在他快扛不住的时候,偷偷将万灵丹喂给了他。

“陛下,灵儿今日终于帮妾把这个灵药偷出来了,这是妾唯一能想到救您的办法了,希望您尽快好起来,也救救妾。”

老皇帝吃我的灵药,慢慢地痊愈了,他起身看到趴在床头半死不活的我,微微动容,“你为何要救朕?”

“陛下醒了!”我兴奋地爬起来,却又不受控制地跌入他的怀中,“妾不知道,妾只知道陛下不能有事,若陛下有事,妾一定也活不下去的。”

他令人望而生畏的目光终于对我露出了几丝柔情,“你放心,朕不会不管你的。”

皇后原以为掌控皇宫万无一失,正准备扶持五皇子登基,却突然被龙椅后的老皇帝一剑穿心,“这个位子,只有朕愿意给,你才能坐!”

皇后死不瞑目,五皇子大惊失色,连忙跪地求饶,老皇帝让人暂且把他压下去。

等他肃清皇后一党,稳定了朝政,我的毒也被御医解得差不多,他欣喜握着我的手,“永宁,你放心,朕以后一定好好待你。从今以后,你就是朕的贵嫔。”

贵嫔是大梁位同副后的尊位,北燕其实没有这个封号,他为我特设自然是无上的恩宠,我感激地靠在他的怀中,“有陛下这句话,妾死而无憾。”

因着老皇帝对我的宠信,宫中奴婢也不敢再轻视我,开始对我言听计从。

我的日子逐渐好过起来,也趁机给皇帝进言,“陛下,五皇子是陛下的嫡幼子,对陛下一直恭敬孝顺,此次逼宫,必定只是受废后蛊惑,还请陛下再给他一次机会。”

“你为何会为他求情?”

我跪地恭顺回道,“妾看着陛下思念先太子,心中难受。父子亲情是斩不断的,妾不想陛下再因五皇子耗费龙体。”

他扶我起来,感叹地拍拍我的手,“还是你了解朕,这些天,有很多人建议朕杀了他,可他毕竟也是朕的儿子。就算他有心弑父,朕也,”

我握住他的手,“陛下,五皇子并未弑父,他自始至终都不曾有所行动啊。”

他豁然开朗,下旨召五皇子进宫。

五皇子跪在他的脚下,抱着他的大腿不停地喊,“父皇,”

我则默默地向旁人使了个眼色,带着众人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了他们父子。

许久,等到左右丞相和几位将军前来觐见时,我方才捧着茶告诉众人,“几位大人稍后,陛下正在召见五皇子,不许旁人打搅,本宫先去通报一声。”

我端茶走进,却使劲摔了茶杯,大吼一声,“陛下!来人啊!”

众人闻言闯入,却见我疯了似的扑入身中匕首的老皇帝身边,抱着他一声接一声凄厉呼唤,“陛下,陛下,来人啊,传御医啊,快传御医啊!”

我抱住老皇帝的同时,暗暗将他胸前的匕首又向里面推入半分。

他察觉到我的动作,指着我,想开口却被溢出的血灌满说不出来,被迫靠在我的耳畔,“你,你,是你,”

我才不管他此时的挣扎与愤怒,只泪如泉涌地抱着他喊太医。

几个朝臣见此情景也受惊不小,几个将军当机立断搜查大殿,很快将躲在龙椅背后浑身是血瑟瑟发抖的五皇子拽了出来,“五皇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弑君弑父!”

五皇子脸色煞白,连连摇头后退,“不是我,不是,”他快速爬到老皇帝身边,“父皇你救救我,不是儿臣,你告诉大家,不是儿臣!”

老皇帝挣扎着想推开我,却被我牢牢抱住,我哭得不能自己,“陛下,不要啊,妾求你,保重龙体,等太医来救治吧。妾怕您一动,伤口会严重啊。”

几位将军一听,立马赞同,“陛下,不能乱动啊,等太医来救治吧。”

老皇帝口不能言,身子又被我抱死,即便盯着我的目光如淬了毒一般,终究不受控制地再次倒在我的肩上,嘴巴一张一翕却发不出太多声音,在太医赶来之前,血尽而亡。

我终于杀了他,这个折辱了三年的老混蛋,终于死在了我手上。

为了今日这一局,我提前半月将死士藏在老皇帝的寝宫中。

等老皇帝一死,五皇子成了唯一的戴罪羔羊,而我伤心过度自然而然地晕死过去,等前朝宗室吵成一团乱麻的时候,悄悄处理掉了死士,神不知,鬼不觉。

因为我是最后接触老皇帝的人,几位大臣也看到老皇帝在我耳畔动过嘴,所以老皇帝临终说了什么,我是唯一的知情者:比如这北燕皇位最终花落谁家,我的证词至关重要。

因此,剩下的几个皇子开始不遗余力地讨好我,希望得到我的支持。

我却对此视而不见,只“卧病”宫中,任他们在前面打的你死我活,我就是不出来。

我告诉灵儿,“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回到大梁了。他们这些皇子,想我说出对他们有利的遗言,就必须放我们回大梁。”

灵儿认真地点点头,甚至还禁不住掉了一堆金豆子,“公主,终于要熬出头了。”

也不怪我提前庆祝:北燕皇帝的两个嫡子一死,一背有弑父的罪名。其他皇子原本在先太子与皇后势力压制下不成气候,这个时候被我激起夺位之心,有人有准备,有人根本就是莽撞。

只要他们闹腾起来,宫变流血少不了,而无论谁人胜出,都需要我为他们正名。

可惜,我还是高兴的太早:北燕太子慕容澜没死。

那天,我召集所有大臣和皇子进宫,并放出话,“要当众宣布大行皇帝的遗言。”

众皇子一听,立即带着手下精兵良将驻扎在宫门,不少人还提前部署大军,为的就是能一举拿下这个至尊之位。

那些鬼精的大臣吓得连忙称病,闭门不出。

因此,大殿上只剩几个皇子的人马相互看不顺眼,都不用我挑拨,他们自己话没说两句就已经打得头破血流。

我假装受惊不出,任他们自相残杀。

可惜,我没等到想要的结果,我等到了慕容澜带着亲兵包围了皇宫,以天降雄兵之势迅速将几个兄弟捉拿看押起来,一举控制了乱局。

我苦心谋划,反而帮了他,让他轻易将所有兄弟瓮中捉鳖,掌控一切。

他是太子,名分犹在,即便没有我,也能名正言顺地登基,我失算了。

听到这个结果,我脑子一阵眩晕,难过自己苦心孤诣的一切付诸流水,难过近在咫尺的大梁再也回不去了。

我被迫镇定站起来,“灵儿,替本宫准备热水,本宫要沐浴。”

慕容澜提着天子龙泉剑闯入蒹葭宫时,我刚刚沐浴结束,一枚玉簪松松垮垮地挽着一半头发,月白的寝衣仙袂飘摇,修长白皙的双腿和玉足若隐若现。

他一脸杀气而来,却在我回眸的那一刻惊艳之色一闪而过。

“妖妇,没想到孤还能回来吧。”他提着长剑一步步抵住我的咽喉,“你当初与废后设计孤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今日。”

我妩媚一笑,“殿下轻减了不少,也黑了些。”

“什么?”

他似乎没反应过来,我轻轻推开他的长剑,一步步靠近,“殿下手上还有新伤,疼吗?”

不等他拒绝,我已捧起那双手,细细地舔舐上面的残血,一边舔,一边冲他抛媚眼。

他禁不住锁住我的咽喉,“你找死!”

我无所畏惧地拂过他的脸,“厮杀上位的男人,就是这般让人着迷。”

他似乎想通了什么,原本锁住咽喉的手不规矩地捏住了我的身体,“你便是这般狐媚惑主的,真没想到,南梁公主是这样一个下贱的货色。”

我淡然一笑,“跟你父皇比起来,不过小巫见大巫。”我顺势抱住他的腰,靠在他的耳畔微微吹气,“他调教女人的手法,不知殿下可曾耳闻?”

他听得微微不适,我却已经趁机摸得他燥热难耐。

他知我在勾引,忽然扯下一旁的帘子缠在了我的脖子,并越越拉越紧,“孤最恨被人算计,尤其是女人!”

窒息的痛苦席卷而来,我被迫咳嗽了几声,“殿下看不起女人,却好几次差点死在女人手上,太过骄傲的人,成不了气候。”

他面色一变,微微松手,我趁势将帘子也缠在他脖子上,推他倒入一旁的软榻上,直接一口吻下去。

他受惊一般推开我,翻身将我锁在身下,“你再玩火,小心自焚!”

我哈哈大笑,“怎么,你父皇不行,你也不行?”

他大怒,再也不受控制地撕碎了我的衣服,云雨之欢,差点掀翻房顶。

而我要的就是这个结果:要外面的人以为我在拼命反抗,要他以为我是为了保命。

等到一切都结束,我躺在他的怀里,摸着他的五官轮廓。

他擒住我的手,“还摸?”

“你算我第一个男人,我自然要好好记住你。”

他眼里有一丝得意,微微松了手,“其实孤很欣赏你,要知道,这几年能呆在父皇身边的宠妃,没一个撑过半年的。她们死状有多惨,相信你这几年有所耳闻吧。”

“自然,”我轻蔑一笑,忽然拔下簪子直插他的心脏,却被他轻易擒拿,并迅速翻身将簪子向我的咽喉处刺来,“你还想杀孤,这些年什么美女刺客孤没见过,就凭你!”

我费力顶住他的手,“杀不了也得杀,你,非死不可!”

他似乎被我的坚持激发了兴趣,微微松手,“孤奇了怪,你为何非要非杀我?”

“因为你是个可怕的对手,你不死,我大梁难安!”

他大笑,丢下簪子,起身穿衣,“好一个忠君为国的南梁公主!不过孤很奇怪,你们汉人不是遵守三从四德,出嫁从夫吗?如何在你这儿竟如此油盐不进?”

我也随意披了件衣服,妩媚回眸,“你怎么又不杀我了,一个南梁奸细留着何用,”我上前触过他的脸,“殿下,莫不是真的喜欢我,不舍得了。”

他不耐烦打开我的手,“你还有用!”

“哦,是吗?”我扯过他的玉带,顺势攀上他的肩,“原来殿下今日提剑闯宫不是专门来杀我的,是特意与我共赴云雨的。看来妾身,并非一厢情愿啊。”

他微微疑惑,“‘一厢情愿’?”

我微笑在他耳边吹气,“再告诉殿下一个秘密,那老混蛋,也是我亲手杀的!”

“你说什么!”他骤然暴起,再次将我锁喉,“再说一遍。”

我微笑再次拂过他的脸,“若非如此,怎有你我今日鱼水之欢。妾身伺候的殿下终身难忘吧,殿下留在妾身身上的这些印记,也足够深刻。”

“妖妇!”他再也无法忍耐,提起长剑便向我刺来,我以欣慰的笑脸迎接,却半途被他的臣下闯入拦下,“殿下息怒,现在不能杀她!”

“滚开,孤今日定要杀了这个祸国殃民的妖妇!孤不怕他南梁!”

“殿下,”那手下不得已死死地抱住他的大腿,“臣刚刚抓获了她的侍女灵儿。据那个丫鬟交代,这个女人留下两封血书,上面说您才是偷偷潜入宫中弑父的真凶。还说您早就觊觎贵嫔,如今只是担心东窗事发才入宫奸杀贵嫔。还说大行皇帝留下最后的遗言是谁杀了你,谁就是下一任的大燕皇帝。如果殿下今日真的杀了她,这两封血书就会送到皇子们的母族和南梁皇帝的手上,到时候,大燕就危险了。”

听完这些,慕容澜手中的长剑不自觉坠地,而后仰天大笑一声,“南梁公主,你,也是个可怕的对手!”说完大笑而去。

我瘫软在地,等灵儿前来请罪时,我只冲她摆摆手,“我知道你不想我死,我不怪你。其实刚刚在最后一刻我确实有些后悔了,”我第一次任由眼泪哗哗流淌,“原来我也怕死,没有为大梁牺牲一切的勇气。父皇,母后,儿臣不孝,有负所托!”

灵儿哭着抱住我,“不,公主是最好的公主。公主一直为大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胜过千万男儿。只是公主您才十七岁啊,您本该在陛下皇后身边金尊玉贵地娇养,却未曾及笄就被送嫁过来,被那老不死的折磨了这么多年。公主心中的苦,旁人不知,奴婢岂会不知。公主,奴婢求您,为自己活一次吧。奴婢实在不忍看你就这么死在异国他乡啊。”

灵儿对我深深拜倒,“公主,灵儿私自行动,坏了公主的大计,不求公主原谅,灵儿愿以死谢罪!”说罢,她一头撞在了一旁的柱子上,当场咽气。

我没有阻止她,我也不能阻止她,虽然我心中不舍她多年的陪伴,可她确确实实坏了我挑起北燕内斗的大计,是大梁的罪人。

不久,慕容澜顺利登基,大赦天下,将牢中的几个兄弟放了出来,除了五皇子被削为庶民,其他的都封了亲王,幽禁在王府,无诏不得出。

大梁使者递来国书,“永宁公主乃我大梁唯一的嫡公主,三年前和亲北燕,如今新帝登基,公主使命已了,大梁皇帝思女心切,请接公主归梁。”

慕容澜摇摇头,“南梁公主既嫁入大燕为先帝贵嫔,便是大燕之人,皇室无无娘家。且若按南梁规矩,贵嫔无子,理当为先帝殉葬。”

使者大怒,“荒谬,一国公主,岂能殉葬?公主入燕,乃是为两国秦晋之好,大燕皇帝逼公主殉葬,可是藐视大梁,毁坏盟约?”

慕容澜笑道,“使者稍安勿躁,朕只是说按照南梁规矩应当殉葬,可没说要公主殉葬。在大燕,自然要按照大燕的规矩办。我大燕鲜卑,有父死子继的习俗。公主既是为两国秦晋之好入燕,那朕便纳她入后宫,公主可以继续当她的贵嫔,维护两国盟约。”

“不行!公主乃大梁女子闺秀典范,岂可身嫁父子二人,大燕皇帝是想羞辱大梁吗!”

慕容澜笑道,“这岂会是羞辱,朕一国之君还配不上南梁一个二嫁公主?朕以国礼迎娶公主,并非羞辱,乃是诚意。”

使者着急上火,忽然对大殿上那些汉人文臣笑道,“北燕宣称尊周礼,重儒学,便是如此尊儒守礼吗?子娶父妻,滑天下之大稽!”

那些个文臣低头看着脚趾默不作声,几个鲜卑将军却上前帮腔道,“使者错了,永宁公主乃先帝之妾,并非先帝之妻。我大燕皇帝怜惜公主年轻守寡,这才纳入后宫,此乃美事一桩,使者何故如此?”

“你,”使者涨红了脸,差点想抄起使节揍这几个家伙,

我卸下钗环,一身镐素走入大殿,“使者莫恼,”

“公主,”使者对我恭敬行礼,“臣决不会让公主受此大辱!”

“使者莫急,本宫已有打算。”言毕,我放下头发,掏出剪刀,在龙椅上那位撕裂的“住手”中,毫不犹豫地减掉了一大片头发,令在场之人目瞪口呆。

我放下剪刀,跪在大殿上,“妾身愿为先帝守节,誓死不愿再嫁,愿剃发出家,长伴青灯古佛,为大燕与大梁祈福,为先帝祈福,为,陛下祈福,还请陛下,恩准!”

言毕,我深深拜倒,如此情真意切,令在场的文官十分动容,因而纷纷进言,“陛下,贵太嫔冰清玉洁,愿为陛下守在大燕,乃大义之人,还请陛下恩准贵太嫔出家。”

这一带头,那些出身汉人的官员纷纷下跪附和,“请陛下恩准!”

大梁使者不知所措,而龙椅上的慕容澜微微攥紧了拳头,“如此,为保贵太嫔周全,朕便在宫中为贵太嫔寻个清静之地,令太嫔安心礼佛。”

只在一瞬,我的称谓便由公主变成了贵太嫔,我知道,我暂时成功了。

我剃度出家之前,大梁使者前来拜别,跪在我的面前痛哭道,“公主,您这又是何苦呢?大梁这几年已经恢复了国力,不再惧怕北燕!陛下和皇后殿下,做梦都想接公主回去啊。”

我淡然一笑,“慕容澜不会放我走的,我也不能身嫁父子二人让大梁落了笑柄。出家,是我唯一的出路。你回去请父皇母后保重,儿臣,这辈子都回不去了。”

送走了大梁使者,我卸掉妆容,剃掉头发,换上了青衣,缓缓地走进了后宫最偏远的礼佛大殿——朝露殿。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我抬眼打量着几个字,“很好,很衬本宫。”

慕容澜走进这个足够偏远又足够清净的宫殿,“公主为了给那老混蛋守节,舍得下锦衣玉食,住得了青灯古佛,如此贞洁高贵,要不要朕给你立个牌坊?”

我只顾敲着木鱼,“随你怎么说。”

他暴怒撤掉我的外衣,“你以为这样,朕就会放过你吗?”

我漠然披上,“你敢碰我,我立即寻死。陛下刚刚在那些文官面前许下承诺,转身就逼死为先帝守节的大梁公主,我倒要看看你这皇位还稳不稳?”

他被迫后退半步,“公主前几天还说什么‘一厢情愿’,甚至说亲手杀了父皇都为了与我共赴云雨,怎么如今就翻脸无情,三贞九烈了?”

“为了杀你,自然怎么都行。可既然杀不了你,本宫何必再恶心自己。”

“恶心?你竟敢说朕恶心!”他似是受到奇耻大辱,欺身将我压在床榻,“你也不过是个勾引朕的荡妇,有多清高。”

我一巴掌煽过去,“滚开!”

他摸了摸脸颊上的指印,不怒反笑,起身整理衣襟,“恼羞成怒了,原来你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他在开门离开之前,对我露出一个来日方长的笑脸,“公主,这后宫的日子有多难过,你以后会越来越深刻。会有你向朕求饶的时候。”

可是,他还没折磨我几天,被贬为庶民的五皇子忽然摆脱他的监视,带着北燕城防图和山河舆图投靠了西秦。

西秦皇帝大喜,立即兵临北燕,连破数城,西关告急。

不久,邺城开始流言纷纷:先帝其实是被假死的慕容澜害死的,甚至传言诛杀慕容澜之人,才是下一任北燕皇帝。

慕容澜闻之,立即提着龙泉剑怒气冲冲地闯入朝露殿,“朕还真是小看了你,既然这么想死,朕就成全你。”

“谁说我想死了?”我气定神闲地点着蜡烛,并不搭理他,“同样的方式,本宫不屑于用第二次。要怪,就怪你自己蠢,没能截下那两封血书。”

“胡说,朕亲手烧了那两封血书!”

“哼,”我冷笑一声,“陛下既然已经成功截获,想必本宫安插在宫中上下的钉子已经被你清扫干净了。都到这一步了,还能泄露出去,你该去查查自己身边的人了。”

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风一般地离开了朝露殿。

没几天,宫中传来徐美人暴毙,李尚书回家的路上遇刺丢了脑袋的消息。

我面无波澜地喝下一杯茶,“动作还挺快,只是接下来面对来势汹汹的西秦大军,我看你能撑多久。”

也没几个月,因西秦手握北燕战略命脉,大军几乎所向披靡,数城望而请降。

慕容澜不得已亲披战甲,御驾亲征,调整战略城防,提拔有能力的将才。

慕容氏历来出战神,何况慕容澜本身也不弱,他的到来果然鼓舞了边防士气,大战经过几个月胶着拉锯,开始进入反攻阶段。

可惜,眼看就要把西秦大军驱逐出北燕境内,老天爷又跑来捣乱:黄河中下游水患频发,蝗灾瘟疫横行,百姓颗粒无数,大军粮草不济,在加上大战之年,背井逃难者不计其数,全国税收减半,国库空虚。

西秦趁机再取数城,慕容澜只能暂时后退,并下旨缩减后宫用度,以军法整肃朝纲,查抄贪官污吏,镇压囤货抬价的富商,欲发动全国之力抵御外敌。

为此,他确实又强撑了大半年,却也彻底得罪了权贵阶层。

没过多久,他就被人出卖行踪,进而被西秦大军围困在一座孤城。

北燕现在的太子只有十一岁,却也力排众议,坚决派兵救援,无奈西秦对慕容澜志在必得,太子前后派出三波人马,皆无功而返。

孤城被围困两月,眼看破城在即,听说慕容澜连树皮草根都吃没了,就在他准备以身殉国之时,西秦大军却悻悻撤走了。

他当然不敢相信,仔细打听方才得知是大梁军队北伐攻克洛阳,逼近西秦国都——长安。

而且大梁不但帮他解除了破城危急,还借给北燕银两、布匹和粮食,助他恢复了北燕国土。

而大梁之所以出手帮忙,只因我的一封求救书信。

慕容澜大受震撼,待他整军回归,走进朝露殿时,我正啃着手中的硬如磐石的黑面馒头,四处寻找热水。

他见我如此,当即对殿外的奴婢露出了杀意,却又抱着胳膊对我嘲讽道,“公主在宫中这几年,就吃这个?”

“应该比你在孤城那两个月强。”我面无波澜地端起一碗凉水,一饮而尽。

他嘴角上扬,忽然又严肃地问,“为什么?”

“没什么?不过唇亡齿寒罢了,你不必感激。”

“你怎么不趁机要朕放你回南梁?”

“你不会做的事,我何必心存幻想。”我放下茶碗,回头盯着他的眼睛,“我要是你,一定会找人假扮西秦人将我掳走,然后献一个假的大梁公主给西秦,将真的我折辱至死,丢在西秦账外,让大梁恨透西秦,帮你出兵讨秦。”

他听完一脸惊艳,“你说对了,朕,确实动过这样的心思。”

“我想,你就算没那么做,临走也一定对你的太子皇后留有旨意,一旦我在宫中有任何异动,必杀之。”

他眼角充满欣赏笑意,“公主,你若为男儿,才是朕头疼的事。”

“那陛下如今可以不用头疼了。”

他慢慢走进,双眸闪出兴奋的光,“朕这一走两年了,公主如今看朕,是否清减些,黑了些?”

“老了。”

“什么!”他震惊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不能接受,“朕,老了?”

“是啊,有白头发了。”我笑了笑,“殚精竭虑之人,早生华发很正常。”

“早生?”他收起不甘,缓缓握起我的手,“看来朕在公主眼里,还不算老。”他大胆地捏起我的下巴,“公主乃人上之人,困在朝露殿可惜了。”

“那老混蛋第一次见我,也是如你这般动作与眼神。”

他满不在乎,“那又如何?”

“我反抗不了他,也不能反抗,但我最后杀了他。”他的手微微一抖,我抬眼直视,“就如我如今的处境一般,我一样反抗不了你,你也尽可以试试看。”

他冷下脸,“你当真如此讨厌我吗?”

“我不讨厌你,我反而很崇拜你,你很像我父皇,是个雄才伟略的明君。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你更无情。”我绕开他,走到神佛面前,默然下跪,“父皇在我和弟弟面前,更多像一个父亲,在我母后面前,更像一个夫君;而你,更像是个合格的帝王,在你眼里,先有君臣,后有亲人。即便我救了你和你的江山,你日后若是不爽,一样会杀了我。”

他似被戳中了心事,咬咬牙,“只要你日后不再兴风作浪,朕会保你一生富贵荣华。”

我在佛前虔诚叩首,“陛下这算是给了我一道免死金牌吗?趁现在没人知道,要收回还来得及。”

“哼,朕乃天子,一言九鼎!”

“何必呢?”我冷笑站起来,“你明知道这只是小小激将法,不搭理我就是了。”

他得意一笑,“朕怎么会不搭理你。朕现在反而很高兴:从前的永宁公主为了你的南梁视死如归,油盐不进。可如今,你已经不想死了,你懂得给自己留后路了。这很好!”

言毕,他大笑而去,离开朝露殿前,特意下令杖毙了那几个苛待我的奴婢,并对外宣布,“永宁公主借来南梁救兵,解了大燕之围,乃是大燕的恩人。从今往后,谁再胆敢对她不敬,这便是下场!”

他走了,但他的话语还在我的耳畔缠绕,“从前的永宁公主为了你的南梁视死如归,油盐不进。可如今,你已经不想死了,你懂得给自己留后路了。”

我这是为自己留后路吗?似乎真的是。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如此贪生怕死了。

对了,好像在引诱他杀我的那一刻,我就害怕了。

我想活着,我想好好地活着,哪怕在北燕为质一辈子,我也想活着。

我累了,不想再逼自己背负那么沉重的枷锁,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我的日子好过了很多,虽然依旧身在偏远寂寥的朝露殿,那些拜高踩低的人再也不敢随便招惹我了。

慕容澜又送来几个丫鬟给我使唤,其中一人有点像灵儿,让我有一瞬的恍惚,“你叫什么名字?”

“回公主,奴婢名唤灵儿。”

我心中一阵厌恶,“本宫不喜欢这个名字。”

“这是陛下给取的。”

我心中更火大:慕容澜这是时刻想提醒我曾经勾引他的事实,“滚!”

“公主饶命啊,”那个丫鬟连忙抱紧我的大腿,“公主不喜欢,奴婢就改名字,奴婢只负责院子里的洒扫,绝对不碍公主的眼,只求公主不要赶奴婢走。”

慕容澜把她弄来就是为了膈应我,她离开朝露殿便是弃子,死路一条。

我并不是一个仁慈的人,可对这个与灵儿有一分相似的丫鬟,到底还是软下心肠:罢了,只要别在我眼前晃悠,留便留吧。

我便让让她改名“丫头”,滚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

慕容澜如今坐稳了皇位,隔三差五就派人送点西域葡萄,赏几匹大梁丝绸,又或者赐几串珍珠玛瑙给我。

有时候,他也会借礼佛的由头,亲自送来。

当着后宫众人的面,他并不与我多言,也不多看我一眼,一切以礼相待。

但是,哪怕只有一眼的对视,我都能确认他对我情欲正在熊熊燃烧,即便我冷若冰山,鄙视厌弃他,他对我也是志在必得。

他不见得是多喜欢我,他只是想征服我,越是强者,越是如此。

而我在过去的几年,蛰伏在朝露殿中每日点蜡烛,敲木鱼,抄佛经,在饥饿与寒冷中忍辱负重,在白眼和欺辱中卧薪尝胆,就是在等一个翻身的机会。

我知道,我的机会要来了:慕容澜,越是难以得到,越会让你沉迷,谁是猎手谁是猎物,还不一定呢。

我对慕容澜的各种表示视而不见,却在他不耐烦时,不经意出现在他视线中最好的角度:无论花前月下,还是柳叶风口,即便我依然一身麻衣,青帽遮颜,总能让他有一瞬不同凡响的坚持动力。

我四大皆空,目下无尘,却勾得他难受。

他由最初的征服,逐渐演化出丝丝执念。

如此反复拉锯了半年,终于在他生辰的那一天晚上,他醉醺醺地闯入了朝露殿。

我淡漠地看了他一眼,“这么晚了,神佛都该睡觉了。陛下要想礼佛,不如明日再来。”

他大步冲过来,“你知不知道今日是朕的生辰!”

“整个宫中都知道。”我稍稍向他低个头,“陛下万寿无疆。”

“你,”他指着面无波澜的我,气得半天说不出话

我才懒得搭理他,“来人,送陛下回去歇息。”

“都给朕滚!”他暴怒地将朝露殿的丫鬟都赶出去,回身见到又跪在一旁潜心念经的我,反倒没了注意,一肚子的鬼火也不知不觉熄灭了不少。

许久,他方才泄气般地在我身边盘腿坐下,“永宁,朕记得父皇刚驾崩的那一次,我闯入你的蒹葭宫想给你个教训。可你当时,妖艳妩媚,长发及腰,玉体含香,仙袂飘摇。你对我热情如火,让我差点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虽然那次是你算计我,可事后想想,我对你除了忌惮,便只剩下想念与回味,我竟然一点都不恨你。即便你杀了我生身父亲,我TM的竟然一点也不恨你。你就是个狐狸精!所以我一登基,就要让你进我的后宫,我自信自己压得住你,那怕你想杀我。可没想到,那次之后,你却对我冷漠如霜,为了回避不惜断发出家。这么多年无论我折磨你还是厚待你,你的态度没一丝一毫的变化。朕有时候真的很疑惑,当初那个主动勾引的你与如今拒人千里的你,到底哪个,才是你的真面目?”

我不动声色,“陛下也是万千经历厮杀出来的人,怎么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他自嘲一笑,“是啊,我们这样的人,怎么能把真面目露出给对手呢?所以,无论什么时候的你,都不是真实的你?如果是这样,你伪装的时间也太久了。”

我站起来,“我累了,陛下请回吧。”

“朕要是不想回呢?”

我冷笑,“宫中无秘密,陛下还是请回吧。”

他一把抱住我,“你本来就是和亲的,朕宠幸你天经地义!”

“为免名声不好听,陛下还是不要用强的好!”我淡漠推开他,“来人,陛下醉了,送陛下去皇后寝宫。”

殿内的丫鬟进门扶他,他暴怒挥手,几个丫鬟纷纷坐了个屁股蹲,“哼,朕还不需要你来安排朕去那儿!再不滚出去,朕砍了你们的脑袋!”

众丫鬟连忙仓皇而逃,我大喊,“回来!”

无人应答,正当我盘算下一步的计划,院外那个神似灵儿的丫头竟然壮着胆子闯进来,抱紧了慕容澜的胳膊,“陛下,奴婢伺候您回宫吧。”

慕容澜当即大怒,不等大开杀戒,却意外对上了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怔了片刻,忽然将她打包抗上肩,大步走入我休息的偏殿,连门都不关,便与那丫头滚上了我的床。

内殿很快传来了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飘荡在整个朝露殿,我不禁横眉倒竖:欺人太甚!

但我不能生气,我依旧事不关己地念我的经,敲我的木鱼,直到慕容澜衣衫不整,心满意足地走出来,又离开朝露殿,我都没多看他一眼:想恶心我,有那么容易吗?

事后,丫头整理好衣衫跪在我面前,“公主,奴婢——”

我并不愿搭理她,不过看在菩萨的面子上,我还是勉为其难地开口,“你现在,最好在皇帝回宫之前,去向他讨一碗避子汤。”

丫头不解,“为何啊?”

“那碗汤讨来,你便能活着;讨不来,你只能死。”

她大惊失色,“公主,您,要杀奴婢?公主饶命啊,奴婢也没想到会这样的,陛下要宠幸奴婢,奴婢只能,只能遵旨。”

“你已经耽误了半盏茶时间了,本宫没空听你在此聒噪。”我说罢叫来旁人,“去把本宫房中的被褥都拿出去烧了。”

丫头却是火了,“你就是妒忌我,按规矩,陛下明日就会封赏我,我倒要看看到时候是谁死!”

她趾高气扬地走了,我轻叹一声,“本不想你枉送了性命,罢了,菩萨也救不了一心往阎王殿走的鬼。”

次日,丫头便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同一时间,宫中上下都在传:皇上昨晚在朝露殿宠幸了南梁的永宁公主。

我知道,慕容澜想逼我失节,又不敢对我用强,牺牲一个无关轻重的丫鬟,是最直截了当的方法。

假如丫头昨晚去向他讨避子汤,便会轻易破了他的局,可惜眼高于顶,还妄想被册封。

如今,宫中彤史记录慕容澜在朝露殿有过房事,而当时所有的丫鬟都被他赶走了,那便只能是我了。

对于鲜卑贵族来说,祖上一直有父死子继的习俗,即便汉化多年,大家对此也不会有什么伦理道德的束缚。

而对于那些儒臣汉官来说,我这个贵太嫔已经为先帝守节四年,即便要再嫁也不是不能容忍的,况且我本来就是和亲公主,只能嫁入皇室,那么嫁给皇帝也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当慕容澜再次提出要纳我入后宫时,臣子们不但不反对,还忠心建议,“陛下既然中意永宁公主,就尽早拟定封号,知会南梁一声,免得失了我大燕礼数。”

慕容澜得意洋洋地带着礼官来到朝露殿,“朕让人拟定了几个封号,你看看,喜欢哪个?”

“不用了,除非你封我为后,否则本宫绝不再嫁。”

慕容澜面色微变,“你何必为难朕呢?”

我诡辩,“这如何是为难呢?分明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我如今二十有一,你的太子也已经十五了,而陛下你自己也三十有二了。若我进入你的后宫依旧为妾,岂不是再次面临父死子继的困境。我要做皇后既是为了大梁的面子,也是为陛下你的面子。和亲公主再嫁,有一就有二,你不能让我殉葬,又不肯放我回大梁,要么别逼我再嫁,要么就让我做皇后。”

他听罢笑着点点头,在走出朝露殿大门前,忽然拔高音量询问礼官,“礼官,朝中有左右丞相,宫中有左右昭仪。你说,朕如果册立左右两位皇后,岂不也为一桩美谈?”

礼官震惊的表情我是没看到,不过这话很快令如今的中宫皇后失了分寸,闯入朝露殿便甩了我一个大逼斗,“贱人,本宫可怜你才给陛下建议给你贵嫔之位,可你竟然胆敢谋夺本宫的后位,还谗言陛下猜忌太子,信不信本宫现在就杀了你!”

“那皇后殿下还说这些废话做什么,赶紧动手啊。”

“你,”皇后再次掌掴,直打得我面颊发青,“你当本宫傻,你才得陛下宠幸便横死宫中,想挑起两国战乱吗?”

我擦了擦嘴角的血丝,“殿下既然不傻,那耍这场威风失了贤良的美名,实在得不偿失。”

“哼,端上来!”

一碗黑乎乎的药被皇后身边的嬷嬷捧了上来,我淡淡一笑,“绝子药?”

皇后微微一愣,“你知道?”

“后宫的女人,反反复复也就那几招:你既然不敢杀我,也没想毁我清誉,似乎也不打算栽赃陷害,那这碗药是什么,便不难猜了。”

皇后收起疑惑,恢复趾高气扬,“你知道又如何,今天这药你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我端起拿碗药,冷笑一声,甩了出去,“本宫想喝才喝,不想喝,谁也勉强不了。”

“再端!”皇后一声令下,又一碗药送了上来,“给本宫摁住她!”

“何必那么麻烦!我能先问殿下一个问题吗,问完后,我自己喝。”

“什么问题!”

我笑着走进皇后耳畔,“殿下今日让我喝这绝子药,可是打算要把后位让给我?”

“荒谬,就凭你也想做皇后!”她好整以暇围着我转了一圈,“你不过是先帝嫔妃,能再入陛下的后宫已是无上恩惠,有什么资格做皇后。本宫是陛下的发妻,陪陛下一路走来,这大燕的皇后,只能是本宫。别说做独一无二的皇后,就是两后并立,你也没资格。本宫就不信了,即便是鲜卑先祖,也没这么荒唐的做法!”

“那就怪不得了。”

“怪不得什么!”

“殿下今日要绝我后嗣,却不肯将后位让给我,岂不是在给太子父死子继铺路?”

“胡说八道!”

“是胡说还是实话,皇后殿下心里清楚。陛下是什么人,他是否有过杀死先帝取而代之的想法?他如今逼我入后宫是为了与大梁的和亲还是为自己的私欲?他是父死子继的受益人,自然会以己度人,猜忌太子。如今的皇帝虽然春秋正盛,却架不住太子即将成年。我与太子只相差六岁,没有什么是不可能。”

我抓住她的手,直视她的眼睛,惊得她浑身一颤,“殿下,不怪皇帝因我一句话而猜忌太子,实在是你这个母亲太蠢。你既然知道两后并立乃荒唐之事,何以如此自乱阵脚,皇帝真会为我废了你吗?”

我放开她的手,轻松地举起那碗药,“好了,本宫问完了,”

说罢,我毫不犹豫地要喝药,却被心慌失措皇后一巴掌打翻,她意识到今日闯入朝露殿是一场错误,匆忙想要离开,却被慕容澜一脚踹开了大门。

皇后等人匆忙跪地行礼,慕容澜看到地上的药碗和我嘴角的药痕与血丝大惊失色,“你喝了?不行,你给朕吐出来,快点吐出来!”

他拼命地摇我的身子,冲身边的太监大喊,“来人,马上给公主催吐!”

见慕容澜如此在意,皇后差点瘫软在地,倒是她身边的嬷嬷上前回道,“陛下,公主没喝,皇后殿下打翻了药碗。”

“没喝,真的没喝?”他意外大喜,“永宁,你真的没喝?”

我擦了嘴角感叹,“真是可惜,只差一点。”

“可惜?”他怔了一下,回头看了皇后一眼,“皇后先回去吧,朕待会儿再去看你。”

皇后等人离开后,慕容澜回头抱住了我,“永宁,你是想嫁我的,对不对?”

我不耐烦推开他,“陛下从哪儿看出来我想嫁你?”

“你若不想嫁我,为何可惜那碗绝子药?你如果坚持不嫁,那喝下它有什么用?”

我被他的自信弄笑了,“陛下怎么知道我在可惜绝子药啊?我只是可惜,这局不成了。如果你的皇后真逼我喝下了这药,你是否会为了我处罚她?你如果罚了她,必会寒了那些从一开始就全力追随你的人的心;可你如果不罚她,那你又凭什么说服大梁娶我!难道你真想两后并立?”

他失落后退两步,“你就这么不想嫁我吗,朕比那老头子差吗!”

“你自是不差,至少你让我真的做了一次女人。”

“那你为何?”

“如今的大梁,在我父皇的治理下,已经不需要再看北燕的脸色了。那本宫,自然也不需要再以色侍人,去讨好北燕皇帝了。”

我处处以大梁为先,果然激起了他的愤怒,“哼,是嘛,你要为你的大梁守节,朕偏不如你的意。你早就嫁入了大燕,是我大燕的女人,朕想让你做什么,你就必须做什么!”

说罢,他便一把掀开案前的香烛,将我摁在桌上,当着满殿神佛的面撕扯我的衣服。

我面无表情,岿然不动,任他在我身上肆虐。

到最后,他还是被迫放手了,“身子不便啊,没关系,朕再多等几天。”言毕,大步离去。

而我,只平静地捡起地上的衣服,慢条斯理地穿戴整齐,然后将香烛逐次摆好,继续日复一日的打坐念经。

我的坚持令慕容澜恼火而又无措,即便他可以以皇帝的身份占有我,我也会闷声接受,可他作为皇帝的脸面就丢尽了——他无法降服我,甚至连曲意逢迎都没有。

尤其朝露殿中我如死尸般的反应,比起初次的颠鸾倒凤,不辨天日,实在了然无味,即便我没有葵水,他也懒得再做纠缠。

于是,他最开始只是随后一说,如今却真的开始大张旗鼓地询问两后并立的可行性了。

没几天,在我给后宫贵人们送完佛经回朝露殿的路上,遇到一个受欺负的小侍卫。

说实话,这小侍卫长得眉清目秀,挺惹人怜爱的,原本我并不打算插手此事,却被他久违的乡音吸引,不禁惊喜回头,“你是大梁人?”

他似遇到了救星,“回公主,小人的母亲是大梁人。小人曾随她在大梁住过几年。”

大梁不比北燕,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言,我试探了他几样临近的方言,他都熟练应对,便顺理成章地替他解了围。

他感激我的搭救,没几天就带给我几样大梁糕点,“公主,得您照顾,小人在宫中日子已经好太多了。小人俸禄微薄,这是小人母亲的拿手糕点,还望公主不要嫌弃。”

我自是不嫌弃,身在北燕皇宫,慕容澜虽然隔上半年就会令人进贡一些大梁食材给我,可来自乡土的东西,自然是不嫌多的。

这两天宫中大祭,来往人员比较杂乱,连朝露殿的丫鬟也时常被叫去帮忙,只留一两个看顾我的起居,也忙得如陀螺一般,不能随时听命。

我并不在意如此,待他走后,随意撕下一片糕点含在嘴里慢慢享用,倘若一直岁月静好,也不负人生乐趣。

只是,不消片刻,那个人影去而复返,见四周无人,便悄悄地关上了房门。

我微微睁开眼,“你怎么又回来了?”

他不说话,只麻利地上前将我往榻上抱,意欲不轨。

我当然知道他在糕点中做了什么:慕容澜这两天不顾众大臣的反对,坚持要册立左右皇后,自然有不少人看我不顺眼,欲除我而后快。

可他们又不敢杀我挑起大梁的报复,只能毁了我的清誉阻止我入主中宫。

这个人一出现,我便知道他的来意,不过将计就计:我这几年对慕容澜太冷漠了,即便让他看得到吃不到,进而对我产生了执念。可要情感破冰,必得肌肤纠缠,而这合欢春药是最好的催化剂,我等得就是这一天。

不管这想毁我清誉的人是谁,他都算错了一件事:慕容澜为了防止我再做对北燕不利的事,老早就把我从大梁带来的仆从清除干净了,还安排了不少眼线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所以,只要我身边有慕容澜控制之外的人出现,不消片刻,这个人的来历就会被他查得底朝天。这个人的一举一动,都很快会被慕容澜知晓。

我算准时间,在这个人误以为我药效发作,意乱情迷,进而准备近身之时迅速抽出枕边的剪刀刺过去,而后抓着带血的剪刀仓皇逃出朝露殿。

这个人虽然受了伤,却很快紧追出来,“公主,你逃不掉的。你已经中了合欢春药,发作之后,会欲火焚身而死的。”

我才不管他的威胁,即便身子已经歪歪扭扭,仍坚持外逃,不出所料:朝露殿到后宫的道路空无一人,确实难以找到求救人。

不过,在被逼到金池旁,我终于看到了慕容澜匆忙赶过来的身影,这才将口中的糕点咽下去,而后不顾一切地冲向慕容澜。

在受惊无措的狂奔中,我的青帽被大风吹掉,新长出的头发迅速滑落飘摇,在慕容澜惊艳的目光中,我顺利撞进了他的怀抱。

我的药效还没有立刻发作,可我已经不管不顾地抱紧了他,而后在片刻理智的催化下,又奋力推开他,纵身跳进一旁的金池。

慕容澜几乎是同一时间跟着跳进来,很快将我救上了岸,随后抱着我跑回了朝露殿。

这次,我的药效是真的发作了:整个人晕晕乎乎的,绵软无力。

在他将我放回床上时,我已经双眼发红抱紧了他,在他还在考虑要不要趁人之危时,我已经翻身扯掉了自己的麻衣,与他纠缠在了一起。

他很快回应了我,强势而又霸道,可能因为我们都压抑得太久,这次比上次更迅猛更荡气回肠,我必须每一次都让他终身难忘。

事后,门外传来皇后等人前来礼佛的声音,他这才不舍地起身,奴才们伺候他穿好衣服,他还特意叮嘱丫鬟不要吵醒我。

我当然已经醒了,在他出门迎接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时,我默默起身穿好衣服,听着门外震惊的声音和不知所措,以及随后的狡辩和处罚,我淡然一笑,“后宫的女人,也只有这些花招。感谢你们今日帮了我。”

慕容澜处置完主谋走进来,见我双目无神,一动不动地坐在床头,他静默上前握住了我的头发,“真没想到,都长这么长了,跟四年前那次一样漂亮。”

“你现在是想看我笑话吗?”

他捏着下巴玩味道,“朕只是很奇怪,你怎么会被这小小的后宫伎俩,轻易绊倒?”

我眼含泪花,“我身边无人可用,唯一的一点思乡情结,也被人拿来利用,是我大意了。”

“只是大意了?”

我泪流满面,强力镇定,“无所谓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我如今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你刚刚随我跳下去,与上次救我,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他顿了一下,“上次朕不想救你,可朕知道,我如果不救你,就会变成害死你的凶手。可这次,你是朕的女人。”

我微微回头,郑重告诉他,“我是你父皇的女人。”

“可他并没有真正得到你,而朕得到了,还不止一次。”

“我杀了你父皇!”

“朕知道,即便你不动手,我也准备动手。”

我微微一愣,“你不怕继续接近我会连你一起杀?”

“朕等着。”

我一口鲜血喷出口鼻,身子很快不受控制地跌倒在地。

他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抱住我,“永宁,你怎么了?”

我微笑抚着他的脸,口中鲜血不断,“慕容澜,你若不是北燕皇帝,我也不是大梁公主,该多好。”

他望了一眼桌前滚落的毒药瓶子,浑身战栗,“你服毒了?为什么!”

我并没有回答他,“我想念父皇,想念母后,想念弟弟,想念大梁的每一寸土地,我是大梁公主,不能有私情,我想回家。”

“不,”在我昏迷之前,我只听到他抱着我撕心裂肺的嚎叫。

我趁慕容澜处置皇后等人时,唤来丫鬟,将所有的解药全都丢到火堆中,只暗中留下一颗经过特殊处理的解药,服下后,五个时辰才会被身体吸收解毒。

可我服用的这个毒最慢两个时辰就会毒发身亡,所以,我是真死还是有惊无险,全看慕容澜的心意和御医的本事。

其实,经过多年准备,我埋在北燕御医中的钉子已经站稳了脚跟,又经过我多年有意无意的透露,御医中有几个人已经掌握了少部分大梁奇毒的解毒办法。

所以,只要慕容澜愿意,就会发现我虽然让丫鬟毁了所有的解药,解药瓶子却留下了。

御医们会通过毒药瓶子和解药瓶子留下的蛛丝马迹,得到一些解毒启发,通过钻研和尝试,我放在御医中的钉子会慢慢压制和延缓我的毒性发作,直到我提前吃下的解药彻底发挥作用。

这个计划风险极大:成,慕容澜必然会为我的身体和性命操碎心,从此舍不得再杀我;败,我死,从此北燕欠大梁一条人命,联盟破裂,错在北燕。

我以命相赌:一是彻底要消除他,对我利用这次事件刻意接近他的怀疑;二是要让他相信,我已经对他动情,只因无颜面对,只能一死了之。

很幸运,我再次成功了。

再看到慕容澜期待含泪的目光时,我深深叹了口气,无力闭上了眼睛,“我已经毁掉了所有的解药,两个时辰,你们一定解不了我的毒,为什么?”

慕容澜赏赐了解毒的御医们,回身告诉我,“萧永宁,你记住,只有朕让你死,你才能死;朕不让你死,哪怕是阎王亲自来勾魂,朕也要跟他斗一斗!”

我禁不住连咳几声,喷出片片血丝,他忙让人端来汤药亲自喂给我,“吃药,吃了,就能痊愈了。”

我愤然打翻他的药碗,“我不吃,我不要再这样活着,你走,我不想再看见你!”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像一个失控的怨妇,将手边的枕头、物件疯一样地丢向他,然后淡漠地上前摸摸我的头发,“不想这样活着,朕就帮你换一种活法。连头发都再次及腰了,为何你的的心意,还要苦苦折磨?”

“什么折磨?”

“你当问你自己,为何昏迷前对朕说,如果你不是大梁公主,我也不是大燕皇帝该多好。”

我似被戳中了心事瞬间破防,强捂着嘴巴哭得头晕目眩,实在忍不住,便逃避似得厉声赶走所有的人,抱着被子在屋中嚎啕大哭。

直到我再次哭晕过去,他才进来抱起我,径直去了蒹葭宫,“看到你这样,朕很开心,你不再是那个隐藏感情的永宁公主了。”

从此,我寝殿从朝露殿再次回到了蒹葭宫。

他确认我已经爱上了他,所以无论我怎么躲避驱赶,他都像一个耐心十足的猎人,轻蔑地告诉我,“闹够了,就上床睡觉。”

我的反应也很合理,“你,你简直混蛋!”

他玩味地回怼,“朕又没勉强你,怎么就混蛋了?还是你希望朕勉强你?”

“滚!”

他直接合衣躺下,“整个皇宫都是朕的,谁敢让朕滚?”

我推门想出去,却被他的人摁了回来,无奈,只能坐在桌前自己犯困。

很快,我又被他打包上床,惊醒后一脸愤怒地推开他,“你这样捉弄我很好玩吗?”

“不好玩,不过看你这幅恨不得咬死我却又拿我没办法的模样,很好玩。”

我一把扯住他的耳朵,他翻身就将我压在唇下,“别动,再动,我可就不能坐怀不乱了。”

我冷笑一声,“你都这样了,还敢大言不惭。”

“说的也是,”他立马顺着梯子解开了我的衣襟,“这样,才更合理。”

“别碰我!”

“就碰,你咬我啊。”

我一拳过去,他笑着擒开我的手,搂我入怀,“好了,不碰就不碰,乖,朕哄你睡觉。”

我登时满脸涨红,“滚!”

“滚就滚!”不等我反应,他竟就抱着我在床上连滚了两三圈,还不言不惭地问气喘吁吁的我,“还滚吗?”

“你,”我骂不过,也打不过,忽然委屈不已,“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看不出来吗?我在勾引你啊。”

“啊?”我直觉得脑袋都要炸了

“我在使出浑身解数向你求欢啊。”我晕了,他尤嫌不足,还抓着我的手在他身上摩挲着,“向来都是嫔妃向朕献媚邀宠,朕也不知道学得像不像,你看是不是这样?”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原来你是个无赖。”

他捧着我的脸,“当初你也勾引过朕,朕想走走你走过的路子,看是不是有用。”

“你还说!”

他连忙捂嘴,“不说,不说。我只希望你以后看到这蒹葭宫,不要再觉得那段相处是屈辱,那是朕与你最难忘怀的一段记忆了。”

我无言望着他,顺势倒在了他的怀抱,一路半推半就,彻底折服在他的雄姿中。

完事后,我俩抱在一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忽然许诺,“永宁,嫁给我,朕以皇后之礼册封你,行吗?”

我扭头,“不,我不会嫁你。你不会立我为后,而大梁公主,也不能身嫁父子二人。”

“朕帮你换个身份,不就行了吗?”

我回身看着他,“你当知道,你后宫中的女人如果没了母族支持,日子会有多难过。我不想做这无根之萍。”

“那我们如今算什么?”

“偷情啊。”

“什么!”

“我没有大梁公主的使命,你也没有大燕皇帝不容抗旨的命令,你情我愿,只为满足我们自己的私心。管他什么联姻,什么伦理,什么礼数呢!”

“听上去,似乎还不错,”他起身上朝去,临走对我深深一吻,“永宁,我们会长久吗?”

“陛下管好宫中上下的舌头,便不会有问题。”

他轻刮我的鼻子,“没想到,你还有这样调皮的一面。”

我害羞一笑,“还欺负我。突然没个皇帝的样子,别吓唬我了。”

他笑颜而去。

我起身沐浴更衣,打开这些年压箱底的锦衣华服和各类金银首饰,铺开各色胭脂水粉,由着丫鬟一点一点地再次装扮起来。

望着镜中美貌依旧的自己,我会心一笑:我的目的达成了,只要他以后慢慢地当我是一个爱慕他的女人,而不仅仅是来自南梁的和亲质子萧永宁,便够了。

没有封号,我就算再得宠,后宫的那些有身份地位的嫔妃也不会把我放在眼里,少了很多麻烦。

没有封号,我不用起早贪黑给皇后晨昏定省,可以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皇后也不敢再主动招惹我了。

没有封号,我依然可以住在他的后宫,为他梳妆打扮,陪他食色性也,只要大家睁只眼闭只眼,这事在北燕皇室也不算多么惊世骇俗。

大梁使者送来洛阳城池和曾经流落西秦的五皇子时,我知道:父皇在筹谋接我回大梁了。即便慕容澜意料之内地没答应,可有些事一旦开始筹谋,总有些回响。

慕容澜告诉我,“南梁想用从西秦手中夺得的洛阳、徐州等三座城池,外加大燕的叛徒,换你回梁国。”

我面无波澜道,“陛下是怎么回复使者的呢?”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一字一顿,“朕说,公主身体不适,最近不宜舟车劳顿,归梁之事,等公主身子好了再议。”

我拖着团扇半掩面,“看来,陛下是收了大梁的礼物,却不愿意放我回去。身子不适?陛下莫不是想让我安静地病死在宫中吧?”

“你明知道这只是缓兵之计,何必与朕置气。”他搂着我的肩膀宽慰,又不忘吐槽大梁别有用心,“更何况,南梁虽然得到了洛阳,这一两年却被西秦反复攻城,始终难以消化,把洛阳转送给我大燕,也不过想我大燕替他们与西秦交兵罢了,算不得什么好礼物。”

“可陛下还是留下了洛阳,不是吗?”我可见不得他得了便宜还卖乖,“洛阳乃兵家必争之地,即便陛下觉得这是大梁转给你的烫手山芋,你也愿意接手。既然愿意收礼,就不要说礼不够好了。更何况,大梁连五皇子都给你送回来了,可见诚意十足。”

他有点泄气,“你还是想回南梁?”

我也不避讳,“我想回,但也知道回不去,所以懒得跟你废话。至于,你收下礼物却又拖着不放我走该怎么说服使者,那是你该操心的事。”

很快,五皇子一家被慕容澜判了凌迟之刑,连五岁的小儿子都没放过,听说足足刮了三百六十五刀才放干了血,让他咽气,连废后的尸体也被挖了出来,动了鞭笞之刑。

一时间,北燕贵族人心惶惶,谈起慕容澜对亲弟弟一家的处置都禁不住汗毛倒竖。

那天,他喝了很多酒,在我面前醉得一塌糊涂,我知道他心中多少有些罪恶感,只不过作为皇帝不愿承认自己残忍了。

因着五皇子一家的结局也有我的推波助澜,我便没有安慰他,而是趁机探寻他真实的想法,“你对自己的亲弟弟下这么狠的手,是有多恨他啊?”

他将手头的烈酒一饮而尽,“他要争这个皇位,要杀朕,朕都可以原谅他。可他背叛大燕,弄得生灵涂炭,差点亡国亡族,朕就一定不会放过他。”

我试探地问,“所以,你会原谅那几个兄弟,继续保他们荣华富贵;也会原谅我,让我留在你身边,长相厮守?”

他搂我入怀,“永宁,如果你愿意放开南梁公主的使命,我们自然可以长相厮守。同样,如果他们几个继续安分守己,朕自然不会赶尽杀绝。可是,又有人耐不住性子了,朕重罚老五,就是要杀鸡骇猴,希望,你们,懂进退。”

我拨开他的手,“我又做什么了,让你觉得我不懂进退了?”

他揉了揉眼睛,喃喃自语道,“你是什么都没做,可朕有时候很不安,你如今在朕面前的这副面孔,是真实的你吗?”

我暗暗心惊,“我以为,你在闺房中不是一个皇帝,只是我的男人。原来,竟是我大意了,我根本就不该放纵自己接近你!”

他抓住我的手,“你能接近朕,那是朕想你接近。永宁,所谓偷情,不过是你逃避朕的借口。朕想要的,是你带着洛阳这个嫁妆,光明正大地嫁给朕。”

“然后呢?”

“然后,自然是与朕共享这天下!”

我冷笑一声,“慕容澜,你真觉得我会为了你,背叛大梁吗?”

“所以你跟他们一样,还是不愿珍惜朕给你们的机会。”

“你要杀了你的那些兄弟?”

“朕还没想好。”

“放过他们吧?”

“你怎么会给他们求情?”

“兔死狐悲吧。你已经坐稳帝位,他们对你已经没什么威胁了,更何况,当年的夺嫡之争,只是在宫墙之内,跟五皇子投敌叛国是两码事!你不是说可以原谅的吗?”

他拂过我的脸,“朕可以原谅,可你们也太不把朕当回事了。他们中有人暗中跟西秦和南梁接触了,你还跟他们求情,萧永宁,你当朕是傻子吗?”

“我求情不是为别的!”我呵斥住他即将离去的身影,“我身边都是你的人,我又能做什么?我根本不知道谁跟谁接触了。我求情,只是害怕,只是担心你。你当知道,你残忍处死了五皇子一家,如果还要杀尽其他兄弟,定然会给你的儿子们带来心理震慑。他们一个个都快成年了,身后都有显赫的母族,看到叔叔们今日这般下场,要他们如何自处?要么拼尽所有登上这个至尊之位,要么身死族灭一无所有。从此大燕皇室,再也没有表面的兄友弟恭了。你能承受这样的代价吗?”

他大受震撼捧着我的脸,“永宁,你果真这么想?”

我摇头落泪,“我不想妇人之仁,也不想插手你的政事,可是我,也是你的女人。你家宅不宁,我又如何独善其身?”

他对我深深一吻,“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欢好之后,他起身离开,我坐在床前盈盈泪落,“父皇,儿臣不知这样对不对。可是,儿已别无选择。如果,儿臣注定无法活着回大梁,这也是儿臣能为大梁做得最后的事了。”

我抹掉眼泪,望着莹莹烛火,直觉嘴角苦涩,“你的兄弟们已经没什么价值了,该让你的儿子们好好争一争了。”

那几个皇子暗中与大梁和西秦通气的事我当然知道,还是我暗中引导他们这么做的。

而我之所以会开口为他们求情,是因为我确定:如果我不开口,慕容澜还下不了决心杀他们;只要我开口,慕容澜就一定会杀了他们。

慕容澜喜欢宠爱我是真的,忌惮防着我也是真的:即便在他的严密控制下,我身边已经无人可用,我行事已经寸步难行,他也不会相信我是真心为他考虑。

事实上,我确实利用他对我忌惮,要借他的手杀掉他的那些无用兄弟。

我要他的儿子们心惊胆战,要他们不遗余力,不择手段地去争夺这个活命的位置。

没过多久,慕容澜的那些兄弟们果然一个个暴毙病逝,其中缘由昭然若揭,而我这个曾经开口为他们求情的,自然也兔死狐悲地靠在病床前问,“你还是没有放过他们?”

慕容澜并不清楚我哪里不舒服,只想当然地摸摸我的额头,“这不是你该管的事,身子不适就多休息。”

我让丫鬟把药端下去,握着他的手轻轻抚过我平坦的小腹,“我不想管。只是,作为父亲,我想我应该通知你一声,你今天,也没了一个孩子。”

他面色一震,“你,”眼角的杀气随后射向了身边的丫鬟,“怎么回事?”

丫鬟战战兢兢地回复,“回陛下,公主突然就腹痛晕倒了,御医来,说,公主小产。”

他扯起御医的衣领,目訾俱裂,“怎么会小产!”

御医艰难地回话,“陛下,公主身子虚弱,又忧思过度,才会——”

“滚!”

他一声令下,底下的人连滚带爬地逃离了寝殿,他回身见我一副漠然姿态当即怒发冲冠,“你是故意的吗?”

“不是,”

“那你忧思过度什么!”

“你恨那些曾经算计追杀你的人,哪怕是你的亲兄弟,我知道,你迟早也会对我下手的。我也怕,我的孩子未来也逃不过这样的宿命。”

“你跟他们不一样的。”

我拨开他的手,“或许吧,但都不重要了。慕容澜,如果,你以后想杀我,请提前告诉我一声,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我合衣倒下,他怅然离去。

我休养的三个月里,他没再看过我,以往繁华热闹的蒹葭宫随之变成了冷宫,却也没什么不长眼的人跑来找我麻烦。

我便把蒹葭宫当朝露殿,每日抄经祈福:为那些因我而死的人。

而这一切,在丫鬟们的嘴里,自然而然就变成了,“公主失去了孩子,每日这般折磨自己,陛下也不来看看,真是可怜。”

我并不在意,而慕容澜也来不及在意:在这三个月里,太子外出策马遇袭,摔断了腿,御医说以后可能不良于行。

而遇袭的真相,查来查去没有结果,每次都是稍有线索,牵扯的人便暴毙身亡。

死无对证,便是引导太子猜忌其他兄弟最好的借口。

历朝历代几乎没有残疾的储君和皇帝,所以太子开始敏感,开始喜怒无常,身边的侍妾丫鬟奴婢稍不顺心就拖出去打死,与旁人的相处稍不如意就剑拔弩张。

朝臣逐渐绕着太子走,最好玩的是慕容澜选定的太子妃也忽然“大病一场”,变成了个只知道嘻嘻哈哈的傻子,她的家人“不得已”请求皇帝退婚。

其他皇子与他们身后的势力见状,便开始蠢蠢欲动,朝中易储之声悄然兴起。

虽然慕容澜没有因此放弃太子,可很多人已经在却步观望了。

慕容澜一脸愁容地走进蒹葭宫,“永宁,你当初预言说,朕的儿子们也会为了皇位拼的你死我活,朕还当你危言耸听,毕竟太子年少有为,朕相信他镇得住他的弟弟们。可如今,哎,真的有此迹象了。”

我放下抄经的笔,“身在皇室,避免不了。九年前,大梁的八王之乱几乎毁了宗庙。要怎么处理这样的问题,考验的是每一任皇帝与太子的能力。你并不是做得最糟糕的那个,不用妄自菲薄。”

我回头见他正用怀疑的目光打量我,不禁暗暗心惊,“陛下在看什么?”

“太子遇袭之事,你怎么看?”

他竟然怀疑此事与我有关,虽然确实有关,可这件事又实实在在跟我没关系:确实是他的二皇子起了夺嫡之心设计的,本意自然是置太子于死地,可我安排在太子身边的人救了他,只让他瘸了腿。对我来说,一个残疾的太子比一个死了的太子有用。

因而我毫无避讳地回答,“这不是我该管的事,我有自知之明。”

“说说无妨。”

“陛下多去做做调查,比试探一个关在深宫的囚犯有用。”我负气坐下,继续抄经。

他没在我这儿探寻到可能的情绪,便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上前拍拍我的肩膀,“朕知道,朕其实都查清楚了。是朕错了,你真心为朕考虑,朕不该如此猜忌你。”

我停下笔,沉静片刻便眼含泪水地回过头,“我以为你不会再爱我了,孩子没了,是我没保护好他,我情愿替他去死,可他不会回来了,你也不再愿意看我了。”

他轻轻拭去我的眼泪,拥我入怀,“对不起,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没护好他,不是你的错。”

我又成了他最宠爱的女人,每日与他耳鬓厮磨,交颈而卧,却同床异梦,交欢不交心。

其实,他心里明白我并不与他同心,不过他已经不在意了,至少我已经表现的对他深情不移,为他真心考虑了。

然而,接下来的几年年,朝中几个皇子的夺嫡之争日趋白热化,乱哄哄你方唱罢他登场:今日三皇子想通过联姻拉拢朝臣,明日四皇子栽赃陷害,后日五皇子起兵谋反,大后日太子被人行刺直接把行刺之人剁成了肉酱,然后送给二皇子做饺子馅。

皇子们如此不掩夺嫡心思,慕容澜想起大梁的八王之乱,当机立断:三皇子不是想拉拢妻族嘛,那就赐没有实权的太子太傅之女给他做正妃,再附送两个地方知县的女儿占满侧妃的名额;四皇子隐忍毒辣却有勇无谋,那便杀掉他身边的幕僚,派正直的文官去修理他;五皇子依靠母族私藏甲兵,那便抄了他的母族,打发他去翰林院管理史料,并把皇后的亲侄女赐给他做正妃。

经过慕容澜的运筹帷幄,这几个成年皇子已经被他拿捏的死死的,逐渐不成气候,还多与太子有了千丝万缕的姻亲关系,只要以后歇了不该有的心思,也能保命。

唯一二皇子与太子之间势同水火的争斗,慕容澜尝试斡旋多次,也无能为力。

二皇子的生母是仅次于皇后的左昭仪,母族更是慕容鲜卑打天下时重要助力,不但手握部分重兵,多年来还积极与汉臣大儒联姻,门生遍布天下,连慕容澜都深有忌惮,即便有心为太子铺路,面对如此雄厚的势力,也只能捶胸顿足。

慕容澜为此忧心忡忡:太子与老二,真的只能留下一个吗?

正在这个时候,大梁使者递交国书,“三年前大梁送洛阳三郡,大燕已允永宁公主归梁。只因公主玉体有佯,方才暂缓。现大梁皇后重病,已时日无多。皇后殿下思女心切,请大燕皇帝怜悯此心,放公主即刻归梁探母。”

我得到消息,直接握着匕首闯进御书房,跪捧在慕容澜面前,“母后病重,陛下如果坚持不肯放我归梁,便请直接取走我的性命吧。身为人女,生不能承欢膝下,病不能尽孝榻前,永宁已无颜再苟活世间!”

慕容澜深深叹了一口气,“如果你母后没有病重,你对大燕,可有一丝留念?”

我心中一动,一丝心痛的感觉扯动胸前,不禁潸然泪下,“请陛下赐我一死,让我尸首,回到大梁,葬在母后身边,为她尽孝!”

“罢了,”他拿走我的匕首,扶我起身,“朕放你走!”

我登时难以置信,“真的?你当真,放我走?”

他的指腹抹掉我不受控制的泪水,“朕舍不得,可如今,舍不得也必须要舍了。只要你答应朕一件事,朕就放你回去。”

“什么?”

“我想派二皇子护送你回南梁,”

我恍然,“陛下想把二皇子留在南梁?”

他点点头,“朕知道对不起他,可朕不能让大燕再经一次夺嫡战乱,也不想自己的儿子为这个位子身死族灭。只要能保住性命,一世荣华,也就够了。这是朕这个父亲,能为他做的最好的打算了。只要你答应我,尽力护住他。”

我没想到他会为了儿子做出这样让步,不禁深受感染,“我不但会尽力护住他,还会尽力护住你另外一个孩子。”在他诧异的目光中,我握着他的手放到我的腹上,“我一直不敢告诉你,他已经在我腹中快两个月,我好怕我会再次护不住他。”

“真的吗?”他激动地抱起我,“我们终于再有一个孩子了!”

我靠在他的怀中,“你刚刚问我如果我母后没有病重,我对大燕有没有留恋。我当然有留恋,这里有你,我怎么可能不留恋?可是,我想母后。”

“朕明白!”

我离开北燕的那一天,慕容澜站在宫墙目送我一步步踏上归途,不知心中作何感想。

我坐在马车上望着那个逐渐模糊的身影,不知不觉泪流满面:我终于可以回去了,可是,我为什么会心痛?明明只是相互利用,相互算计,可到了分别的最后,我竟有了一丝奋不顾身想留下来的冲动。也许,他真的得到我的全部。

我的心,真的被剜掉了一块,永远留在了这座战斗了十一年的宫墙之中。

一路风雪,我站在了大梁金陵城下:离开时一心为国赴死,归来日却对北边的那片国土产生了异样的情感,我还是大梁公主吗?

我入宫拜见了阔别十一年的双亲,除了抱头痛哭,竟哽咽的说不出一句话。

父皇抱着我老泪纵横,“我的儿,你终于回来了,父皇终于把你救回来了。”

我却只求了他一件事,“求父皇赐我一个驸马,不需要出身显贵,也不需要钟情于我。儿臣已有三个月的身孕,是慕容澜的,儿臣要生下他,心甘情愿,求父皇成全!”

父皇母后面面相觑,沉默片刻纷纷劝我想清楚,“你才二十五岁,你是我们最爱的女儿,不要再做傻事啊。”

“儿臣想得很清楚,这是我的孩子,我爱他。”

父皇拗不过我,便只能精心选了一个忠厚老实,又门第不错的世家子弟给我做驸马,并赐护国公主府给我,打着为母后冲喜的名头匆匆大婚。

当然,谁都知道这是契约婚姻:驸马娶我这个护国公主,可以给家族带来极大的荣耀;而我也只是想给腹中孩子找个名义上的父亲,毕竟大梁并不排斥寡妇再嫁,只不过接受不了嫁给父子二人而已。

大婚当晚,我让驸马留在了房中,却安排了丫鬟与他洞房,自己睡在了偏殿。

次日一同入宫谢恩之后,我便留下给母后侍疾,顺便住在宫中养胎。

三月后,母后崩逝,我挺着大肚子,带着宫中专门的御医回到了公主府。

驸马盯着我的肚子,满脸震惊与愤然,一副受了奇耻大辱的模样。

我也不甚在意,“最多三年,本宫便会上书与你和离。到时候你想娶谁就娶谁。这三年,你便扮演好驸马的角色,私生活本宫也不会管。只要你认下这个孩子!”

他抽动着嘴角,到底打翻一个古董花瓶后,无奈离去。

又过了四个月,我生顺利下一个女孩,写信告诉了慕容澜。

慕容澜托使者给女儿送来了丰厚的见面礼,并取名嫣。

一切都在平静而又期盼中进行着,唯一护送我回来的二皇子猛然变成了北燕送来大梁的质子,让他和身后的势力目瞪口呆,进而措手不及。

他曾试图反抗,逃离了多次,可大梁的国土,他基本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他身后的势力也在过后的三四年组织了多场营救,都被北燕太子和大梁联手粉碎,还顺便让他损兵折将,多年经营被北燕太子一一收揽。

眼看回国无望,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逐渐土崩瓦解,二皇子也基本绝望了。

我抱着嫣儿去劝他,“人这一辈子,除了那个至尊之位,还有很多实现价值的地方。你若愿意放手,本宫会帮你在大梁建功立业。你除了不能回北燕,在大梁做任何事,都不会有问题。”

“是你,跟他们联合起来害我。”

“是你的父皇!”我着重提醒他,“其实你心里都明白,他只能选择一个儿子。即便他选择了太子,也不想看你如你那些叔叔一般弄得尸横遍野,最终枉送性命。他要本宫保你一生富贵平安,本宫答应了他,会履行承诺。”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抱着嫣儿上前,“我怀孕分娩的时间你一清二楚,相信你也猜得到,她是你的亲妹妹,慕容嫣!你在大梁,并非举目无亲,比我当年嫁去北燕好太多了。这么多年,我都熬过来了,你一个立志夺位的二皇子,就只会怨天尤人吗?要知道,即便你现在回去,也没有与太子一争的能力了。与其回去任人鱼肉,留在大梁不是最好的选择吗?你在北燕尚未娶妻生子,正好在大梁安个家。”

经过我的劝说,二皇子慢慢认清了现实,开始来公主府频繁走动,与嫣儿主动亲近起来。

看着他总是抱着嫣儿给她讲北燕的山河故事,我知道,他也许还心存希望,不过不重要了,对他来说,如今先保住性命,才能以待来日。

嫣儿出生后三年,我曾要上书与驸马和离,却被驸马当场撕碎了奏表,“公主做到了不干涉我的一切,所以我愿意继续当这个驸马。曾经觉得是奇耻大辱,如今也不重要了。公主是大梁的功臣,能继续为公主效劳,臣也与有荣焉。”

其实,驸马在这三年的变化我也看在眼里:他从最初的冷漠,到现在与嫣儿如同亲生父女一般玩耍嬉闹,或许他真的喜欢嫣儿这个便宜女儿,也真心敬重于我,又或许,他更在意做这个驸马对他重振门楣,意义重大。

又过了五年,北燕皇室发生宫变,北燕太子兵围皇宫并成功登基,慕容澜退位成了太上皇。

二皇子彻底绝望,“这便是父皇选择的好太子,尽心为他铺好的所有的路,到头来还是被他夺了皇位,不知父皇如今是否后悔当年的选择?”

我笑笑,“也许会后悔吧,不过他不会打毫无准备的仗。”

“他有准备怎么会成了太上皇?”

我反问,“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主动让位的呢?”

“什么意思?”

“他应该是想接你回去了,提前退位,只是跟太子达成的一个交易。”

“这怎么可能?”

我望了望北边看不见的天边,“大梁与北燕不可能一直联盟不破的,和亲公主也许可以依靠子女保命,可质子就不行了。你父皇深知这个道理,与其等自己驾崩太子即位与大梁翻脸,不如趁早接你回去,为你另谋一条生路。你如今对太子已经没有威胁,只要逼太子答应保你平安富贵,提前退位又能如何呢。”

二皇子大受触动,“父皇,当真是为了我?”

我微笑点点头,“等着吧,过不了太久,北燕要接你回国的国书应该就要送到了。”

二皇子有了丝丝愧疚,“我还以为,父皇,彻底放弃了我这个儿子了。”

我并不多言,其实有一点原因我没告诉这个仰慕父亲的孩子:慕容澜私心里,也许更期待一个胆敢逼宫的太子,因为这才像曾经的他。

然而,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北燕使者刚刚来到金陵,就与我的驸马相遇,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引起口角,驸马竟当街刺死了北燕使臣。

此事很快引起轩然大波,父皇拖着病体将驸马下狱,并遣使者带着厚重的礼物去北燕致歉,却被北燕新帝派人当街刺死,并把使者首级送回大梁。

于是,两国关系瞬间交恶。

我曾带着二皇子去狱中询问驸马,“你为何会当街杀了北燕使臣?”

驸马气得眼珠子都要爆出来了,“那根本不是使者,分明是无赖!侮辱我也就罢了,竟公然辱骂公主,说嫣儿是——,还要当街揭穿嫣儿的身世!我岂能容他如此放肆!”

我阵阵心惊,也禁不住些许感动,“你这又是何苦呢?杀了使臣,你知道会有何下场吗?”

“什么下场我心里明白,一人做事一人当,公主不必为此烦忧!”

二皇子扶着我离开天牢,望着天外血色晚霞,冷笑一声,“看来皇兄就算答应父皇的条件,也不想我回到大燕。如此伤害嫣儿,甚至牺牲两国邦交,也要除掉我,他当真恨毒了我。”

我也只能拍拍他的手,“你曾经也不择手段要置他于死地,如此你也不算冤枉。既然他铁了心不容你,便继续留在大梁吧,只要两国一日不兵戎相见,你都是安全的。”

二皇子不甘心道,“他这般心胸,连父皇都骗,当真能坐稳大燕的皇位吗?”

我冲他摇摇头,“你只有先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有机会看到最终的结果。”

我入宫给驸马求情,“父皇,儿臣愿献出所有封地食邑,只求保驸马一命!”

父皇已经病入膏肓,没说两句便犯了迷糊,只有他身边的张婕妤扶我起来宽慰,“公主先回吧,此事,未必没有转机。”

“婕妤所说的转机是?”

张婕妤看了看昏迷的父皇,轻叹道,“嫣儿的身世,慕容澜说,若嫣儿为大梁下一任太子妃,她的养父,自然无罪!”

我直觉双腿一软,差点跌倒,“父皇答应了?”

“你父皇赦免驸马容易,让北燕闭嘴难,虽然北燕也杀了大梁使臣,可说到底是大梁先动的手。如果嫣儿为太子妃能让北燕满意,倒也不失一个好办法。公主,难道不愿意?”

我黯然摇摇头,“我只是没想到,我的女儿也免不了和亲联姻这条路。慕容澜看似有情,实则无情啊。到头来,竟是我输了。”

不久,大梁皇宫也发生了流血宫变,我受张婕妤之托,出面斡旋平叛。

宫变结束后,张婕妤封后,父皇驾崩,我的太子弟弟顺利登基。

张太后遵循父皇旨意将嫣儿指婚给新任的大梁太子为正妃,并把父皇留下的免死金牌赐给了我,保下驸马一命。

这件事结束后,我不顾驸马的深情告白,坚持和离,独自带着嫣儿住在公主府。

北燕二皇子依旧常常上门走动,也直白地承认,“父皇写信交代我,要多与妹妹亲近,让她知道她是尊贵大燕公主,有她的使命和责任。父皇也知道永宁公主会生他的气,可继续维持两国邦交,嫣儿是最合适的人选。有公主在一日,大梁必不会亏待了嫣儿。父皇也是为嫣儿的未来考虑,请公主理解他的苦心。若公主没有异议,我便带嫣儿去我慕容府上住几日,毕竟她身上流着慕容氏的血。”

我没有阻拦,任他带走了嫣儿。

我知道:慕容澜大概乔装进了金陵城,他想见嫣儿,可我不想再见他了。

不可否认,嫣儿是维护两国邦交最合适的纽带,成为大梁未来的太子妃和皇后,也将是最荣耀的人生。

可是,我好累,她的未来也必然更累。

我忍了三日,终于还是去了慕容府,“我要带走嫣儿!”

“你终于还是来了,我以为你真的不愿再见我了。”二皇子屏退左右之后,慕容澜再次出现在我眼前:整整十年,他的两鬓已经花白一片,双眼却炯炯有神似壮年。

他缓缓走进,拂过我的面颊,“永宁,你还如离开时那般美,竟一点都没有变老。”

我后退两步,“你可知,你来到金陵有多危险?”

“有何危险?除了传出去难听一点,你弟弟还能杀了朕不成?”他满不在乎,见我仍旧一言不发,便又上前捏起我的下巴,“况且,你不出卖我,这金陵谁知道我是谁?就算你会出卖我,我顶多跟老二一样留下来当人质,总是没有性命之忧的。你说是不是?”

“太上皇当人质,也亏你想得出来?”

“我自是不想当人质,可谁让金陵城是有你,有嫣儿,有老二一家呢?我如今已不是皇帝了,新帝也坐稳了大燕的江山,我想念妻女和儿子,所以就来了。”

我只觉荒诞,“你明明无情,为何却总让人觉得你有情呢?”

他握起我的手,“嫣儿已经九岁了,再过六年,她就及笄该出嫁了。她是你我血脉的融合,之前的岁月是你和老二陪着,之后的日子,我想陪着她,不知公主,可需要面首?”

我漠然抽出手,“何必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你不过是想亲自调教她。慕容澜,你已经替嫣儿选好了人生,我无力改变,可是,我恨你!你最好赶快滚回北燕,你选得这个新皇帝,心胸气量太小了,没有你在背后坐镇,我怕他的江山坐不稳。你放心,我会在嫣儿及笄之后告诉她身世,也会让你亲自送嫁她,其他的,请恕我无能为力!”

他一脸失落,“永宁,你还爱我吗?”

我冷漠依旧,“我爱嫣儿,便对得起你了。”

“我们一定要如此吗?我以为,终于能与你重逢厮守了?”

我骤然暴怒,“你不过是想利用嫣儿,榨干我身上的每一滴血。也对,我们从一开始就是相互利用,相互算计的,只是假戏多了,我们自己都犯迷糊了。其实你还是你,我还是我。”

“不是,永宁,我是真的爱你的。”

“也许吧,可也丝毫不影响你算计我的女儿。”

“她不只是你的女儿,未来,我必然会让她认祖归宗。”

“随你吧,我不在乎了。”

我带嫣儿走后,慕容澜终究无法继续赖在金陵,灰溜溜回到了北燕。

六年后,嫣儿及笄,我告诉了她身世。

她一点也不吃惊,“母亲,我都知道,二哥哥虽然没有说,但他对我做的一切已经告诉我了。作为大梁护国公主的女儿,我会像您一样爱着大梁;作为大燕公主,我也会为了两国的和平,继续努力。”

不久,北燕派来使者接嫣儿回去认祖归宗。

半年后,慕容澜亲自送嫁嫣儿来梁,风光大婚。

临走前,慕容澜终于在我头上找到了几根白发,“永宁,如今嫣儿身世大白,你在南梁可有受人非议?如今的皇帝是你弟弟,太后也不是你的生母,你若在此不舒服,不如随我回大燕吧?”

“你觉得可能吗?”

他黯然叹气,“不可能,只是我的幻想罢了。如果当初没有放你回来,该多好。”

“那你没后悔药了。”

“永宁,你对我,当真没有——”

“其实你放我回来是最好的选择:保住了两国邦交,保住了你的一双儿女,也保住了,你我的情分。如果我继续留在大燕,这些很有可能已经不复存在了。从这个上面看,你一点都不亏。你还是那个比我会算计的慕容澜。”

他微微苦笑,忽然不管不顾地抱住了我,“永宁,我是不亏,可,还是悔了”

我心头略有触动,就这么与他抱着,直到他昏睡在了我的怀里。

他走后半年,北燕便传来他驾崩的消息。

我猛然一阵天旋地转,心口不受控制地抽痛。

自此,我身着素服为他守丧,深居简出,再也不问世事。

两年后,北燕新帝能力不足,国中大乱,拓跋鲜卑趁势崛起,改朝换代,建立魏国,不久又灭了西秦,与大梁隔江对峙。

北燕二皇子气得呕血不止,燕国覆灭,他质子的身份也名存实亡,我的皇帝弟弟也故意放他离开,希望这个一心复国的二皇子能回到北国,乱一乱这个新生的魏国朝堂。

二皇子走后,嫣儿也成了没有娘家的亡国公主,大梁国内原本对她身上有一半异族血统不满的人纷纷跳出来上书请废太子妃。

嫣儿对此毫不在意,“如今我不是燕国公主了,身上没了这副担子,与太子的感情反而更亲近了一些。”

我略微欣慰,“你怕吗?如果做不了太子妃,你会成为皇室弃妇。”

嫣儿摇摇头,“母亲安心,只要不生孩子,我永远都是太子妃。”

我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嫣儿长大了,不用母亲操心了。”

嫣儿面上笑着,忽然又委屈地抱住我的手,“他们送还未及笄的母亲去大燕和亲的时候,恨不能把所有溢美之词都安在您身上,那个时候不担心大梁皇室血统被外族染指。如今,却都换成这一副副冠冕堂皇的嘴脸,他们配得上您多年的牺牲吗!论起来,大燕反而比他们光明磊落,只要是慕容氏的子女,管他们的生母是谁,都是皇室最纯正的血脉!”

我心头微微颤动,搂得满眼泪花的嫣儿入怀,“我们守护了他们,他们反过来指责我们,只是利益使然,看清这些,就不用太过在意了。如今,我只希望你卸下公主的重担,好好过你自己的生活。”

嫣儿被迫接受了这样不公的结果,燕国却又有了复国的希望:二皇子终究收拢了部分忠于燕国的残部,联合其他慕容氏子孙,在洛阳称帝,对抗拓跋魏国。

大梁国内对嫣儿的不满之声,慢慢沉浸。

可是,嫣儿还是当着大梁皇帝和群臣的面喝下了绝子汤,她说,“就算二哥复国成功,我的子女日后还是会因我身上的异族血统而被人不容的,与其到时候卷入血腥杀戮,不如我直接断了这种可能。大梁人的心中,皇室血统的纯正,胜过千军万马,这是我的悲哀,是大梁人的悲哀,但我不想让它继续成为我孩子的悲哀。”

曾经闭门不出,不问政事多年的我,看到嫣儿被那极寒之药损伤后的憔悴痛苦的模样,忍不住冲到了朝堂,指着那帮酸腐老朽破口大骂,“从此,大梁皇室的血统,再也不会被外族染指了。你们要永远记住今日!若有朝一日再送公主和亲,也希望你们还能如今日这般大义凛然,坚决维护皇室血统,不使蛮夷染指分毫!”

看到我的愤怒,一直沉默的张太后也终于站了出来,“太子妃乃先帝所立,无错废黜,岂非让皇室失信于臣民,此事不必再议。太子妃除了是曾经的燕国公主,也是我大梁护国长公主唯一的女儿,请你们永远记住这一点。”

十年后,洛阳失陷,北燕二皇子兵败被杀,慕容氏复国之梦彻底破碎。

嫣儿陪我在高墙之上站了一天一夜,“母亲,父皇和哥哥再也回不来了。”

“我后悔了,”我伸手摸了摸身边令人烦躁的梅雨,“大梁,怎么没见大燕那样的大雪呢?在大燕的那些年,好几个冬天都冻得我皮开肉绽,可如今,再也感受不到了。”

“母亲,”

我脸上一片冰凉,拇指试过才惊觉自己流出了浑浊的泪,“从前你父皇说他后悔,我只觉得他贪心不足。如今,竟是我了。”

我摸着头上斑白的发髻,“你说,我这个样子,他还认得出吗?”

“母亲,天凉了,女儿扶您回去吧。”嫣儿上前扶我,却忽然一声惊叫,“母亲!”

我直觉身子一轻,难得的舒适,木然地看着嫣儿抱着我的躯体长号不自禁,而后不受控制地飘离了这方故土,“慕容澜,你还在等我吗?我来找你了。你现在终于不是大燕皇帝,我也不是大梁公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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