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奇情小说《花案奇闻》欣赏
第三回 女生员棘闱对策诗曰:
上林春色锁芳华,胜地名媛兴自赊。
晓色半开鬟影乱,径香初动舞衣斜。
肠柔欲拟英雄斗,笔迳偏从锦绣夸。
装就青天平步上,深闺咫尺是公车。
戏场考试举子,只是一联耍对。此法原从唐制,考选词赋小变出来。实是径截可仿,既省了开科诸费,又好断绝了随缘的路头。要知那科场中,如买号、雇倩、传递、割卷、怀挟种种弊窦,难以悉举。真正阔绰春元,那及得应口作对的才子。即如唐时崔群知贡举,取门生三十人,回来在妻子面前夸口道:“我有美庄三十所,留与儿孙作祖遗。”好笑得紧,他把那个宾兴中式所取,竟认做自己作家的良田,由此推之,则分明以棘院为场圃,以士子为谷种,以分房为此疆彼界,以阅卷为耘锄植。翰林金马诸公,都是些荷锄负畚,与耕牛为伍的农夫田。到后来的拜认师生,银壶金爵,无非是芳塘绿亩之遗弃滞穗。称人材为玉笋,这等譬喻起来,不是玉笋,就是几把发科的青古称遴选为长城,恁般比方将去,不是长城,还是几顷收成的晚稻。故此春官所属,非云桃李,柳汁所染,无非蓑衣。如此成风,安得不随缘典试,为穰穰满篝,千斯万箱之祝乎。要晓得典试者,先自费了些随缘本钱,毕竟取偿于何处,势不得不寻几个应试的交易一番。富儿得售,白丁登科。得中的人人张 ,不得中的个个刘蒉。然后恍然大悟道,桂香槐落之秋,即古神农氏所称日中之市也。所以白发青衫,累科不第;黑貂裘敝,骨肉参差。安得特隆恩典,一榜尽赐及第乎!然而那在下等的朋友,也不要去埋怨自家的文章不是锦绣,也不要去埋怨试官的眼珠不是铜铃,只恨自己的祖父原不曾为子孙预先打算,积得几万贯稀臭铜钱,致使文字无灵,光拳无措。这不是人去磨墨,却被这一块墨把人磨去了半橛。所以那慷慨不平的,还在这科试中寻出个革去旧套,另换新规的想头,说道:“以一陰一人为主试,必然公道:以雌儿为士子,必有文才。”向有女开科,已用女子提场。今做女文章,即将女子应试,总是嫦娥亲自主裁,不用朱衣暗点。嗟嗟!士不丈夫,人皆巾帼,翻成花案,事岂无因。你看花案场中,一般也有至公堂,堂上高贴一联对道:
场列东西,两道文光齐射斗。
帘分内外,一毫关节不通风。
以视这一场考试公廉明正,无一毫虚假弊窦所在。正是:
礼失求诸野,遴才在伏雌。
话说丽卿与倚妆订了婚姻,十分快足,要做的事越觉得高兴起来。即令司茗去请梁、张二公提调春试。那二公意中,各自认定了文娟、弱芳两个配合,兴趣亦是勃然,即同司茗齐到,与丽卿相见。丽卿说道:“目今奉约赴试者共有三十余人。册籍都已完备,一应所有科场事宜,俱各料理端正。带领要屈二兄权作分房,小弟叼任总裁。”
三人正在商议之际,只见司茗报道:“焦大官人在外要见。”丽卿一时把眉头蹙起,心中觉得有些不爽快,叫道:“这个厌物来做甚么?”远思问道:“这是何人?”丽卿道:“是家表兄,唤名焦颜贵。其人粗豪卑陋,绝无一长。终日耀武扬雄,行奸卖诈,无所不为。若是把他粘着一件事体,不弄得你一颠八倒,也决不肯休歇。故此人都怕他,就把他的名字改了声音叫他做焦面鬼。他的妻子尤其厉害,比他足足更凶十倍,混名母夜叉。若是寻人厮闹,倒是个女中乌获。小弟虽在亲表,常常去周旋着他,才得他相忘于此事。”正要着司茗回覆不见,不期老焦鬼头鬼脑,一摇一摆,轻轻的已是踱进来了,高声喊道:“你们干得好风流事,难道就通知不得我一声儿,或者等我在其中效些奔走之役,也未为不可。”
丽卿见他既来,推他不去,孔夫子说得好:既来之,则安之。总是个逢场作戏,何必拒此一人,说道:“弟与梁远兄、张又兄不过一时玩耍的高兴,恐不当亵渎尊兄,所以不敢与闻。”又想一想道,正是,今朝的事体,各色都是齐备,只少得一个监临的察院,哪里有这样宾兴大典,可没个监临的呢,这却也大失体统了。若有一件不合会典官制,俗语说得好:‘ 装佛不象佛,画虎反类狗’,岂不把别人捉了别字去。就对彦贵说道:“仁兄来得凑巧,今日就要相烦仁兄,权做一个提场的御史。”彦贵吃了一惊,对丽卿道:“你又来难我了,苦是打官司,做呈状,帮闲聚赌吵闹诸事,都是我的本行,百能百会,不误主顾;若说起文章诗赋等项,只有他认得愚兄,愚兄却不认得他,如何叫我做甚么监临。微臣不胜惶恐,不能称职,要唱蔡伯喈辞朝一出了。”
丽卿道:“你且莫忙着,又不是要你做文章,又不是要你出题目,你只坐这里,把朱笔判个日子,书个空字,难道你这几个字都不识得了不成?只消做一个伴食中书,坐镇雅俗之赵魏老而已。”彦贵听了,满心欢喜,连忙应承说道:“妙,妙,通通都奉尊命,都奉尊命。只有一着,但不知供给所可有酒吃的么?”丽卿笑道:“何曾见三年大比,饿杀了几个试官。不但有酒吃,还有重重一个席面相送。”
大家计较停当,必须先挂一张榜文,开写条例,才象个规矩,省得临时草率,外观不雅。今焦大兄既是监临,凡事都要他出名,故此榜文前面写着:
监临察院焦,为科举事,今将科场一应听用职事员役开列于后。 计开:
提调女官一员
唱名女官二员
散卷女官一员
受卷所女官一员
弥封所女官一员
巡绰东文场女官一员
巡绰西文场女官一员
总理内供给所女官一员
分理外供给所男官一员
搜检女丁四名
女监军三十二名
把守东文场女丁一名
把守西文场女丁一名
把守头门男役一名
把守二门男役一名
把守东栅男役一名
把守西栅男役一名$
年月日后一个大花押。以外应派差役,俱已分拨妥贴。又把进场条例另出一张晓示,至期令众女生员各穿本等青衫,钻空笔墨,不许夹带片纸只字,俱齐集大门外,伺候点名搜检。一应送考人役,不许挨入东西二栅。
这一日五鼓,察院升堂,免不得各执事见排衙。旧套已毕,又吹打了三通,然后开门。总理官行一日筑一台于大门外,左右两旁,候唱名官逐名听点,鱼贯而入,不许挨挤。大门内搜检一通,二门内搜一通,察院面前又搜检一通。搜检已完,散卷官给了卷子。众女生员领了签,各归号房。分给题纸。题到,静坐注思,不许吟哦喧哗,交头接耳。午牌击鼓一声,掌号一声,各号军领散供给。未牌交卷,堂上击云板一声,吹打开门,只许放出,不许放入。俨然是棘闱气象,倒比那真正科举场中更觉得森严整肃,甚是可畏。怎见得?但见:
门设重重,老苍头专司锁钥;号分楚楚,小妮子尽挂牙牌。前前后后,但闻得喝号提铃;往往来来,谁个不巡风击柝。考试官、监试官、关防甚密。东文场、西文场、立法惟严。真是点水不从门缝泄,微风敢许外人通。
倚妆是新宗师科试第一名领批的女生员,虽则是头一牌、头一个先点着她,点过,她倒不望门内进去,竟走到唱名官的案桌旁边立着,候众女生员都点完了方才入场。此亦是点名旧例。倚妆老成娴熟,好象是日日进场磨练的,这些规矩不消提拨,一毫不差。其余依次鱼贯而入。
正唱名间,只听得下面搜检女丁高唱一声云:“生员夹带。”蜂拥一人到监临面前。监临喝道:“那生员夹带在何处?”女子笑应道:“藏在一陰一户内。”监临笑道:“本院闻知闽地闱中夹带文字,多有在粪门内搜出者。这女生员一陰一户比男生员粪门较宽,况男生员应试七篇文字,女员今生只用一首诗词,所藏纸窠较少,此是真的了,快取上来看。”只见众女丁便手去女生员裤中挖一卷来,两旁火把光中一照,却是几张血淋漓的草纸。众女子不觉失笑,连监临、散卷官一齐哄笑起来。仍叫入她进去。
唱名已毕,即便封门。分给题纸,以春闺为题,各限七言律一首。交卷即时弥封,分落两房。考取中式,呈堂定夺。当时受卷官捡出白卷子三束,送监临验过,登时贴出贡院门外,不在话下。你说今日的事体,众姬原有一社,平日掺练揣摩,纯熟已久,如何还有不识字的,递白卷子在里面?要晓得,就是三年应试八千举子,哪一个不经主司类考遴选品题,然后送入场屋,偏有哪不识字的昂然窜入其中。究竟头场二场,成百成千,先借重在高墙之上。况此女流做诗,原不过是个名色。今日总是余丽卿一时得意到极处,心满意足,取兴作景的事,叫女妓应试,倒做了一段绝奇的新文,哪得认真个个是饱学。就其中或有识得几个字,胡乱诌得几句打狗诗的,也少不得高兴与名此试,惟恐摈斥不录,关在贡院门外。就像如今挂名读书的朋友,侥幸弄得一名科举,恨不把科举二字做个扁钉,钉在大门之外;写个票儿,贴在额角之头,然后临场摆踱,已足生平,哪个肯自度自己的尊腹有也没有,然后来应大比。女人略会吟诗,便是樊素后身;略会写字,即说蔡琰转世,即如古女博士、女才子等类,强半都是后头的人标榜出名。故此世上白丁居然冒称诗伯。若要象倚妆、文娟、弱芳这样真正会做诗,真正出色的佳人,能有几个。较之那考场里靠那传递代倩,割面换卷的,挨到下午日色西倾,外头的不得进来,里头的不能凑手。头疼眼胀,毕露丑态,这一班人与倚妆等较之,岂非相隔霄壤哉!
我又只见那真正读书的秀才,走进场屋里去,便觉文章声色已减了一半。要晓得,试场两扇大门是真有鬼的,一关关了,实是窘人思路。你就此时低声和气,老爷、阿伯去求告东房西号,要他点拨一两个字,只有讨吃许多没趣,谁肯来怜悯帮衬你。故此都要思量一个捷径的法儿,才好过得这鬼门关、奈何桥去。如今那些柜儿风,穿条本裙子,不晓事务,高谈阔论,看举人、进士一发不在他心上。开口说道:子弟们何消得读书,做父兄家不着起早睡晚,吃些辛苦,做些生意买卖,挣他几花纹,买了一个秀才,再买一名科举。端正了路头关节,联好了号房,走进场里去,只要熬他三日三夜的辛苦,那举人、进士不怕不一节打通。象这样容易爽快的封君太爷倒不去做,反去靠那儿子哭哭唔唔读这几句臭腐时文,苦挨苦挣,岂非春梦妄想。即使挣得到手,我们又好半节入泥了,还不得知,他肚皮里几时将这七篇才涂得黑哩!况且文章好歹,那有定评,有银子就是好文章;没银子,任凭你锦绣珠玑,总是嚼蛆放屁。前头这一番说话,若不是老作家、老在行,如何见识得这般老到。当有一个饱学秀才,累科不第,却被盐商木客都钻刺,抢夺高中去了,甚是气了不过,提起笔来写道:
富而加教,教以致富之方,银光就是文光;穷不读书,书非送穷之物,穷神终让钱神。今日几百,明日几百,一簿帐,已胜过五车书;今年苦读,明年苦读,万株笔,那如得一杆枰。大凡官吏,几个是淹贯通儒;一介书生,到底到穷酸饿鬼。清夜问天,天乃粲然大笑曰:此非我之罪也,试问尔祖父,读书乎?为商乎?
虽是愤懑不平之语,然却字字的真,可为痛哭流涕。说便是这等说,殊不知他们钻营的,命运凑巧,该破财发积。就到临期,岂得不要吃一番惊喝,受无数苦楚,又恐头路便正气,关节未便得到,事体败露,身家中保,你道可怜不可怜。怎知得我辈真正潜修苦读的人,出之腹笥之中,一字一句捡择真金美玉,写在卷子上,光耀夺人。任凭他雷轰电闪,还道是笔阵文光。 但只是如今世道凌夷,斯文扫地,上官不肯作兴士子,把考试当作一市生意。原价多少,新价多少,凭中说合,现银交易。即没有现物,若是居间硬挣,肯把担子挑起,也不怕他。所以如今的人,越是穷鬼越要买中,且中出来,再做计较。还有一说,就是当事或肯认真振作,要取几个真正门生,或是看文章的蒙蔽受贿,或是房官出身,原是坌路货,哪里识得文章好歹。就是簇新的甲科,虽宿负重名,一登仕籍,满肚腌臢,早已将本头括贴,丢到东洋大海,还晓得甚么叮冬。他总有怜才的心肠,究竟替那不怜才的一般。所以苦读的未必得中,哪怕你真正去撞破天门,怀才白首,浩叹一生,安得不把那一伙读货殖传的说了天话去。
故此如今一科之中,尽有那中式出来的,还不晓得今年的题目是怎么样解的,是那一本书上出的。墨卷中就是记得一两句四字相连的成语砌在里面,他偏去了第四字,缩脚做一句,悬之国门,恬不知怪。这是甚么原故?总是五显当权,文昌削职的时节,钱神有灵,岂但称为家兄,直可尊为阿父。正是:
文章字字虽珠玉,怎奈家贫大拂时。
满世丈夫巾帼妇,空劳笔舌费神思。
又有苏东坡送李才叔诗说道:
平生浪说古战场,过眼还迷日五色。
人都说文场中实有鬼神把持,不由试官作主。要晓得,这些贪婪试官已是活现鬼蜮,哪里还另有甚么鬼神。此事是丽卿主裁,虽然要秉公一番,恐他胸中还有城府,也老早有红纱罩眼,作小说的替他出脱不来。停笔许久,且看下面何如。
古艳珍本过眼录(四十四)绣榻野史
《绣榻野史》 共四卷,现存明万历刊本,卷首题情颠主人著,小隐斋居士校正,别题录隐道人编绎。
此书的大意是:扬州秀才姚同心因妻亡故后无聊,遂宠娈少年赵大里。姚同心二十八岁时续娶十九岁的金氏为妻,但仍和赵有同性关系。后来忽发奇想,唆使金氏与赵通奸,事后又悔恨不已,就设计骗奸赵母麻氏作为报复。金氏、麻氏在姚同心的教唆、勾引下,淫乐无度,以至葬身“色海”,后赵也患瘟疫死亡。姚同心又悔恨不已,终于看破红尘,削发为僧。
全书有许多露骨的描写。虽然卷末以佛家的“色空”观念为戒世人“回头是岸”,但劝一纵百,效果恰恰相反。憨憨子为此书写的序文中说,他为此书作评点时,“有客过我曰:‘先生不几诲淫乎?’余曰:‘非也,余为世虑深远也。’曰: ‘云何?’曰:‘余将止天下之淫,而天下已趋矣,人必不受,余以诲之者止之,因其势而利导焉,人不必不变也。’”这种为《绣榻野史》的辩解似无说服力,这种“因势利导”也无异于火上加油。
此书的价值最主要的是它运用的口语及生活化。这些口语、俗语完全是当时那个社会和历史环境所有的,其生活化及生活方式也反映了当时的社会实际,在今天仍有较大的研究价值。
藏书:清代陈森《品花宝鉴》古代禁毁小说
品花宝鉴
《品花宝鉴》六十回,存世有幻中了幻斋刊本,藏首都图书馆及英国伦敦博物馆。内封背面半页刻有“戊申年十月幻中了幻斋开雕,己酉四月工竣”三行字。已酉为道光二十九年(1849)。书不题撰人,前有石函氏序。后世刊本有道光复刻本、咸丰刊本、光绪刊本及多种石印本,书名或作《怡情佚史》、《群花宝鉴》、《燕京评花录》、《都市新谈》。
品花宝鉴 古代刊本
据书前石函氏序,知作者为陈森。陈森字少逸,号采玉山人,江苏常州人。据严敦易考证,约生活于嘉庆元年(1796)至同治九年(1870)。久寓北京,科场失意,遂留连于歌楼舞馆,后为人幕僚。除作有本书外,尚有传奇《梅花梦》。
品花宝鉴
书叙翰林之子梅子玉,号庾香,才貌出众,与亲友颜仲清、史南湘等交好。一日,同观南湘所作《曲台花选》,中列名伶袁宝珠、苏蕙芳、陆素兰、金漱芳等八人,各有赞语。梅子玉不以为然。后邂逅初入京的小旦杜琴言,又观其演剧,大为叹赏,二人互相思慕,终在名公子徐子云家相会,结成密友,缠绵于相思之中。
又有名士田春航,痴情苏蕙芳,二人亦成知己,蕙芳资助春航苦心攻读,得中状元。
受梅府接济后入名公子华光宿府为师爷的魏聘才,因琴言曾冷淡他而怀恨,雇人凌辱琴言。富豪奚十一亦欲买琴言,遭拒后恶语相加。琴言无奈,投靠华公子。梅子玉因无法见到琴言,悒悒成病。后魏、奚又屡设圈套逼琴言供其玩弄,赖苏蕙芳等设法救济,接其住徐子云家怡园。琴言又拜名儒屈道生为义父,同往江西赴任。途经南京,屈道生跌伤,临死嘱琴言投徐子云。琴言流落南京,贫病交加,名士侯石翁屡挑之,被拒。
不久,梅子玉父经南京,葬屈道生,将琴言带回京中。子玉中宏博,入翰林,二人相聚甚乐。田春航中状元后,待苏蕙芳情谊深厚。诸名伶遂合伙开古董铺,脱离梨园生涯。
评价:
《品花宝鉴》写的是清代乾隆、嘉庆年间北京城中的一批名伶与公子名士的生活。乾、嘉以来,京城“狎优之风冠绝天下,朝贵名公,不相避忌,互成惯俗”(《菽园赘谈》)。城内外戏园林立,据延煦等所纂《台规》,前门外戏园酒馆倍多于前,官员公子频频出入,八旗子弟前往戏乐的也不少,因此朝廷下令禁止旗人出入戏园酒馆。本书反映的正是那一时代的现实。
对于《品花宝鉴》的评价,一向是毁多于誉。又由于书写男风,颇多淫秽之笔,又以酒楼戏馆为背景,显为当道者所不容,所以历来被列入禁毁书目。但用今天的眼光来看,本书的许多优点是不容抹煞的。
写龙阳、男色的小说,在明末时有好几部,著名的有醉西湖心月主人的《宜春香质》、《弁而钗》及《龙阳逸史》等。但《品花宝鉴》写优伶而充满同情,并不因为他们出身下贱而加以鄙弃,强调风尘中亦有“入污泥而不染”的高洁人物,不从龙阳的角度来写,相反却鞭挞那些黑相公、恶嫖客。这样的立意,所以说是达到了以往小说所没有的高度。
其次,本书是中国小说史上第一部以优伶为主角的长篇小说,也是同类小说中最杰出的一部。小说不仅将当时一些名旦的酸甜苦辣写深写透,也直接再现了乾嘉时戏曲繁荣的情况。书中如田春帆等名士对昆曲、乱弹等剧的评介,也往往道人未道,反映了当时士大夫阶层的欣赏水平。从这些评论,也可窥见乾隆年后,昆剧日益衰落,花部、乱弹日益兴隆的原因。
陈森在书中出于同情与理解,对戏子们加以吹捧与赞扬。在陈森生活的年代,清政府正在一步步走向末路,内忧外患,接连不断,而士大夫阶层,甚至平民百性,不少仍然沉迷游乐,捧戏子,赞歌伶,没有感触到社会的危机,怎么能令人不悲愤呢?文学有关于世运,读《品花宝鉴》,想想那个中国濒临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时代的现状,不正可作极好的史鉴么?《品花宝鉴》能令人想到这些,正是它的成功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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