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小丫鬟》看一个小丫鬟如何奋斗成了伯夫人,渣爹继母都滚开
《富贵小丫鬟》作者花青雪,主要是讲述一个一心只想在国公府里攒钱买地,打算等年龄一到就放出去当个小地主的小丫鬟,却意外成了伯夫人的故事。虽然不是纯粹的种田文,期间也有各种宫变,却因为都跟女主没有直接关系而显得并没有那么紧张。虽然极品不少,对上女主却只有被怼的份,女主不圣母不小白,虽然没有金手指,还是看得很爽。
云舒一朝穿越就成了唐国公府老太太院里的三等小丫鬟,还是被自己的生父给卖掉的。
因为亲娘过世了,有了后娘自然就有了后爹,哪怕后娘带过来的姐姐要比她大,生父还是把云舒给卖掉了。
幸好,唐国公府是一个家风清明的百年世家,云舒又是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当丫鬟,而老太太更是一个难得开明的女人,从来不磋磨儿媳妇,并且最痛恨身边的丫鬟当姨娘,所以云舒凭着自己一手好针线过得倒是逍遥自在。
尽管在国公府里的生活并没有那么难过,甚至比外面的一些小门户里面的女孩过得还要更自在一些,但是云舒依然心心念念想要当一个自由人,于是抓住一切机会攒钱买地、开铺子。
更幸运的是,云舒遇到了翠柳这个好姐妹,一个唐国公府里的家生子,父亲陈白是跟着唐国公的大管事,又是难得开明慈爱的性子,对与女儿交好的云舒也是当成了自己亲生一样看待。当然,这也跟云舒不管做什么生意都要带上翠柳,并且有点好东西都不忘记跟翠柳分享有关。
如果说云舒因为被生父卖掉,所以才从好好的良家女变成了奴婢的身份,但是遇到了翠柳这个姐妹,又遇到了老太太这个慈爱的主人,作为国公府里的小云,她又是幸运的。
当然,最幸运还是遇到了宋如柏这个男人,虽然一开始的时候两个人并没有什么感情交集,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个单纯的邻居,然而,因为同病相怜的关系,云舒对宋如柏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云舒是因为亲娘过世,生父娶了后娘才会狠心把她卖掉,那宋如柏则是更惨一点,亲爹一朝发达就抛弃了重病的亲娘,眼睁睁看着亲娘过世,又看着亲爹和后娘一家三口恩爱度日,自己却被继母各种虐待。
不要说他爹不知道继母的恶行,不过是沉迷女色,所以视而不见罢了。这样的爹自然是要被宋如柏恨之入骨的,说起来比起继母来,宋如柏反倒更恨自己的亲爹。
毕竟没有哪个女人会心甘情愿养育别的女人和自己丈夫生的孩子,所以继母虐待他是情有可原的,但是亲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原配病死也不愿意掏钱治病,又放任自己的继妻虐待长子,可以说没有更渣的爹了。
天理报应,宋如柏的亲爹因为旧伤复发,继母却同样不愿意花钱给他治病,放任他的伤势一天天加重,最后沦落到了跟原配一个下场,同样是被枕边人害死了。
在这样的原生家庭下成长起来的宋如柏,内心肯定是充满了仇恨的,只是他为人聪明,早早就做出一副孝子的模样,甚至每天去当苦力挣钱给他爹治病,不过是因为他知道凭着当苦力挣到的那点钱是根本不够给他爹治病的。
早在他爹眼睁睁看着他娘病逝的时候,宋如柏就已经当这个亲爹是陌生人都不如了,又怎么会尽心尽力给他治病?甚至他的旧伤会复发,也是因为宋如柏在饮食中加了料诱发的。
当然除了云舒,宋如柏并不敢给任何人知道他的真面目,恰恰是因为有一个云舒,才挽救了宋如柏,没有让他彻底的堕入黑暗当中。
也许在旁人眼中,云舒是因为运气好得逆天了,才会被宋如柏放在心上这么多年,可是只有宋如柏自己知道,他做的事情都是世俗所不容的,唯有云舒才能毫无芥蒂的接受他的阴暗面。云舒的善良和大度早就成为了他的救赎。
所有人都认为他跟着被贬的八皇子是为了尽忠,只有云舒明白他是毫无退路了,做为一个孤儿的他,没有任何助力,就算背叛了八皇子他也没法改投别人门下,还不如跟着八皇子走到底,当最忠诚的那个侍卫。等到八皇子东山再起的时候,他自然就是新皇心目中的第一人了。结果自然是赌赢了。
其实宋如柏最让我欣赏的地方就是他对自己那个渣爹够狠,对付一直胡搅蛮缠的继母和异母兄弟也下得了狠手,干脆利落的就把那两个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不让云舒过门后还要受继母的气。
甚至在跟随八皇子离开的时候,就去云舒的生父家里放了一把火,把那一家子人硬生生吓跑了,给云舒省了多少麻烦。
宋如柏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因为跟云舒一起上街的时候看到了云舒的生父,当时云舒就表现得很惊慌的样子,毕竟在孝道大于天的年代里,哪怕是被生父卖掉的云舒,当生父真的找上门来也是不能拒绝赡养的。
宋如柏把云舒看得比命还重要,在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活着回来的时候,自然是要帮云舒把这个最大的后患给解决掉,这样就算他真的回不来了,云舒在国公府的庇护下也能过得安乐无忧。
这本书让我最喜欢的部分就是男女主对待渣爹和继母的态度都是一致的,根本不给任何胡搅蛮缠的机会,早早就出手免除了一切后患,这跟其它同类型小说中那种迫于孝道,不得不跟继母和生父各种纠缠周旋的情节差太多了。
其实我一直想不通,如果男女主真的都已经混成了上等人,处理一下那些下三滥的所谓亲人们还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吗?怎么就能被各种恶心,还无可奈何。
云舒和宋如柏都是善良忠诚的人,却又不是迂腐的,相反,他们甚至是有一点自私的,然而这才是最正常的人性不是吗?
面对那样糟糕的原生家庭,唯有自私一点才能彻底摆脱泥潭,活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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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小丫鬟》作 者:花青雪
春暖花开时节,窗外的一枝迎春花探出半开的窗子,合着温暖的春风,在午后令人昏昏欲睡。 安静的茶水间外,突然传来了轻快的脚步,不大一会儿,青布帘子被挑开,走进来了一个穿着一身碧绿春衫,梳着小小发髻的女孩子。 这女孩子年岁不大,唇红齿白,目光灵动,瞧见了茶水间里正靠在一张小凳子上昏昏欲睡的红衣女孩儿,急忙笑了一下上前拍了她一下说道,“小云,还不起来。” 她这一声叫脸色微微苍白的女孩儿张开了眼睛,她看清楚了眼前的是谁,不由露出了一个浅浅的柔和笑容,从正坐在小茶炉上的茶壶里倒了一碗茶水来,压低了声音给了这女孩子轻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她的声音有些微弱,脸色发白,有些病容。 虽然穿着一件粗布的红色的裙子,可是就算是粗糙的布料,却挡不住她的一张十分精致漂亮的脸。 她看起来不过八九岁的样子,却比刚刚进门的女孩子多了几分稳重。 “我是来叫你去领赏的。”绿衣女孩儿一口喝了茶,对她感激一笑,这才急忙说道,“刚儿外头传来了喜信儿,说是咱们三爷中了探花了。老太太心里高兴,因此咱们院子里的小丫鬟子每人都赏半吊钱。这可不是喜事儿?” 她顿了顿,忍不住四处看了看顿足说道,“莺儿只怕已经过去了。偏把你留在这儿看着炉子。叫我说,一样儿的三等一样儿的差事,凭什么她处处显眼儿,却只叫你一个人在这看着炉子,从不在外头走动。” “我如今精神短,且谁做这些活儿都是一样儿的。”红衣女孩儿笑着说道。 “这才说你是傻子,你偏不信。她日日争你的风头,看炉子的是你,可是捧着茶水往老太太面前去卖好儿,讨喜,得赏钱的怎么就不是你了?” 见红衣女孩儿只是柔和地笑了笑,并不也自己分辨,也不义愤填膺,绿衣女孩儿不由垂头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就是心肠软,又不爱与她计较。只是若是不在主子面前露脸,平日里只守着咱们那点儿月钱才有多少。都是一样儿的人。她生的还不如你呢。” “好了。”红衣女孩儿名叫云舒,见眼前与自己同年纪的绿衣女孩儿翠柳脸色都不开心了起来,急忙说道,“今日是府里的大喜事,你应该高兴才对。半吊钱,这可不是白得的?只是这茶水间离不得人。你帮我去领了,先放在你那儿。晚上回去了你再给我。” 她与翠柳都是老太太院子里的三等小丫鬟,住在后头的大通铺里,一间屋子里住着八个三等的小丫鬟,都是今年刚送到老太太院子里来服侍的新人。 八个小丫鬟差不多都是八九岁的年纪,虽然做不得老太太房中精细的活儿,可是看茶水,喂鸟扫院子,也不累,只是得精心些。 至于一些粗糙的活儿,比如烧火,或是洗衣等等,都有粗使的婆子,也不需要这些娇滴滴的小丫鬟们做。 与她一块儿分在茶水间里看茶水的还有一个名叫莺儿的小丫鬟,也与云舒年纪相仿,只是一向机灵,且有些心计,喜欢往老太太的屋儿里去奉承,就算服侍不上老太太,也愿意在老太太身边几个养尊处优,给老太太房中管着许多内外事的大丫鬟面前露脸。 这府中的老太太乃是富贵双全的人,对下人也一向都宽容大方,莺儿时常在老太太的面前晃,不是抢着给端茶倒水,就是打帘子扫地的,因此在三等丫鬟里算得上是得意人。 老太太屋里的大丫鬟手头儿都是散漫的,莺儿侍候得好,因此平白也会多给她些赏钱。 或是些铜钱,或是一两块点心,更大方些,赶上莺儿讨人喜欢了,许还是几寸的衣裳料子,或者大丫鬟们看不上的小首饰。 云舒却不大喜欢往老太太的屋里去的。 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自己一眨眼醒过来,会变成了一个百年世族唐国公府的三等小丫鬟,卖身为奴不说,还失去了自由。 这唐国公府虽然富贵无双,在这京城之中乃是数一数二的豪门世家,可是叫云舒说,宁愿去做个乡间日夜劳作的农女,也不愿做这富贵风流窝里低人一等的丫鬟。 她穿过来的时候还在生病,许是这一场病厉害,才将从前的那个可怜的小丫鬟给烧得没了,叫云舒得了这个病恹恹的身体。 好不容易将养好了,云舒也没有心情去主子们的面前服侍,只守着茶水间倒是清闲。这养了一段时间的病,如今才叫好些,因此倒是精神了些,也慢慢地习惯了自己的身份。 与刚刚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成为生死半点不由自己的丫鬟的惊扰与烦闷,到现在的安然自处,云舒也想明白了许多。 既来之则安之。 虽然说是做了丫鬟,可就当是在古代找了一份工作,认真地好好儿做事,攒钱,日后赶上主子们的恩典放了自己的身契出去做个良民,且拿着在国公府里攒的月钱与赏赐多买些良田,自己做个悠闲的小地主,倒是极好的。 因想到了这些,云舒再想到唐国公府中的三爷这次中了探花就每个小丫鬟赏了半吊钱,不由在心底暗暗地感慨了一下国公府中的富庶。 她一个三等的做不得什么累活儿的小丫鬟,一个月的月钱都有半吊钱,如今一次赏赐,就叫她多了一个月的月钱。 如今在京城周围的良田云舒已经问过府中有经验的婆子,听说一亩良田十两银子。 她一年的月钱与赏赐加一块儿,说不得就能攒下来两亩良田。 日积月累,等她长大些,可不就是一个小地主了? 到时候几亩田地,一个院子,春华秋实倒是也悠闲极了。 想到这里,云舒急忙推了推翠柳说道,“快去吧。别耽搁了,也误了你的赏钱。” “可是前头不仅在分赏钱,还在分点心。听说是云片糕。”翠柳见云舒不肯过去,只埋头干活儿,不由顿足说道,“莺儿那丫头做事跑在最后头,赏钱分点心分果子却总是她头一份儿。只你好脾气,总是吃亏。这茶水见里没人照看儿一会儿怎么了?今日也没听说有客人会来。” 老太太屋儿里的茶水间是离不的人的,不仅是老太太与一并在老太太面前侍奉的夫人小姐要时常用热茶,就是唐国公府这样显赫的世家,时常有内外贵族女眷来上门做客,总不能叫茶水间里没人,炉火灭了叫客人喝凉茶。 今日没听说府中接了谁的登门的帖子,因此翠柳就劝了一句。 云舒却只是摇头。 她在现代的时候做工作早就知道,做什么都得认真负责,断断没有因为“不会发生”,就偷懒儿的。 叫她说,国公府既然付给自己薪水,那自己就应该认真地工作,而不是偷奸耍滑。 “你多吃点儿,把我那份儿吃回来就好了。”她推了推有些不肯的翠柳,也忍不住弯起眼睛笑了。 她虽然年幼,才八九岁上的年纪,可是生得眉目似画,十分美丽。只是许是因只做着三等的小丫鬟,她也不在脸上十分涂脂抹粉,因此瞧着有些脸色暗暗的。翠柳素日里劝云舒打扮些,只是云舒倒是觉得做一个小丫鬟还是低调些,闷声发大财才好。 她对果子不感兴趣,只对那半吊钱感兴趣。 毕竟这可是往后叫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的依靠。 翠柳到底顿足,点了点她的额头转身风风火火地走了。 云舒重新坐回茶炉前,看着茶炉里跳跃的一点火苗儿,沉吟了一会儿,摸出了收在腰间的一个小荷包来。 这荷包敞开,倒了倒,倒在她如今小小的雪白的掌上的是几块儿碎银子,掂量了几下,大概能有个五两。 这就是从前那个小丫鬟小云的全部的家底儿了。 她卖身进了府中的时间也不长,因此没有攒下什么家底。这五两银子已经是不少的了。云舒看了看这可怜的五两银子,心里又叹了一口气,小心地把她收拢在自己的荷包里重新放回了腰间。 她是不大能相信自己如今睡的那个大通铺的,八个小丫鬟都在一块儿,平日里来来往往的人都不少,当初小云是孤身一人被卖进了国公府之中,不及别的小丫鬟是国公府里的家生子,父母兄弟姐妹都在国公府中当差,等了赏钱能交给家中的长辈,不会放在大通铺。 云舒没有家人在这府里看顾,因此凡事也多了几分小心。 不过从前的小云就是一个老实性子,素日里也不大往大丫鬟与主子的面前凑,攒的不多,因此也不打眼儿。 她想到这里,想到自己也听人说起,如今这个世道,只要有个两三百亩的田地,就能做一个生活得很富庶不发愁的小地主,因此心里倒是有了个目标 不管怎样,先努力攒钱,当个地主婆。 她心里正给自己鼓劲儿,就听见外头又传来了脚步声。 之后,半开的青布帘子之后走出了一个十六七岁,脸色颇为冷淡的美貌女孩儿来。 她穿着一件鹅黄色的春衫,头上插戴着一只小小的珍珠簪子与一只金步摇,虽然不是如何奢侈,可是瞧着却带着几分富贵的气象。 云舒认得这是老太太身边一等大丫鬟琥珀,急忙起身给福了福,琥珀的脸色有些淡淡的,目光在茶水间扫过,见只有云舒一个,便问道,“莺儿呢?” 她仿佛是寻莺儿,因莺儿在小丫鬟里头最鹤立鸡群,因此云舒心中了然,想了想才说道,“莺儿想到了自己还有些旁的差事,因此出去了。姐姐先等等,她一会儿就回来。” 哪里是有差事,不过是去领赏去了。 只是云舒一向不喜欢背地里说人闲话,因莺儿把手里的活儿都忘了只去领赏钱,这样的状她还告不出来。 想必不过是领个赏钱,再吃些点心,一会儿也能回来了。 “不了。”琥珀不动声色地看了云舒一眼,眼底多了几分温和。 这府中的小丫鬟勾心斗角的更多些,素日里为了一点大丫鬟们的青睐,或者想要自己往上爬背地里说坏话儿的不知道多少。 可是她都站在这儿抓住了莺儿不在屋里,这小丫鬟还知道给莺儿描补,到也勉强算是个好的。 因云舒不肯说莺儿的坏话儿,此刻只是埋头整理自己的衣裳,琥珀慢慢地走到茶炉前看了看正滚烫的茶水,不动声色地说道,“瞧着你眼生,也是前些时候进来老太太院子的?怎么没有常见你。” 老太太的院子里前些时候放出去一批到了年纪的丫鬟,因此才补了八个三等的小丫鬟进院子,本也是打着调教几年,日后慢慢提拔上来,免得她们这些大丫鬟被放出去以后老太太身边没有贴心服侍的人。 这些小丫鬟平日里叽叽喳喳的,也时常围着她们这些能给老太太拿些主意的大丫鬟们转。 只是琥珀却觉得自己瞧着云舒眼生,仿佛没有十分见过。 “我粗粗笨笨的,不及别人懂得规矩,因此在学规矩,免得不小心冲撞了主子和姐姐们。”云舒只是上前,见琥珀垂头试了试茶炉上的茶水的温度,急忙问道,“姐姐是要喝茶吗?” 她一抬头,琥珀垂目就看见了一张十分美丽的脸。这脸生得漂亮,小小年纪就称得上是眉目似画,拔尖儿的出众。只是见这张脸上有几分黯淡,似乎皮肤不怎么好,琥珀垂了垂眼角点头说道,“倒一壶雨前龙井。三爷一会儿回来,最喜欢这个。” 这茶炉上今日就热着一壶雨前龙井,云舒倒了一些在一个青瓷茶壶里,又看了看琥珀。 她手脚也十分麻利,且也不主动自作主张,也不显摆自己多么的伶俐,琥珀顿了顿,对她说道,“拿着。与我一块儿去老太太的屋儿里。” 她这样的大丫鬟一向都不会动手做事的,平日里除了在老太太的面前奉承玩笑,给老太太解闷儿,也不过是做一些十分简单的活儿,说起来,过得比平民小户家的小姐还轻松自在。 云舒的目光在琥珀白嫩的手指上一闪而过,听话地拿盘子端了茶水,跟着她就往老太太的屋里去。 唐国公府的老太太乃是如今唐国公的亲娘,因唐国公孝顺,唐国公府显贵,因此满府的风流富贵,几乎全都汇聚在老太太的院子里。 素日里丫鬟们除了乐意去服侍唐国公与唐国公夫人那一房之外,最愿意的就是来老太太的屋里侍奉。毕竟老太太是府中最年长的主子,说起来,从老太太院子里出来的丫鬟也格外体面些。 不说各房都瞧着老太太给几分面子,就是老太太院子里的赏钱饮食起居一概也都是最好的,断然没有叫府里刻薄了老太太院子里的待遇的事。只是云舒没有想到,平日里只叫人传话儿,叫小丫鬟送茶水的大丫鬟竟然会亲自来了茶水间。 不然,端了茶水往老太太面前露脸的事本该是莺儿的。 莺儿要强,也一向都想要在她们这些小丫鬟里头做个尖儿,她也等闲不愿意为了一次两次露脸的机会就与莺儿争执。 毕竟,她也算是看明白了。 就算不露脸,可是凭她的年纪,就算是在老太太的院子里熬两年,熬得上头的一等二等的丫鬟都嫁了人,自己总能混上去。 何必十分出众,反倒锋芒毕露,咄咄逼人呢? 莺儿只怕也知道,自己总是掐尖儿要强的,在小丫鬟里虽然被人羡慕,可是非议她的其实也有不少。 心里想着这些,云舒却只能心底叹了一口气,捧着茶盘就往老太太的屋里去了。她还是第一次进老太太的屋子里,一进门就嗅到了一股浅浅的暖风,熏得不知是什么香料,温和怡人,叫人心中顺畅。 大大的花厅里摆放着高大的多宝格,上头的金玉盆景,瓷器花瓶都非常精美,冷眼瞧着就十分贵重。正中还有一个大大的香炉,仿佛是白玉雕琢,剔透晶莹,正飘着些香烟,两旁的红木雕花的椅子与小案都是八成新,最上首正坐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 她在家里只穿着一件五福捧寿的家常衣裳,见琥珀进门,便微微颔首。 云舒站在琥珀的身边,也给这位老人家福了福。 这就是唐国公太夫人了。 她一头白发,眼角都带着细密的纹路,看起来慈眉善目,颐养天年的样子。见琥珀进来便笑着问道,“府中可还在赏钱?” 她今日春风得意,乃是因她的儿子,府中的三爷,唐国公的弟弟唐三爷高中了探花。这可是极难得的荣耀,不仅是唐国公府的喜事,也是满朝的盛事。 见琥珀点头,她便笑着说道,“也不知你们三爷如今到哪儿了。”她这样开口,琥珀没有说话,只低声叫等着自己吩咐的云舒把这壶热茶送到老太太的身边去。 倒是下方的一个穿得雍容的中年女子笑着说道,“探花郎跨马游街,此刻自然是十分欢喜的时候。只怕是在京城的街道上叫大姑娘小媳妇儿的掷荷包儿呢。” 她顿了顿,见老太太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多了些,便奉承笑道,“春风得意马蹄疾,这说的正是三弟。到底是母亲亲手养大,三弟这样出息,我们府中女眷往来,说出去也荣耀。只是如今正不知道该有怎样的好姑娘配得上咱们的探花郎呢。” “哪里就和你说的那样显赫了?不过是书读得好了些,前头还有状元,有榜眼呢。”老太太却笑着说道。 “母亲这是谦虚了。若只论才学,状元与榜眼自然是好的。可若论起人品相貌,家世贵重,谁又比得上三弟?探花郎,探花郎,这正说的是品貌双全之人,也只有三弟当得了。” 显然这中年贵妇知道老太太心里喜欢什么,好一通夸赞府中新出炉的探花,云舒只当自己没有听到,给老太太倒了茶便想要退下,横竖这些勋贵女眷,后宅之中的事与她一个小丫鬟也没什么关系。 只是她才要推出去,却叫琥珀拉了一把。 “跟着我。”她低声说道。 云舒一愣,只是目光扫过脸色淡淡的琥珀,见她走到老太太的身边站着,只能也站在她的身后。 “你说的倒是好听,到底是长嫂,你也是看着他长大的。长嫂如母,对他也十分照顾。只是如今我想到他的婚事就头疼。” 老太太欢喜了一会儿,精神也好了许多,见下首神采飞扬,显然也十分得意家中出了一个探花的长媳唐国公夫人很喜悦的样子,便摇头说道,“他从小儿叫我给养得任性,婚事上也挑挑拣拣,如今又中了探花,只怕这婚事上还要磨人。”因想到幼子的婚事,老太太不免叹气,唐国公夫人却笑了。 “您何必担心,若说从前三弟在府中读书,见过三弟的人不多也就算了。可是如今一举成名天下知,这一趟跨马游街,见了三弟风采的不知多少。” 唐国公夫人见老太太面上似乎多了几分笑意,这才试探地说道,“不过也不必天下知。母亲,前些时候宋王府里透出话儿来。宋王妃膝下正有一位嫡女,今年十八岁,生得花容月貌,且早早就已经被封了郡主,这身份高贵,待人接物也都是极好的。宋王妃想着咱们国公府中富庶,且您待人慈爱,因此想着若是您觉得合适,不如叫三弟与人家郡主见一面。” “宋王府的合乡郡主?”老太太突然问道。 “母亲也知道她?” “知道。一等一的爽利性子,只是因前些年执意给过世的老王爷守孝三年,因此婚事上耽搁了。虽然说出身王府,不过都说是个爽快的脾气。如今想想,还孝顺。”老太太笑着说道。 她笑容里多了几分满意。 “正是这话。是个干脆且孝顺懂事的,满宗室打听打听,谁不赞合乡郡主一声好呢?”唐国公夫人也忙笑着说道。 云舒听着这婚事来来往往的,越发谨言慎行,只是不小心去看身边的琥珀,却见琥珀的目光正扫过了老太太面前正给老太太捶腿的一个温婉清秀的丫鬟。 这丫鬟的脸苍白一片。 云舒倒是一愣。 琥珀的目光却很快从那丫鬟的脸上转移开。 “若是当真如此,倒是老三的福气。” 作为国公府出身的探花,迎娶皇家郡主,这也是很好的婚事了。 这样出身显赫的媳妇,就算是老太太也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来。见唐国公夫人笑着点头,她便指着她说道,“是谁的主意,我就托付给谁。难为你想着老三,我如今精神也短了,这些事就托给你。若是这婚事当真能成,我亲自谢你。” 她对唐国公夫人十分信任的样子,唐国公夫人便笑着说道,“我这好管闲事的性子总是这样。只是何必老太太谢我。都是一家人,三弟若是能有好姻缘也是好的。” 这家族之中的族人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唐三爷能高中探花,也是唐国公府的荣耀。 唐国公夫人乐意为小叔子奔走,自然也是因喜欢锦上添花。 与宋王府的郡主做妯娌,日后也是极体面的事。 唐国公夫人想到若是与宋王府联姻,日后自己膝下的儿女也能与宋王府往来,眼底不由多了几分笑意。 她对这婚事乐见其成,此刻与老太太贺喜,就忙着去管理家事,告辞而去。 老太太此刻心情极好,只是想着儿子还不回来,因此十分急迫。 云舒站在琥珀的身后,一时也没了主意。 若是说起来,小丫鬟上了茶是不能留在老太太的面前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就算是从前莺儿时常侍奉,也不过是说着好听,大多只不过是跑腿儿而已。 如今她这站在琥珀的身后一副不愿意出去的样子,总是看着不像话。 不过在老太太面前她不能多说什么,安静地当壁花。倒是老太太身边正给她捶腿的那个清秀的丫鬟扬起了头来。 她与琥珀穿戴都差不多,都是老太太面前得宠得信任的大丫鬟的样子,只是乌黑的发髻之中却插着一只十分鲜嫩的红花,越发显出了几分鲜艳,娇滴滴的。 正是花一样儿的年纪,这丫鬟也生得跟花朵儿一样水灵秀气,白皙温婉。 “奴婢还没有恭喜老太太,也没有恭喜三爷。十年寒窗,三爷如今也是修成正果了。”她笑着说道。 “可不是。好好儿的勋贵子弟,天生的富贵荣华,偏他自己要强,日日苦读,看过的书不知多少,磨坏了的墨也不知多少。”老太太便叹气说道。 这丫鬟水眸之中闪过一抹流光,仿佛含着几分欢喜,又似乎藏着几分倾慕,一边给老太太捶腿一边笑着说道,“可不是。大夫人说一举成名天下知,可是谁又知道三爷在背后付出了多少呢?一遭台前显赫,后头的苦功不知多少。” 她声音温柔,显然也是一个十分温柔的女子,老太太听了也忍不住点头,叫她起来不必再给自己捶腿,对她叮嘱说道,“如今老三已经中了探花,恐怕马上就要入朝为官。他的荷包还有鞋袜,你都要细细地准备好了。” “奴婢明白。” “你的针线出众,务必要在老三的这些针线上用心。” “是。”这丫鬟急忙应了。 见她应了,老太太这才笑了,看了看天色,有些急了,只是因知道外头儿子高中一时是回不来的,就转头对琥珀说道,“叫厨房给做几样儿精致的菜色来,老三喜欢的那几样儿也都预备着。再温些酒,等着给老三用。” 她一侧头跟琥珀说话,就看见琥珀身后站着的云舒,不由一愣笑着说道,“这是哪儿来的齐整的丫头,从前没有见过。”她待身边的丫鬟也都十分温煦,见云舒穿着的是三等丫鬟的服饰,叫到自己的面前来端详了一会儿说道,“瞧着眼生。你是哪房的。” “您没见过她。她也是前些时候补到咱们这儿的,叫小云。”琥珀看了云舒一眼,在老太太的耳边带着几分笑意说道,“是个极本分的。管着茶水间。就当真认真地管着。也不出来走动,是个实心眼儿的丫头。” 她见云舒的小脸儿微红,因知道老太太一向是喜欢漂亮的女孩儿在自己面前服侍的,便对老太太说道,“她生得好看,我才在茶水间里看见她都一愣。只是是个钻牛角尖的,说一句做事,就不肯在外乱晃。人家都去领赏了,她倒还在茶水间里枯坐着。” “这倒是个眼底有活儿的。”老太太微微点头,带了几分喜欢。 云舒却急忙给老太太福了福说道,“并不是实心眼儿。赏钱奴婢已经求了同屋的翠柳给领了,因不耐烦走动,因此……” “好了。小小的女孩儿,你能坐得住,倒是个沉稳能干的。”老太太见云舒穿着三等丫鬟的粗布衣裳,虽然身上全然没有半点首饰,一把头发也梳成了一个纹丝不乱的小小的发髻,头上没花儿没首饰的,倒不似素日里自己瞧见的那些喜欢打扮得花枝招展,瞧着不像样儿的丫鬟。 且云舒不争不抢,神态平和,又不像是个喜欢抢别人的风头的性子,老太太微微点头说道,“难为了你。” “奴婢瞧她来了这院子这么久,都没有来老太太的屋儿里服侍过,因此带了她来。” “我这屋里也不叫许多人进来,若是那不知轻重的,只知道掐尖要强的,反倒乱了我的屋子。这丫头倒是懂事,你的眼光极好,日后多带带她。” 老太太顿了顿,见云舒的身上什么首饰都没有,缓缓地说道,“今日是极喜庆的事。这丫头赶着老三的喜事儿来我这屋儿里,倒像是个报喜鸟。”她一边说一边几个大丫鬟都笑了,云舒的脸有些泛红,有些不安,却见琥珀已经直起身,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云舒便不再多说什么。 “别的小丫头子我都见过,她反倒靠后了。只是她来得巧。你一会儿替我赏她。”老太太说道。 “怎敢与老太太讨赏呢?” “赏的是你的吉利。这红衣裳穿得应景儿。”老太太今日喜气盈门,自然也喜欢身边的丫鬟喜庆,云舒今日穿了红衣,瞧着就似乎是在贺喜了。 因见她喜欢,云舒便不再多说什么扫兴,与老太太谢过,叫琥珀招手给带到了一旁的侧屋里去。虽然说是侧间儿,可是这屋子不小,与云舒住的那大通铺的屋子都仿佛了。琥珀进了侧间就不再多看云舒一眼,仿佛刚在在老太太面前的笑意都是错觉似的。 她径直走到了对面一个红木的架子上,从上头搬下来了一大个匣子,放在一旁的一个小桌子上,对云舒说道,“你过来。” 云舒走到她的身边,见她从自己的荷包里摸出了一把精致的小钥匙,打开了这匣子的锁。 云舒就知道琥珀在老太太屋里的位置了。 这是能掌管老太太一部分财物的大丫鬟,在国公府中也算是位高权重了。 琥珀却不知云舒正在心底对自己在老太太的面前有几分了然。脸色淡淡地打开了这个红木包金的匣子,翻开,顿时云舒只觉得眼前一片金光璀璨。 待金光散去,面前的匣子里的珠宝首饰都露了出来。金簪戒指镯子还有珠链都纠缠在一块儿,虽然看起来样式寻常,不过却都是金银之物。她只觉得眼睛被刺得有点发疼,一旁的琥珀已经淡淡地说道,“老太太说要赏你,只是我不知你喜欢什么。你自己挑。” “姐姐随意赏我什么都是好的。”云舒没有想到唐国公府说是富贵,可是竟富贵显赫到这个地步,随意赏人的竟然都是金玉首饰,珠宝华彩。 不说别的,只这其中的首饰全都是赤金,金子值钱,说不得一个最简陋的小金戒指都是她一个月的月钱了。 虽然老太太说她是报喜鸟,想着赏赐自己,可是云舒却并没有想得到多少厚重的赏赐。 她有些紧张,琥珀哼了一声,带了几分冷淡。 “我不耐烦猜别人的心思。你自己挑吧。”她有些不悦,云舒自然是不敢冲撞自己的顶头上司的,犹豫了一下,才伸出细细白白的手指在这匣子里轻轻地翻找了起来。 这匣子里大多都是金镶玉,金镶宝石,金镶珍珠,素面儿的首饰几乎没有。虽然都是赏人用的,然而无功不受禄,云舒到底挑了一只赤金红宝石的戒指,拿给琥珀看低声说道。“多谢姐姐让我自己挑。已经挑好了。” 这枚戒指是匣子里最简单的一枚,虽然上头一颗小小的红宝石剔透晶莹值钱了些,可是却已经是云舒能挑出来的最不值钱的了。 更何况红宝石又暗合今日老太太屋里的喜气,也勉强算是赏赐了一桩喜事。 琥珀见她捧着这小小的细细的红宝石赤金戒指仰头看着自己,一双眼睛逆着窗外的阳光剔透干净,垂了垂眼睛,从里头又挑出了三枚差不多的宝石戒指塞进她的手里。 想了想,她又皱了皱眉,把一个双龙抢珠的绞丝金镯子也丢给她。 这镯子做工精巧,虽然是绞丝分量不重,可是金子却是实打实的,别的也就算了,只中间的那枚浑圆的珍珠润白细腻,就已经价值非凡了。云舒捧着镯子,一时手足无措。 “太多了。”她对琥珀说道 “老太太不喜欢自己的面前有寒酸的丫头。”琥珀虽然打扮得清淡,可是说起来手上头上腕子上的首饰也不少的,她给云舒指了指她自己,叫她看自己耳朵上的硬红赤金耳坠,又给云舒看自己手腕儿上的虾须镯,冷淡地说道,“你是唐国公府老太太面前的丫鬟,做出一副寒酸的样子叫外人瞧见了,老太太也跟着没脸。你是老太太屋儿里的人,虽然不能插金戴银,绫罗绸缎的不知分寸,可是也不能太素净,叫人瞧不上。” “多谢姐姐教导。”云舒恍然。 她有点脸红。 之前她的确身上没有什么首饰。 不过这不赖她。 当初小云本来就穿着一身儿破衣裳被卖进来的,身无长物,就算是想要打扮也没有这样的身家。不过显然琥珀也看出她从前的窘迫几分,淡淡地说道,“这几样儿足够了。日后来老太太面前……” 见云舒欲言又止,显然是有些迟疑,她垂目缓缓地说道,“我叫你的时候,你就跟着我服侍老太太。若是我不叫你,你也不必争先恐后。”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将面前的匣子重新锁上,见云舒已经抬手把镯子和那枚一开始挑出来的红宝石金戒指给戴起来,便微微颔首。 虽然云舒挑的这戒指细细的,不过因云舒年纪小,手指纤细尚且有几分稚嫩,这金色在她的手上很好看,且也不显得一副暴发户的样子。 “是个懂事的。”若云舒不机灵,只把镯子都给藏起来唯恐戴坏了,那就辜负了琥珀的心意。 毕竟,给云舒就是叫她戴着叫老太太心里欢喜的。 “若没有姐姐提点,我何尝知道这些道理呢?”云舒也知道琥珀这样的大丫鬟是看不上自己手里的那点儿身家的,因此也不拿手里的东西孝敬琥珀,只是带着几分感激地说道。“若姐姐日后有差遣,我一定不会偷懒的。” 她一边说一边把腰间的荷包拿出来,想把剩下的三枚戒指放进去,只是云舒看了一眼这个料子寻常的荷包,却微微一愣拿了过来看了看问道,“这是你绣的?” 荷包简单,料子也寻常,配线也寻常,看起来都很简陋,只是上头绣的荷花却见几分根底。 针线细致,已经很有火候了。 舒展的荷花虽然配线不鲜亮,不过却有几分栩栩如生。 “你的绣活儿倒是不错。” “我娘亲亡故之前是江南来的绣娘,因此也教了我一些。”这荷包是小云绣的,只是如今云舒继承了小云的身体,自然也记得怎样绣这些针线。 见琥珀露出几分倾听的样子,她便扭了扭这荷包轻声说道,“她的绣活儿极好,从前也供着绣庄里的差事。我年纪小的时候娘亲就教过我,如今也有娘亲的几分本领。”她不吝啬在琥珀这样的大丫鬟面前展现自己都会什么,因为若是要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升职,也是需要有些本事的。 她不会如莺儿那样四处钻营十分伶俐,却希望自己能靠着自己一些针线等等有些不错的位置。 后宅之中算本事的,除了厨艺,也只有针线活儿了。 “你娘不在了?”琥珀问道。 “前年一病没了。”说起来小云的出身也十分令人唏嘘。 她本是京城边儿上镇子上的人,家中虽然贫寒,可是因娘亲是个绣娘,生活也勉强可以支撑。只是前年的时候她娘亲死了,爹爹便迎娶了后娘。 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新进门的青春娇艳的后娘把小云的爹迷得是神魂颠倒,哪里还记得自己的女儿,因此没过多久,就听了她后娘的怂恿把小云给卖了。 因小云生得好,且也认识几个字,这样有品貌的女孩儿在镇子上卖不划算,人牙子给了她爹十两银子,把她卖进了唐国公府里来。 云舒想到小云被生父卖了十两银子,心里忍不住有些闷闷的发疼。 那或许是小云残留在她身体里的心情了。 “对不住。”琥珀的脸色柔和了几分。 “没什么。姐姐不必放在心上。我在府里有主子和姐姐们的关照,吃得好穿得好……”其实说起来,除了自己成了丫鬟,云舒在唐国公府的日子过得很不坏。 一个月的月钱有半吊钱,这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了,就算是外头那些寻常百姓家,半吊钱也能过得十分不错。不过因唐国公府包吃包住,每三个月还发一套新的衣裳,这每个月半吊钱就全都叫云舒能给攒下来。 若不是如此,云舒也不可能会发出豪言壮语,说是以后就能当个小地主了。 她在唐国公府日子过得好,因此长得也更好了些,比在家里的时候过得好得多。 在家中的时候,小云的亲娘有好的先紧着小云的爹爹,之后才有小云,偏她的爹并不是一个心疼妻儿的,但凡有些好的就先扫荡干净,哪里能记得还有自己的妻子女儿呢? 想到小云在家中的时候也曾经看着爹爹几口将整只鸡腿全都吃掉,然后口口声声去读书做学问,却不多问小云母女有没有沾过荤腥,云舒就觉得厌恶。 说是做学问,都三十多连个秀才都没有考上,只知道在家里做读书人的样子,也不管家中的生活,因此才硬生生地累死了小云的娘亲。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没有再说什么。 “这荷包极好,回头我拿了料子与针线,你给我绣一个。”琥珀的脸色柔和了很多,见云舒痛快地答应,没有再说什么,带着她从侧间儿里走出来。 老太太本望眼欲穿地等着儿子,见了云舒出来也不是十分在意。不过见她之前素素的身上多了金饰,到底十分满意,微微颔首。倒是琥珀低声在老太太的耳边说道,“是个实诚的丫头。奴婢叫她自己挑,她只挑了个最轻,宝石最小的红宝石戒指。” “这样才好。又不是眼皮子浅,也不贪得无厌。”老太太这才看着低眉顺眼的云舒笑了。 云舒也不曾多说什么,只给老太太福了福,这才叫她从屋儿里出去。 她出去了也没有回去大通铺,反而还是回了茶水间。见茶水间里还是没人,莺儿也不知去了哪里,不由心里叹了一口气。 若说莺儿四处钻营,也在老太太面前露脸,可是如云舒今日这般赏赐却实在是没有的。倘若莺儿专心本职,认真地在茶水间里做事,那今日得到老太太这些东西的岂不是莺儿?莺儿这到底是本末倒置了。 她心里想着心事,又从荷包里翻出了琥珀挑给自己的戒指,见一颗是猫眼儿,两颗绿松石的。 她因听见老太太说今日中了探花的三爷会来给老太太请安,也不敢走,唯恐主屋儿里要热茶,只是没想到到了夜色黑了,就有别的小丫鬟来跟她换班儿。 听说那位探花三爷今天不会回来,去应酬同年,她直接回了休息的屋子去吃饭。 她住的屋子里住着八个小丫鬟,因都年纪相仿,因此都还勉强说得上话儿,虽此刻人不全,可还都叽叽喳喳的在一块儿正喜气洋洋地说府中今日的喜事。 她们还没吃饭,等云舒进门,翠柳先迎了上来,眉开眼笑地说道,“咱们今日的体面人回来了。”她把云舒推到了吃饭的桌子前面,云舒见小丫鬟的分例都还在,除此之外又有一个加菜,是一道嫩炒肉丝,酱色鲜艳,热腾腾的,该是刚出锅的。 “这也是赏的?”她好奇地问道。 “可不是。是国公爷叫府中都添菜,到底三爷高中是喜事。”翠柳先把半吊钱放在云舒的手里,这才说道,“不过你今日得了老太太的赏,咱们当然要一块儿高兴高兴。” 云舒机缘巧合去了老太太的屋里服侍了半日,这是瞒不住的。云舒也没想瞒着。她只是抿嘴笑了一下,眨了眨眼睛从桌子上端起了茶杯笑着说道,“那我以茶代酒,多谢大家等我一块儿吃饭。”她这话叫几个小丫鬟笑得前仰后合。 云舒一向与人为善,人缘儿不错,且她本也不是喜欢抢风头的性子,因此也没人嫉妒她。 倒是有小丫鬟问云舒在老太太面前服侍什么,云舒就老实地说道,“哪里有我服侍的份儿。不过是跟在忙碌的姐姐们身后傻站着,老太太见我眼生因此多问了两句。” 虽然她说得简单,可是也引人羡慕,翠柳都听住了,带着几分憧憬地说道,“若是有一日我也能叫老太太多问两句,叫我站一天都好的呀。”她和云舒最好,云舒便笑了,握了握翠柳的手,正是几个小丫鬟一块儿开心的时候,就听见屋儿门口突然传来重重的几声脚步声。 之后,一个生得眉眼娇俏,同样穿着一件红衣的小丫鬟挑了帘子进来。 她进了门,愤恨地瞪了云舒一眼,走到了大通铺上不知拿了什么,走过云舒的时候用力一哼,这才重重地摔了帘子直接走了。
《富贵小丫鬟》作 者:花青雪
春暖花开时节,窗外的一枝迎春花探出半开的窗子,合着温暖的春风,在午后令人昏昏欲睡。 安静的茶水间外,突然传来了轻快的脚步,不大一会儿,青布帘子被挑开,走进来了一个穿着一身碧绿春衫,梳着小小发髻的女孩子。 这女孩子年岁不大,唇红齿白,目光灵动,瞧见了茶水间里正靠在一张小凳子上昏昏欲睡的红衣女孩儿,急忙笑了一下上前拍了她一下说道,“小云,还不起来。” 她这一声叫脸色微微苍白的女孩儿张开了眼睛,她看清楚了眼前的是谁,不由露出了一个浅浅的柔和笑容,从正坐在小茶炉上的茶壶里倒了一碗茶水来,压低了声音给了这女孩子轻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她的声音有些微弱,脸色发白,有些病容。 虽然穿着一件粗布的红色的裙子,可是就算是粗糙的布料,却挡不住她的一张十分精致漂亮的脸。 她看起来不过八九岁的样子,却比刚刚进门的女孩子多了几分稳重。 “我是来叫你去领赏的。”绿衣女孩儿一口喝了茶,对她感激一笑,这才急忙说道,“刚儿外头传来了喜信儿,说是咱们三爷中了探花了。老太太心里高兴,因此咱们院子里的小丫鬟子每人都赏半吊钱。这可不是喜事儿?” 她顿了顿,忍不住四处看了看顿足说道,“莺儿只怕已经过去了。偏把你留在这儿看着炉子。叫我说,一样儿的三等一样儿的差事,凭什么她处处显眼儿,却只叫你一个人在这看着炉子,从不在外头走动。” “我如今精神短,且谁做这些活儿都是一样儿的。”红衣女孩儿笑着说道。 “这才说你是傻子,你偏不信。她日日争你的风头,看炉子的是你,可是捧着茶水往老太太面前去卖好儿,讨喜,得赏钱的怎么就不是你了?” 见红衣女孩儿只是柔和地笑了笑,并不也自己分辨,也不义愤填膺,绿衣女孩儿不由垂头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就是心肠软,又不爱与她计较。只是若是不在主子面前露脸,平日里只守着咱们那点儿月钱才有多少。都是一样儿的人。她生的还不如你呢。” “好了。”红衣女孩儿名叫云舒,见眼前与自己同年纪的绿衣女孩儿翠柳脸色都不开心了起来,急忙说道,“今日是府里的大喜事,你应该高兴才对。半吊钱,这可不是白得的?只是这茶水间离不得人。你帮我去领了,先放在你那儿。晚上回去了你再给我。” 她与翠柳都是老太太院子里的三等小丫鬟,住在后头的大通铺里,一间屋子里住着八个三等的小丫鬟,都是今年刚送到老太太院子里来服侍的新人。 八个小丫鬟差不多都是八九岁的年纪,虽然做不得老太太房中精细的活儿,可是看茶水,喂鸟扫院子,也不累,只是得精心些。 至于一些粗糙的活儿,比如烧火,或是洗衣等等,都有粗使的婆子,也不需要这些娇滴滴的小丫鬟们做。 与她一块儿分在茶水间里看茶水的还有一个名叫莺儿的小丫鬟,也与云舒年纪相仿,只是一向机灵,且有些心计,喜欢往老太太的屋儿里去奉承,就算服侍不上老太太,也愿意在老太太身边几个养尊处优,给老太太房中管着许多内外事的大丫鬟面前露脸。 这府中的老太太乃是富贵双全的人,对下人也一向都宽容大方,莺儿时常在老太太的面前晃,不是抢着给端茶倒水,就是打帘子扫地的,因此在三等丫鬟里算得上是得意人。 老太太屋里的大丫鬟手头儿都是散漫的,莺儿侍候得好,因此平白也会多给她些赏钱。 或是些铜钱,或是一两块点心,更大方些,赶上莺儿讨人喜欢了,许还是几寸的衣裳料子,或者大丫鬟们看不上的小首饰。 云舒却不大喜欢往老太太的屋里去的。 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自己一眨眼醒过来,会变成了一个百年世族唐国公府的三等小丫鬟,卖身为奴不说,还失去了自由。 这唐国公府虽然富贵无双,在这京城之中乃是数一数二的豪门世家,可是叫云舒说,宁愿去做个乡间日夜劳作的农女,也不愿做这富贵风流窝里低人一等的丫鬟。 她穿过来的时候还在生病,许是这一场病厉害,才将从前的那个可怜的小丫鬟给烧得没了,叫云舒得了这个病恹恹的身体。 好不容易将养好了,云舒也没有心情去主子们的面前服侍,只守着茶水间倒是清闲。这养了一段时间的病,如今才叫好些,因此倒是精神了些,也慢慢地习惯了自己的身份。 与刚刚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成为生死半点不由自己的丫鬟的惊扰与烦闷,到现在的安然自处,云舒也想明白了许多。 既来之则安之。 虽然说是做了丫鬟,可就当是在古代找了一份工作,认真地好好儿做事,攒钱,日后赶上主子们的恩典放了自己的身契出去做个良民,且拿着在国公府里攒的月钱与赏赐多买些良田,自己做个悠闲的小地主,倒是极好的。 因想到了这些,云舒再想到唐国公府中的三爷这次中了探花就每个小丫鬟赏了半吊钱,不由在心底暗暗地感慨了一下国公府中的富庶。 她一个三等的做不得什么累活儿的小丫鬟,一个月的月钱都有半吊钱,如今一次赏赐,就叫她多了一个月的月钱。 如今在京城周围的良田云舒已经问过府中有经验的婆子,听说一亩良田十两银子。 她一年的月钱与赏赐加一块儿,说不得就能攒下来两亩良田。 日积月累,等她长大些,可不就是一个小地主了? 到时候几亩田地,一个院子,春华秋实倒是也悠闲极了。 想到这里,云舒急忙推了推翠柳说道,“快去吧。别耽搁了,也误了你的赏钱。” “可是前头不仅在分赏钱,还在分点心。听说是云片糕。”翠柳见云舒不肯过去,只埋头干活儿,不由顿足说道,“莺儿那丫头做事跑在最后头,赏钱分点心分果子却总是她头一份儿。只你好脾气,总是吃亏。这茶水见里没人照看儿一会儿怎么了?今日也没听说有客人会来。” 老太太屋儿里的茶水间是离不的人的,不仅是老太太与一并在老太太面前侍奉的夫人小姐要时常用热茶,就是唐国公府这样显赫的世家,时常有内外贵族女眷来上门做客,总不能叫茶水间里没人,炉火灭了叫客人喝凉茶。 今日没听说府中接了谁的登门的帖子,因此翠柳就劝了一句。 云舒却只是摇头。 她在现代的时候做工作早就知道,做什么都得认真负责,断断没有因为“不会发生”,就偷懒儿的。 叫她说,国公府既然付给自己薪水,那自己就应该认真地工作,而不是偷奸耍滑。 “你多吃点儿,把我那份儿吃回来就好了。”她推了推有些不肯的翠柳,也忍不住弯起眼睛笑了。 她虽然年幼,才八九岁上的年纪,可是生得眉目似画,十分美丽。只是许是因只做着三等的小丫鬟,她也不在脸上十分涂脂抹粉,因此瞧着有些脸色暗暗的。翠柳素日里劝云舒打扮些,只是云舒倒是觉得做一个小丫鬟还是低调些,闷声发大财才好。 她对果子不感兴趣,只对那半吊钱感兴趣。 毕竟这可是往后叫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的依靠。 翠柳到底顿足,点了点她的额头转身风风火火地走了。 云舒重新坐回茶炉前,看着茶炉里跳跃的一点火苗儿,沉吟了一会儿,摸出了收在腰间的一个小荷包来。 这荷包敞开,倒了倒,倒在她如今小小的雪白的掌上的是几块儿碎银子,掂量了几下,大概能有个五两。 这就是从前那个小丫鬟小云的全部的家底儿了。 她卖身进了府中的时间也不长,因此没有攒下什么家底。这五两银子已经是不少的了。云舒看了看这可怜的五两银子,心里又叹了一口气,小心地把她收拢在自己的荷包里重新放回了腰间。 她是不大能相信自己如今睡的那个大通铺的,八个小丫鬟都在一块儿,平日里来来往往的人都不少,当初小云是孤身一人被卖进了国公府之中,不及别的小丫鬟是国公府里的家生子,父母兄弟姐妹都在国公府中当差,等了赏钱能交给家中的长辈,不会放在大通铺。 云舒没有家人在这府里看顾,因此凡事也多了几分小心。 不过从前的小云就是一个老实性子,素日里也不大往大丫鬟与主子的面前凑,攒的不多,因此也不打眼儿。 她想到这里,想到自己也听人说起,如今这个世道,只要有个两三百亩的田地,就能做一个生活得很富庶不发愁的小地主,因此心里倒是有了个目标 不管怎样,先努力攒钱,当个地主婆。 她心里正给自己鼓劲儿,就听见外头又传来了脚步声。 之后,半开的青布帘子之后走出了一个十六七岁,脸色颇为冷淡的美貌女孩儿来。 她穿着一件鹅黄色的春衫,头上插戴着一只小小的珍珠簪子与一只金步摇,虽然不是如何奢侈,可是瞧着却带着几分富贵的气象。 云舒认得这是老太太身边一等大丫鬟琥珀,急忙起身给福了福,琥珀的脸色有些淡淡的,目光在茶水间扫过,见只有云舒一个,便问道,“莺儿呢?” 她仿佛是寻莺儿,因莺儿在小丫鬟里头最鹤立鸡群,因此云舒心中了然,想了想才说道,“莺儿想到了自己还有些旁的差事,因此出去了。姐姐先等等,她一会儿就回来。” 哪里是有差事,不过是去领赏去了。 只是云舒一向不喜欢背地里说人闲话,因莺儿把手里的活儿都忘了只去领赏钱,这样的状她还告不出来。 想必不过是领个赏钱,再吃些点心,一会儿也能回来了。 “不了。”琥珀不动声色地看了云舒一眼,眼底多了几分温和。 这府中的小丫鬟勾心斗角的更多些,素日里为了一点大丫鬟们的青睐,或者想要自己往上爬背地里说坏话儿的不知道多少。 可是她都站在这儿抓住了莺儿不在屋里,这小丫鬟还知道给莺儿描补,到也勉强算是个好的。 因云舒不肯说莺儿的坏话儿,此刻只是埋头整理自己的衣裳,琥珀慢慢地走到茶炉前看了看正滚烫的茶水,不动声色地说道,“瞧着你眼生,也是前些时候进来老太太院子的?怎么没有常见你。” 老太太的院子里前些时候放出去一批到了年纪的丫鬟,因此才补了八个三等的小丫鬟进院子,本也是打着调教几年,日后慢慢提拔上来,免得她们这些大丫鬟被放出去以后老太太身边没有贴心服侍的人。 这些小丫鬟平日里叽叽喳喳的,也时常围着她们这些能给老太太拿些主意的大丫鬟们转。 只是琥珀却觉得自己瞧着云舒眼生,仿佛没有十分见过。 “我粗粗笨笨的,不及别人懂得规矩,因此在学规矩,免得不小心冲撞了主子和姐姐们。”云舒只是上前,见琥珀垂头试了试茶炉上的茶水的温度,急忙问道,“姐姐是要喝茶吗?” 她一抬头,琥珀垂目就看见了一张十分美丽的脸。这脸生得漂亮,小小年纪就称得上是眉目似画,拔尖儿的出众。只是见这张脸上有几分黯淡,似乎皮肤不怎么好,琥珀垂了垂眼角点头说道,“倒一壶雨前龙井。三爷一会儿回来,最喜欢这个。” 这茶炉上今日就热着一壶雨前龙井,云舒倒了一些在一个青瓷茶壶里,又看了看琥珀。 她手脚也十分麻利,且也不主动自作主张,也不显摆自己多么的伶俐,琥珀顿了顿,对她说道,“拿着。与我一块儿去老太太的屋儿里。” 她这样的大丫鬟一向都不会动手做事的,平日里除了在老太太的面前奉承玩笑,给老太太解闷儿,也不过是做一些十分简单的活儿,说起来,过得比平民小户家的小姐还轻松自在。 云舒的目光在琥珀白嫩的手指上一闪而过,听话地拿盘子端了茶水,跟着她就往老太太的屋里去。 唐国公府的老太太乃是如今唐国公的亲娘,因唐国公孝顺,唐国公府显贵,因此满府的风流富贵,几乎全都汇聚在老太太的院子里。 素日里丫鬟们除了乐意去服侍唐国公与唐国公夫人那一房之外,最愿意的就是来老太太的屋里侍奉。毕竟老太太是府中最年长的主子,说起来,从老太太院子里出来的丫鬟也格外体面些。 不说各房都瞧着老太太给几分面子,就是老太太院子里的赏钱饮食起居一概也都是最好的,断然没有叫府里刻薄了老太太院子里的待遇的事。只是云舒没有想到,平日里只叫人传话儿,叫小丫鬟送茶水的大丫鬟竟然会亲自来了茶水间。 不然,端了茶水往老太太面前露脸的事本该是莺儿的。 莺儿要强,也一向都想要在她们这些小丫鬟里头做个尖儿,她也等闲不愿意为了一次两次露脸的机会就与莺儿争执。 毕竟,她也算是看明白了。 就算不露脸,可是凭她的年纪,就算是在老太太的院子里熬两年,熬得上头的一等二等的丫鬟都嫁了人,自己总能混上去。 何必十分出众,反倒锋芒毕露,咄咄逼人呢? 莺儿只怕也知道,自己总是掐尖儿要强的,在小丫鬟里虽然被人羡慕,可是非议她的其实也有不少。 心里想着这些,云舒却只能心底叹了一口气,捧着茶盘就往老太太的屋里去了。她还是第一次进老太太的屋子里,一进门就嗅到了一股浅浅的暖风,熏得不知是什么香料,温和怡人,叫人心中顺畅。 大大的花厅里摆放着高大的多宝格,上头的金玉盆景,瓷器花瓶都非常精美,冷眼瞧着就十分贵重。正中还有一个大大的香炉,仿佛是白玉雕琢,剔透晶莹,正飘着些香烟,两旁的红木雕花的椅子与小案都是八成新,最上首正坐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 她在家里只穿着一件五福捧寿的家常衣裳,见琥珀进门,便微微颔首。 云舒站在琥珀的身边,也给这位老人家福了福。 这就是唐国公太夫人了。 她一头白发,眼角都带着细密的纹路,看起来慈眉善目,颐养天年的样子。见琥珀进来便笑着问道,“府中可还在赏钱?” 她今日春风得意,乃是因她的儿子,府中的三爷,唐国公的弟弟唐三爷高中了探花。这可是极难得的荣耀,不仅是唐国公府的喜事,也是满朝的盛事。 见琥珀点头,她便笑着说道,“也不知你们三爷如今到哪儿了。”她这样开口,琥珀没有说话,只低声叫等着自己吩咐的云舒把这壶热茶送到老太太的身边去。 倒是下方的一个穿得雍容的中年女子笑着说道,“探花郎跨马游街,此刻自然是十分欢喜的时候。只怕是在京城的街道上叫大姑娘小媳妇儿的掷荷包儿呢。” 她顿了顿,见老太太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多了些,便奉承笑道,“春风得意马蹄疾,这说的正是三弟。到底是母亲亲手养大,三弟这样出息,我们府中女眷往来,说出去也荣耀。只是如今正不知道该有怎样的好姑娘配得上咱们的探花郎呢。” “哪里就和你说的那样显赫了?不过是书读得好了些,前头还有状元,有榜眼呢。”老太太却笑着说道。 “母亲这是谦虚了。若只论才学,状元与榜眼自然是好的。可若论起人品相貌,家世贵重,谁又比得上三弟?探花郎,探花郎,这正说的是品貌双全之人,也只有三弟当得了。” 显然这中年贵妇知道老太太心里喜欢什么,好一通夸赞府中新出炉的探花,云舒只当自己没有听到,给老太太倒了茶便想要退下,横竖这些勋贵女眷,后宅之中的事与她一个小丫鬟也没什么关系。 只是她才要推出去,却叫琥珀拉了一把。 “跟着我。”她低声说道。 云舒一愣,只是目光扫过脸色淡淡的琥珀,见她走到老太太的身边站着,只能也站在她的身后。 “你说的倒是好听,到底是长嫂,你也是看着他长大的。长嫂如母,对他也十分照顾。只是如今我想到他的婚事就头疼。” 老太太欢喜了一会儿,精神也好了许多,见下首神采飞扬,显然也十分得意家中出了一个探花的长媳唐国公夫人很喜悦的样子,便摇头说道,“他从小儿叫我给养得任性,婚事上也挑挑拣拣,如今又中了探花,只怕这婚事上还要磨人。”因想到幼子的婚事,老太太不免叹气,唐国公夫人却笑了。 “您何必担心,若说从前三弟在府中读书,见过三弟的人不多也就算了。可是如今一举成名天下知,这一趟跨马游街,见了三弟风采的不知多少。” 唐国公夫人见老太太面上似乎多了几分笑意,这才试探地说道,“不过也不必天下知。母亲,前些时候宋王府里透出话儿来。宋王妃膝下正有一位嫡女,今年十八岁,生得花容月貌,且早早就已经被封了郡主,这身份高贵,待人接物也都是极好的。宋王妃想着咱们国公府中富庶,且您待人慈爱,因此想着若是您觉得合适,不如叫三弟与人家郡主见一面。” “宋王府的合乡郡主?”老太太突然问道。 “母亲也知道她?” “知道。一等一的爽利性子,只是因前些年执意给过世的老王爷守孝三年,因此婚事上耽搁了。虽然说出身王府,不过都说是个爽快的脾气。如今想想,还孝顺。”老太太笑着说道。 她笑容里多了几分满意。 “正是这话。是个干脆且孝顺懂事的,满宗室打听打听,谁不赞合乡郡主一声好呢?”唐国公夫人也忙笑着说道。 云舒听着这婚事来来往往的,越发谨言慎行,只是不小心去看身边的琥珀,却见琥珀的目光正扫过了老太太面前正给老太太捶腿的一个温婉清秀的丫鬟。 这丫鬟的脸苍白一片。 云舒倒是一愣。 琥珀的目光却很快从那丫鬟的脸上转移开。 “若是当真如此,倒是老三的福气。” 作为国公府出身的探花,迎娶皇家郡主,这也是很好的婚事了。 这样出身显赫的媳妇,就算是老太太也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来。见唐国公夫人笑着点头,她便指着她说道,“是谁的主意,我就托付给谁。难为你想着老三,我如今精神也短了,这些事就托给你。若是这婚事当真能成,我亲自谢你。” 她对唐国公夫人十分信任的样子,唐国公夫人便笑着说道,“我这好管闲事的性子总是这样。只是何必老太太谢我。都是一家人,三弟若是能有好姻缘也是好的。” 这家族之中的族人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唐三爷能高中探花,也是唐国公府的荣耀。 唐国公夫人乐意为小叔子奔走,自然也是因喜欢锦上添花。 与宋王府的郡主做妯娌,日后也是极体面的事。 唐国公夫人想到若是与宋王府联姻,日后自己膝下的儿女也能与宋王府往来,眼底不由多了几分笑意。 她对这婚事乐见其成,此刻与老太太贺喜,就忙着去管理家事,告辞而去。 老太太此刻心情极好,只是想着儿子还不回来,因此十分急迫。 云舒站在琥珀的身后,一时也没了主意。 若是说起来,小丫鬟上了茶是不能留在老太太的面前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就算是从前莺儿时常侍奉,也不过是说着好听,大多只不过是跑腿儿而已。 如今她这站在琥珀的身后一副不愿意出去的样子,总是看着不像话。 不过在老太太面前她不能多说什么,安静地当壁花。倒是老太太身边正给她捶腿的那个清秀的丫鬟扬起了头来。 她与琥珀穿戴都差不多,都是老太太面前得宠得信任的大丫鬟的样子,只是乌黑的发髻之中却插着一只十分鲜嫩的红花,越发显出了几分鲜艳,娇滴滴的。 正是花一样儿的年纪,这丫鬟也生得跟花朵儿一样水灵秀气,白皙温婉。 “奴婢还没有恭喜老太太,也没有恭喜三爷。十年寒窗,三爷如今也是修成正果了。”她笑着说道。 “可不是。好好儿的勋贵子弟,天生的富贵荣华,偏他自己要强,日日苦读,看过的书不知多少,磨坏了的墨也不知多少。”老太太便叹气说道。 这丫鬟水眸之中闪过一抹流光,仿佛含着几分欢喜,又似乎藏着几分倾慕,一边给老太太捶腿一边笑着说道,“可不是。大夫人说一举成名天下知,可是谁又知道三爷在背后付出了多少呢?一遭台前显赫,后头的苦功不知多少。” 她声音温柔,显然也是一个十分温柔的女子,老太太听了也忍不住点头,叫她起来不必再给自己捶腿,对她叮嘱说道,“如今老三已经中了探花,恐怕马上就要入朝为官。他的荷包还有鞋袜,你都要细细地准备好了。” “奴婢明白。” “你的针线出众,务必要在老三的这些针线上用心。” “是。”这丫鬟急忙应了。 见她应了,老太太这才笑了,看了看天色,有些急了,只是因知道外头儿子高中一时是回不来的,就转头对琥珀说道,“叫厨房给做几样儿精致的菜色来,老三喜欢的那几样儿也都预备着。再温些酒,等着给老三用。” 她一侧头跟琥珀说话,就看见琥珀身后站着的云舒,不由一愣笑着说道,“这是哪儿来的齐整的丫头,从前没有见过。”她待身边的丫鬟也都十分温煦,见云舒穿着的是三等丫鬟的服饰,叫到自己的面前来端详了一会儿说道,“瞧着眼生。你是哪房的。” “您没见过她。她也是前些时候补到咱们这儿的,叫小云。”琥珀看了云舒一眼,在老太太的耳边带着几分笑意说道,“是个极本分的。管着茶水间。就当真认真地管着。也不出来走动,是个实心眼儿的丫头。” 她见云舒的小脸儿微红,因知道老太太一向是喜欢漂亮的女孩儿在自己面前服侍的,便对老太太说道,“她生得好看,我才在茶水间里看见她都一愣。只是是个钻牛角尖的,说一句做事,就不肯在外乱晃。人家都去领赏了,她倒还在茶水间里枯坐着。” “这倒是个眼底有活儿的。”老太太微微点头,带了几分喜欢。 云舒却急忙给老太太福了福说道,“并不是实心眼儿。赏钱奴婢已经求了同屋的翠柳给领了,因不耐烦走动,因此……” “好了。小小的女孩儿,你能坐得住,倒是个沉稳能干的。”老太太见云舒穿着三等丫鬟的粗布衣裳,虽然身上全然没有半点首饰,一把头发也梳成了一个纹丝不乱的小小的发髻,头上没花儿没首饰的,倒不似素日里自己瞧见的那些喜欢打扮得花枝招展,瞧着不像样儿的丫鬟。 且云舒不争不抢,神态平和,又不像是个喜欢抢别人的风头的性子,老太太微微点头说道,“难为了你。” “奴婢瞧她来了这院子这么久,都没有来老太太的屋儿里服侍过,因此带了她来。” “我这屋里也不叫许多人进来,若是那不知轻重的,只知道掐尖要强的,反倒乱了我的屋子。这丫头倒是懂事,你的眼光极好,日后多带带她。” 老太太顿了顿,见云舒的身上什么首饰都没有,缓缓地说道,“今日是极喜庆的事。这丫头赶着老三的喜事儿来我这屋儿里,倒像是个报喜鸟。”她一边说一边几个大丫鬟都笑了,云舒的脸有些泛红,有些不安,却见琥珀已经直起身,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云舒便不再多说什么。 “别的小丫头子我都见过,她反倒靠后了。只是她来得巧。你一会儿替我赏她。”老太太说道。 “怎敢与老太太讨赏呢?” “赏的是你的吉利。这红衣裳穿得应景儿。”老太太今日喜气盈门,自然也喜欢身边的丫鬟喜庆,云舒今日穿了红衣,瞧着就似乎是在贺喜了。 因见她喜欢,云舒便不再多说什么扫兴,与老太太谢过,叫琥珀招手给带到了一旁的侧屋里去。虽然说是侧间儿,可是这屋子不小,与云舒住的那大通铺的屋子都仿佛了。琥珀进了侧间就不再多看云舒一眼,仿佛刚在在老太太面前的笑意都是错觉似的。 她径直走到了对面一个红木的架子上,从上头搬下来了一大个匣子,放在一旁的一个小桌子上,对云舒说道,“你过来。” 云舒走到她的身边,见她从自己的荷包里摸出了一把精致的小钥匙,打开了这匣子的锁。 云舒就知道琥珀在老太太屋里的位置了。 这是能掌管老太太一部分财物的大丫鬟,在国公府中也算是位高权重了。 琥珀却不知云舒正在心底对自己在老太太的面前有几分了然。脸色淡淡地打开了这个红木包金的匣子,翻开,顿时云舒只觉得眼前一片金光璀璨。 待金光散去,面前的匣子里的珠宝首饰都露了出来。金簪戒指镯子还有珠链都纠缠在一块儿,虽然看起来样式寻常,不过却都是金银之物。她只觉得眼睛被刺得有点发疼,一旁的琥珀已经淡淡地说道,“老太太说要赏你,只是我不知你喜欢什么。你自己挑。” “姐姐随意赏我什么都是好的。”云舒没有想到唐国公府说是富贵,可是竟富贵显赫到这个地步,随意赏人的竟然都是金玉首饰,珠宝华彩。 不说别的,只这其中的首饰全都是赤金,金子值钱,说不得一个最简陋的小金戒指都是她一个月的月钱了。 虽然老太太说她是报喜鸟,想着赏赐自己,可是云舒却并没有想得到多少厚重的赏赐。 她有些紧张,琥珀哼了一声,带了几分冷淡。 “我不耐烦猜别人的心思。你自己挑吧。”她有些不悦,云舒自然是不敢冲撞自己的顶头上司的,犹豫了一下,才伸出细细白白的手指在这匣子里轻轻地翻找了起来。 这匣子里大多都是金镶玉,金镶宝石,金镶珍珠,素面儿的首饰几乎没有。虽然都是赏人用的,然而无功不受禄,云舒到底挑了一只赤金红宝石的戒指,拿给琥珀看低声说道。“多谢姐姐让我自己挑。已经挑好了。” 这枚戒指是匣子里最简单的一枚,虽然上头一颗小小的红宝石剔透晶莹值钱了些,可是却已经是云舒能挑出来的最不值钱的了。 更何况红宝石又暗合今日老太太屋里的喜气,也勉强算是赏赐了一桩喜事。 琥珀见她捧着这小小的细细的红宝石赤金戒指仰头看着自己,一双眼睛逆着窗外的阳光剔透干净,垂了垂眼睛,从里头又挑出了三枚差不多的宝石戒指塞进她的手里。 想了想,她又皱了皱眉,把一个双龙抢珠的绞丝金镯子也丢给她。 这镯子做工精巧,虽然是绞丝分量不重,可是金子却是实打实的,别的也就算了,只中间的那枚浑圆的珍珠润白细腻,就已经价值非凡了。云舒捧着镯子,一时手足无措。 “太多了。”她对琥珀说道 “老太太不喜欢自己的面前有寒酸的丫头。”琥珀虽然打扮得清淡,可是说起来手上头上腕子上的首饰也不少的,她给云舒指了指她自己,叫她看自己耳朵上的硬红赤金耳坠,又给云舒看自己手腕儿上的虾须镯,冷淡地说道,“你是唐国公府老太太面前的丫鬟,做出一副寒酸的样子叫外人瞧见了,老太太也跟着没脸。你是老太太屋儿里的人,虽然不能插金戴银,绫罗绸缎的不知分寸,可是也不能太素净,叫人瞧不上。” “多谢姐姐教导。”云舒恍然。 她有点脸红。 之前她的确身上没有什么首饰。 不过这不赖她。 当初小云本来就穿着一身儿破衣裳被卖进来的,身无长物,就算是想要打扮也没有这样的身家。不过显然琥珀也看出她从前的窘迫几分,淡淡地说道,“这几样儿足够了。日后来老太太面前……” 见云舒欲言又止,显然是有些迟疑,她垂目缓缓地说道,“我叫你的时候,你就跟着我服侍老太太。若是我不叫你,你也不必争先恐后。”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将面前的匣子重新锁上,见云舒已经抬手把镯子和那枚一开始挑出来的红宝石金戒指给戴起来,便微微颔首。 虽然云舒挑的这戒指细细的,不过因云舒年纪小,手指纤细尚且有几分稚嫩,这金色在她的手上很好看,且也不显得一副暴发户的样子。 “是个懂事的。”若云舒不机灵,只把镯子都给藏起来唯恐戴坏了,那就辜负了琥珀的心意。 毕竟,给云舒就是叫她戴着叫老太太心里欢喜的。 “若没有姐姐提点,我何尝知道这些道理呢?”云舒也知道琥珀这样的大丫鬟是看不上自己手里的那点儿身家的,因此也不拿手里的东西孝敬琥珀,只是带着几分感激地说道。“若姐姐日后有差遣,我一定不会偷懒的。” 她一边说一边把腰间的荷包拿出来,想把剩下的三枚戒指放进去,只是云舒看了一眼这个料子寻常的荷包,却微微一愣拿了过来看了看问道,“这是你绣的?” 荷包简单,料子也寻常,配线也寻常,看起来都很简陋,只是上头绣的荷花却见几分根底。 针线细致,已经很有火候了。 舒展的荷花虽然配线不鲜亮,不过却有几分栩栩如生。 “你的绣活儿倒是不错。” “我娘亲亡故之前是江南来的绣娘,因此也教了我一些。”这荷包是小云绣的,只是如今云舒继承了小云的身体,自然也记得怎样绣这些针线。 见琥珀露出几分倾听的样子,她便扭了扭这荷包轻声说道,“她的绣活儿极好,从前也供着绣庄里的差事。我年纪小的时候娘亲就教过我,如今也有娘亲的几分本领。”她不吝啬在琥珀这样的大丫鬟面前展现自己都会什么,因为若是要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升职,也是需要有些本事的。 她不会如莺儿那样四处钻营十分伶俐,却希望自己能靠着自己一些针线等等有些不错的位置。 后宅之中算本事的,除了厨艺,也只有针线活儿了。 “你娘不在了?”琥珀问道。 “前年一病没了。”说起来小云的出身也十分令人唏嘘。 她本是京城边儿上镇子上的人,家中虽然贫寒,可是因娘亲是个绣娘,生活也勉强可以支撑。只是前年的时候她娘亲死了,爹爹便迎娶了后娘。 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新进门的青春娇艳的后娘把小云的爹迷得是神魂颠倒,哪里还记得自己的女儿,因此没过多久,就听了她后娘的怂恿把小云给卖了。 因小云生得好,且也认识几个字,这样有品貌的女孩儿在镇子上卖不划算,人牙子给了她爹十两银子,把她卖进了唐国公府里来。 云舒想到小云被生父卖了十两银子,心里忍不住有些闷闷的发疼。 那或许是小云残留在她身体里的心情了。 “对不住。”琥珀的脸色柔和了几分。 “没什么。姐姐不必放在心上。我在府里有主子和姐姐们的关照,吃得好穿得好……”其实说起来,除了自己成了丫鬟,云舒在唐国公府的日子过得很不坏。 一个月的月钱有半吊钱,这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了,就算是外头那些寻常百姓家,半吊钱也能过得十分不错。不过因唐国公府包吃包住,每三个月还发一套新的衣裳,这每个月半吊钱就全都叫云舒能给攒下来。 若不是如此,云舒也不可能会发出豪言壮语,说是以后就能当个小地主了。 她在唐国公府日子过得好,因此长得也更好了些,比在家里的时候过得好得多。 在家中的时候,小云的亲娘有好的先紧着小云的爹爹,之后才有小云,偏她的爹并不是一个心疼妻儿的,但凡有些好的就先扫荡干净,哪里能记得还有自己的妻子女儿呢? 想到小云在家中的时候也曾经看着爹爹几口将整只鸡腿全都吃掉,然后口口声声去读书做学问,却不多问小云母女有没有沾过荤腥,云舒就觉得厌恶。 说是做学问,都三十多连个秀才都没有考上,只知道在家里做读书人的样子,也不管家中的生活,因此才硬生生地累死了小云的娘亲。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没有再说什么。 “这荷包极好,回头我拿了料子与针线,你给我绣一个。”琥珀的脸色柔和了很多,见云舒痛快地答应,没有再说什么,带着她从侧间儿里走出来。 老太太本望眼欲穿地等着儿子,见了云舒出来也不是十分在意。不过见她之前素素的身上多了金饰,到底十分满意,微微颔首。倒是琥珀低声在老太太的耳边说道,“是个实诚的丫头。奴婢叫她自己挑,她只挑了个最轻,宝石最小的红宝石戒指。” “这样才好。又不是眼皮子浅,也不贪得无厌。”老太太这才看着低眉顺眼的云舒笑了。 云舒也不曾多说什么,只给老太太福了福,这才叫她从屋儿里出去。 她出去了也没有回去大通铺,反而还是回了茶水间。见茶水间里还是没人,莺儿也不知去了哪里,不由心里叹了一口气。 若说莺儿四处钻营,也在老太太面前露脸,可是如云舒今日这般赏赐却实在是没有的。倘若莺儿专心本职,认真地在茶水间里做事,那今日得到老太太这些东西的岂不是莺儿?莺儿这到底是本末倒置了。 她心里想着心事,又从荷包里翻出了琥珀挑给自己的戒指,见一颗是猫眼儿,两颗绿松石的。 她因听见老太太说今日中了探花的三爷会来给老太太请安,也不敢走,唯恐主屋儿里要热茶,只是没想到到了夜色黑了,就有别的小丫鬟来跟她换班儿。 听说那位探花三爷今天不会回来,去应酬同年,她直接回了休息的屋子去吃饭。 她住的屋子里住着八个小丫鬟,因都年纪相仿,因此都还勉强说得上话儿,虽此刻人不全,可还都叽叽喳喳的在一块儿正喜气洋洋地说府中今日的喜事。 她们还没吃饭,等云舒进门,翠柳先迎了上来,眉开眼笑地说道,“咱们今日的体面人回来了。”她把云舒推到了吃饭的桌子前面,云舒见小丫鬟的分例都还在,除此之外又有一个加菜,是一道嫩炒肉丝,酱色鲜艳,热腾腾的,该是刚出锅的。 “这也是赏的?”她好奇地问道。 “可不是。是国公爷叫府中都添菜,到底三爷高中是喜事。”翠柳先把半吊钱放在云舒的手里,这才说道,“不过你今日得了老太太的赏,咱们当然要一块儿高兴高兴。” 云舒机缘巧合去了老太太的屋里服侍了半日,这是瞒不住的。云舒也没想瞒着。她只是抿嘴笑了一下,眨了眨眼睛从桌子上端起了茶杯笑着说道,“那我以茶代酒,多谢大家等我一块儿吃饭。”她这话叫几个小丫鬟笑得前仰后合。 云舒一向与人为善,人缘儿不错,且她本也不是喜欢抢风头的性子,因此也没人嫉妒她。 倒是有小丫鬟问云舒在老太太面前服侍什么,云舒就老实地说道,“哪里有我服侍的份儿。不过是跟在忙碌的姐姐们身后傻站着,老太太见我眼生因此多问了两句。” 虽然她说得简单,可是也引人羡慕,翠柳都听住了,带着几分憧憬地说道,“若是有一日我也能叫老太太多问两句,叫我站一天都好的呀。”她和云舒最好,云舒便笑了,握了握翠柳的手,正是几个小丫鬟一块儿开心的时候,就听见屋儿门口突然传来重重的几声脚步声。 之后,一个生得眉眼娇俏,同样穿着一件红衣的小丫鬟挑了帘子进来。 她进了门,愤恨地瞪了云舒一眼,走到了大通铺上不知拿了什么,走过云舒的时候用力一哼,这才重重地摔了帘子直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