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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踪济南玩家（十）/慧缘先生的崖柏世界
主笔：奚道贤，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资深媒体人，主任编辑。
顾问：苏斌，供职于山东省中医院宣传部，院报编辑，省书协会员。
初识慧缘先生，是在五年前济南的一次文博会上。我在展会上看中了一块崖柏陈化料，被旁边一位先生注意到，夸我的眼力不错，于是开始交谈。他自称慧缘先生，是一位崖柏爱好者，并最终答应帮我加工处理这块原始木料。几天后，拿到了经慧缘先生加工配座后的崖柏作品，果然眼前一亮，让我看到一对青年的旋舞飞动，我名之为“青春旋舞”。此后，与慧缘先生加了微信，并从他的朋友圈更多地欣赏到他的作品，也了解到他在圈里的名气。直到约定这次采访，慧缘先生欣然接受了。
赏崖柏——
奇异造型，巧夺天工
来到慧缘先生的崖柏展室，首先被一阵扑鼻的香气所包围。慧缘先生介绍说， 屋内没有点任何熏香，都是这些展品本身散发出来的，这就是崖柏的第一个特点——独特的浓香。柏木本身都具有一定的香气，而崖柏因为生长缓慢、密度极高、油性充足，所以柏香味极其浓郁。他的展室里都是产于太行山的崖柏，而太行柏在柏香之中还糅合着淡淡的奶香，浓郁绵长，醒脑而又安神。
细看眼前展示的上百件崖柏作品，更让我领略了造型奇异、神采飞动的艺术之美。最夺人眼目的是象形作品，迎门第一件作品是昂首摆尾的一条神龙，身长过米，龙首、龙角、龙爪、龙尾形神毕现，白脊红腹，虬曲盘旋，似欲扶摇冲天。其他象形作品，有似天鹅引颈，有似金凤顾盼，有似飞豹越涧，有似仙鹤独立，有似饿虎扑食，有似苍鹰搏兔，有似狼啸幽谷，还有似飞龙在天，莫不形肖神似，动感十足。慧缘先生正在创作一组生肖作品，已完成了龙、蛇、猴、鸡、狗、兔六件，既活灵活现，又大小近似、风格统一，实属难得。
慧缘先生介绍说， 这些作品的象形并不是人工雕刻出来的，都是在天然的形态基础上选取角度，稍加修饰而成，这就是崖柏的第二个特点——奇特的造型。这些崖柏都生长自太行山脉的崖壁之中，钻出石缝之后，又经四季疾风摧折，每一棵都由生长环境的阳光雨露、山势风势所造就，弯曲虬节，浑然天成。
另有一些作品，在原有形态的基础上，慧缘先生进行了一定的加工，有的形肖太湖石、兰花，有的做成了笔架。还有一些作品，充分利用崖柏的自然形态，或辅以奇石、陶艺，或搭配天然底座，将“老树枯藤”的自然美展现出来。有的再配上仙人、童子、鸟兽等小型配饰，展现出隐居山野、求仙悟道的另一番审美情趣。
陶渊明的《饮酒二十首》中有一名句：“连林人不觉，独树众乃奇”，慧缘先生认为形容崖柏也十分合适。虽然很多人觉得要大件、陈料、象形的崖柏才珍贵，但其实每一件崖柏都有它的独特之处和艺术价值，有时需要找到合适的角度，有时需要进行恰当的搭配。只要有巧思、有韵味，就可以产生画龙点睛的效果。即使不是崖柏爱好者，也能作为书架、案头上的造景摆设，被更多人喜爱和收藏。这也是慧缘先生的崖柏艺术追求和创作理念。
说崖柏——
险境出奇，娱目养生
回到会客室，慧缘先生已提前沏好一壶特制的崖柏茶。啜饮一口，顿觉一股清香绵软入口，浸入肺腑，确实风味独特，顿觉清爽。我们一边饮茶，一边听慧缘先生谈起了他与崖柏结缘的经历。
人过天命，慧缘先生渐觉经过走南闯北、半生操劳，之后的愿望就是择一处乡野小院，回归田园生活。后来如愿寻到一间院落，民房、菜园皆备，还有桃树、杏树、柿子树、核桃树等，就此闲居下来，种菜、养花、摆弄奇石盆景等爱好。2013年国庆期间，他与朋友相约奇石根艺展，初次见到了崖柏摆件展示，顿时喜爱有加，自此开始关注崖柏、学习崖柏知识。后来，他又亲自去了太行山区的崖柏产地，实地考察选购。越深入，越了解，越痴迷。
文玩收藏圈所称的“崖柏”，并不是严格“植物学”意义上的崖柏，主要指悬崖侧柏自然死亡且陈化之后的根部与枝干。那些生长扎根在悬崖、岩石缝隙、条件恶劣的环境下，经历崖风强力吹刮，夏天受日光暴晒，加上雷击、石砸等外伤，在自然条件下死亡，且风化数十、上百以至千年形成的侧柏的树根或树干，香味醇厚，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下形状扭曲奇崛、飘逸灵动，可统称为“崖柏”。
我国的崖柏产地主要有：太行山、秦岭、四川城口、湖北神农架一代，其他少数地区也有分布，产量极小。从造型、味道、密度、油性等特点看，太行崖柏个头小、味道好（有奶香味）、密度大、油性佳，是公认的优品；秦岭崖柏，形态、味道、密度、油性略次；四川城口和神农架崖柏，由于气候湿润，长得个头较大、形态也很美，但与太行崖柏比较，文理较粗，味道中有酸味，一般不适合家庭摆放；藏柏味道难闻，油性不足，多不为藏家接受。
近年来崖柏之所以大受追捧，不仅因为其审美观赏价值，而且还具有很强的药用和保健价值。一是安神定魂。其香味可提高血液含氧量，使人精神愉悦，又可安神助眠。二是排毒养颜。《本草纲目》载：“可利水道，兴阳道”。崖柏五行属金，能助肺气，合皮毛；崖柏饮片冲茶泡酒，可润肠祛油，美颜润肤。三是抗炎解毒。崖柏芳香之气，能净化空气、杀灭细菌和病毒，具有抗炎消肿的功效。崖柏精油对虫蚁叮咬有奇效。
崖柏缘——
老年兴趣，童子功底
慧缘先生喜欢崖柏，不仅仅是收藏，更是要自己设计加工。他经过认真的观察和市场调研发现，同样的崖柏材料，设计加工的水平不同，其作品的审美价值有天壤之别。目前市场上的许多崖柏摆件，仅用简单粗陋的工具进行处理，或以先入为主的固定造型对崖柏材料削足适履，破坏了崖柏的天然造型和纹理。计件求速的粗加工，让原本珍奇精美的材料，失去了其应有的美感。慧缘先生称之为破坏性加工。加工崖柏，确实是一门复杂的技术和学问。
加工崖柏，有自身的特点。首先要对崖柏的木质结构、木料类型有清晰的了解。目前文玩崖柏主要的木料类型有：阴阳料、老料、陈化料等。阴阳料是一种生料与老料相伴的独特形态，也称红白料，一半还未陈化，加工先剥去树皮，露出边材，即我们常说的白皮。因材料有水分，加工和养护都要防生料开裂、弯曲等现象。陈化料是崖柏的树皮、边材在悬崖上已经完全风化朽光，只剩下了芯材部分，或称风化料、脱骨料，亦有人称之为舍利料。老料是崖柏在悬崖上死亡之后，树皮、边材尚未朽化完，成为陈化料之前的这个阶段。
一般加工崖柏，先将朽化的外层处理掉。处理掉朽化外层之后，崖柏的自然香味就绵绵不息地散发出来了。然后需要打磨、抛光，才能显露出崖柏的内部色泽和自然纹理。最后，再依托崖柏的自然形态做精细加工，借势赋型，稍作雕饰，配上底座，一件崖柏作品就基本完成了。
崖柏木质的颜色有红、黄、白三种，生料边材为白色，老料内里呈黄红色，明显带有油性，越往深层、年代越久，颜色越深，密度也越大，颜色呈棕红色的为上乘。而且纹理百转千回，细腻美观。崖柏纹理主要有云纹、雀眼、瘤疤、黑线、阴阳纹、水波纹、火焰纹等，比其他任何木质的纹理都更为精美、繁复多变。
慧缘先生说，虽然加工的基本流程步骤看似简单，但是在处理掉外层之后，如何根据整体的造型美感作取舍，将原有部位形态需要保留的，无论多薄、多细都认真细致地保留，而将破坏整体美感的部分果断舍弃，重新打磨、抛光，并且保持原有纹理不破坏，呈现最佳纹路状态，其实步步都需要精细。
虽然人过中年才开始钻研崖柏的精细加工，但基础木工活儿，却是慧缘先生家传的功底。他的爷爷是闻名几十里的木匠，从小跟在爷爷身边耳濡目染、有时也自己有样学样，爷爷看到他有些天分、指点一下，上小学时他就能自己做椅子。17岁时，作为知青下乡，他就帮助知青点和老乡做菜橱和其他家具。80年代初期，当时家庭流行自己打沙发，对木工活和摽弹簧都有很高的技术要求，他先给自己做了一套沙发，又帮同事做，竟然在朋友中做出了名气。多年来，尽管工作不断变化，也没有专业做木工，但家传的手艺一直没有放下。
迷上崖柏之后，他先通过书本、网络查找文字、视频资料，自学各种知识，又找有加工、雕刻经验的朋友熟人学习，还准备了一套齐全的工具，正式开始了自己的崖柏加工之路。
崖柏圈——
求师交友，缘及海外
任何艺术品的创作，都不是简单的技术工艺就能完成的。接触加工崖柏越久，慧缘先生感觉难度越大。要将崖柏的天赋自然之美发挥到极致，是他坚守的理念。单是崖柏表面的处理，由于有些原料造型奇特，有些沟沟洞洞及细微处的打磨、抛光，就不是一般的工具可以处理的，为此慧缘先生经过实践摸索，自己创制改进了一套专用工具，提高了加工处理的效果和工作效率。
崖柏的配座，对于突出、衬托崖柏造型同样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在慧缘先生的崖柏作品中，他很少采用平板的木座，而是精心选用根雕、奇石、陶艺等材料作为配座，增强了崖柏造型的可塑性，使整件作品上下呼应，和谐统一，犹如自然天成。
比起加工工艺和配座，要求更高的是造型创意。同样一件崖柏原料，摆放、欣赏的角度（俯视、仰视、平视）不同，其象形的形态、造型的神态就会有大的改变，从而产生不同的艺术效果。崖柏工艺品制作的重要一关就是创意设计，这需要很高的艺术素养和敏锐的眼力。
在创作过程中，慧缘先生自愧知识面不够、艺术学养不深。所以，一方面，他如饥似渴地阅读传统文化、艺术类的书籍，另一方面，除了与省内外崖柏、木雕根艺同好交流之外，他还积极寻访各种艺术界名师，比如，中国著名的盆景艺术大师李云龙先生、我省知名的盆景大玩家杨建成先生、省奇石协会名家赵永庆先生等，参考奇石盆景的造型艺术；又如，结交我省著名书法家、济南市书协副主席田庆山先生等许多书画界名士，借鉴书画作品的结构布局理念等。艺术很多方面是相通的，通过与不同文化领域的名家亦师亦友的学习交流，博采众长，使他对研究崖柏的造型艺术获益良多，日渐形成自己独树一帜的崖柏创作风格。
十年磨一剑，慧缘先生抱着浓厚的兴趣和一颗炽热之心，沉浸、遨游在他的崖柏世界中。从原料开始，由于他与供货方建立了长期的信任关系，一般不需要再去产地，对方会将最新原料的视频优先发过来供他挑选。对于每一件选定的原料，他都是先有了对造型的创意构思，才决定买下来。由于多年的积累，他目前储存的原料已达上千件。
“于细微处见真功”，欣赏慧缘先生的每一件作品，都能看到其功夫的精到处。很多原料经过他的加工处理，一件件显露出红润的内质、美妙的纹理。造型的细微处，或圆润如少儿肌肤，或锋锐似刀锋，甚至有的地方细如发丝、薄如蝉翼，将崖柏的自然造型之美尽力地保留、呈现出来。若没有高超的技艺和精到的功夫，是无法表现出来的。对于有的精品，为保留其先天的美感和特质，则尽量少做处理，甚至不做表面处理，而通过造型创意和配座表现出来。比如，那件“飞豹越涧”作品，是一件少见的白粉料，经配座之后气势飞动、神韵尽显。
随着艺术修养越来越高，他的作品也越来越受到市场追捧，而慧缘先生对加工艺术的自我要求却更高了。收藏他的作品的从相熟的玩友，到其他藏家，还有一些社会成功人士慕名求购。他坚守自己的初衷，玩崖柏主要是为了个人的喜好和艺术享受，偶尔出售交流只是实现附加值而已。
去年五一，深圳一家文化传播公司，慕名要以高薪聘请他去做崖柏加工的艺术顾问，被他婉言谢绝了。他表示不愿意离开自己的乡土和个人的自由空间。与邻近的河南、河北等省份相比，山东目前还没有成立崖柏协会。为了增进与同行交流，
慧缘先生加入了济南根艺俱乐部。除了与俱乐部的300多名根艺爱好者经常进行线上线下的交流之外，还有不少的崖柏玩友，经常来找他鉴定原料，求教加工工艺和创意，他总是热心给予帮助，希望通过个人微薄之力，让本地的崖柏圈子不断发展壮大。由于在圈里的影响，不少玩友已尊他为“大师”。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被一位曾在济南留学的瑞士商人关注到了。对方了解到他的情况，看到作品的图片和视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打算在瑞士开一家店，经营慧缘先生的崖柏作品。双方已经初步达成了合作的意向，无奈新冠疫情袭来，此事按下了暂停键。期待不久的将来，疫情过去，物流畅通，这条跨国的艺术交流线能够畅通起来。
壹点号 奚话济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