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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若安稳，处处乐土
孩子们，如果你们问我：“什么是生活？”我这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老婆婆只能说：“我眼前的一切，就是我的生活。”
我会因为春天时天上的雨水不足而抱怨，因为夏天时暴烈的骄阳炙烤土地而不满，因为秋天时农场的收成不好而愤恨；因为冬天时寒冷的冰雪覆盖草场而不快，我非常烦恼。
上帝给了我无尽的烦恼，各种突如其来的坏消息，总是让我应接不暇，努力变坏为好是唯一能做的选择，除非我不想继续活下去，而我想活着，并且想活得更好一些，所以我会在烦恼中尽量地寻找一切可能的快乐源泉。
我这辈子待过最多的地方就是这片农场。我到过农场每一个角落，凝视过农场里的每一棵树、每一朵花，我还能分辨出我所有的牛羊以及它们不同的叫声，我似乎又寻找到了我所谓的快乐。
我把这些繁杂琐事中的快乐与烦恼并称为生活——我正在或者已经经历的生活。
我的快乐来自环境带给我的触动，更来自我的心境。我从未想过要离开农场，这是我的家，是我安放心灵的所在。但我也喜欢去接触新鲜事物，就好比农场里来过一位商人，他最终成了我的朋友。
在剪羊毛的季节，农场里一片喧闹：羊群的叫声、人们的欢笑声以及其他地方来的商贩的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山姆是收购羊毛的商贩，他来农场时戴着一顶宽檐太阳帽，中年发福的肚子，将他不太干净的牛仔服撑起很大的一个鼓包。
他笑起来很响亮，农场数百米内都能听到他的笑声。他一边和农场的人们谈论着价格，一边讲着自己在其他地方的见识。他的确去过很多农场，与许多不同的人打过交道。就如流连在小酒馆里的西部牛仔那样，一遍遍地讲述着各种奇遇和英雄往事。
山姆最近一礼拜都会在农场里，我的羊早已剪完毛，但我喜欢和别人一样围坐在一起，听山姆讲他的见识。他曾见过不远处农场里最大的羊，它的毛剪下来能铺满一大块地；他还见过繁华的街市，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人眼花缭乱……
他讲得很有趣，人们听得很认真，时不时有人问，他也会很大声地回答。他说话带一些口音，嗓子很嘹亮，笑起来更是没完没了、响彻云霄。这样热闹而又充满欢乐的日子让我感到很愉悦。
我问山姆：“你去过那么多地方，哪个地方是最好的？”几乎毫无迟疑的，山姆说，是他的家乡，他的家乡有一片绿到天际的草场，他家的小房子里住着他的妻子与孩子，还有一只威猛的阿拉斯加犬，每次山姆回家，它都会扑上来一阵亲热。
我不知道山姆远行在外，是如何抵御思家之苦的，他告诉我，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带一些当地的小礼物回家，因而他每到一处，都会对当地的环境充满好奇，并且乐于了解当地的风俗习惯，因为他在寻找一件能够带回家与家人分享的东西，他甚至能想象到小儿子见到礼物时那种兴奋的样子，去翻他的口袋，然后找到喜欢的东西，样子可爱极了。
山姆的心中有一个家，不论他身在何处，他的心里都是满满的安乐。
我也曾希望自己能够像山姆那样，用双脚丈量大地，去各处欣赏美丽的风景，去见识不同的人，与他们交谈。可是我一直走不了，因为照顾孙子，还有做家务占用了我很多时间，我能够独处的时间已是难能可贵，更别提一次远行了。但我竟然也一直都这么快乐！
山姆的家在他的心中，我的世界在我的脑海里。我身处农场，也能感受到来自外面的世界，我的心扎根在这片土地上，心却能飞越千山万水。
当我躺在摇椅上看着天边云卷云舒，我知道，即使我身在他乡，亦能看到那样的云朵，那或许是故乡飘来的云；当我感受风的呢喃，我仿佛能嗅到风中夹杂着北方寒冷的气息，混杂着麦芽的味道。
世界仿佛在某一刻与我是相通的，我通过几十年的观察和阅历，构造出一幅繁华的图画，那里有硕大体形的羊，有仰头掉帽的树，有刮着旋涡的风，有耸入云霄的山，世界是那么多彩、那么奇妙、那么鬼斧神工！虽然我的双脚不能到达，但我的心却能去感受，它随着我的心情和思绪，总能活灵活现。
这种感受让我更加热爱这片农场，虽然我不曾远行，但农场却给了我做梦的原型，它的包容、它的博大、它的宽广允许我有自己的心灵世界，更允许我放飞想象的思绪。世界上还有哪个地方，能够如此包容、如此宽厚，给你生活的体验，又让你自由去想象，只有家乡，你对家乡深深地眷恋，家乡给你别样的风景。
家之所在，心之所系。因为心里有家，所以胸怀天下；因为心中安稳，才能处处安乐。世界上有很多种风景，它们是那样别致而富有魅力，你无法用双眼去目睹所有的星月变幻，但却能用心去感受这种变幻带来的宇宙奥秘和自然魔力。
从这种意义上看来，哪怕你站在家门前观望头顶的天空，你也能拥有与宇宙相连的感受，而这种感受，会让世界上所有的风景都呈现在你的脑海，而你只需要安静地扎下根来，让心变得宁静，你就能听到世界各地的谈笑风生，也会更加珍爱这片带给你联想的土地。
有些事情过去只留下回忆，有些人离开就剩下影子；然而有些东西，永远都不会从我们的心中彻底拔出。月亮有时圆有时缺，人有时悲有时喜，不管世事怎么变迁，照片里亲朋的笑容却总是定格的，昨日相聚，今日离别，明天重逢，这就是生活。
人生风景在游走，往日历历在目，好像昨天的故事在今天重新上演，那是因为我们心中不能忘记。岁月啊，时光啊，却远在天涯，近在咫尺。
坦然面对自己的生活，释然看待万物的变化，把心安安稳稳地放在应该放的地方，无论你的身体带着它走到哪里，哪里都是一片乐土。
《诗经》里的“用脚投票”
用脚投票，古已有之。谓予不信，且看《诗经》之《硕鼠》云：“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翻译出来，就是“大田鼠呀大田鼠，不许吃我种的黍！多年辛劳伺候你，你却对我不照顾。发誓定要摆脱你，去那乐土有幸福。”这是《硕鼠》的第一段。第二、三段的末句分别是“适彼乐国”“适彼乐郊”。诗人把剥削者称为硕鼠，因备受硕鼠剥削，便发誓要离开故土、故国、故郊，到有欢乐有幸福的地方去。用今天时兴的话说，就是打算用脚投票。
史学家陈垣先生对《诗经》这一经义非常重视，抗战期间他在论说民心问题时，引用过“逝将去女，适彼乐国”八个字，并申说道：“何为出此言乎？ 其故可深长思也。”（《通鉴胡注表微·民心篇》）原因说来也简单，硕鼠当道，民不堪命，怎能不思“适彼乐国”？ 关于民心、政治、爱国彼此间的关系，陈先生又提出一精辟见解，认为国民政府当局提倡爱国，应以人民福祉为依归，以善政凝聚民心，这样人民才会不轻去其国。他说：“民心者人民心理之向背也。人民心理之向背，大抵以政治之善恶为依归，夷夏之防（按，即民族意识），有时并不足恃，是可惕然者也。”又说：“恩泽不下于民，而责人民之不爱国，不可得也。夫国必有可爱之道，而后能令人爱之。”（《通鉴胡注表微·民心篇》）在民族危亡之际，陈先生实际是希望民国政府以历史为鉴，实行善政，善待人民，以凝聚人民的力量争取抗战的胜利。这是真正的爱国主义思想。
作者：李乔
来源： 中华读书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