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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器肉莲的图片(欢喜佛的由来)

法器肉莲的图片(欢喜佛的由来)

佛家提倡禁欲为何还有欢喜佛

佛教在流传过程中,是不断适应与改造的,在其流变过程中可以大致分为显教和密教,其中显教以理论探索为主,而藏传佛教以密教为精髓。

而藏传佛教以密教为精髓,宣传口诵真言咒语、手结印契和心作观想三密相结合的修行方式,而这种“欢喜佛”唯独密宗所有,被藏密附以“佛教”之名。说到底欢喜佛造型其实源于密宗的双修教义,而这种事又是印度教性力派中的左道派影响下的产物,具体而言就是代表法的男身与代表智慧的女身的欢喜佛。只是某种意义的表相,它们通过利用“空乐双运”产生了悟空性,达到“以欲制欲”之目的。

关于欢喜佛的原型,有不少说法,其一:欢喜佛中的男身,也被称作是男天,是大自在天的长子为人性情暴虐,而女像则是观音的化身她用相拥的方式来感化他。其二:男身是崇尚婆罗门教的国王,因为残害佛教徒,于是释迦佛便派出观音化作绝世美女,施以美人计最后被引入佛门。其三:据民间说法当时由于当地子嗣不兴旺,于是供奉欢喜佛用来祈祷子孙繁衍、人丁兴旺。

需要予以强调的是欢喜佛所得之欢喜并不是指男女之事,而是指佛用大无畏、大愤怒的气势,汹涌的力量和摧破的手段战胜“魔障”,而从内心进发出的喜悦之意。在密宗中,这种“双修”之法往往是不传的,因为它有着独特的修炼方法。是为“密教四部”,所谓密教四部就是修炼方法的四个阶段,即“有事部”、“行部”、“瑜伽部”以及“无上瑜伽部”,其中无上瑜伽部被认为是密法修行的最高阶段,此法修成之后 便是即身成就的佛。

这也是最难修持的秘法,没有几十年是修不来的,欢喜佛的产生根本之处,就是人们对于自身繁衍的需求,人们信仰某些东西的目的,无非是为了祈求平安以及子孙昌隆。

诗歌为何“贵在妙悟”?

叶嘉莹讲授

于家慧、林栋整理 张海涛审校

我今天要讲的是中国诗里边很重要的一派,而且是中国诗独特的一部分。

“妙悟”:文字之外的感发力量

我们上次说,王维《辋川集》里写景的诗有一个特色,像是一种禅理的妙悟。中国传统文学批评有一种说法,说中国诗里边有一种禅理的妙悟。最早是宋朝时的严羽,自号沧浪逋客,世称严沧浪,他写了一本论诗的书《沧浪诗话》,说禅是“贵在妙悟”,就是说你忽然间得到了一种非常超妙的觉悟。

佛教书籍《传灯录》里记载了一个故事,我们之前讲过,说有两个和尚在水边散步,看到很多人用网打鱼,有的鱼被网在网里边,可是它又跳出去了。其中一个和尚就说“俊哉,透网金鳞”。“俊”是说真是美。“透网金鳞”,金鳞是鱼鳞上有一种金色的闪光,一般说来,有金色闪光的鱼是鲤鱼。表面上看,和尚只是赞美他看到的一个现象,鱼被网住又跳出来,但他是从“透网金鳞”这种现象,得到了禅理上的妙悟。

从佛家来说,世俗的世界是一张尘网,不管是物质的、感情的,你都被网在里边,千丝万缕、纠缠矛盾,如何能够不被网住而跳出来?和尚偶然看到人事界的、自然界的一种现象,可是他忽然间觉悟了一种佛教禅宗的道理,这是禅的“贵在妙悟”。不管你背下多少经书,如果精神感情上没有真正的觉悟,那么文字只是文字,对你不发生任何作用。所以禅宗是“不立文字”,你不需要背那么多经书,那是知识不是觉悟。所以禅宗说“不立文字,直指本心”,有东西一直打动、深入到你内心之中,使你忽然间觉悟了,这是禅宗,“贵在妙悟”。

于是《沧浪诗话》就说了,禅宗是“贵在妙悟”,诗也是“贵在妙悟”,说诗最可宝贵之处,也是你要有一种真正的精神感情上的觉悟,而不只是外表的文字。严羽还举了一个例证,他说比如“羚羊挂角,无迹可求”。羚羊两个犄角很弯曲很长,他说羚羊有的时候休息,是把角挂在树上,身体离开地,所以“无迹可求”,在陆地上没有它的行迹。其实他这个“羚羊挂角,无迹可求”的意思,跟禅宗说的“不立文字,直指本心”一样,就是说你读了这首诗以后,有一种感觉,有一种体会,而不只是外表的文字上讲的东西。一个字有一个意思,但是现在有文字之外的东西,给你内心的一种打动,一种体会,一种觉悟。

用禅理来说诗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1970年代写了一本书叫《王国维及其文学批评》,里边讨论了这个问题。严羽说禅是“贵在妙悟”,诗也是“贵在妙悟”。好,什么样的诗?《沧浪诗话》又说了,“汉魏盛唐之诗,则第一义也”。他说汉魏跟盛唐的诗,都表现了禅宗“妙悟”的一种最高道理。

汉魏的诗有什么“妙悟”?盛唐的诗有什么“妙悟”?中国文学批评的缺点就在于,它不是用很有逻辑、很理性的论说来说,它都是只比喻,比如说“羚羊挂角”。禅宗、佛教也是这样子。到底中国诗的好处何在,汉魏盛唐的诗是禅宗妙悟的最高道理又是怎么个好法?他都说得不清楚。我现在是把严羽的《沧浪诗话》比较系统地整理出来了。先说诗跟禅一样是“贵在妙悟”,然后说汉魏盛唐的诗就是禅宗妙悟的最高一层道理,再讲汉魏盛唐的诗究竟是怎么好,为什么是第一义。

他说,盛唐诸公的诗在于有“兴趣”;他又说,汉魏之诗是“不假悟也”。表面上看起来,他是彼此矛盾的。他说诗是“贵在妙悟”,那么汉魏盛唐的诗既然是“第一义”,那就是说,汉魏盛唐的诗都应该是有“妙悟”的。可是他又说汉魏的诗是“不假”,不用借“妙悟”就达到了最高的一层道理。于是我们就要解释这个道理。

我在《王国维及其文学批评》里,就用自己的话对严羽所说的意思加以解释。我以为,诗里边主要传达了一种感发的力量。所以我一开始就说,“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形诸舞咏”,是什么东西使你要作诗?你为什么想作诗?你把它按照平仄凑出来就是诗了?一点儿诗的意思都没有。怎么样你想要作诗?一个是自然界的物象给你的感动,我们以前说过,你看到春天的草木生长就欣喜,看到秋天的树叶黄落就悲哀,自然的物象使你感动。另外呢?还有就是人事界的事象。“嘉会寄诗以亲,离群托诗以怨;至于楚臣去境,汉妾辞宫”,这些都是,“非陈诗何以展其义?非长歌何以骋其情?”所以我们一开始就讲,是自然界的物象和人事界的事象使你内心有一种感动。可是你内心感动,你有了诗的感情,你没有写出诗来,你不是个诗人。所以你要把这些东西用文字表达出来,文字能够传达出你内心的这种感发的力量,就是一首好的诗。

我个人以为,严羽所说的“妙悟”,就是文字以外要使读者感动才是好诗,光有文字不是好诗。怎么样光是有文字不是好诗?我可以给大家举两句,“鱼跃练川抛玉尺,莺穿丝柳织金梭”。一条鱼跳出来了,在水面上,这个水面像一匹白色的绸子,所以是“练川”,“练”是一匹白色的丝绸。“抛玉尺”,鱼也是白色的,像玉尺丢在一片白绸子上,所以是“鱼跃练川抛玉尺”。“莺穿丝柳织金梭”,黄莺鸟在穿飞。在什么地方穿飞?在柳条之间。柳条像什么?像一条条的丝线,黄莺鸟在柳条的丝线里面穿飞,好像是用黄金的梭子在编织一样。那么这个你看起来很美,平仄都是对的,而且是对偶,“鱼”跟“莺”是两个动物,“跃”跟“穿”都是动词,“练”跟“丝”都是丝线,“川”跟“柳”都是名词,“玉”跟“金”都是形容词,“尺”跟“梭”都是名词,“抛”跟“织”都是动词。看起来对得很工整,但是这里边没有诗人的感发的生命。既然是“感发”,它使你感动,它使你生发。就是说,你读了这首诗以后,这首诗要在你的心里产生一种作用,要让你的心里生出一个东西来,所以我一直说,诗歌就是要“生生不已”,感发的力量是一直不死去,一直不停止,使得千百年后的读者都要受感动。

我以为,诗,要有文字之外的东西,要有一种感发的力量,这才是基本的。这就是严羽所说的那个“妙悟”,就是说不只是文字。“鱼跃练川抛玉尺,莺穿丝柳织金梭”只是文字,没有妙悟,因为它不给你文字以外感动你的力量。如果从这个讲下来,我们就可以知道,严羽其实有很仔细的分别,有很好的对于中国诗的认识。这种感发的力量从何而来?我们从开始讲诗,说诗要有感发的生命,你看到自然界的物象,花开花落,你感动了;看到人事界的事象,生离死别,你感动了。你怎么写出来带着这种感发?所以就有不同的情形,使你写出来的诗带着感发的力量。

一种情况,是与“意象”结合。诗歌使你感动,是因为使你内心的感情跟外在的一些自然界景物的形象结合了。举个例子,我们刚讲完的孟浩然的诗,“木落雁南度,北风江上寒。我家襄水曲,遥隔楚云端。乡泪客中尽,孤帆天际看。迷津欲有问,平海夕漫漫”。他说的是,我失去了“隐”的生活,求仕的生活也失败了,茫茫世界宇宙之中什么地方是我的归宿?我要问一问“迷津”,可我只看到远海那一片茫茫,已经是黄昏日暮,已经是来日无多,茫茫的大海上什么地方是我的归宿?“迷津欲有问”,只剩下“平海夕漫漫”。“平海夕漫漫”写的是形象,是景物的形象,可是孟浩然把自己的情意跟形象结合了,所以就带着感发的力量,我们就体会了孟浩然的那一份失落的、茫然的、悲哀的感情。所以,这就是严羽说的,盛唐诸公诗的好处,是“惟在兴趣”,就在于“兴趣”。

什么叫做“兴趣”?我现在就要把过去所讲的诗的理论串通起来。我们开始就讲了赋比兴。什么叫做“兴”?“见物起兴”,就是用大自然的物象来传达我的感动。所以,孟浩然从“木落雁南度”一直写到“平海夕漫漫”。“木落雁南度”是大自然景物,“平海夕漫漫”也是大自然景物,他所有内心的感动,他内心情感的活动,都结合了大自然的景象表现出来。这是中国盛唐诗的一个最大特色,就是把你的情意跟大自然的形象结合起来。而且我还说过,盛唐的诗有一个特殊的长处,就是他所结合的大自然形象都是开阔博大的。就算是写悲哀,你看“平海夕漫漫”,多么开阔博大!这是盛唐诗的最大好处,就是把感情跟自然界的形象结合,而大自然的形象都是开阔博大的。“盛唐诸公,惟在兴趣”。

王维诗中的“妙悟”

“妙悟”就是文字之外的感发力量。用英文说就是potential affect,潜在的一种能力。情意与大自然的形象结合,传达了一份感发的力量。可是不同类型的诗,传达感发的方式是不同的,不是所有的诗都用大自然的形象来传达。所以他说汉魏的诗是“不假悟也”,汉魏的诗不需要透过景物来传达这一层感发。唐诗要借着景物来传达这一层感发,所以它是从景物引起你言外的意思,是“妙悟”。一个现象像禅宗的“妙悟”,从一个现象你觉悟了,这是盛唐诸公。汉魏的诗呢,不需要这个现象,就使你觉悟了。那么,汉魏的诗好处在哪里呢?在句法跟结构。

《古诗十九首》是汉魏的诗,“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它说景物了吗?说开花了吗?说山说水了吗?没有,开头就不是用“兴”,而是用“赋”。“赋”就是直接叙述,不假借景物。写离别是“行行重行行”,一个人走了,“重行行”,不是走一走就停下来了,而是不停地走。所以他所写的分离是一直在进行。“与君生别离”,如果是两个相爱的人,一个人走了,而且这个分开是不断在扯开,所以我就与你“生别离”。“生别离”有两层暗示。一个是跟“死别”对举的,是“生离”。为什么跟“死别”对举呢?我们说,如果是死别的话,那么这是天命,人力无可奈何。可是现在不是死别,是生离,如果是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要分别?所以《古诗十九首》上还写过一首诗,“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既然是“同心”,就应该同居在一起,同心可是离居,只好“忧伤以终老”。所以这个被扯开的力量,是人可以挽回的,这是生离跟死别的区别。还有一种说法,生别离,就是硬生生地离别,本来连在一起的,你要硬生生地把它掰开,叫“生别离”。

所以他不要大自然的景物形象,不要花草,不要山水,就是他的叙述口吻,他的句法,他的结构。“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去”是距离的意思,我们距离彼此那么遥远,“各在天一涯”。所以就“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它使你感动,不假借形象,所以说汉魏之诗,“不假悟也”。汉魏的诗跟盛唐的诗都有一种感发的力量,可是盛唐的诗是跟景物相结合来传达的,而汉魏的诗是借着叙写的口吻、句法、结构来传达,总而言之,都是好的诗。汉魏跟盛唐的诗都是传达了一种感发的力量,可是传达的方式不同。

严羽提出来一个“禅宗”,又提出来一个“妙悟”,后来就引起评诗的人误会,他们以为诗歌里边要表现一种真正的佛教禅宗的“妙悟”,才是好的诗。这并不真实,汉魏的诗哪有禅宗的妙悟?没有。就是孟浩然的诗也没有禅宗的妙悟。可是后来的人有一种误会。谁有了这个误会?清朝的王渔洋,他原名是王士禛,别号“渔洋山人”。他说“严沧浪以禅喻诗,余深契其说”,王渔洋说严沧浪用禅宗的“妙悟”来比喻诗,我非常同意他这些话。他后面接着说,“而五言尤为近之,如王、裴辋川绝句”。这是我讲王维辋川绝句要讲这一大段话的缘故,因为它代表中国诗很特殊的一种好处。王渔洋说“如王、裴辋川绝句,字字入禅”,后面举了一些诗句,“妙谛微言,与世尊拈花,迦叶微笑,等无差别”。

王渔洋说,严沧浪用禅理来比喻诗,我非常同意他的话,特别是五言的诗,能够接近这种禅宗的妙悟。所以你就注意到了,王渔洋所说的诗歌理论,已经有了一个限制。而其实严沧浪的本意是,中国诗的好处无非是几种现象。与自然景物相结合属于“比兴”。只靠着叙写的口吻来传达属于“赋”。所以严沧浪所说的,是包括所有不同风格种类的诗。可是王渔洋把这种体会理解错了,他把它限制在一个小的范围里边。他说特别是五言的短小的诗才接近于禅宗的“妙悟”,那么中国有那么多好诗,都不是五言的短小的诗,那些诗好不好?所以他现在有了局限,所以他说“如王、裴辋川绝句,字字入禅”,“裴”是王维的一个朋友,名字叫裴迪,我们上次介绍过,王维在辋川隐居的时候,曾经请他的朋友裴迪来游赏辋川的风景。两个人都是写辋川的五言绝句,一共二十首诗,编成诗集《辋川集》。《辋川集》都是短小的五言的绝句小诗,这样的小诗他才说是“字字入禅”,这个“字字入禅”怎么样呢?他说这里边传达了“妙谛微言”,有一种最神妙的道理,“谛”就是精华的道理,“微”是“隐微”,它有一种隐微的语言,不明白说出来,传达了一种“妙义”。他说这种传达的方法就跟“世尊拈花、迦叶微笑”没有分别。什么是“世尊拈花、迦叶微笑”?据说这就是禅宗最初的缘起,当时释迦牟尼佛在灵山会上,跟所有的弟子说法传道的时候,就拈起一枝花来,弟子们不懂,说他拈起花来是什么意思?只有大徒弟迦叶微微地一笑,释迦牟尼佛知道,他体会了自己的意思,就把法传给迦叶。所以禅宗不用讲道,不用说道理,拿一枝花给你一看你就觉悟了,所以王渔洋说王维他们的辋川绝句有这样一种禅理的妙悟。

我们拿王维的诗来说,有诗为证:“飒飒秋雨中,浅浅石溜泻”,我说过这是押“马”韵。“跳波自相溅,白鹭惊复下”。他什么都没有说啊,他说飒飒风声、飒飒秋雨之中,山石上面的石块,有浅浅的泉水,哗啦啦流过去有很多的水声,水流下来有很多水珠溅起来,“跳波自相溅”。是你让它“相溅”的吗?不是,自然就有水珠溅起来,不是你叫它溅的,也不是带着什么目的溅的。飒飒秋雨,天色是阴沉的,一片灰蒙蒙,忽然间有点白色在茫茫宇宙之中飞起来了,有一只白色的鹭鸶鸟,被水声惊起。它惊起来就有白色在空中盘旋,“复下”,又落下来了。王维把大自然的景物写得真的是美,我上次举一个例证对比,像谢灵运的“岩下云方合,花上露犹泫”,“蘋萍泛沉深,菰蒲冒清浅”,他好像是个照相机,咔嚓就拍下了,景物就在这里了。可王维所写的不是,王维所写的大自然景物是动态的景物,有声音有动作,声音是动的,是不断的,形象也是动的。“飒飒秋雨中,浅浅石溜泻。跳波自相溅,白鹭惊复下。”在这灰蒙蒙的宇宙之中,你看到一点白色,白鹭的飞起,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又落下来,你心里边有什么感动?是欣喜还是悲哀,是快乐还是忧愁,你都说不出来。但是你的心动了没有?你的心动了一下子,这就很妙。所以日本诗人松尾芭蕉的俳句说“青蛙跳入古池中,扑通一声”,青蛙跳入古池中,与你何干?扑通一声,与你何干?就是忽然间在静的宇宙之中,声音的响、形象的动,引起来你的心一动。禅宗说,“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是你这个有感觉的人,你的心动了这么一下子。

王维在安史之乱中

王维少年时就有求仕的心意。他其实一直在做官,从来不是真正的隐居,他一方面有官职,拿薪水,可是他又表示自己的清高,不问世事。他希望能够避难远过,洁身自保。所以他其实是既仕且隐,就有了辋川闲居这些诗。后来,像王维这些头脑比较清醒的人都洁身自保,明哲保身,让那些卑鄙龌龊的人去做贪污腐败、贪赃枉法的事情,无所不为。这样就把国家送上了败亡的路子,所以不久就出现了“安史之乱”。但这个责任不是王维一个人的,我只是说历史上的背景。

“安史之乱”,“安”是安禄山,“史”是史思明。他们都是唐代的军阀,安禄山一个人兼任了三镇的节度使。节度使是一个藩镇军政两方面的长官,而安禄山身兼河东镇、平卢镇和范阳镇三镇的节度使。安禄山是胡人。唐朝的时候中原与胡人既有商业的往来,又有军事的交战,所以唐朝任用了很多胡人,特别是在北方边疆带兵的将领,很多人都是胡人。安禄山很会讨好唐玄宗,据说他非常胖,到长安来朝见玄宗,玄宗就问他说你这么胖这么大的肚皮,里面都是什么东西?安禄山说,我肚子里面都是一片忠心。而且安禄山很会逢迎,不但讨得玄宗的欢喜,还讨得杨贵妃的欢喜,被杨贵妃认为义子。唐人有记载,说有一天内宫之中一片欢笑,因为杨贵妃认了干儿子,今天给这个义子“洗三”。什么叫做“洗三”?在中国小孩子生下来三天给他洗澡,就是“洗三”。这么胖的一个胡人,是军阀、将领,杨贵妃认了他当义子,给他“洗三”。你要知道小孩子洗完澡以后,要把他包起来,安禄山这么胖这么大的一个胡人,也被裹起来抬着在宫里面走,以为欢笑。

所以安禄山慢慢地野心越来越大,后来就起兵反叛,引发战乱。玄宗早年的政治是不错的,他本来的年号是“开元”,一共29年,后来就改了年号叫“天宝”。天宝三年开始,纪年就不称“年”了,称“载”,天宝多少载。天宝十四载的冬天,安禄山就从河北起兵了。到天宝十五载的时候,长安就被安禄山占领了。

长安快要陷落前不久,情况已经很危险了,所以玄宗事实上是出奔,就是逃走了。逃到哪里去呢?逃到四川。因为四川那个时候是“蜀道难”,多山,很不容易打进去。皇帝无论到哪里都叫“幸”,所以是玄宗“幸蜀”。玄宗出奔幸蜀的时候,王维、李白、杜甫,这三位最有名的唐代大诗人都生活在这个历史背景之中,他们的反应是完全不同的。

据说玄宗西出长安百余里,就走到马嵬坡。马嵬坡有个车马休息的驿站,然后“六军不发无奈何”。“六军”出于周朝,周朝是主张以礼治国的,一切礼节礼仪都规定得非常严格。那个时候周朝天子军队的编制是“六军”,一般的诸侯拥有三军。“六军不发”,不肯前进了,玄宗没有办法,所以“六军不发无奈何”。这是白居易《长恨歌》里边的句子。你要知道,王维、李白、杜甫都是亲身经过了这一次变乱。白居易是作为后来的人记述当年的一个故事。当时玄宗宠爱杨贵妃,把杨家一门都分封了很高的地位,杨国忠做了宰相。本来玄宗开元之治的时候,姚崇、宋璟,都是当时的名相。后来就是我们讲到的诗人宰相张九龄。再后来张九龄被李林甫给打压下去,李林甫当了宰相。而李林甫是一个奸佞小人,他对于那些忠直的大臣迫害得非常厉害,凡是跟他意见不合的比较中正的人,都被贬谪被杀戮。当时政治上的迫害非常厉害,这也是王维虽然是做官,但表示了隐居的态度,他有不得已的原因,我们可以谅解。李林甫以后,就是杨国忠,所以就把唐朝送上了败亡之路。当时“六军不发”,就提出一个口号,杀死杨国忠来谢罪于天下。说国家落到首都沦陷的下场,都是因为这些宰相,就把杨国忠给杀了。杨国忠死了,六军还在鼓噪,不肯前进,说杨贵妃也要杀死。玄宗虽然贵为天子,但连他所爱的一个贵妃也不能保全。杨贵妃是被勒死的,以白绫勒死。这是历史上很有名的故事,真的是一个悲剧。

玄宗幸蜀了,把太子留下来抵抗敌人。太子后来做了皇帝,就是唐肃宗。本来说是太子留守,当时长安已经即将不保了,肃宗就到了甘肃灵武,之后他自己主动继位成为皇帝了。

长安城里面,天子逃走了,文武百官有的没有跟他走,就陷入贼中,沦陷在长安城里,包括王维。安禄山就逼迫这些人做官,让他们侍奉“伪朝”。王维消极地抵抗过,他不是真有勇气去牺牲,也不甘心趋炎附势,所以王维就是一个在矛盾之中的人。当逼迫他侍奉伪朝的时候,历史上记载说王维就服药,吃了药以后假装哑了。所以当时叛军就把王维囚禁在菩提寺里。那么安禄山进了长安,做了皇帝,就要庆祝。于是就在宫中一个叫做“凝碧池”的池边大宴群臣。当然有些文武官员是附逆的。后来肃宗收复长安的时候,当时是“陷贼官三等定罪”,按照罪名的大小分为三个等级给他们定罪。杜甫最好的好朋友,就是因为当时陷入贼中,接受了伪朝的任命而被定罪。这个人在历史上也很有名,叫做郑虔,号称“三绝”,诗写得好,字写得好,画画得好。郑虔本来在朝廷里做官做得很低,因为他家贫,需要俸禄,需要养家,所以郑虔接受了伪职。后来就定罪,把他贬谪到台州,最后死在台州,没有回来。杜甫写过很多很好的诗,都是送郑虔的。

王维当时也是陷入贼中,当安禄山大宴群臣,文武百官在凝碧池庆祝胜利的时候,召集了很多乐师,就是音乐家。你要知道玄宗是懂音乐的,他成立了一个训练音乐的官署,叫做“梨园”。在这里边学习音乐、歌唱的叫做“梨园子弟”或者“梨园弟子”,是天子的子弟或弟子。那么当时安禄山胜利了,就召集梨园所有乐师来演奏。有一个会弹奏琵琶的乐工,名叫雷海青。说安禄山大宴群臣的时候,让他开始演奏,你要知道他们是梨园子弟,跟玄宗有那么密切的关系,而且玄宗这个人真的懂得音乐,所以这些梨园子弟“举声泪下”。就是说弹奏的一弹奏、唱歌的一开口,都流下了眼泪。声音一发出来,回想当年,我们是为玄宗演奏的,现在为这样的一个叛贼演奏了,所以“举声泪下”。有的人虽然泪下可毕竟演奏了,雷海青不肯演奏,把琵琶摔在地下。雷海青当场就被杀死了。当时王维被囚禁在菩提寺,并没有参加这个宴会,后来他听人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很感慨,就写了一首诗。他不敢用笔写下来,有一次裴迪来看他,他就把这首诗念给裴迪听了。裴迪就记住了,因为诗是很容易背的,以后就传诵出去了。

王维的矛盾与亏欠

这首诗是怎么写的呢?“万户伤心生野烟,百官何日再朝天。秋槐叶落深宫里,凝碧池头奏管弦。”“万户伤心生野烟”,“万户”是千门万户的人家。从唐太宗贞观之治,到唐玄宗的开元之治,唐朝已经很富庶,城里边的人家、商店是非常多的,可是现在都在战乱之中被焚烧杀掠了,一片杀伤焚烧过后的青烟燎绕。文武百官在敌人的控制之下,什么时候能够再朝见我们自己的天子,所以“百官何日再朝天”。“秋槐叶落深宫里”,秋天的时候,安禄山在凝碧池宴会,槐树的叶子落在长安的皇宫之中,一片凄凉。“凝碧池头奏管弦”,在天子逃亡的凄凉背景之下,凝碧池头管弦演奏的是什么,是敌人、叛贼的庆功宴会。这个诗很能反映当时一般人的悲慨,所以广为流传,还流传到四川,连玄宗也知道王维作了这样一首诗。

后来到肃宗收复了长安,玄宗还没有死,就是太上皇,他们都回到长安来了。你要知道,王维虽然有消极的抵抗,但还是接受了安禄山的官职。陷贼官要三等定罪,王维是应该定罪,可是因为他写了这首诗,人家认为他对于自己的朝廷还是非常忠爱的。而且王维有一个弟弟王缙,没有陷入贼中,参加了收复长安的战争,是有功的。正因为王维的弟弟是有功的,王维自己也写了诗,表达了对朝廷的忠爱,所以王维就特别得到原谅跟赦免,不但没有被定罪,还给了他一个新的官职。王维乱后授官,被授予太子中允,是中央政府的一个官职,没有被贬出去,所以王维就写了一个谢表。

这个谢表在王维全集里有,他说:“当逆胡干纪,上皇出宫,臣进不得从行,退不能自杀,情虽可察,罪不容诛”,“秽汗残骸,死灭余气,伏谒明主,岂不自愧于心?仰厕群臣,亦复何施其面?”“当逆胡干纪”,安禄山是叛徒,是逆贼,“干”就是冒犯的意思,“纪”就是法纪,“干纪”就是犯法,就是叛乱。就是说当这个逆贼叛乱的时候,“上皇出宫”,玄宗出奔到了四川。王维说我那个时候,进不能跟随,你如果真的对国家忠爱,就应该随着皇帝走。可皇帝通知你了吗?皇帝逃走之前通知文武百官了吗?没有,玄宗是偷偷摸摸深更半夜跑掉的,他不能带那么多人。

你要知道,有人追随啊,比如杜甫。可是,吃饭是问题,交通工具也是问题,怎么逃走呢?长安陷落的时候,杜甫不在长安,在奉先县。杜甫一听说长安陷落,玄宗出奔,肃宗到了甘肃灵武,杜甫马上就要去追随,在国家危难之中,我一定要跟政府在一起。抗日战争的时候我在北平,我的老师、同学多少人离开日寇占领的北平,到后方去。中间被日本人抓住了,有的被杀死了,有的被关起来了。杜甫也一样,杜甫要从奉先跑到大后方的灵武去,经过沦陷区的时候被截留了,陷入了长安,而长安那个时候是安禄山控制。杜甫虽然是一个贫穷落魄的人,可决心要追随肃宗,就从长安逃出去,九死一生来到了大后方的灵武。

这就是每个人的作风不同。总而言之,王维是陷入贼中了。可是肃宗原谅他,这个是可以原谅的。后来有人就讲到生死之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前人说“人生一死谈何易”,“千古艰难唯一死”。所以王维说,我本来“进”应该追随皇帝到后方去,不能的话,我就应该自杀。我进不能追随,退又不能自杀,所以我是“秽汗残骸”,我真是污秽,我想起来就惭愧得要出汗了,我是残留的一个形骸,“死灭余气”,我早就该死,而我还留着一口气,居然还活着,所以是“秽汗残骸,死灭余气”。“伏谒明主”,他说我要低头拜见这么贤明的君主,拜见肃宗,因为肃宗原谅了他,“岂不自愧于心”,我难道心里不惭愧吗?“仰厕群臣,亦复何施其面”,“厕”是列,排列,如果我排列在文武大臣百官之中,我的脸面又往哪里放?人家这些文武大臣,有的是跟随政府打回来的,有的是当年表示了忠贞,没有投降敌人的。而我是投降的,是接受了敌伪官职的,我有什么脸面跟他们站在一起?所以他晚年依然过着亦仕亦隐、半仕半隐的生活,妻子死了也没有再娶,生活非常简朴。

王维心理上有一种矛盾,有一份亏欠,有他自己觉得最耻辱的一件事,可是他不敢面对。所以他的诗可以在艺术上有很高的成就,可是在心灵感情上,他有一段落空的地方,因为他不敢面对自己。这个实在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未完待续)

本文为国家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重大委托项目“‘中华诗教’与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项目编号:18@ZH026)的成果之一。

来源: 新华每日电讯

欢喜佛——毗那夜迦

毗那夜迦(Vināyaka)又称伽内什(Gaṇeśa)发源于公元2世纪的古印度,是大自天(湿婆)和雪山神女的儿子。因湿婆长年在外,有一年回家后发现一个陌生男子,即伽内什(Gaṇeśa)正在门外看守,而雪山女神在门内洗浴。湿婆执意要进门,但伽内什不允,湿婆一怒之下便砍下他的头颅,砍下头后湿婆才得知这个男子原来是自己的儿子。说实话,这种神话传说槽点实在太多了,大家看看仅供一乐。可儿子的头已经砍下来了,要解决这个问题,必须再找一个活物的头来。原本的头砍下来就没用了吗?...这时毗湿奴建议,让湿婆的派侍从难丁往北走,遇到第一个朝北的生物,就把它的脑袋砍下来给伽内什(Gaṇeśa)安上,这样他就能复活。难丁来到天国都城,一眼看中了天帝因陀罗的坐骑大象。

这头大象名叫爱罗婆多。它是世界上第一头大象,来自诸神阿修罗搅拌乳海时产生的十四宝,长着四牙。经过一场激烈的战斗后,难丁割下象头送回给湿婆,湿婆将象头安在儿子身上,伽内什(Gaṇeśa)或者说毗那夜迦(Vināyaka)就复活了。天帝为什么打不赢一个侍从...就这样爱罗婆多的头长到湿婆儿子的头上,而且让这个儿子做军队的统帅,成为通晓一切的神祇,是象头人身的智慧神与创世神。后来天国人满为患,天神们便找来雪山神女,让她想办法减少进天国的人。于是雪山神女找来儿子,让他在解脱的道路上设置重重联碍,诱惑人们使他们无法进入天国。因此毗那夜迦又称作:“障碍之主”(“毗那夜迦”意即“障碍神”、“常随魔”)。毗那夜迦在印度被奉为智慧神,但在佛教密宗中则被梵文叫作“俄那钵底”,译为“无碍”、“欢喜”,因此被人们称为“欢喜佛”。

在一些喇嘛寺里,常会见到供奉有欢喜佛,但欢喜佛的造型极为奇特,样子有些特别,给人赋予了无限的想象力。据《四部毗那夜迦法》中说,观世音菩萨为度化欢喜王,化现女身前去见王,欢喜王见之,欲心炽盛,向其求媾。观音遂借机度化其皈依佛教,并成为护法尊神。这是说,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悲悯天下众生,为了度化欢喜王成佛,运用神通的慈善法力,将自己变化成一位美丽的女性——毗那夜迦,来到欢喜王的住地。一见到漂亮端庄的毗那夜迦,欢喜王便陡生淫欲之心,想占有这位女子。欢喜王的轻浮举动,遭到了毗那夜迦的果断拒绝。无奈,欢喜王只得以礼以待,但还是拥抱下毗那夜迦。

“我虽是女子,但早已笃信佛教,并得到了袈裟衣钵。你若实在想和我亲近,可以随我教,成为佛教信徒。等待来世,为佛护法,不作业障,不生恶心,这样才能成为我的亲友。”

此时,毗那夜迦向欢喜王娓娓道来她现身的来由和希望。听了毗那夜迦的话,欢喜王内心欢喜地说:“缘分让我遇上了你,从今往后,我一定跟随你们护法,多做有益众生的善事。”于是,毗那夜迦女含笑与欢喜王相拥抱,并成为藏传密宗本尊神——欢喜佛,在佛教中被尊为“欲天”、“爱神”。

后来,人们看到的欢喜佛是男女双佛相抱的形态图,正是毗那夜迦女与欢喜王相拥抱的一刹那间。通过这个故事传说,我们就会懂得,男女合抱的欢喜佛,不仅没有淫欲,反而是教人从善的正能量神。

杨焄︱房中术与欢喜佛

建文书店版《石屋续渖》

浙江古籍出版社整理本《石屋余渖》《石屋续渖》

马叙伦

马叙伦撰《石屋余渖》和《石屋续渖》由建文书店于1948年和1949年相继出版,内容多为掌故逸闻,事多亲历,颇可增广见闻,间或衡文论艺,时出己见,亦耐人咀味。多年前曾先后蒐求到旧版,可惜纸质粗劣不堪,翻阅时稍不留意便满手碎屑。最近见到许嘉璐主编的《马叙伦全集》已经先期推出数种,其中就有这两部笔记的整理合订本(浙江古籍出版社,2018年),当即购置以备日常翻检。

整理本前有《出版说明》,在介绍校订情况时说:“一九八四年十一月,上海书店复制建文书店版出版两书,后来又收入民国丛书三编第八十七册。此次将两书合刊,均以上海书店一九八四年版为底本,重新标点,并补足若干缺字。”与此同时,卷首所附书影也源自上海书店的影印版。此举不免令人感到费解,为什么在整理过程中舍本逐末,不径以建文书店的旧版作为底本呢?虽说现代出版影印技术精湛高超,依照旧版原样复制,照理应该纤毫不爽,但是否会在不经意间出现疏忽纰漏呢?就好像古籍中的各类翻刻本、覆刻本、影钞本等,不管如何标榜摹印精工,校勘审慎,和原刻本相较,总难免会有讹谬失真甚至逞臆妄改的情况。

《石屋续渖》中的“房中术”

闲居多暇,一时兴起,便将整理本与建文旧版略作比勘,果然发现其中大有蹊跷。建文版《石屋续渖》在“俳优 戏剧 歌舞”和“国号不宜省称”两条之间原有“房中术”一则,在整理本中居然被删削殆尽,荡然无存。不惟如此,整理本还移花接木,将原先位置靠后的另一则“车夫之言”移至该处,用以填补“房中术”条被剔除后的空缺。简而言之,这个经过精心校订的新整理本非但内容有删剔,编次也经过改窜,并没有如实呈现原书的面貌,所谓“全集”,颇有些名实不副。

被删去的这则“房中术”篇幅并不大,可资谈助的地方却不少。文章开头提到与叶德辉(字焕彬)的一面之缘:“长沙叶焕彬,余于四年一见之章太炎坐上,其博学过王先谦。”章太炎自民国三年(1914)初因言贾祸,即遭到袁世凯的软禁监视,直至两年后才恢复自由。其间有不少友朋门生陆续前往探视问候,马叙伦正是其中之一。他在《我在六十岁以前》(生活书店,1947年)中对此有过详尽的回忆:“这年的下半年(四年),北京大学请我在文学院担任教课。那时,章炳麟先生被袁世凯软禁在北平东四牌楼的钱粮胡同,住宅是前清小贵族的遗产,着实堂皇。可是除他本身以外,一概由警察总监吴炳湘包办。……客人呢,起初只许两个人进去,一个是清史馆纂修北京大学教授朱希祖,是章先生的弟子;别一个我忘记了。后来马裕藻、钱玄同、吴承仕和我都陆续可以进去了。我有时在北大上课后去看看他,有时我星期日去看他,一谈就是一天。有时他还要我吃了晚饭走。……他是三教九流无所不通的,寻常言语,休想打动他,幸而我还有几套,忽然谈孔孟,忽然谈老庄,忽然谈佛学,忽然谈理学;谈到理学,他倒感觉兴趣,原来他对这门,以往还缺少深刻的研究,这时他正在用功,所以谈上劲了。”可见两人当时往来的频繁密切。

而在清末民初易代之际被章太炎许为“杀之则读书种子绝矣”(叶德辉《两知己诗·章太炎》自注,收入《观古堂诗集·书空集》),因而得以幸免于难的叶德辉感念旧恩,同样在探视人员之列。双方论学虽然多存异趣,可是章太炎在家信中依然甚觉欣慰,“得叶德辉一人,可与道古”,足以排遣寂寥,还特别强调“叶为力攻康、梁二人,遂以顽固得名,其实知识远过壬秋”(《与龚宝铨》其四,写于1914年7月24日,收入《章太炎全集·书信集》,上海人民出版社,2017年),评价其才学识见远胜于前辈王闿运(字壬秋)。马叙伦正是在此期间偶遇叶德辉的,平日和太炎见面天南海北地闲谈,想来也会偶尔涉及叶氏。

作为近代湘学的后起之秀,叶德辉时常被拿来与乡贤王先谦、王闿运相提并论,自旁人看来这无疑是值得自诩夸耀的,可是他本人私下对二王却多有腹诽不屑。其受业弟子杨树穀、杨树达昆仲合撰的《郋园学行记》(崔建英整理,载《近代史资料》1985年第四期,又收入《崔建英版本目录学文集》,凤凰出版社,2012年)开篇就提到:“同、光之间,时论推县人王葵园阁学师先谦、湘潭王湘绮侍讲师闿运为尊宿。吾师特与二王师鼎足,于是有长沙王叶、湘潭王叶之称。顾吾师之学迥与二王宗派不同,吾师恒言阁学师不出桐城古文范围,于经学有中年出家之弊;侍讲师乃六朝文士,不足当经学大师。”马叙伦称道“其博学过王先谦”,章太炎也认为“其实知识远过壬秋”,正可与这番评议参看。

马叙伦接着又提到叶德辉“好色”,“所为《丽楼丛书》中多言房中术者,大氐多出道藏中;余未之读也”,所述不免有耳食之过。叶氏因为“好色”而热衷搜集、传刻房中术一类典籍当然毋庸讳言,但其编刻的《丽楼丛书》共收录九种文献,计陈田夫《南岳总胜集》三卷、司马光《七国象棋局》一卷、司马光《投壶新格》一卷、洪遵《谱双》一卷、李清照《打马经图》一卷、朱河《除红谱》一卷、阙名《绘图三教搜神大全》七卷、鱼玄机《唐女郎鱼玄机诗》一卷和王构《修辞鉴衡》二卷,“悉用旧本覆刻,尚可观览”(黄永年、贾二强《清代版本图录》卷五,浙江人民出版社,1997年),因此颇为藏书家所重,但内容则与房中术毫无关联。与房中术相关的其实是他同时编刻的另一部《双梅影闇丛书》,内有《素女经》一卷、《素女方》一卷、《玉房秘诀》一卷、《洞玄子》一卷、《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一卷等。马叙伦当时正在北大讲授老庄和程朱,对这类“旁门左道”自然不会措意,所以也坦言“未之读也”。而他之所以张冠李戴,或许也情有可原。叶德辉藏书极富,章太炎曾应邀撰《奂彬同学属题丽楼图》(载1915年《甲寅》第一卷第五号),内有“叶君何卓跞,储书满园丛。旧臧摷潭建,次及皇明中。自从卢鲍来,改窜不足重。礼失求四夷,采伐穷瀛蓬”云云,表彰其旁搜远绍、发幽起潜之功。大概正是受到这些诗句的误导,未及细究详辨,马叙伦才会将《丽楼丛书》和《双梅影闇丛书》混为一谈。

叶德辉编刻《双梅影闇丛书》

尽管并没有读过那些房中术典籍,可是马叙伦随即就根据《白孔六帖》所引《广弘明集》《正理》《笑道论》等文献,略考房中术与道教的渊源。事涉专门,此处姑置勿论。不过他最后又引申说:“董仲舒言《春秋》而信五行,五行之说,古巫家哲学之原子论也,其书亦言游房,亦可证也。”“游房”之说见于《春秋繁露·循天之道》篇所述的“君子甚爱其气而游于房,以体天也”,确实和房中术息息相关,足见其博闻强识。不过更值得注意的是文中提到的“古巫家哲学之原子论”,令人不禁联想到他和傅斯年之间的一桩公案。马叙伦此前在北大讲授《庄子》,编有《庄子札记》作为课程讲义,由北大出版部于1918年付梓刊行。正在北大国文门就读的傅斯年当仁不让于师,不久后就撰文予以严厉批评。在傅氏指摘的诸多问题中,有一项是《札记》“有自居创获之见,实则攘自他人,而不言所自来者”,竟然抄袭剽窃了北大同仁胡适的《中国哲学史大纲》。在所举出的证据中,就包括马叙伦在解释《庄子·至乐》篇“种有幾”一句时称“幾如大秦言原子”云云,依照傅斯年的看法,“皆胡先生说,特字句不同,又多抄录耳。考前人未有为此说者,胡先生此讲义印于去冬,马先生《庄子札记》刊于今夏,同教一堂,不得云未见。见而不言所自来,似为贤者所不取也”(《出版界评·庄子札记》,载1919年《新潮》第一卷第一号),言辞相当激烈。

《出版界评·庄子札记》

马叙伦见状丝毫不敢怠慢,当即撰写《释〈新潮〉中评〈庄子札记〉》(连载于《北京大学日刊》1919年1月18日、20日、21日)回应,对“原子说”的来源特别予以澄清,“如原子说发于章太炎先生《齐物论释》,伦实本太炎,不与胡先生相涉”;并进而指责傅斯年此举出于偏见而居心叵测,“然则谓伦攘取胡先生说者,乃傅君用意在抹杀伦书无一是处,遂以其所认为胜义者,亦不许出于伦,而适胡先生有相同之说,则更坐以攘美之罪耳”,“傅君必以为攘美,伦愚实不能承君之盛意”,竭力为自己辩白。章太炎《齐物论释》确实提到过“诸寻实质,若立四大种子,阿耨、钵罗摩怒、电子、原子是也”(据王仲荦校点《齐物论释定本》,《章太炎全集》本,上海人民出版社,2014年),但并非针对《至乐》篇而言。倒是胡适在《中国哲学史大纲》卷上(商务印书馆,1919年)里详细研讨过该篇,明确指出“我以为此处的幾字是指物种最初时代的种子,也可叫做元子”(见该书第九篇《庄子》第一章《庄子时代的生物进化论》),马叙伦恐怕很难与此彻底撇清关系。马叙伦随后在《札记》的基础上精益求精,另撰《庄子义证》(中华书局,1930年),《自序》中预先申明“所见前人及并世师友诠释惬当者,皆为收录。其所不知,阙如也”,但耐人寻味的是,在《至乐》篇中却改称“是幾者,谓种之极微而万物所由生者也”,绝口不提“原子”,看来也是想尽量避免嫌疑,以免再次招惹是非。——附带提一下,《马叙伦全集》已将《庄子义证》和《庄子天下篇述义》汇为一编整理出版(浙江古籍出版社,2019年),《出版说明》中说:“《庄子札记》中的校订成果,也经过修改收入《庄子义证》之中,因此这次整理《马叙伦全集》,就不再收入《庄子札记》一书了。”看来也有些不妥,至少在考察马、傅两人的争论时缺少了可资验证的重要依据。

胡适在《中国哲学史大纲》里还提到,“五行之说大概起于儒家,《荀子·非十二子》篇说子思‘案往旧造说,谓之五行’,可以为证”,“到了汉朝这一派更盛。从此儒学遂成‘道士的儒学’了”(见该书第十二篇《古代哲学的终局》第一章《前三世纪的思潮》);其后又在《中国中古思想史长编》(上海中国公学,1930年)中补充道,“五行之说大概是古代民间常识里的一个观念。古印度人有地、水、火、风,名为‘四大’。古希腊人也认水、火、土、气为四种原质。五行是水火金木土,大概是中国民族所认为五种原质的”(见该书第一章《齐学》)。马叙伦将“五行之说”与“原子说”等量齐观,或许与此也不无关联。尽管一个说的是“原质”,而另一个讲的是“原子”,字面并不相同,但其实异曲同工,正如先前一个说“元子”,而另一个称“原子”,并不妨碍傅斯年将两者联系起来以成定谳。可供参酌的是马叙伦在《读书续记》(商务印书馆,1931年)卷四中曾提到“孔、孟皆不言五行”,“以五行为古代神教之说,如印度婆罗门之说四大,与儒家立义相谬”,和胡适所主张的意见恰好针锋相对,对其说想必不会陌生。主旨相悖而采其片言,自然也并非不可能。

《石屋余渖》中的“欢喜佛”

马叙伦在“房中术”中还说:“余谓房中术于巫觋之关系,即故都雍和宫之欢喜佛可以知之。”在《石屋余渖》中正好有一则“欢喜佛”可资印证。而再次将新整理本与建文旧版稍加比对,不难发现前者仍有删改。马氏在文中转引了李湘帆《金川琐记》中所述喇嘛寺内供奉的欢喜佛,“多至千百,皆青面蓝身,作男女交构状”,“更有所谓牛头大王者,形如夜叉,独立诸欢喜佛间,瞠目注视,似未得其偶而有流涎之状,下阴翘然,手自捧持,云是护法菩萨”。原书标点误植为“形如夜叉独立,诸欢喜佛间”,以致文意扞格难通。整理本已予以径改,值得称许。不过与此同时,整理本又将“交构”改作“交媾”,似乎唯恐读者不明其意,却不知原文本通,多此一举;还将“而有流涎之状”以下数句悉数删去,似乎又在担心读者深明其意,令人啼笑皆非。如此老婆心切般的整理方式,显然并不可取。马叙伦《读书续记》卷一中还有一则与此处所述颇有关系,不妨参看:“京师雍和宫,清世宗潜邸也,中奉欢喜佛。向曾据李湘帆《金川琐记》,谓是仿西域为之。顷观沈景倩《敝帚斋余谈》云:‘余见内庭有欢喜佛,云自外国进者,又有云故元所遗者。两佛如璎珞严妆,互相抱持,两根凑合,有机可动,凡见数处。大珰云:帝王大婚时,必先导入此殿,礼拜毕,令抚揣隐处,默会交接之法,然后行合卺云云。’然则不始于清,所谓‘故元所遗者’近之。”正是针对《余渖》“欢喜佛”一则中“雍和宫欢喜佛虽不多,而状一如此记,然则仿西域为之者耳”所做的补正修订。但愿日后整理出版《读书续记》时,不要再将“互相抱持,两根凑合”之类也连坐删去了。

将上述《石屋余渖》和《石屋续渖》中的这些内容加以删剔改窜,始作俑者其实倒并不是现在的新整理本,而且也不仅是这个新整理本的问题。两书此前还有1995年山西古籍出版社、2012年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的整理本,覆按之后也莫不如此,追根究底都是由于校点时采用了上海书店的影印本作为底本。在影印中出现如此莫名其妙的荒唐行为,恐怕也另有隐情,不必求全责备。正当出版社在1984年着手准备影印两书之前,刚刚经历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清除精神污染运动”,尽管没过多久就戛然而止,并未愈演愈烈,可设身处地来推想,编辑们势必心有余悸而宛若惊弓之鸟,看到书中的这些字句就自觉有诲淫诲盗的嫌疑,才索性越俎代庖以防患于未然。只是今天的整理者如果不明就里,依然承谬袭舛,以讹传讹,就不免愧对作者,也贻误读者了。

欢喜佛——毗那夜迦

毗那夜迦(Vināyaka)又称伽内什(Gaṇeśa)发源于公元2世纪的古印度,是大自天(湿婆)和雪山神女的儿子。因湿婆长年在外,有一年回家后发现一个陌生男子,即伽内什(Gaṇeśa)正在门外看守,而雪山女神在门内洗浴。湿婆执意要进门,但伽内什不允,湿婆一怒之下便砍下他的头颅,砍下头后湿婆才得知这个男子原来是自己的儿子。说实话,这种神话传说槽点实在太多了,大家看看仅供一乐。可儿子的头已经砍下来了,要解决这个问题,必须再找一个活物的头来。原本的头砍下来就没用了吗?...这时毗湿奴建议,让湿婆的派侍从难丁往北走,遇到第一个朝北的生物,就把它的脑袋砍下来给伽内什(Gaṇeśa)安上,这样他就能复活。难丁来到天国都城,一眼看中了天帝因陀罗的坐骑大象。

这头大象名叫爱罗婆多。它是世界上第一头大象,来自诸神阿修罗搅拌乳海时产生的十四宝,长着四牙。经过一场激烈的战斗后,难丁割下象头送回给湿婆,湿婆将象头安在儿子身上,伽内什(Gaṇeśa)或者说毗那夜迦(Vināyaka)就复活了。天帝为什么打不赢一个侍从...就这样爱罗婆多的头长到湿婆儿子的头上,而且让这个儿子做军队的统帅,成为通晓一切的神祇,是象头人身的智慧神与创世神。后来天国人满为患,天神们便找来雪山神女,让她想办法减少进天国的人。于是雪山神女找来儿子,让他在解脱的道路上设置重重联碍,诱惑人们使他们无法进入天国。因此毗那夜迦又称作:“障碍之主”(“毗那夜迦”意即“障碍神”、“常随魔”)。毗那夜迦在印度被奉为智慧神,但在佛教密宗中则被梵文叫作“俄那钵底”,译为“无碍”、“欢喜”,因此被人们称为“欢喜佛”。

在一些喇嘛寺里,常会见到供奉有欢喜佛,但欢喜佛的造型极为奇特,样子有些特别,给人赋予了无限的想象力。据《四部毗那夜迦法》中说,观世音菩萨为度化欢喜王,化现女身前去见王,欢喜王见之,欲心炽盛,向其求媾。观音遂借机度化其皈依佛教,并成为护法尊神。这是说,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悲悯天下众生,为了度化欢喜王成佛,运用神通的慈善法力,将自己变化成一位美丽的女性——毗那夜迦,来到欢喜王的住地。一见到漂亮端庄的毗那夜迦,欢喜王便陡生淫欲之心,想占有这位女子。欢喜王的轻浮举动,遭到了毗那夜迦的果断拒绝。无奈,欢喜王只得以礼以待,但还是拥抱下毗那夜迦。

“我虽是女子,但早已笃信佛教,并得到了袈裟衣钵。你若实在想和我亲近,可以随我教,成为佛教信徒。等待来世,为佛护法,不作业障,不生恶心,这样才能成为我的亲友。”

此时,毗那夜迦向欢喜王娓娓道来她现身的来由和希望。听了毗那夜迦的话,欢喜王内心欢喜地说:“缘分让我遇上了你,从今往后,我一定跟随你们护法,多做有益众生的善事。”于是,毗那夜迦女含笑与欢喜王相拥抱,并成为藏传密宗本尊神——欢喜佛,在佛教中被尊为“欲天”、“爱神”。

后来,人们看到的欢喜佛是男女双佛相抱的形态图,正是毗那夜迦女与欢喜王相拥抱的一刹那间。通过这个故事传说,我们就会懂得,男女合抱的欢喜佛,不仅没有淫欲,反而是教人从善的正能量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