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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节笔记:夕阳时间
#秋日生活打卡季#
梁东方
秋天的夕阳
明亮而短暂
在把屋子照得通透的一瞬间之后
就归于山后垂直向上的余晖
一瞬间,只是感觉
不是事实
是一刻钟
是半小时
也许更长
因为在初临的黑暗中
像关了灯以后还有灯光的记忆
在窗前静坐着沐浴其间的人
满心依旧是刚才的光明
刚才的光明是夕阳时间的一个片段
接下去的段落是透明的昏暗
在澄澈的夜色里
你将与思绪一起翱翔到地球是适合人类生存的舞蹈中去
在生命的这个高潮里
除了陶醉
还有什么
一天之中,终于又迎来了这样的时刻:把别的事放下,先去看夕阳。夕阳按说天天有,其实这么好的夕阳只是今天有,昨天有雾霾,明天可能有雨。只有今天的夕阳是在秋高气爽、层云点染的中秋之后的好气温里的显现。
引起人对夕阳时刻已经到来的事实注意的,是柔和而灿烂的阳光从西窗、从南窗、从北窗一起平射着照耀进来的时候屋子里空前绝后的光华。空前绝后的意思是一天之中的其他任何时间都不会有这么多光照耀进来,早晨的光太弱,中午的光太垂直,只有夕阳的光是为屋子里的每个角落定制的。它的品质是辉煌,它的品质更是短暂。
其辉煌和短暂的特点甚至还没有被头脑很好理解的时候,就已经被本能捕捉到了,就把一切都放下,专心致志地感受夕阳了。
看夕阳是看光,也是看云、看山、看大地、看大于人的一切,以人的审美的视角,更以想象中的上天视角,超越自我和人世,人在夕阳时间里可以藉此短暂地回到天庭,回到神的位列中。因为在这样忘我的看中,分明可以意识到,其实人所从来之的地方,就是那被光芒灿烂的夕阳照耀着、点染着的天空大地和天空大地之上的什么所在。
那里一直被相信是一个比人间更好的世界,有比人间更好的人,在比人间更好的环境里,做着比人间更好的事。
外面机声隆隆,玉米收割之后开始播种小麦,土地几乎没有歇息的时间,一茬接一茬地为人类生长着他们所需要的植被。
在夜幕降临以后,机播的声音会突然变得清晰,声音大而每个细致环节的声响都不遗漏地飘进屋子里来,却一点不令人厌烦,即如外面的新鲜空气一样让人心怡。
在明亮的台灯下,听着楼下的机播小麦的声响,面对西天上夕阳最后的余晖,秋凉中又有一种分明的温煦感。我意识到,这是此时此刻此地正确的人生方式,是人生打开的正确姿态。
季节好的时候要多做户外活动,大热大寒的季节难有这样的享受。人生得意须尽欢的意思一定就包括这样在夕阳时间里专心致志地看夕阳。
有时候很多天也不在随身携带的小本上写一个字,有时候比如这个灿烂黄昏后的夜晚,在台灯下伏案就好像有源源不断的话要流淌到一页又一页的小本上。人在一年之中能明确自知是在这样的惬意中的人生段落,并不多有。
除了夕阳时间,我一向还有早霞时间。与夕阳时间在屋子里临窗远望不同,早霞时间总是骑车向东而去的上班途中,在开始有了第一抹早霞的时候出发已经形成了作息习惯。因为那样的作息里,可以望见、可以沐浴夕阳之外另一个具有神性的早霞时间。
夕阳和早霞确保了一天之中我至少会有两次诗意时刻,在生活中能寻到这样的诗意时刻,是人之为人的大幸运。
诗意时刻就是人生的巅峰,我一向这样认为。在夕阳时间里,尤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