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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与子
有坊间传说,八字刑克父母的人不能管父母叫“爹娘”,得用别的称呼来代替。我爸就是这样的人,他对爷爷奶奶的称呼都和伯父姑姑们不一样。于是爷爷是他的“大”,奶奶是他的“啊嫂”。
恰如一声“啊嫂”,硬是把母子间原本血浓于水的情分给喊生疏了。本是一母同胞,却只有自己有娘不能喊,爸爸的一声声“啊嫂”,都时刻提醒着他是“抱养”似的,后来母子俩的感情更是相互背道而驰,似乎一步步更加坚定了爸爸“抱养”的身世。
奶奶的六个孩子中,要数我爸最倔,这是我奶奶说的,奶奶说的话总是从爸爸的左耳入,风一吹就从右耳散去了。奶奶不让爸爸去村边的小河捉鱼,爸爸却总在黄昏时提回几条大鲤鱼。奶奶不高兴,把鱼扔了,爸爸在外面烤了吃了才回来。
我爸也说,六个孩子中,最不得奶奶欢心的是他,连奶奶数落着不肯吃食的母鸡,都觉得这是指桑骂槐。这对母子间仿佛横亘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我爸曾经当过兵。出发去部队时,整个村委会的新兵都集合在一起,每个人都有家人相送,依依不舍,互道珍重,唯独我爸例外,没人去送他,他直愣愣地看着家的路口。他也知道不会有人为他而来。“出门在外,好几年后才能回家一趟,家人送也不送一下。”年过半百的爸爸说起往事,神色惝然。
那时的天下还不是很太平,奶奶是不肯让爸爸去当兵的。伯父和姑姑们知道奶奶的意思,没一个人敢送我爸。
奶奶夜里总是从噩梦中惊醒,老朽的木板床硬是被奶奶踢踹断了,她总是梦见我爸,总是没日没夜地担惊受怕,那倔脾气的老三哟!
小时候,她把下河洗澡的老三狠狠地打了一顿。要知道,山塘水库里淹没了的孩子还少吗?爸爸被打跑了,在柴房里躲了起来。是姑姑偷偷给爸爸送的饭。
后来姑姑和我们说起爸爸被打的事,要不是奶奶点头,谁敢给爸爸送饭?
多少年来,爸爸一直记恨着奶奶,大小事上总是觉得待他不周。穷人家能有多少爱?一毛钱的糖都要挨个遍地舔。奶奶也总对着旁人说我爸的种种不是。从部队回来后,非要干什么村委会治保主任这种净得罪人的活,要是踏踏实实学些技术,多好!
奶奶今年八十有余,爸爸也六十多了。爸爸一直没往奶奶希望都那条路上走,所以奶奶越发抱怨爸爸的倔。可是,天下父母大多都这样,为孩子都铺想好了,孩子得按着父母的思路来成长才是听话。
而爸爸如今也把奶奶曾经对他说的话,对着弟弟说了又说:“你呀,考个公务员多好,你呀,学点技术多好!”别说我爸不听我奶奶的话,可他倒希望自己儿子能听自己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