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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让“美好的愿望”操控了理性
上一周，我在“中国科学探索中心”公众号发表的文章“伪科学如何一步步毁掉一个人，从数字符咒说起”，挨了几板砖，但也收获了很多赞。
为什么我要写这篇文章？最近遇到一位校友，沉迷八卦象数疗法，号称不管什么病，只要坚持不懈地念一段特定的阿拉伯数字串，即可痊愈，兼带着还给你算命。大家聚会的目的原本是为了孩子教育，结果大部分时间都被数字符咒占用耗掉。总不能让耳朵白白受罪，写篇文章吧！
转基因、中医、宗教是微信群聊的三大禁忌话题，稍有不慎便会造成群分裂。遇到这类话题，支持的、反对的泾渭分明。中间派左右摇摆，看谁说的更在理，更亲民。有人更在乎亲民，有人更在乎道理。态度和道理，经常被放在天平上一起称量。合理吗？可这恰恰是人之常情。
非理性为何会攻陷理性
为何受过极好理工科高等教育的人士也会被一些非理性想法攻陷？过去，同学们一直戏称其为“理性思维发育不足综合征”。此次近距离接触，发现答案并非如此简单。我在上篇文章中提出的假说，认为可能是当事人因为社交疏离缺乏被关爱，所以迷恋上了这些另类疗法营造的朋友圈，继而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图片来源：123rf.com）
现在我觉得可能错误地把结果当成了原因！社交疏离缺乏被关爱可能是结果，并非原因。但真正的答案在哪里？只能不断试错性推断：也许是人生的失落，也是人生的愿望，造成头脑被愿望牵着鼻子走。
举几个和新冠肺炎有关的例子。
有人直到现在仍对群体免疫深信不疑。即使他们明明知道如下事实：群体免疫成立的前提是人体对某种疾病一次感染终身免疫。在疫情初期，二次感染发生的时间节点尚未到达，无法判断是否出现重复感染。而目前二次感染病例已然出现。
有人长时间相信新冠病毒不耐热，夏天疫情会自动终止。有人一直相信，只有老年人感染会患重症，年轻人只是轻症，甚至无症状，所以只要隔离保护好老年人，年轻人可以随便聚集玩耍。即使他们明明知道如下事实：即使在夏季，全球新冠疫情势头有增无减。年轻人，虽然在感染死亡率中占比不高，但有实实在在的死亡病例。
有人相信，因为新冠肺炎反而降低了一些国家的死亡率，所以新冠肺炎根本不可怕，得得没啥。但事实是这样的，正常年份各国总人口的年度死亡率在5‰-10‰之间，美国作为枪支大国，大约在10‰-15‰之间。按新冠的总感染死亡率3%-4%计算，只有总人口感染率到达25‰-33‰时，总人口死亡率才会出现千分之一水平上的变化，新冠肺炎才会对总人口死亡率有贡献，而最近美国人口总感染率才刚达到这个数字。由于防疫措施减少了人们的出门次数，死于交通事故的人数大幅度降低，所以总体会呈现下降，但不意味着重症不可怕，得得没啥。
何也？愿望。基于恐惧产生的不切实际的愿望。人们不希望感染，希望感染一次之后可以产生终身免疫，希望自己的孩子不会感染，希望新冠病毒不堪一击。总之，希望自己和家人轻松地避过瘟疫。所以他们情愿相信上述已经被推翻的假说。此时，摆事实讲道理都没用。情感和愿望，战胜了一切。
人类为何喜欢虚构？
以色列作家尤瓦尔·赫拉利在《人类简史：从动物到上帝》中告诉我们，人是有趣的生物，人的大脑可以脱离真实的现象和事实，虚构出故事。
（图片来源：news.jstv.com）
人的语言很奇妙。人类可以用语言表达想法。人的想法很奇妙。人类可以聚焦于事物和过程本身，构思并建造出大至房屋桥梁、小到家用器皿，构建我们的现代化生活，是为形而下者也。
人类可以脱离事物和过程本身，谈论和思考各种设想、假说、理论，甚至连篇累牍地创作出长篇小说，一个个文学人物栩栩如生。而在眼前并没有出现对应场景时，人们的思想和情绪则会被音乐或者诗歌带着高山流水般地冲浪，或喜悦、或忧郁、或热烈、或深沉，乃至心跳和表情随之改变，手足四肢随之而舞蹈。是为形而上者也。《易经.系辞》云：“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据此衍生出一个曾有着意识形态色彩的词汇，形而上学。剥丝抽茧，回归其本意，即为如上描述。
社交媒体上，我们究竟在和谁对话
在微信群里，我时常好奇：人为什么要在微信群里对着看不见摸不着的不特定个人说话？
（图片来源：interestingengineering.com）
这一奇怪的行为，源于内心中看不见的愿望：人们希望被别人听见，被别人发现，被别人重视。人们写文章作报告、登台演出、争抢C位，都是被这种心理所驱使。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清晰地描述了人在生理和安全需要外，对爱、尊重和自我实现的需要。互联网成为了实现三种需求的触手可及的途径。
在微信群里，尤其是同学群里，人们找到了归属感，老友重逢，友爱如昔。发表点真知灼见，收获别人对自己智识上的尊重。表现出善良体贴，收获别人对自己人品上的尊重。说点别人说不出来的高格调言论，传点别人不知道的小道消息，体现自己崇高的学术地位以及深不可测的社会关系网络，满足了自我实现感的需要，稍带了也投喂了可大可小的虚荣心。
人说了话，做了事，旁观者就会自动给打分，这也是人的一种本能，不断地评估他人带给自己的风险与收益。我们说什么话，别人就能看出我们是什么人。但有的人善于伪装：一个又坏又聪明的人，他就会伪装成一个好人；聪明人有时会伪装成笨蛋；愚蠢的好人没能力伪装，本色出演。所以那些真正有智慧的同学，历来遵循《礼记·缁衣》：“则民谨于言而慎于行”，即谨言慎行。
己所欲，一定要施于人吗
面对微信群聊的三大禁忌，一般地，群主提醒后，多数人会识趣地对嘴巴和手指头进行自我管理，不发言不转发。但是，总有少数人坚持我的微信我作主。支撑起内心的大概是坚定的自信，一心要把自己认为正确的“福音”传递给普罗众生。理论上说好的各退一步，实际上变成了你退他进。
群众们因观点分歧迅速站队，有的积极发言，有的沉默不语，但都在心底里给对方战队各员干将打上了标签。有的标签上标有理性思维指数、逻辑思维指数，注明今后要保持的最短社交距离长度。一方的标签上标有道德指数、态度指数，暗自发誓早晚一日要灭其威风，杀其锐气。
当事人会显得很无辜。我明明是分享我认为好的东西，为什么打起来了？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那么己所欲，就一定要施于人吗？值得思考。
（图片来源：kknews.cc）
因为希望你吃的安全，所以特意过来告诉你“转基因是一场帝国主义对中华民族亡国灭种的阴谋”“转基因食品有毒”“吃了转基因食品不孕不育”。因为希望你健康长寿，所以发几个中医偏方，各种饮食疗法，奇妙疗法给你。因为希望你来世到天堂，所以分享神的旨意给你……总之“我是为你好”，你怎可抵触我？
以上这桩桩件件都是“事关生死的大事”。既然要为别人好，就要真为别人好，给别人提供真实可信的信息。食品、健康、来世都是严肃的大问题，来不得一点虚假。在这些人生大问题上误导他人，罪莫大焉！所以，对这些问题更应寻求地道的证据，靠谱的说法，用理性的头脑，逻辑的链条，串起连续无间断的证据链，得出靠谱的判断。
如此，才能真的做到“对你好”！渴望食品安全，可以学习食品方面的科技知识，指导自己慎重选择安全的食物。渴望健康长寿，可以学习医学知识，指导自己健康生活。想参透了解现世中的林林总总，可以读小说，学哲学……
疫情后，亲朋故交各种聚，骤然发现，自学中医的人多了。人们需要健康，可为啥不学习现代医学？因为没基础，太艰难。其实中医也很难，作为一套成熟的传统医学体系，过去要跟着师傅随诊十几年，才有资格独立行医。现在，也要经过中医药大学的正规学习，通过医师资格考试，才有资格诊病。
比如，在疾病诊断上，你要知道古代医家所列出的疾病名称和现代医学疾病名称之间的对应关系，有时一个古代疾病对应几种现代疾病，有时多个古代疾病对应一种现代疾病，为此你要认真细致地分析古代医案。在中药上，咱不求认得药用植物，总得把大体的药理药性主要成分得搞搞清楚……
我国古代著名医药学家孙思邈倡导医者：“世有愚者，读方三年，便谓天下无病可治；及治病三年，乃知天下无方可用。故学人必须博极医源，精勤不倦，不得道听途说，而言医道已了，深自误哉。”古今欲行医于天下者，先治其身；欲治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精其术。此可谓医者仁心。这效仿了《大学》中“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听听我国传统文化中的至理名言，可否认真思考一下，中医是真正的一门学科，只知皮毛的外行，指指点点，甚至开方给药，就太不合适了！所以，针对“我只是给你提供一个治疗选择”的说法，不妨深入探讨一下其行医资格问题，再探讨其是否有仁心，有格物致知的科学精神。
人们为何会相信预测？
比如有人研究《易经》，据说大可以推测时局，小可以推测命运。此次新冠疫情期间也冒出不少天才预言家，据说曾预言了此次疾病大爆发。何时预言，有无公正，查无对证。这就和赌博一样，只要做出的预测时间段足够多，总有一款打得准。
比如我做出逐日365个预测，预测你一年内要生一场病，等你病了，我就拿出生病当日的预测，对旁人说，旁人会感觉这简直是神仙下凡，太准了！所以，奇迹一般都经不起考据和追问。
和这类预测类似的，则是称古代《易经》中或者别的古书中，早已预测了今天的所有科学发现。这个事情要从逻辑学对概念的定义入手，被定义概念=属概念+种差。
通俗地说，就是要找出与此被定义项最为邻近的一个概念，然后找出被定义项的特有属性，然后以“XX是XXXXX”这一形式明确地表达出来。比如《易经》中没有明确地表述出“2020年要发生新冠肺炎，病原体为新冠病毒”即不能视其为准确预测。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同样也没表达出宇宙大爆炸这个明确的字段，也不能视其为宇宙学先驱。
同理，现代遗传学为何将基因的概念溯源为孟德尔的遗传因子，而非之前拉马克等人提出的泛生力、生命子、最小活分子等，也是因为孟德尔定义的遗传因子虽然名称与基因不一样，但是其对遗传因子的遗传行为描述，和现代基因概念吻合度最高。当概念的内涵和外延基本一致时，才可被视为同一个概念。若概念的内涵和外延基本上套不上，不能被视为一个概念。所以但凡预测，都要笼而统之，似是而非，就是为了方便以后的指鹿为马，随机应变套近乎。
为什么人们会相信这些预测？源于内心对安全感和确定性的渴望。现代社会变化快，人总是跟不上社会发展。疫情期间，老人家不会使用智能手机，不会扫健康码，不会移动支付，出行游园购物受阻的事情，屡见不鲜。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互相会问：你刷抖音，上快手，玩短视频吗？确实没几个人爱上。
如何在高科技时代不迷失自我
科技让我们生活越来越便利，科技本身却离我们越来越遥远。当科学沿着纵深不断发展，并不断横向联合时，科学前沿离入门门槛的距离越来越远。非本专业人士理解专业内容越来越困难。但人天生有希望了解身边一切的本能，这种本能帮助我们分析评估周围环境的风险。于是看起来略微亲民的大生命科学领域成了普通人趋之若鹜的业余钻研、业余爱好。
（图片来源：eskipaper.com）
其实大生命科学本身早已进入了分子阶段，新的分支如雨后春笋。非专业人士很难跨过这极高的门槛，咋整？在飞速发展的社会中，人总想抓住点什么，给自己些微的安全感。于是拉出个人体科学，先装进来特异功能、外行的中医药、保健养生，再引进国外的各种另类医学，瑜伽生酮，搞出来新门类。难道，人类很特殊，有了专门的医学还不够，非要独立于生命科学？
然而这是不能加以反驳的，他们会抱怨，不给他们生存空间。事实上，走到大中小城市的大街上，养生保健的招牌比比皆是。一旦提出异议，会遭到他们的群起而攻之，恰好是科学理性的言论没有生存空间。他们会说：钱学森还倡导特异功能，支持人体科学。钱学森作为两弹一星元勋，对国家贡献非常之大，物理学造诣非常高，然而在生命科学领域，其造诣远远低于同为著名物理学家的薛定谔。
薛定谔所著《生命是什么》，启发了克里克以及沃森，最终解析了DNA的双螺旋结构。钱老提出亩产过万斤，支持人体科学是他跨行业的失误。我们尊重钱老，敬仰钱老，就不要总拿钱老的失误给自己说故事，而应介绍推崇他在物理学、两弹一星方面的所做出的卓越贡献。
说来说去，不管是处于马斯洛的哪一级需求，生理需求、安全感，爱与归属、被尊重，自我实现感，人的思维总是被愿望牵着鼻子走。然而道德经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万物运行自有其规律，我们干涉不了，这貌似无情。然而天地不仁，公平对待万物，无所偏私，我们个人只要顺应其规律，葛洪在他的传世名著《抱朴子》里更是一语中的：我命在我不在天。
本文引用了一些古典文献。传承中国的传统文化，将中华文明发扬光大，对个人的智识有一定好处，但是关键的是，看什么，怎么去看？是抱残守缺，专门挑其糟粕，还是锐意进取，刻意取其精华。
比如读《易经》。你是专门看那些古代占卜用的卦象，还是学习以下这些名句，时刻激励自己：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不易乎世，不成乎名
居上位而不骄，在下位而不忧
庸言之信，庸行之谨，闲邪存其诚，善世而不伐
乐则行之，忧则违之
君子体仁足以长人，嘉会足以合礼，利物足以和义，贞固足以干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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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尚科学 反伪破迷
爱我请给我“在看”
象数疗法学生胥晓光的来信
李老师： 您好!我是怀着感激和崇敬的心情写这封信的。今年5月下旬，我在您规定的夜诊时间打电话给您，请您为我的一位侄儿治病．这小男孩5月刚满3岁，因5月上旬发烧，家长未及时治疗，造成左侧面部神经瘫痪，左眼角和左嘴角均不能动，失去知觉能力。当时焦急的母亲抱着小孩到处求医，均未治好，反倒花了不少钱，这对一个母亲在纺织厂偏低工资的家庭是多么悲惨的事．后来我求治于您，您先后开了二次配方，现男孩已快痊愈了，母亲真不知怎样感激您。
在我看来，您就是普渡众生的“观音”，您为这么多人救苦救难，—定会有好报的。治疗过程是这样的：5月26日，您夜诊提供的疗法是：头朝东，面朝南，念40·70·6000(若小孩烦燥可将6000置于40之前)；6月中旬(具体时间记不清了)，因小孩在象数治疗后病情有较大好转，但有停滞不前倾向，再次求治，改配方为：40·370·6000。其余的同前一样。具体操作是小孩睡着后，由母亲抱着念数；另外，将象数配方写在白纸上，包在一红布包内挂于小孩胸前。目前小孩已基本治愈，现仍在继续治疗。 我是您的学生(学号78073)，只可惜我本领不高，不能象您那样为人治病救难，相信通过您的传授，在学习知识的同时，更需学习您的高尚医德，将来也会为人治病的。另，我还想再说一句：李老师，能成为您的一名学生，这是我一生最幸运的事，最荣幸的事。祝健康，顺利!
